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恐怖如斯
舒遥安安静静坐在树下, 幻境却不肯让他得一个安宁。
六道寺间钟诵经之声一声比一声响,犹如海浪一浪叠一浪高,震得人心神震动,神思跌宕。
来奇怪,明明该是清净出世,慈悲众生的钟声,由六道寺敲来,几如魔魅低语, 万鬼夜哭,直叫人想起心中最灰暗、最绝望、最愤恨不能也最无力的东西。
恨不能跺脚大哭, 捶地泄愤。
恨不能拔剑在手, 杀尽苍生…
僧人们的面目也变了。
温和圆融不再, 一个个恨不能似择人而噬的恶鬼,狰狞扑咬而上。
鼻尖古寺中青草松柏夹着沉冷的清新气息亦悄然退散,换了另外一种嗅味。
是舒遥最熟悉的, 掺杂着白骨堆山,性命流逝的血火残酷锈味。
等他再仔细定睛一看。
哪里有血盆大口,森白獠牙?明明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人模人样的祥和安宁,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所致。
任是谁, 视觉听觉嗅觉五感之中最重要的其三, 来回受这些冲击变幻,轻则有失冷静, 重则神智全无。
何况是舒遥?
他三百年走来,走得比别人快,也走得比别人难。
寒声寂影的威名比别人响,剑下杀过的人也远远比别人来得多。
但舒遥没有如幻境的愿。
他甚至有闲心,一一抱起钟声响起敲击时,自他眼前浮光掠影般一幕幕放过去的场面,“唔,先是舒家的事、然后是最初入魔道的宗门、接着七杀让雪天,最后是紫薇秘境里的卫珩。”
“就这些?”
舒遥撩了撩眼皮,颇觉索然无味,嘴皮子上却不肯饶人:
“人家卖惨还讲究要与时俱进,卖出点新花样吸人眼球,引人非议,毕竟是挣钱的活,不用点心思怎么能行?”
幻境:“???”
这又和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它不可思议。
如今对幻境的职业素养要求难道那么高的嘛?
舒遥比他还要不可思议一点:
“我堂堂魔尊,项上人头是无论多少条灵石矿脉来悬赏也不嫌多的物事,你想要取我性命,或是诱我入孤煞,就拿出这一点我自己起来都觉得腻味得慌的陈年老事诱我?”
幻境:“……”
它沉默了。
不然呢?还有别的操作吗?
难道要它编出一百零八本话本再加一百八十条谣言?
不行,这太难了。
自己身为一个隐世的乡下宗幻境,日常相处的,身死后来组成自己的,也都是没见过世面的隐世和尚。
这真的太难了。
“不过你得有道理。”
舒遥听古钟声不再稳稳长鸣,而是一阵又一阵间隔着细的颤抖,眼前六道寺全盛时的相貌,也不禁如水波里的倒影般扭来扭去。
显然是幻境内心有点崩溃。
他好心地放下了乘胜追击的手,转而道:“若单论我自己的经历,还可是倒霉的魔修人生大多类似,没什么好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但七杀和让雪天——”
舒遥话锋一转:“七杀那倒霉催宗门奇奇怪怪出现的魔种,和让雪天更加奇奇怪怪以为天道不容他,定主意要往孤煞钻的理由也太莫名其妙。”
像是幕后有一只手,注视着世间百态如安排好的皮影戏般轮番登场,粉墨亮相,顺带在必要时把他们几个往孤煞的路上一推。
钟声渐渐高昂。
大概是幻境见着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终于受了一次自己感染,很得意。
舒遥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为我自己修的天刑这几个字,我了多少遍,都快烦了。”
哪怕是注定好的宿命天道,一样不能挡他。
“七杀让雪天自然该杀,但如真有推他们的那只手,那个人,当然要一并斩去!”
一声铮铮剑鸣如展翅大鹏俯冲青天,刺破天际!
与盘旋在山间回荡的古寺钟格外不符,仿佛是破镜面般水面的第一颗尖锐石子。
长剑出鞘,剑意冲霄。
舒遥这一剑由上而下,最上处至九重天外银河宇宙,最下处有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统统被他剑刃竖劈而过,一剑贯穿。
像是欲将这整个世界,天与地,一分为二,界限分明。
六道寺如波纹般荡漾的建筑扭曲到极点。
下一刻,宝殿倾塌,高塔崩摧。
整座世界毁灭溃败在舒遥身后。
剑破虚空。
舒遥头也不回,只道:“我习剑多年,剑下从来不止雷霆一式,想必你到了另外一方世界,与七杀一定很有话想。”
语罢,舒遥自己顿了一顿。
他喉间溢出来的叹息更低,也更真:“我忘了七杀该不在那方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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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外,旭日东升,掀起的明光大放,如飓风狂浪,万物摧枯拉朽。
如此声势,如此剑意,当世除了日月照璧,哪里寻得出第二把?
底下的仙道掌门人素日里连卫珩也难见一面,更不用是有幸目睹日月照璧出鞘。
他们当即啧啧称奇感叹:“道尊出手了,看这阵仗,似乎是动气不轻。”
有人很理解:“毕竟那人假冒道尊的名头,若是我,我也必定气得很。”
“不错不错,如此胆大包天的宵之辈,确实该好好给他一个教训,以儆效尤。”
任临流:“???”
他原本就很僵硬的笑容更是凝滞在脸上。
只要是个正常人,难道不会觉得卫珩先是逼问皆空方丈,随后出剑肯定是冲着皆空方丈去的吗?
然后再结合一下之前自己的反常,但凡是个正常人,不应该都知道是六道寺从中搞的鬼吗?
是自己在深渊待了三百年,跟不上如今的仙道想法,还是仙道一代不如一代?
继知晓卫珩的流言蜚语后,任临流第二次动摇陷入自我怀疑。
可惜没有如仙道众人的愿。
明光如风浪,不向任临流,也不向皆空方丈。
卫珩剑尖直指大雄宝殿中佛祖金身,日月照璧剑下朗日灿灿光辉衬得金箔不过是徒有一层颜色在其表的死物。
他冷声喝道:“不空,出来。”
原本不空和尚借密室隐蔽,自身非凡俗之辈,将气息掩盖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卫珩亲至,也难以感应。
奈何此刻他操控幻境与舒遥角力,难免有不周到,顾忌不到的地方,便让卫珩发现了端倪。
金佛高踞供台,冷冷睨视。
不空一言不发,只兀自紧闭了眼睛,在幻境中与舒遥剑意相抗衡。
于是卫珩剑上明光翻卷而去,栋梁挫折,砖石毁坏,琉璃瓦哗啦碎了一地。
原本的朱墙黄瓦,辉煌灿烂,此刻皆变成了地上看不清彩绘纹路的黯淡碎石木屑。
仙道众人下意识想要抬手格挡。
当他们以为自己一定是被尘屑溅得灰头土脸,手忙脚乱想要去抢救一下最后的仪容时,发现抹过衣服头发的手滴尘不沾,干净如初。
随着讶异来的是一声声惨叫。
“嘶!这位宗主,你踩到我脚了。”
“抱歉,但这位家主,你也勾到我头发了。”
他们心翼翼,算足脚错开,互相放过的时候,又一不心踩了另外一位家主的脚,勾了第四位宗主的无辜衣摆。
仙道众人回味过一点不对。
不对劲啊,六道寺的地方宽阔得很,怎么会狭窄拥挤至此?
他们抬头一看。
不是宫殿连绵,即使在山底下望去,也能望见楼阁隐现,层层叠叠的弘大派头。
可怜兮兮的几进院,半旧屋檐,墙角破落,地上沾泥,香炉积垢。
众人的脑子到这时候也该转了过来。
结合方才所见,他们总算明白那个华丽威严的六道寺不过是个幻境所在,等道尊出剑破后,便藏不住它的真正狐狸尾巴。
众人面面相觑,哑然许久。
半晌有人声了话:“想不到皆空方丈…还挺讲究。”
“不想自曝六道寺家愁在人前,还特意开了幻境让我们进来。”
不忘分神注意这边的皆空方丈:“???”
这是讲究不讲究的问题吗?
他修行多年,避世已久,会看不破那等红颜白骨,金玉顽石的表象吗???
至于到了特意开一个幻境粉饰太平的程度吗?
他又不是那个魔道七域主。
有一位剑修门派的宗主,似是被勾起同感,满怀愁绪,惺惺相惜地叹道:“我倒是能理解皆空方丈,为一宗之主不易啊。”
众人肃然以听。
皆空方丈心中一轻。
不管如何令人哭笑不得,没有被怀疑总归是一件好事。
剑修宗主道:“大肆修缮门派,要将其整修得光鲜亮丽,可以到出门见人的地步,何其难?何其费钱?”
幸好倒悬山主不在这里。
不然他兴许就被剑修宗主一番话得贫穷惜贫穷,不忍心对着皆空方丈拔从魁剑。
剑修宗主很是喟叹:“皆空方丈能想出以幻境见人,既不劳民伤财,也保全六道寺声誉的法子,也算是难得有心,两全其美。”
皆空方丈:“???”
朋友?
你以为发动幻境阵法的灵石不要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任临流:“……”
尽管他知道了七八分皆空方丈,与他曾经老友的图谋。
但听剑修宗主那么绘声绘色,有理有据一——
任临流情不自禁也要倾向这个法了。
幻境里幻境外的宝殿庄严,同时破碎。
不空和尚在佛祖金身中呕出一口心头血,气息骤降。
而一把剑贯穿虚空,横跨两个空间。
那把剑精美绝伦,流光焕彩。
持剑的人红衣墨发,艳色卓绝。
“阿珩。”
舒遥笑意漫过眼底,如寒冬腊月,被柴火熏得暖融融木屋里,红泥火炉上醅着的酽酽新酒咕噜冒出的泡,竟消融去眼角凛冽。
“你抱一抱我。”
他当时在幻境里想着的是若能见到卫珩,抱一抱他就好了。
就没那么多破事。
等舒遥出来后,他也对那堆破事只字未提。
因为他见到了卫珩,抱到了卫珩。
所以余下的不足为扰。
仅此而已。
他们在佛寺前互相拥抱,腰上有彼此的手,肩上搁着另一个人的重量,便是发丝纠缠之间,也绞进了几缕对方的。
像是眼里只有彼此。
旁的人不是这样。
寒声寂影一出,魔王彻底醒了神,眼里红意消褪得干干净净,乌黑瞳仁甚至忍不住了个颤。
舒遥划破空间的一记剑破虚空让他回忆起了久违的恐惧。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魔王未真正诞世,煞气刚在深渊底下成形。
初成灵智的魔王依稀记得在最浓厚,最深重,也就是自己成形之地的煞气旁边也插着这样一把剑,如出一辙的剑身绕雷霆,剑意破虚空。
魔王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倘若他出生之时,有哪怕一点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窥探与恶意,这把剑定然会毫不留情将他格杀在当场。
于是生来理应为祸苍生的魔王哆哆嗦嗦爬出煞气外,在深渊各处游荡,试图挖野菜刨树根吃土饱腹。
直至百年后,煞气中又诞生了他的第一个同族。
魔王欣喜若狂,一边将同族当作血食三下五除二地撕咬入腹,一边呜呜啊啊地泪流不止。
他集煞气最深重之怨念杀意,生为万魔之王,对其他魔族天生有威慑影响。
源源不断的魔族一批又一批涌出。
他们效仿着魔王的模样,一心只想老老实实待在深渊底下,圈养着自己的血食为食,胸无大志混吃等死,从来不肯向往外面的世界。
见状,那把剑也很安静,仿佛从未出现过。
仿佛从未出现过不代表真的没有出现过。
最近万年很安静不代表以前很安静。
童年阴影是统治一生的噩梦。
反正魔王感受到与那把魔鬼剑同出一源的魔鬼气息,哪里敢想血食?吓得没有当场腿软下跪,大哭出声都是他定力好。
另外一边,任临流也很纠结。
他看着自己徒弟和刚出来的魔尊相拥,甜甜蜜蜜,感觉自己良心正受到来自灵魂的炙烧和拷问:
到底要不要告诉魔尊他未来道侣是真的三心三意的事情?
不吧,很怕事后魔尊得知,直接来砸了他半生心血经营的玄山。
砸玄山不要紧,他的鹅该怎么办?
大白看不到自己熟悉的风景,发现自己曾经的居处只剩下断壁残垣,岂不是会很唏嘘,很落寞,很伤心?
任临流光是一想,心都要紧紧揪成一团。
直吧。
又怕魔尊当场愤而出手,敌友不分,混战成一团。
大白见到三百年未遇的自己,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俊脸去见它,岂不是也要很心疼,很无奈?
趁此时机会,皆空方丈与不空和尚交换了一下心音。
先是平空冒出任临流来搅局,然后卫珩提前赶到,舒遥破境,为今之计——
那当然是只有溜之大吉。
反派必修三十六计嘛,大家都读得很纯熟。
皆空与不空谋划之时,自然也是留出后路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六道寺屋檐里挂了冰棱如锥,满天乍起的飞雪如钉如箭,诛心蚀骨,冻彻骨髓,密密地网住了四面八方,锁死皆空不空所有可能的去路。
让雪天走进寺门。
许是上一任的魔尊余威犹在,他生得不差,笑得也有礼,却无端让人心头发寒:
“有我的人间骤雪在,虽如今是白天,正是可以做做一走了之这等白日梦的好时候,但为两位性命考虑,还是乘早醒来为妙。”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后两任魔尊与真假道尊。
今日一来六道寺果然是不虚此行,资本足够对着子孙后代吹八百年。
六道寺外,七域主与三位辈眼睁睁看着六道寺皇宫变草屋,富丽化腐朽。
引长烟是剑修的性子,剑出不回,性子最直,秉着救命之恩,对七域主劝道:
“七前辈,等此间事了后,您不如多在我们倒悬剑山住几日?舒…咳,不,是魔尊定然生您的气,您瞧着也不像是对他有所臂助…”
到能在寒声寂影下侥幸逃过一命的地步。
引长烟语声渐低。
但是不要紧,七域主已经听懂了他的暗示之意。
是很戳心不假,七域主无法反驳也是真的。
他只能故左右而言他,来挽回一点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大乘尊严:“我不姓七。”
七前辈七前辈地叫着,搞得好像前面还有六个似的。
“哦?是晚辈失礼,敢问前辈的名讳?”顾迟笔目光炯炯,顺带捂住了引长烟的嘴。
七域主对上她如燃了两把火的目光,唇角不由扭曲了一下,心觉有点不妙。
他跨过六道寺寺前门槛,故作深沉道:“就叫我七前辈罢。”
七域主这个名字挺好的。
至少比那个实在不出口的名字威风很多倍。
像是个大乘魔修应有的样子。
三人:“???”
所以您特地一圈绕回原地只是单纯闲得没事干吗???
******
“让雪天?”
破军一出幻境,就见到了熟悉的人,熟悉的剑和熟悉的雪。
他揉揉眼睛,有点惊讶:“你怎么从深渊爬了上来?不对,你怎么从好深渊爬上来不是重点,你是怎么来的六道寺?不是我,既然从深渊爬了上来,不如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来六道寺是嫌你的命不够长还是怕死得不够快?被寒声寂影捅了两次就可以天真地以为自己第三次也安然无恙吗?”
果然是耳熟能详的破军风味。
让雪天听到他后半段语重心长的教导那里,反而冷静,耐心答道:“为杀皆空。”
任临流本来就很凝固的笑容直接崩溃。
让雪天和万川和不是一个人吗?
让雪天不是在深渊底下还和皆空百般恩爱,浓情蜜意吗?
现在的年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幻境中的大乘,接二连三出现。
七域主也整了整衣冠,顶着他比日月照璧剑光更闪烁亮眼的浑身珠宝,走到了众人近前。
六道寺狭的空间愈发闷忍逼仄,令底下旁观看戏的众人屏住呼吸。
“贪狼。”
让雪天视线转向舒遥道:“我此行为杀皆空,想来你也是一样。”
他言下之意是可以等杀了皆空,再决一个生死。
“我明白。”舒遥善解人意,点头微笑。
“我真的明白。我们都知道你的真身的,也知道你在深渊里经历了什么,可以不必重复一句为杀皆空,向我们强调你深渊里无法排遣的知了成精特性。”
听了前两句的任临流神情一凛。
原来大家俱是知道让雪天和万川和同为一人的吗?
原来大家俱是对她和皆空的事情心照不宣。
倒是自己拘束了,一直顾忌着这是万娘的要紧事,秘而不宣。
虽不知道万娘究竟是用了什么秘法,使得一人可以同时分成两人——
但这样一来,便好劝许多。
任临流往前踏出一步。
论相貌,他排不到在场众人前三;论气势,他瞧着既不冷峻,也不锋锐,更是不骄不躁的,毫无威严可言。
莫名独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任临流好言相劝让雪天:“万娘,我不知道你和皆空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但你们前两日刚刚冰释前嫌过,情意看着也不是假的,能珍惜自然最好。”
“不珍惜,也未必到了要拔剑的地步。你脾气爆我是知道的。你心也好,喂鹅种田,哪个不是你做的?”
舒遥有点窒息。
他能感受到,卫珩的呼吸也是一窒。
他们两个尚好。
在场的其他人,呼吸与言语一起失去。
密室内的不空和尚气急攻心,加上本来身负有伤,干脆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当事人让雪天倒是好耐性。
他看任临流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又琢磨品味了一番根本摸不着头脑的言语,自觉领悟到事情真相:
“六道寺中幻境竟可怖至此,让前辈你身陷其中,无法自拔,以至要生出幻觉。”
“瞧你这话得。”
任临流有点为他就是不听劝的倔强生气:
“我清醒得很,我记着你和万川和是同一个人呢,也记得你真实模样,你总不能以为你一个好好的娘扮成男子,就逃过了我的眼睛啊!”
“前辈你不要瞎平白坏人清誉!”
万川和以为自己已经够悲愤,够泪流不止。
没有想到,破军比他还要悲愤,还要真情实感。
破军捶上舒遥的肩,颤声问:“所以万川和与让雪天根本是一个人?那这他妈全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他破天荒骂了一句脏话:“那我们被他甩着玩全当是看着有趣?老子交友运真是损得很!”
舒遥:“……”
他良心尚且鲜活地跳动着,无法回答破军如此死亡的问题。
最格格不入的是魔王。
在满场或是捂心口狂吃天王保心丹,或是狂掐自己试图证明是幻觉的人中——
他对着舒遥呜咽出声,饱含害怕:“我不是有意犯的错!阿姐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