第63章 稳住别怂
等看清沙弥手中书册后, 全场陷入死寂一般的沉凝。
无尘方丈这位向来德高望重的主持, 也不由垂眉一默, 叹道:“老僧不想皆空老友久避世外,却仍仍心向红尘俗世中。”
诸位大乘心有戚戚然地一起点头。
玄山秘史不是重点。
左右他们近日来一人一手, 除在卫珩面前, 顾忌日月照璧,有所收敛外, 其他时间百无忌惮, 语笑横飞。
要知道,修炼到大乘一境, 也是很无聊的。
架又不能随便, 一就是惊天动地, 移山填海,等完一场,方圆百里千里尽数成枯土。
飞升又没法随便飞。
还要给鸡飞狗跳的弟子收拾惹出来鸡毛遍地的烂摊子。
令人头秃。
因此玄山秘史的出现, 就如同是一道光, 照亮众位大乘索然无趣的乏味人生。
无尘方丈紧接着忏悔道:“唉,若是早知皆空老友他有意于此, 老僧该给他多送几本过去的。”
“……”
让雪天眼风凌凌然如冰横扫过无尘方丈。
七杀的眼神和他一样冷, 一样满溢杀气。
不知是两人中哪一个先掩饰性道:“不想仙门风气竟腐朽至此。”
“真是不成器。”
对,仙道要完。
才不是为昆夷秘史生的气。
玄和峰主惊动之下, 极为赏脸地从手上月出昆仑分散大半注意力, 欲言又止:
“咳,不是我, 方丈你们佛门出家人,看这个真的可以吗?”
大争书院院长是个实诚人,他实诚地替无尘方丈回答道:
“六道寺与无妄寺皆为佛宗,虽一个避世一个出世,好歹殊途同归。无尘方丈常常爱牌,也看过江宗主给的玄山秘史,料来皆空方丈如此行为,问题也是不大的。”
江云崖凉凉在一旁附和,添油加醋:“对,牌。方丈你看皆空方丈都肯看玄山秘史,却不愿意出寺为你牌,这样的朋友要他何用?”
无尘方丈:“……”
他神容有一瞬微不可觉的动摇,抚掌道:“江宗主所言却有道理…”
被玄和峰主哦了一声断,她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江宗主你,似乎格外针对皆空方丈?”
大争书院院长也想起路上江云崖对其提起过的劝诫之语,眸光如寒潭般沉下来。
江云崖略一眯眼,懒洋洋笑道:“明明得全是大实话。”
玄和峰主思虑再三,揣测道:“难道是江宗主你看见玄山秘史后,怕皆空方丈仍心在红尘中,出来和你抢牌的位置?”
三人恍然大悟,齐齐对江云崖投以瞩目礼:
没想到你是这样心机的江宗主。
江云崖:“……”
掌门先看到沙弥手中玄山秘史,再听牌桌四人瞎七搭八漫无边际乱一通,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心疾沉疴都要犯了。
可惜玄和峰主沉浸于八卦之中,双颊微红,两眼发亮,无心给他递天王保心丹。
别是玄山掌门,就是素无心疾,体格强健的倒悬山主,听着听着,也觉得自己薛定谔的心疾要犯了。
他面无表情收回从魁剑,甚至还想封闭自己的听觉。
七域主赶在封闭他听觉之前,激动发问道:“你们仙道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倒悬山主一言难尽:“不,不是,我先前为体悟剑道闭关,已有数十年之久。”
明明数十年之前,一切皆很正常。
该性情似剑的性情似剑,该仙风道骨的仙风道骨,该慈悲悯人的慈悲悯人。
倒悬山主活了几百年,头一次体会到世风日下这个词语竟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边,且能让人如此悲凉沉痛的。
七域主一厢情愿理解道:“所以,你们仙道有这样的风气,已然有数十年之久?”
倒悬山主拒绝回答。
七域主眼睛里光亮,亮得似他衣服佩饰上缀的明珠宝石,“仙道可真是个有趣的好地方,不比魔道,冷冰冰的乏味无聊。”
“……”
行吧,倒悬山主不知该喜该悲。
让雪天冷眼旁观全局,看见七域主的殷殷热切,看见破军的凝固似雕塑,再想起这一切一切,包括两本该死秘史,全是出于十二阵中舒遥手笔。
他由衷牙疼,恨不得立马和天刑一脉,彻底一刀两断,划清干系。
天刑是如何能在杀人不眨眼,人死如灯灭的魔道中顽强存活到现在的?
让雪天不得其解。
沙弥憨态讨喜的笑容,随着众人私下里的议论声,一点一点凝固在脸上。
他见仙道大能们,个个脸色端肃到眉头紧蹙,声低语,哪怕是冷漠威严如玄山掌门和倒悬山主,都隐隐然有不堪讨论之象。
紧扣着内心的担忧焦虑使沙弥顾不得修为之差,辈分之别,大胆问出口道:
“诸位前辈,僧斗胆一问,莫非是我家方丈情况危急,不容乐观?”
“啊?”
玄和峰主这才发现他们将当事人撇到一边,抱歉地收敛神容,郑重向沙弥道:“施主,我亦不知六道寺秘法会将你传送至此,但我们一行,自入紫薇城来,确实从未见过皆空方丈踪迹。”
完了完了。
沙弥绝望想。
看这位漂亮女施主固然好言相慰,然而神态比一开始庄重不少,显然事态不似她所言般简单。
沙弥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若是方丈有个万一,他身后留下的几只鸡鸭,种的一畦菜地该如何分配。
倘使皆空方丈得知沙弥所思所想,也不知道该哭该笑,该还是该骂。
就在沙弥掰着手指算算皆空方丈留下几只鸡,几只鸭时,他眼睛忽然一阵刺疼。
沙弥下意识拿手去掩了眼睛。
等再度拿开时,他看见白光如飞羽飘飘扬扬落了白天,又如蹿至空中最高点的烟花层层叠叠绽开其耀目光晕。
十二阵自上古以来永存不灭的阵纹一寸一寸被无形剑气割碎。
若上一次卫珩破阵而出时,十二阵破败如棉絮仅仅是夸张比喻。
那么这一次,绝对是现实主义的真切写照。
沙弥看不见的是,在十二阵轰然破碎的那一刹那,十二阵内最核心处那把神似寒声寂影的长剑瞬间黯淡。
再不是舒遥出阵之时,那把雷霆筑剑身,星空为剑光,华美且悍然,足以令任何人肝胆为之一寒的长剑。
它像是了一夙愿,剑中蕴含的无限浩瀚力量一一随十二阵的破碎散去。
十二阵每碎一分,长剑便暗一寸。
到最后,长剑上最后一点光亮褪去,安然伫立,宛若是一把独独外表精美些的普通长剑。
星海褪去,雷光乍灭,十二阵内失去源源不断的游走剑光来供给灵气的阵法也骤然停下。
任凭谁进入阵中看一眼,恐怕心中只以为那仅仅是寻常被风霜磨平传承记忆,无伤大雅的古拙文字符号。
而绝不会把它认成供修行者心目圣地十二阵运转的阵法符纹。
失去阵符的勾连,紫薇星也不及原先光彩夺目。
纵有星辰环绕卫冕,比起高居御座,威仪无上的君王来,也只能它更像是末代失意的孤君寡人。
沙弥不知眼前此等景象是何种意义,天真觉得是他生平仅见的奇景。
大乘们却是知道的。
江云崖脸色霎白,方才晏晏言笑如烟云,转瞬即逝:
“紫微星…它力量不足了。”
玄和峰主是个不看星星的,满不在乎道:“紫微星不是自我们入秘境以来,力量一直不足到现在?”
罢她转头,想要去嘲笑几句江云崖大惊怪时,对上的是牌友个个凝重的面色。
饶是玄和峰主再迟钝,也该意识到如今是何等严重的情况。
她轻松写意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与此时气氛分外格格不入。
魔道处更夸张。
自见十二阵与空中紫微星异变来,魔修个个大气不敢除喘。
因为让雪天身上爆发出的怒意实在是太可怖,毫不掩饰的杀气也过于骇人。
没有一个魔修怀疑,若是自己一旦出声,会被让雪天随手杀去泄心头之愤这个几成必然的假设。
江云崖一字一字似秋夜急雨芭蕉般的重重在人心间,满是望不到天明希望的凉意:
“如万域主所言,太阳太阴失衡,紫微星着急降世,代为调节一二。然其力量有亏,不足担负,换在之前,十二阵也绝非这般容易破阵而出,紫微星也不会因十二阵有损,便伤及自身。”
结论已经悬在江云崖的喉咙边上,张张口即可吐出。
然而江云崖为六宗宗主,站在巅峰上的仙道大能,仍是停了一顿攒足力气,方出口道:
“紫微星将殒,无物调和阴阳两气——”
院长轻轻接上去道:“天道将崩啊。”
他声音不大。
但几百人簇拥着十二阵,静得只剩下呼吸吐纳声,自然不需动用灵力,便可轻而易举听到院长所言。
一时间,连呼吸声也不剩下多少。
江云崖现在见到院长话就发怵,恨不得直接捂住他的嘴最好,闻言连对天道将崩沉甸甸的思虑也抛下,赶忙开口撇清关系,率先指责院长道:
“天道将崩那么大的事情,院长你怎么没有算出来呢?”
院长被江云崖抢了想的话,无言以对。
他只好学着江云崖昔日所言,甩锅道:“江宗主不是一样没有算出来?”
同病相怜代替针锋相对。
正当江云崖与院长心有同感,想握手言和,再行商讨天道之事时,玄和峰主插话进来。
她五味陈杂:“所谓牌误事,果然不假。”
这时候无尘方丈总是最没存在感的那个。
享受完该的牌。
避开一切可能的争端与流言。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佛门大智慧吧。
江云崖与院长一齐掉转矛头看她,更多了一个玄山掌门。
他们异口同声,愤怒指责:“玄和你怎么有资格这个?”
七域主悲悲戚戚道:“我刚刚寻到我人生应该所向的方向,天道却崩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倒悬山主:“……”
他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给一直巍巍不动的卫珩身上。
舒遥一从十二阵中脱身,就落入了卫珩怀抱里。
他眼睛被光刺得不轻,看东西有点模糊,倒是耳畔听到嗡嗡诸如“天道将崩”一类的声音,疑惑问卫珩道:
“诶怎么了?怎么我入十二阵没多久,外头就天翻地覆,天道将崩?”
他落入的怀抱温暖有力,足够将外面一切的纷杂喧嚣彻彻底底隔绝开来,让人心神静谧,口角含笑。
卫珩镇定告诉他:“无事,不必太过担忧。你在阵中如何?”
倒悬山主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他突然有点理解天道。
倒悬山主想,他是天道,他估计也很想崩一崩给天下人看看。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在众人或严阵以待,或惶恐不安时,万川和与江云崖同时出声:“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
万川和谨慎道:“江宗主神机妙算,不如江宗主先?”
江云崖也非常谦让:“那都是多年前旁人随便夸的瞎话。万域主与紫薇秘境关系匪浅,不如万域主先?”
他们皮笑肉不笑,表面你谦我让,内心已厮杀成一团。
所谓同行相忌,大概莫过于此。
“……·
舒遥从卫珩怀里抬起半张脸,幽幽道:“这种时候,不该直接如何解决更好一点吗?”
万川和怕寒声寂影。
江云崖怕日月照璧。
他们同时一个激灵,赔笑道:“那我先?”
万川和道:“剔除魔道孤煞一脉,固然会使得仅存天刑的魔道暂且势衰,然而去芜存根,只会蒸蒸日上,非似先前如养蛊般自相残杀,愈加衰微。”
江云崖也附和道:“我原先替魔尊与七杀使做保,是因为贪狼使伤重,破军使独木难支,不得已缓兵之计,如今贪狼破军两使俱全,可以一试。”
舒遥:“…我怎么觉得,在你们口中,让雪天和七杀特别像是祭天在即,屠个吉祥宰杀的祭品?”
江云崖嘴角抽动,委婉暗示他道:“贪狼使,魔尊和七杀使皆在场旁听。”
“我其实有点不太明白。”
舒遥。
这无碍他挣脱开卫珩怀抱,寒声寂影上惊雷炸响,剑意冲霄。
“不过这不是很要紧,让雪天和七杀,我是一定要杀的,自然是越早越好。”
曾经铮铮难断的生死之交也好,后来反目时,被鲜血白骨阻隔出界垒森严的鸿沟也好。
舒遥没品味到多少好友断交,物是人非的感慨惆怅。
也不觉得杀死一生之敌是件很令人痛快,当浮一大白的事情。
他拔剑的动作如往前无数次一样别无二致,意味却很不同。
是了结夙愿,翻页两百年恩怨纠葛的释然。
更是我行我道的坚定不移。
无论仙魔两道中人,均齐齐为舒遥的口出狂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魔道中人想骂他狂徒,笑他痴心妄想,却几经犹豫,收了声音。
因为他们记得是这个人从一文不名的寒微少年起,跨过尸山血海,白骨成堆走上高位俯视众生。
也是这个人带剑上魔宫,厮杀间将几千级的长阶尽数染红,直取魔尊性命。
魔尊的假死,也无疑是一种退让。
他们不记得也没关系。
有寒声寂影,明明剑宽纤细轻盈不过寸,但其上吞吐之间的雷霆强悍,比之深海震颤出的咆哮,层云叠浪的翻滚更甚。
能在此地出现的修行者,个个身经百战,在同阶之中佼佼众人。
正是因为身经百战磨练出来近乎兽类般的直觉,才更让他们敬畏,绝不敢轻易动弹。
日月照璧出鞘。
带出的光亮惊人,白虹千丈仿佛紫微星仍未黯淡退隐,依旧高高居于天空御座之上,才能得这样不可一世的气派。
太乙明堂、月出昆仑、从魁几把当世罕见的名剑一一出鞘。
江云崖、院长与无尘方丈,前两个为法修,后一个是佛修,不佩兵刃,通身灵光满溢,如百丈惊涛拍岸时的声势浩大,而其气息圆融,则是高山深谷涵纳奔涌江流的滴水不漏,百川尽容。
最吵吵闹闹的仙道辈也识大体,不由得低眉敛目,肃然恭敬地往后掠出几十丈。
即使无法在此堪称巅峰一战之上有所助益,也不好拖师门后腿。
“仙道六宗,仅缺了皆空方丈一人,当得上是整整齐齐。”
让雪天人间骤雪在手,血煞戾气如烟似雾,攀上他眉目笼了一层,尽管神容堪称平和,反叫人一眼便知这位孤煞魔尊绝非浪得虚名。
无论是从孤煞两字,或是从魔尊两字,皆是如此。
江云崖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孤煞一脉,人人诛之,我们不讲究一对一光明公平的法,魔尊莫要再用激将法了。”
他这一句,把仙魔两道,一同开罪。
功力也和他好友书院院长差不离了。
院长接口。
他先是大乘巅峰,人间有数的强者,再是那个古板漠然,不知变通的书生:“诛杀孤煞,已是光明,何须更多的光明公平?”
让雪天面目上狠意戾色都被他们两句话一岔,冲得散去少许:
“江宗主多虑,本座所言,不是为嘲讽仙道以多欺少,只是感慨本座的杀破狼三使,只剩下七杀一人而已。”
破军慢慢从青鸾脊背上直起身子,一跃而下。
他是镜月一副明丽若繁花初绽的形貌,可破军眉梢眼角间细微的神态,停行举止间的气度风仪,足够让人忽视那副很不符合世人对破军使想象的相貌。
没有人能比他更像,更符合破军使的模样。
魔道破军,本也是这天下间骄傲至极,风光至极的人物。
扇面破风声哗啦作响,栩栩如生的花鸟珍禽在破军掌间绽开。
他摇扇轻笑:“虽我也很想和贪狼好好算一笔账,但我只想和活着的贪狼算,所以,多余累赘的招揽言语,还是免去罢。”
让雪天:“…本座想招揽的不是破军你。”
甚至想把破军早早踢出杀破狼三使之外,尽快划清界限,以免风评受害。
破军古怪问道:“那你总不会是想招揽贪狼罢?”
不人家和道尊两情相悦,就差一个海誓山盟,昭告天下,结为道侣。
单舒遥杀让雪天,让雪天假死在先;之后设计反杀舒遥一回在后,这其中种种仇怨,哪里是这般容易一笔勾销的?
让破军不免怀疑起让雪天是不是疯过头,疯坏了脑子。
舒遥听得不屑一声嗤笑,反问让雪天道:“你知道我道侣是谁吗?”
这句式,这开头如此熟悉,让云层之后光彩不在的紫微星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它受够了。
让雪天不受他激。
细看之下,会发现让雪天眼里有更为复杂的情绪。
是孤注一掷,不再隐忍的疯热癫狂,也是有着三分神智勉力撑着清醒状态之下流露出来的怜悯。
看得舒遥心里不太舒服。
他紧紧握住了寒声寂影。
仿佛下一息就会有噬人的怪物破茧而出,唯有年少起陪他走过艰辛风雨的本命剑方能让人安心一二。
让雪天的叹息像是洞明一切的先知,对无知愚昧世人看不穿的可惜:
“我不仅知道贪狼你的道侣是谁,更知道当初他救你所为是何。”
让雪天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看见舒遥握剑手背上青筋暴起,也看见仙道诸位宗主满头雾水。
让雪天悠然娓娓道来:“道尊所修习之道为天道,天道太阳太阴交织,而道尊之道亦然,剑名日月照璧,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让雪天短促地笑了一下:“天道之下,有仙道为阳,魔道为阴,日月照璧上自是不会落下。魔道失势,太阴有缺,道尊之道便有瑕,不得寸进。”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是钦佩:“道尊一生憎恨孤煞,当然不会为自己道途妥协退让半分,于是便一直卡在大乘巅峰处。贪狼你不一样,你是紫微星所择,是魔道转盛的契机。”
舒遥未如何反应,破军的扇面已绷紧至欲裂。
破军记得,舒遥的法是,卫珩苦恋他已久。
连后来表明心意,未尝不是舒遥一厢情愿地感动于卫珩心意。
舒遥是多心高气傲的一人,破军也知道。
正是知道,才更加不敢想象,等误会拆穿之后,会是怎样的一样场景。
舒遥笑了一声。
他唇边的笑意像是红梅覆雪,剑尖桃花,美则美矣,却是那样冷,那样锐,叫人心生爱惜时,又只敢远远观望。
“挑拨离间的话,我不信。”
舒遥问卫珩:“我只信你的,你告诉我,让雪天的全是瞎编的假话。”
他鼻尖微涩,咽下了后面一句:
无论你什么,无论真相如何,我都只信你的。
我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