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开始就有不少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 卖的东西花花，吆喝声也各有各的特点, 只要一出声, 敏感的村里人甚至能听明白是哪个货郎！但是每个村子毕竟都不大，货郎们走了一两次后, 基本都要隔一俩月再来补货。

    去买东西的基本都是孩子, 买几个村里吃不到的糖球，或者其他城里倒卖过来的玩具, 也有夫郎去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绣线，或者实用的剪刀之类。这些东西县城也有，但是货郎直接给送到家门口，还便宜一两个铜板。村里人一点儿不介意照顾下货郎生意。就连张絮阿么都去买了几根针，家里的锈了不太好用，换一个方便。

    正月初十, 村里基本已经看不到货郎了。村里的夫郎们有和货郎熟悉的，也会提前跟货郎, 让他们下次来的时候给带来。

    然而正月十六，竟然又有货郎来了，吆喝声一响, 张絮阿么还挺惊讶，开了大门探出头去看看, 等看见个人影挑着担子在走街串巷, 想了想带了几个钱出了门。

    赵宣当然不会放过货郎担子上的好东西, 之前他还在货郎那买了一把炒豆子, 村里不时兴吃炒黄豆，嫌弃咯牙，也就赵宣喜欢那种嘎嘣嘎嘣的口感，也不嫌隔得牙疼。

    马上春天要去种地了，赵想了想也出了门，看看有没有什么菜种子之类，货郎东西杂，不定真有什么好东西呢。

    “絮哥儿，你有啥想买的不？”出门前赵问了一句。

    张絮仔细想了想，他们家要用的东西基本上都补充全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缺啥：“没啥了，阿么不是去了么，让他瞧瞧有啥要用的就买吧。”

    “哥！你快点，人都围上去了，你再慢了啥都没有了！”赵宣一颗脑袋都钻到门外面去，留个屁.股对着赵，嘴里忙不叠的催着他。

    “那你就去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算拉着我一起，我也不给你付钱！”

    赵宣终于转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赵，一咏三叹：“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这么苛待我！”

    “我苛待你个屁。”赵瞪着眼睛看他，“你见着谁家崽子一天还有一个铜板当零花钱的？”自从赵有钱了，就开始给赵宣发零花钱，一天一个铜板，崽子乐的嘴角都要翘天上去了，特意跟张絮阿么要了个陶罐装铜板，耗子一样在家里窜了两天，是藏私房钱！他才多大点，就知道私房钱了？赵也不知道他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最后那钱罐子也不知道他藏哪儿了。

    赵宣垂死挣扎：“哥，这还在正月呢，你再对我好一点呗，帮我付钱吧？”一双手捧着脸，赵宣不停的对赵眨巴眼睛。

    赵一毛不拔：“滚！”

    脸都要气成□□了，赵宣使劲儿一跺脚，窜了：“气气气！”

    赵仰天翻白眼，跟着张絮阿么出了门，在一边站了一会儿，等一群夫郎挑完了他们再去，赵宣可不管那些，早就火箭头一样冲进人群，一边叽叽喳喳的问有什么好东西，一边翻着货郎的担子自己上手找了。

    赵给张絮阿么指，这是谁的夫郎，那是谁家的儿夫郎。他这么一指，竟然还看见了赵如意。

    “赵如意？就是上次李家夫郎，你大伯家要许给福临门的那个哥儿？”张絮阿么难得八卦了下，声问。

    李斌夫郎过了十五就跟着相公回县城了，今儿一早走的，张絮阿么恋恋不舍的还特意去村子口送了一回。

    赵不乐意了，一本正经的纠正道：“阿么，话注意了，我和人家断了亲了，那不是我大伯，日后这称呼也得改一改，你要叫人家赵老大。”赵不乐意，一板一眼的纠正他。

    张絮阿么点点头，哦了一声：“不是这赵如意基本不出门？”自从村子里传出来赵如意和王云达的事儿，赵如意就被藏在家了，是未出嫁的哥儿，总在外面晃荡不好。

    实际上赵如意从生下来，就没怎么在外面晃荡过，夏春完全把他当富贵人家的娇哥儿养了，就等着养好了嫁个富贵人家拉拔家里。

    “呵，谁知道他的。”

    一堆人已经选的差不不多了，赵扯着张絮阿么过去。那边赵如意选了一块布头，嘴边带笑，眼神亲密的看了货郎一眼，就看见货郎把东西推进赵如意手里，示意送给他了。

    赵瞧见这一幕，总觉着不太对劲儿，那边赵如意倒是瞧见赵的眼神了，转身走了。

    赵宣又买了一把豆子，嘎嘣嘎嘣的嚼着，张絮阿么在挑子里面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一卷线，回家缝衣服用。赵问了问菜籽。就听货郎道：“这东西咱们货郎这通常都没，咱们这担子，就是弄了也没种子店的全，何况村里人都习惯去种子店买，不问咱们这，咱弄了货卖的也不好。”货郎模样挺周正，笑起来透着骨子爽朗，就是眼尾眯着，时刻带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

    赵莫名就不喜欢这个人，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货郎要去远点的村子，正路过这，才来细柳村吆喝一声的，如今细柳村的生意做完了，货郎笑了笑，挑着担子走了。

    赵忽然问赵宣：“睿子哪儿去了？怎么一早上都没看见他。”

    赵宣嘴里嘎嘣着，还在为赵不给他付钱不乐意：“我哪儿知道，哥你又没让我盯着他。”

    这崽子是又皮痒了？赵停下脚，将赵宣拎到自己跟前，一根手指头指着他鼻尖，眼神也冷冽起来：“赵宣，我是你的谁？”

    最近闹腾着过年，赵一直没怎么正经管他，赵宣也得瑟的过了头，还以为他哥以后都放任他了，咋一看赵凶狠起来。赵宣就有点怕了。傻愣愣的：“哥......”

    “你是不是觉着我最近没管你，放纵你了，你就可以没大没了？”

    赵宣瘪了嘴，手捏着豆子攥的死紧，感觉手心都要冒汗了，眼眶也跟着红：“我，我没......”

    赵道：“你听好了，我是你哥，所以你要是出了啥事儿，哥都护着你。你是我弟，所以不管啥时候，你都得敬着我，因为我是长辈，也因为是我养着你。这叫恩情，哥不需要你还恩情，但是你需要记着恩情，这种事对别人也一样，别人对你好，你也需要记着别人的恩情，但是别人的恩情你得还。”顿了顿，语气也跟着阴森起来，“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死你！”

    赵宣终于哭出来，浑圆的泪珠顺着眼睛一颗颗往地上砸，他伸手去揉眼睛，就是这崽子拳头还不忘攥着豆子。赵牙疼。

    张絮阿么声劝了一句：“他现在呢......”

    赵道：“他要是大了，我就直接上手揍了！”

    赵宣哭了好一会儿，赵也不管他，由着他一路哭回家。路上不少人都好奇的往这边瞅，赵那脸一板，也没一个敢明目张胆的看的。

    等赵宣哭够了，没离赵远点，竟然揪着他哥的衣服不肯撒手，就怕他哥嫌弃他，把他给扔门外面去。

    赵耍完了威风，揉了把孩脑袋瓜：“这回知道怕了，以后老实点！”

    赵宣点头跟鸽子似得。

    回到家就看见曹睿已经在院子里了，就是脸色有点不对劲儿，看见赵回来了，睁着一双犹豫的眼睛看向赵，明显是有话要。

    ktv里头这样子交头接耳的赵见多了。当下把扒着他大腿的赵宣一推，让他去瞧瞧家里的狗崽子，赵宣现在对赵为令是从，瞪着眼睛就去了。赵这才对着曹睿道：“从年前到现在也没去你原来那家看看，反正闲着没事儿，去走走吧。”

    曹睿点了头，两个人出了门，出门前赵还回头喊了一声：“阿么，切点猪肚炒个酸辣的卤子做面条吃吧！”

    张絮阿么遥遥应了一声。

    曹睿低着头跟在赵后面，直到离开家有点远了，曹睿又四下看了看，没人。他才敢开口。

    “哥，有个事儿我想了想还是跟你一......”

    赵早就等着他开口了：“你，啥事儿？你闯祸了？还是赵宣闯祸了？”

    曹睿猛的抬头看他，脑袋都快摇成拨浪鼓：“没没没！”

    赵哦了一声：“那就行，不是家里人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儿，我还以为你们俩出了什么事儿呢！”

    曹睿用手指绞着袖子口，心里一阵温暖：“没，我们俩都好好的，是别人出事了......”

    赵停下来，这是个街口，四通八达，哪个方向有人都能一眼看见，也不怕有人偷听他们俩话。

    “你吧。”赵道。

    “昨天，我不是跟着宣子去城里看花灯吗？”曹睿把脑袋往赵身前伸了伸，声音也压低了些，“本来看的好好的，后来宣子和泰子要去放河灯，我想着河灯那边人少，不用在城里大路上人挤人，就跟周叔了一声，和他们一起去了。我们三个放了河灯，我就听见身边不远的树后面有声音，支支吾吾的又听不清，我觉着不对，就让宣子和泰子在河边老实放灯，扒开树往那边看。”曹睿声音压的更低了，单薄的身体有些后怕的瑟缩，“我看见一个人抱着个孩子往一个破马车上放，孩子嘴被堵住了，这话才支支吾吾的。我，我吓坏了，没敢出声，就拽着宣子和泰子赶紧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