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倒计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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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遥不想飞升。

    他不想的原因也很简单。

    留在人间, 没有什么有意思的。

    去了仙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

    暂且扯平。

    然而人间有他曾经的爱人,有他曾经的朋友,也有大局待定的魔道。

    俱是他无法逃避的责任所在。

    修无情道,是舒遥没有办法。

    但修不修无情道,该担的责任是一样要担的。

    如此来,舒遥心中的天秤自然偏向于留在人间。

    权衡不过是短短一瞬。

    舒遥很快拔剑,想要挡下天雷。

    他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准备乖乖迎接渡劫雷霆洗礼的模样。

    破军低低呼道:“舒遥,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本来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还想和雷劫硬扛?”

    舒遥道:“我不想飞升。”

    破军:“不是兄弟, 我理解你不想飞升的心情, 可你既然不想飞升, 为什么要搞来雷劫?”

    是嫌命太长不够挥霍,还是嫌生活如死水沉沉一片不够刺激?

    “非我所愿。”

    舒遥:“凡间有你们,有很多未尽的责任所在, 我不能撒手而去。”

    破军被他短短几句话搞得险些崩溃。

    他面无表情道:“信我兄弟,要是你愿意在我不眠不休和魔道事务奋斗在第一线那会儿这句话,我一定会感动到热泪盈眶,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破军顿了顿。

    像是在极力压抑自己拔扇子暴揍一顿舒遥的冲动:“可你现在这种话,只会让我想你。”

    “大家都是大乘的修行者了,漂亮话前, 首先得有口活蹦乱跳的气, 和能话的嘴这个道理你应该要懂。话得再漂亮,留下一句被雷劈焦的尸体无济于事。”

    若是以前的舒遥, 一定先让破军自己尝尝被雷劈焦的滋味。

    可他此刻竟能心平气和听破军下去。

    破军是在关心他。

    舒遥想。

    把烂摊子留给一个关心他的人,未免太不过去。

    况且——

    舒遥将目光转向卫珩。

    这世间远远不止一个关心他的人。

    他见卫珩闭了闭眼,似是一个字都不出来。

    再睁眼时,卫珩眸中种种情绪皆一一归于寂静,沉沉如海,百川归会,波澜不惊。

    卫珩了一个好字。

    他言语简单,意思也很简单。

    你要去什么,便放手去做。

    他总是盼着舒遥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卫珩拔剑护在了舒遥身前。

    众人的声音,齐齐消失在灼眼雷光之下。

    唯独破军倔强地不肯闭嘴,他有点疑惑,又有点崩溃:

    “兄弟不是我,你不想飞升就不要飞,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上演这一场苦情戏码是了什么?”

    舒遥不知道。

    他也无法理解卫珩拔剑的举动,去对破军情绪上的崩溃感同身受。

    还是任临流拉住的破军。

    任临流叹息道:“算了算了。”

    破军:“???”

    算什么算???

    他不是你兄弟,不是你们仙道那边该管事的人,是你算就能算的吗?

    也不想想他舒遥是双眼一闭,无论到天上飞升,还是被劈到地底下长眠都算清静。

    剩下自己还不是要为魔道中一堆破事累死累活的???

    任临流:“他入了无情道,七情断绝,六欲寂灭,你和他生气没用的。”

    破军这才发现任临流的神色也很沉重。

    也是。

    设身处地一想,最得意看重,好几百年没见的徒弟所遇非人,不仅仅是个恶名昭著的魔修头头,还是个修了无情道用完就跑的负心人——

    确实该很沉重。

    舒遥和卫珩没有抢谁先出剑得更快的机会。

    有一把剑矫矫腾空而出,如游龙出谷,飞凤破云。

    它剑宽不盈寸,剑长不过三尺,在悍然映满天幕一角的雷霆电光下,其煌煌然的浩荡气势未输半分。

    理应如此。

    这把剑曾随他主人跨越万年,化身一场雷霆落了九九八十一日方绝。

    雷霆过后,孤煞肃清,天地浩然。

    理应有这样的气魄。

    舒遥怔了怔。

    也对。

    寒声寂影为他前世佩剑,陪他跨越万年,是天刑之雷半身,又镇守深渊万年之久——

    是有资格渡一道雷劫飞升上界的。

    天道之下,众生刍狗,万物平等。

    没人规定剑不能渡雷劫。

    是想搞种族歧视还是怎么的?

    “兄弟。”

    破军声音有点颤抖:“那那那,不是你的剑吗?”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把剑也可以来雷劫上掺合一脚?

    现在的剑都那么厉害的吗???

    大争书院院长望着笼罩在雷霆里,仍浑身上下皎皎不凡的寒声寂影,喟叹道:

    “不想我辈修行多年,竟是被一把剑比了下来。”

    玄山掌门心有戚戚。

    “这是重点吗?”

    玄和峰主满脸凝重,道:“你们看,那一把正在渡劫的剑,和魔尊手上的一模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

    那把剑和魔尊什么关系?

    众人注意力纷纷被转移,表情丰富,窃窃私语。

    显然是在自由地发挥他们脱缰似野马般的想象力。

    在不久的将来,新秘史话本的诞生,已经蔚然可期。

    静光:“……”

    所以自己师父,果然是交友不慎吧?

    他欲语还休望向无尘方丈,颇觉无从入口,不知该从何告知他师父这个残酷的事实,向他揭露险恶的世道,冰冷的真相。

    而六道寺这边,已然顾不得那么多。

    他们眼里,脸上,周身空气中——

    无不扭曲成了两个大字赫然醒目:

    绝望。

    皆空方丈绝望道:“祖师爷,你为何会想不开,专门挑此方天地,轮回转世?”

    沙弥绝望道:“你选的什么好时候,要在这个时候搞事?难道是韬光养晦,安心蛰伏不好吗?”

    他们已经顾不得欺师灭祖,清理门户。

    这些在他们共同的,惺惺相惜的战友情下,被衬托成了事。

    皆空方丈与沙弥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另外一边,寒声寂影稳稳当当地接下一道又一道雷霆。

    它为天刑之雷半身,这等雷霆,对寒声寂影与其是考验之雷,不如是增补之物更恰当。

    自然接得轻松写意,不觉困难。

    若舒遥是全盛时期,想来也是与寒声寂影相同的境况。

    舒遥不觉握紧了他手中那一柄寒声寂影。

    剑柄镂花嵌上肌肤。

    无论前世今生,那是舒遥最最熟悉的手感。

    因为寒声寂影自真正从他青涩时伴他一路走来。

    他们一同见过无上荣光,意气风发;也跌在险途上险些起不了身,伤痕累累。

    但无论何时何地,寒声寂影皆是他可以放十分心神去信任的生死伙伴;是支撑他挺直脊背的最大倚仗;更是他前行路上的一道微光。

    哪怕那道光冰冷威严,并无世人逐光想寻求的温暖贴肤——

    那也是一道光。

    弥足珍贵。

    舒遥眨了眨眼,有难言的心绪,似潮水般蔓延过心间。

    那一刻,他忽然不再那么地奇怪于卫珩破军的一反往常,大惊怪。

    大家都是凡人而已。

    生于世间,难免会为世事侵扰,受凡尘所苦。

    最后一道雷霆散去。

    众人见到世所难见的奇景。

    天空晴霁,青蓝之色如湖泊水光,瓷器釉色,无端让人心神沉静下来,偏偏万千霞光如凤凰尾羽,自天尽头列了半边天,辉煌灿烂,目眩神迷。

    素雅与艳丽,沉静与华靡,竟是协调无差,共同拼镶了一副天上美景。

    彩云铺叠排开,似云梯通青天,又似展翅鸾鸟,欲载人扶摇直上,万里乘风。

    云梯尽头,传来仙乐隐隐。

    哪怕是趁着顺时风飘荡入耳朵的一两音,听了也觉得红尘涤尽,宠辱皆忘。

    好一派仙家景象,祥瑞连绵。

    唯独出戏的是,一步步登上云梯的,不是宽袍大袖,仙姿飘逸的修行者。

    是一把剑。

    众人面对此情此景,实在不知该做何感想。

    可见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寒声寂影走到了天梯的最尽头。

    此刻他已经与舒遥隔得很远,一人一剑,皆看不清对方面目。

    寒声寂影发出了一声剑吟。

    那声剑吟很奇特。

    众所周知,剑鸣声不过那么几种,因为铸剑材料多冰冷尖锐,无坚不摧。

    可寒声寂影的这一声不一样,意味很温情,很复杂。

    像是幼时母亲轻声哼的一曲乡谣,也像是少年时喜欢的姑娘离别含泪弹的一首琵琶。

    这回应当不一样了罢。

    寒声寂影想。

    天劫是他替舒遥受了,从此舒遥能太太平平地安生待在这世间,只要修为一到,爱什么时候飞升什么时候飞升。

    无情道,只要没了证道天雷,不过是两世两场雷霆的共情,他身边的人那么闹腾,闹腾多了,总会慢慢缓过来的。

    深渊有舒遥的天刑之雷在那儿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

    而自己,万年镇守深渊,算是将一世的陪伴情分还清。

    舒遥既然有了新的一世,与上一世走得迥然不同,自己也该去不同的世界看看不一样的风景透透气。

    舒遥听懂了这一声剑吟。

    他向上弯了弯唇角。

    那缕笑意很薄,很浅,如藏在刀光剑影里的一缕梅花香,若有若无。

    却始终沁人心肺。

    舒遥轻声:“日后在仙界行走的时候,记得弄个好看些的化身。”

    他曾经的剑,理应是要好看的。

    全然忘记上一世他修无情道至深处时,别是好看,就是何为好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红颜白骨,一概视之。

    雷劫渡完,魔族重归安定。

    六道寺…看沙弥和皆空那止不住的泪水,那一脸的神智迷糊,就知道他们心智受到了几近覆灭性的击,绝不会有能耐再搞风搞雨。

    任临流:“此间事毕,为保险考量,将六道寺三人带回玄山罢,等六宗诸事平定下来再处置。”

    众人无异议。

    玄和峰主呼朋唤友:“正好都是去玄山,来一桌牌吗?”

    她语气怨气深深:“托几个秃驴的福,我好久没能好好地过一桌牌了。”

    江云崖一口应允:“好好,坠青天有师父在,我是全然放心的。”

    被代表的江长星:“???”

    院长也答允道:“等我将书院事情处理毕后,随后就来。”

    静光投在无尘方丈身上的眼神暗藏期盼。

    这下自己师父该识破他们的真面目,知晓自己误交损友,及时止损。

    哎,外面的世界,真的好险恶。

    即便是六宗前辈,也是这样表里不一。

    看来他们这般的修佛中人,唯有避世,方能得一方清净。

    接着,静光眼睁睁看着自己推崇备至,奉为高僧大德般的师父笑眯眯了一句:“好啊。”

    无尘方丈自若道:“无妄寺事有静光理,想来我是不用操心的。”

    静光:“???”

    啊???

    他不敢相信自己大乘期的听力,甚至是怀疑自己经历接连不断的机场惊变,听觉出现了问题。

    大约是他的神情太过惊悚,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居然惊动了任临流和江长星两个。

    任临流同情地拍拍他肩膀:“习惯就好。”

    江长星语气里饱含沧桑:“没办法的。”

    静光:“???”

    所以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各回各的宗门。

    魔王估摸是被舒遥的一场雷霆吓到了,死活不肯去魔道,仍是回了玄山。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破军劝舒遥道,“你想想魔道有我和七公主,剩下的孤煞,要么是虾兵蟹将,要么是惊弓之鸟,有什么好忌惮?”

    破军想得很深远。

    若是舒遥和卫珩闹崩了,他们要面临的就是日月照璧和整座玄山。

    远远比孤煞那些要来得可怕千万倍。

    他不遗余力,下了死力气劝舒遥道:“对了兄弟,你入无情道,是不是不记得曾经你和道尊那些往事?我来给你一吧。”

    破军嘴里出的是好一出婉转动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

    舒遥:“……”

    他原想,自己只是入了无情道,不是失忆,更不是失智,往事仍记得一清二楚。

    他怎么不知道有“痴道尊感天动地,死贪狼断情绝爱”这一出戏码???

    话到嘴边,舒遥想,算了。

    他跟着破军声色俱厉,痛心疾首的控诉附和道:“你得对。”

    自己负了卫珩,确实挺不是人的。

    破军:“……”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哪,舒遥竟然认同了他。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舒遥良知仍在,尚有挽回的余地。

    破军几乎要流泪。

    果然,入了无情道的舒遥就是脾气温和好话。

    要不是顾忌着那把日月照璧,破军真想烧香拜佛,求舒遥一直在无情道坚守下去得了。

    他得口干舌燥,总算将舒遥凄美的爱情故事到了头。

    破军语重心长告诫舒遥:“兄弟,你确实不是个人。不过只要你回玄山,一切仍能回转,争取重新做人,早日投胎。”

    着,破军给了他一瓶丹药和一本册子。

    丹药是天王保心丹,必要时刻可以来一颗镇定心神。

    千叮咛万嘱咐,建议他配合册子在卫珩在时使用。

    舒遥:“……”

    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魔道抢起了坠青天和大争书院的活?

    再一遍,他是入无情道,不是失忆,更不是失智。

    他知道破军禀性。

    知道丹药和册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转眼,破军身影远到看不见。

    果然这就是无情道的不好之处。

    舒遥想。

    连劈破军都懒得下手去劈。

    ******

    “魔族既然退去,我该回倒悬剑山了。”

    倒悬山主道。

    在回去前他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随口问了破军一句:“倒悬剑山如今如何?引长烟又如何?”

    破军:“……”

    他思索一下,企图粉饰太平,避重就轻:“倒悬剑山…挺太平的,引长烟…挺努力的。”

    没毛病。

    剑修东倒西歪了一地,被洗脑,当然挺太平的。

    引长烟为了逃倒悬山主的追杀也很努力。

    倒悬山主满意颔首,飘然远去。

    破军忽然有点同情他。

    倒悬山主自以为等待的他是倒悬剑山剑修整肃,白衣如云,是引长烟双手捧他从魁剑,在前恭候。

    反而现实却是剑修遍地,流言乱飞,孤零零挂在树上的从魁剑和找不着踪影全天下跑的徒弟。

    惨,是真的惨。

    ******

    舒遥最终是听了破军的劝,孤身一人,红衣佩剑上山门。

    山门口有驻守的弟子拦他,舒遥便答:

    “魔道舒遥,我是来寻卫珩的。”

    他已经不在意魔尊这个虚名。

    自报姓名不过是为了告诉旁人他是谁,而不是为了明他在天下拥有何等的地位。

    玄山弟子见是他,无不讶然,从他们压低音量交谈间飘出的只言片语,也可知晓会有何等离谱的传言。

    舒遥不太关心。

    旁人传他们的,他们的,声名飘渺如云烟,随他们议论,与他何干?

    舒遥来到了玄妙峰前,自竹林间窥到卫珩身影。

    他立于竹林间,便有轩然霞举,云飞月映之态。

    如玉山将崩,风姿卓绝。

    “魔尊来此所为何事?”

    卫珩问他。

    观他仪容,听他声音,竟听不出多少气恼意难平,仿佛之前丢下他跑的那个混蛋不是舒遥一样。

    卫珩应该是没有生自己的气。

    舒遥知道。

    卫珩叫他魔尊,不是卫珩彻底冷下心肠,想要一刀两断,从此恩断义绝。

    是卫珩知道他如今断情绝爱,不想再叫舒遥无谓烦忧,顺着他心意斩断了关系罢了。

    若是他先开口,那舒遥就不必有负担。

    舒遥却不如卫珩的意。

    他答道:“我来寻你。”

    舒遥:“我们曾经心意相通,彼此很喜欢过对方。”

    大乘眼力细致到可怕的地步。

    所以舒遥自然不难看见卫珩眼睫抖了抖。

    卫珩答他:“是。”

    其实这个曾经可以不用加。

    他仍是很喜欢舒遥的。

    可惜出来,也不过是做了无用功。

    何必多。

    舒遥:“丢下你就跑,未免太不负责任。”

    卫珩:“你入了无情道,我不欲你纠结。如先前的刻意为之,实则是不必的。”

    “其实也不算很痛苦。”

    舒遥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之前情景,回答卫珩道:“装下去不算很痛苦。毕竟我如今很难品味出高兴这等情绪,做什么都一样,没差别。”

    “不如装下去,也算是尽到道侣责任。能让你高兴,那装下去这件事情便比其他的事情要重要,要值得。”

    “反正我做什么都差不离,当然是你的感受最重要。”

    话到这里,舒遥自己先是一怔。

    他发觉自己失却共情能力,对卫珩仍是不同的。

    他能代入卫珩位置,去为卫珩着想。

    起来,舒遥与卫珩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上一世天道将崩,阴阳失调,其本身缺陷极大,根本容不得卫珩修道至大乘。

    舒遥上一世没有遇到过卫珩。

    兴许卫珩是亿万凡人,泯然众生。

    也兴许他根本未曾来到这世上。

    这一世的天道则不一样。

    因着舒遥身化雷霆的那一场肃清,天道得以增益,卫珩也因此应运而生,成就道尊之名。

    冥冥之间,因果早铸。

    也许是为着一线牵连因果,引动舒遥心神,他对卫珩与旁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阿遥,我想你好好的。”

    卫珩。

    日月照璧天下第一,哪怕是两百年前赌上自己道途,诛杀十万魔种的剑也未曾迟疑,软弱过一瞬。

    唯独对着舒遥认输了。

    “可我也是会难受的。”

    先前在深渊,卫珩看舒遥口不达心,笑不入眼。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笑亦可以作刀。

    字字锥心,深入肺腑。

    舒遥自己不觉得装下去有多难,卫珩不一样。

    他也是会难受的。

    日月照璧战无不胜,剑主到底仍是血肉之躯。

    与此同时,舒遥脱口而出:

    “阿珩,要不你亲我一下?”

    “你亲我一下,我便和你讲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