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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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大梁家晚饭都没吃好, 赵大梁没出门吃饭, 夏春没在, 顾秋良不明就里, 把最近赚的铜板拿给钟平,叫钟平帮忙转交给夏春,又去抱着自家瘦的哥儿会儿话。

    夏春把赵如意当个宝,把顾秋良生的哥儿当成赔钱货, 平日看见就忍不住呼喊,饭也不给多吃两口,一点不顾及那也是赵庆吉的种儿。钟平心疼,时不时能偷偷给点吃的。

    哥儿眼睛溜圆,长的太瘦, 一双眼睛几乎占了半张脸,回回看的顾秋良叹气。钟平和赵庆祥自然也不会多嘴白天的事儿。等吃了饭, 钟平带着孩子回屋, 赵庆祥端着饭碗敲了敲赵大梁的门。里面没声音, 赵庆祥想了想,推门进去。

    赵大梁躺在床上, 屋里没点灯, 这会儿就看见炕上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佝偻着摊在炕上。赵庆祥把饭碗放在炕沿儿上, 点上家里唯一的煤油灯, 道:“阿爹, 起来吃点饭吧, 不吃饭身体受不住。”

    炕上人没动作,过了会儿,赵大梁才转过身从炕上起来,靠着炕边墙面,他沉默了会儿,没去端饭碗,而是问赵庆祥:“庆祥,你跟阿爹老实,你真要分家?”他二儿子看着闷不吭声,实际上比谁都有主见,像他。

    赵庆祥点了点头:“阿爹,阿么不喜欢我,我在家也是天天碍他的眼,我想搬出去。”着拿出药膏给他爹砸门伤了的手抹上药。

    “搬出去行,可搬出去也不用分家吧......”赵大梁像是又老了十岁,不想跟爹么一块过,哪儿用的着分家。

    赵庆祥深吸口气,像是当初在地头上要把赵如意远嫁一样,话的十分沉重:“阿爹,我也是有夫郎有儿子的人了,我得为他们着想。”

    赵大梁拿出烟枪,赵庆祥给他装好烟丝,又点了火。赵大梁狠狠抽了一口,耸啦着眼皮,缓缓道:“怎么分家就是为他们着想了你直吧。不用顾忌别的。”

    “阿爹,那我就直了。”赵庆祥老实坐在一边,放下药瓶,拿出块干净布带给那手上包扎,“阿爹,大哥去行商赚钱了,你信他能赚到钱么?”赵庆祥垂着脑袋,老实巴交的汉子话也实实在在,又实在的太刺痛人。

    赵大梁不吭声,赵庆祥继续道,“阿么喜欢大哥,觉着大哥什么都好,但是阿爹是知道大哥的性子的,他如果赚钱了,他会照顾兄弟吗?大哥和阿么一样从就不喜欢我,我要是还在家里,大哥有钱了,只会觉着我吃他的,欠他的,看我不顺眼。兄弟不和,家里也就没了安宁。免不了争吵,架伤人。阿爹和我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与其要吵架,不如分家吧。”

    赵大梁抹了把脸,道:“也不一定就要吵架,我还在呢,他不敢太放肆。”

    “阿爹,你管的了明面儿上的,也管不了私底下的,当着你的面谁都不起来,但是你管着,憋久了,也让大哥看我更不顺眼,何必呢。”赵庆祥的很平静,又冷酷的仿佛事不关己,他给赵大梁又添了回烟草,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喝了一口:“大哥如果赚钱了,那是好事,不管大哥看不看的上我,我都替他高兴,也不贪图他手里的银子。分了家大哥也不会觉着我花他用他的,不用吵嘴。我搬出去,人也还在细柳村呢,阿爹想我,我就回来看看你,这样不就够了么。”

    赵大梁吐出个烟圈,道:“你要是因为怕吵架,咱们就把院子分开,你住东边,让你哥住西边,我住中间,一天到晚不照面,吵不起来,也不用分家。”

    赵庆祥吐出口气,他知道前面的话不能服他阿爹,只是后面的话他不太想而已,眼下也不得不了。

    “阿爹,上次大哥做生意,赔了三十两银子,这次不死心又去做生意,万一又赔了呢?”赵庆祥抬头看了赵大梁一眼,“阿爹,咱家卖了五亩地了,等地卖完了,我们怎么办?我还有夫郎孩子呢。”

    赵大梁全身无力的靠着墙,哑声道:“所以你就想分家了?免得被你哥拖累?庆祥,你就不能帮帮你哥?”赵庆祥是他儿子,想的什么他能不明白么,只不过不想面对罢了。

    “我帮不起啊......”赵庆祥长长吐出口气,实实在在的心里话,“人要是自己不改正,谁能帮的起,阿爹,儿子只一句话,分家吧,把大哥分出去,你跟我一起过吧。”

    “那是你大哥!你帮帮他又怎么了?就算你大哥真欠债了,咱们一家人一块还钱,总能还出来,你怎么心就这么狠呢?!”赵大梁忽然猛的一手捶在炕上,声音都严厉起来。

    赵庆祥眼睛也红了,声音有点哑,忽然问出一句十分诛心的话:“阿爹,当初你跟二叔家也是亲兄弟,怎么因为一个赵就分家了呢?”

    迎面一个饭碗过来,赵庆祥躲也不躲,就看赵大梁指着他鼻子怒吼:“滚!你给我滚!滚!”

    “赵”王八蛋从就是出了名的,当“赵”学会调戏哥儿,把家里银子白给了罗冬至,赵大梁就知道家里有这么个祸害,这个家必须分。

    于是他狠心分了,后来的一切就像是验证他的英明神武一样,“赵”家败落的十分迅速,地没了,“赵”的爹么也没了,然后房子里的摆件用品一样样全没了。

    赵大梁用“赵”家的没落来掩埋自己的愧疚,天天想着幸亏分家了,不然他一定会被“赵”拖累死。

    但上天也许真有报应这个话,他怕被拖累,于是跟自己弟弟分家,现在是他的二儿子怕被大儿子拖累,要跟大儿子分家。

    赵庆祥最后一句质问,简直像一记老拳狠狠砸在他胸口上,让他心堵的什么话都不出来。

    赵庆祥回了屋子,衣服上都是稀稀拉拉的苞米粥和咸菜叶子,进了门吓了钟平一跳:“咋了这是。”

    赵庆祥摇了摇头:“没事儿,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去。”

    第二天,汉子出门种地,夫郎们收拾家里,钟平和顾秋良一起去洗衣服,娃娃们跑出门疯闹,村里传瞎话的依旧在传,仿佛一切如常。

    赵故意来找王云达,本来想笑话他,惦记上王云达的人都没好下场,看赵大梁家,哥儿嫁的远远的,那个闹腾人的夏春听都被赶回娘家了。最近这些戏码他想不知道都不行,上午去地头上照看地,就有人在他耳边碎嘴,毕竟赵大梁是他大伯。有人知道当初赵家老大老二分家的事,又想讨好他这个人,就忍不住上他跟前念叨。

    “哎,子,当初你大伯和你家分家,硬生生多要了你们家两亩地,我就知道他要遭报应,怎么样,报应来了吧。”

    这话的人不少,赵家地还是买的赵大梁家的,地头自然挨着,赵大梁就在他身边不远,碎嘴的这话,也抱着给赵大梁听的心思。

    赵懒得搭腔。毕竟他不是“赵”。就算他是,他也不想跟赵大梁言语上不对付,单纯是嫌麻烦,不想惹事儿。

    何况他觉着,赵大梁当初分家也没什么错。搁现代,家里男人成了亲就和现在分家没什么区别了,实际上这世界一大家子几兄弟成亲还住在一块儿的,赵反而看着别扭。

    就是这世界对分家这事儿一向看的很严重,‘家’字上面一个秃宝盖,那就是一个屋檐,同一个屋檐下是一家人,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以后赵家老二生死都跟赵大梁没关系,大有种两兄弟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虽然最后还断了亲,赵没穿来之前,的确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不搭话,碎嘴的却不放过他,于是赵大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知道。上次夏春和钟平起来了,来叫赵大梁和赵庆吉的人一路吆喝着来地里喊人。还有人叫赵去瞧热闹。赵其实想去看,后来觉着他老老实实离赵大梁家远远地都有人跟他碎嘴,他要是去了。那瞎话岂不是传上天去了!

    当然,他不去看,伺候地的汉子们已经的绘声绘色了。

    他就不明白了,都是大男人,怎么起闲话比碎嘴老太太还厉害。

    王云达正在楼上喝茶,安恬手里抱着琵琶还在铿铿锵锵的弹,那声儿一个接着一个,没琵琶惯有的轻灵,听着就像赵宣在大年夜放鞭炮,嘣的一声,然后又嘣的一声。

    赵听得贼乐,凑王云达跟前道:“你这品味够独特的,跟我们村拿火药崩鱼一个动静儿。”

    王云达眼皮子都懒得翻,他能他管不了吗?哥儿自从买了琵琶就弹得没完没了,手指头给蹭的通红,王云达看的脑壳疼,偷偷把琵琶藏起来。

    哥儿没找着,默不作声的跑去乐坊又买了一把回来。王云达气的捶床。

    “你不学这玩意儿不行吗?”

    哥儿疑惑的看着他:“你不喜欢听琵琶了?”

    “没。”

    “那我还是学吧。”

    有时候王云达真想撬开哥儿的脑袋看看,这弦儿都是怎么搭的,为啥就跟旁人不一样呢?他是喜欢琵琶,他又不是只喜欢琵琶,那个会做梅子糕的哥儿就不会琵琶,王云达不也挺喜欢的么?

    哥儿执拗起来比牛还可怕,就这样铿铿锵锵好几天,赵今儿来了听了个正着。

    王大少趴在桌子上当尸体,话都不回。

    赵嘿嘿笑着去找万大掌柜。一点不客气,张嘴就来:“掌柜的,再帮我拿三十两银子。”

    往日都是十两左右的拿,忽然要三十两,万大掌柜忍不住问:“咋?”

    还能咋?他赵要盖房子!

    赵当初盖了五间大瓦房,但是住人的只有三间,赵张絮一间,张絮阿么一间,赵宣一间,房间建的大,搁在别人家,中间拉个隔断就能住两口人了。赵喜欢敞亮大方,屋子自然往大了建,一个大炕滚上五六圈都不会掉到地上。可是房间少也是个毛病,但凡来个人就得一群人挤在一屋子睡一个大屋,大通铺。

    赵家基本不来人,这也不算什么问题,但他家有了蔷哥儿,哥儿现在跟张絮阿么睡,要么在张絮那屋,现在是没啥,长大了呢?他们家哥儿怎么也得给弄个单间吧!别单间儿了,就是哥儿想住二层楼,那赵也得给弄啊!

    再了,他将来不定还得有孩子,这么一算,房子就不够住了。

    万大掌柜敞亮,听完解释,当下就给摸出三十两银子,赵哪知道,只要他不去赌博,福临门早定了规矩,两千两以下,他要多少,万大掌柜都利落给钱。

    “记账啊掌柜的,啥时候酒钱有了分红,你自己扣。”赵笑道。万掌柜的不在乎这二三十两,但是赵认死理,回回要钱都嘱咐一句,亲兄弟还是明算账,免得以后闹出啥不愉快。

    掌柜的一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