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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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一点儿吗?

    嬴晏哭了一会儿, 头脑渐渐清明。

    她仰头看向嬴柏, 那双眼睛里情绪不是记忆中的宠溺,而是带着不知所措和茫然。

    他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儿。

    赵绍安叹了口气, 压在她脸蛋上的手指微动,抹了抹泪花。

    “我这些年隐姓埋名在云州经商, 做药材生意,日子过得不错。”

    一开始的时候, 他也想过自己的身份, 想过自己有没有父母兄妹,有没有娶妻生子。可是天下之大,八千万人口, 茫茫人海中寻一个过去, 太难。

    更别提古罗离燕京有千里之遥。

    嬴晏听了心里愈发不好受,轻描淡写一句过得不错,可是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孤身立世得多么艰难。

    一个的县令施与刁难,就能让三哥行商之路举步维艰。

    一别八年,嬴晏有太多的话想问,可是瞧见三哥略带茫然的眼神,又不知从何起。

    她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能活着回来已是很好。

    嬴柏笑笑, 揉了揉她脑袋:“不如同我一往事。”

    嬴晏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

    姑娘的声音轻软,还带着点哽咽, 娓娓道来。

    谢昀坐在一旁,没有话,只偏头深深瞥了嬴晏一眼。

    他没想到,八岁大的姑娘,竟然能记得如此多的事情。

    嬴柏耐心听她讲述。

    在云州经商哪会儿,他没少听人讲述他们的经历往事,不过那时他是听客,是旁观者。

    如今听嬴晏讲述他的事情,隐隐约约时,他似乎能勾勒出那样一副画面,竟能感同身受。

    不知不觉间,明月渐渐高悬,已至夤夜。

    时辰不早了。

    谢昀起身,拉着嬴晏的手,一同离开,两人姿态亲昵,俨然一副夫妻的架势。

    赵绍安的视线落在两人离去的背影上,久久没有回神。

    据他所知,两人并无婚约。

    这两年来,他意识到自己以前的身份怕是燕京有关,故而一直留意着燕京的动静,对如今的朝堂局势也颇有了解。

    谢昀势强,手里已经握了神鸾卫与金羽军,永安帝再信任他,也绝不会将谢昀与嬴氏女赐婚,更不可能是有福星身份的十四公主嬴晏。

    若是谢昀有野心,岂不是顺利成章地把他与嬴氏女的孩子推上帝位么?

    赵绍安沉默须臾,他倒不觉得谢昀有这般野心,不然也不会费尽周折把他这个“身亡八年”的明宣太子找回来。

    那他的妹妹和谢昀是什么关系?

    坊间流传,永安帝为佑十四皇女的性命,按道士所言,将嬴晏女扮男装养到十六岁才恢复女身。

    赵绍安觉得未必。

    若不是钦天监明朝阳言嬴晏是天降福星,永安帝或许不会寻这么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保她。

    没有记忆真的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嬴柏抬手指揉捏额角,面上的神色复杂,唇角间隐约带着严肃。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是天潢贵胄,还是早已死去的明宣太子。

    他得好好思忖一番,接下来的人生该如何走。

    不止为了嬴晏,更是为了自己。

    *

    另一间屋子。

    屋里的灯火熄灭了多一半,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光线稍显昏暗。

    嬴晏乖巧地躺着,刚刚从眼睛上拎下一条浸过冰水的帕子。

    方才哭了那么久,她眼睛红肿,头也开始疼。

    谢昀半支着身子,正在垂眸瞧嬴晏。

    他自然看得出来,嬴晏抱着嬴柏哭泣时,不止是喜悦和思念,还有诉不尽的委屈。

    委屈么?

    其实谢昀不是很能理解委屈是什么感受,于他而言,那些情绪的波澜起伏寡淡而薄。

    可是他却见不得嬴晏委屈。

    谢昀伸手,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划过,没话。

    嬴晏沉浸在寻回三哥的喜悦中,没在意谢昀的动作,忍不住偏头去看她,声又问:“二爷,我刚才见到了我三哥,不是在做梦是吗。”

    “嗯,”谢昀手指在她眼皮上摩挲,幽幽道:“以后不可以哭成这样。”

    嬴晏点头应下,“不会了。”

    她翻身伸手去抱谢昀,把脸搭在他胸膛,真挚的声音带了一点哑,“谢昀,谢谢你啊。”

    无论是替她谋划一个安稳的身份,还是费心费力寻回她三哥,都是无以为报的恩情。

    她贴在他胸膛,周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他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嬴晏觉得这颗心是因她才跳动的。

    谢昀不是煽情的人,也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氛围,更不想看到嬴晏落泪。

    哪怕她是喜极而泣。

    谢昀随意“唔”了一声,伸手捏着嬴晏后脖颈,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似笑非笑:“晏晏,谢人得诚心。”

    “……”

    常言大恩不言谢,不过这般口头谢的确浅薄了。

    嬴晏觉得谢昀言之有理,眼睫忽闪忽闪的,倒真的一本正经思忖起来,如何诚心谢他。

    谢昀失笑,存心逗人,俯在她耳边轻声蛊惑道:“就像我亲你那样,亲我一下就成。”

    此话一出,嬴晏倏地耳朵就红了,差点脱口而出“不要”。

    她才没有他那般厚颜无耻。

    谢昀却是喜欢瞧她羞窘的模样,薄唇一开一合间,浑然不知羞耻为何物,“晏晏是忘了么?不如我再教你一遍?”

    嬴晏:“……”

    她知道,这位爷能到做到。

    在谢昀狼爪子摸上来的一瞬,嬴晏眼疾手快地将其按下。她面羞耳红,声音轻而,“记得……”

    与谢昀亲昵那么多次,再一窍不通着实不过去。

    嬴晏想了想,忽然伸手将谢昀推倒,翻身而上。

    谢昀愣了一瞬,而后半眯了眼眸,手掌十分自然地搭上了她细腰,挑眉笑,“我以前可没这样。”

    嬴晏默了片刻。

    她当然知道谢昀不曾这样,可是万一撩拨到后面,谢昀难耐失常,会将她摁在怀里,动弹不得。

    嬴晏不想被他摁在怀里。

    “你以后可以这样。”嬴晏随口。

    闻言,谢昀蓦地轻笑,眼眸又幽深几分,腾出一只手绕着她柔软青丝转,把玩着又长长不少的头发,如今这样,可以轻垂在他俊脸。

    谢昀意味深长,“是么。”

    嬴晏听出了言外之意,不禁羞恼,索性不再话,她一点点落下,叼着他唇轻啃慢咬。

    不得不,嬴晏天生聪颖,学什么都很快,举一反三用的极好。

    谢昀再清心寡欲,也受不得如此撩拨,尤其时嬴晏带着三分羞意,若即若离,更勾得人心里痒痒。于是手掌一勾,将人摁了在怀里,柔软纤细的身体贴在了他胸膛。

    嬴晏懵了一瞬。

    没想到这样还是会被谢昀禁锢。

    而谢昀已经是一手压着她脊背,一手穿过青丝,压着后脑勺,一面享受着她的主动献吻,一面隐隐有要翻身的趋势。

    眼瞧着事态又要不可控,嬴晏反应极快地扒拉下谢昀的手掌,身子倾倒就往外滚,想要翻身逃下床榻。

    自两人同榻以来,谢昀早已不是那个安静搂她入睡的男人,嬴晏知道,此时不走,一会儿还有得磋磨。

    奈何谢昀的反应也是极快,拽着脚踝就将人拉了回来。

    嬴晏跌倒在床。

    他手环她腰,下巴抵在她肩头,似笑非笑问:“上哪儿跑?”

    嬴晏:“……”

    完,谢昀不忘顺便咬了一口

    嬴晏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句话:“先须捺后脚,然后勒前腰”。

    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她没看。

    等反应过来自己脑子里再想什么,嬴晏咬唇,神色懊恼,伸手掰开他的俊脸,胡乱地警告:“二爷,我三哥就在隔壁,你别乱来。”

    谢昀危险地眯了眼眸。

    他这人浑身上下毛病不少,尤其受不得别人威胁,懒洋洋地嗤笑,“是么,我怎么觉得你三哥很喜欢我这个妹婿呢。”

    嬴晏话音一堵,眼底神色似羞似恼。

    谢昀十分满意她这般模样,一手扯她耳朵,一手俯在那儿轻呼温热的气息。

    他生了逗人的坏心思,声音愈低:“这屋子隔音不好,你三哥五官敏锐,没准儿已经听见了。”

    闻言,嬴晏眼睛睁得圆圆,终于慌乱了起来,手忙脚乱把谢昀扒下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要开口嗔怪,却碍于方才所言,只能压低了声音,那七分嗔也变成了八分娇。

    “那……那你别话了!”

    谢昀见此,轻声而笑,长臂一揽把人勾回了怀里,指腹点她眉心嘲笑:“假的。”

    嬴晏:“……”

    谢昀俊脸上的若有若无的戾气尽散,笑得乐不可支,伸手拍了拍她后腰以下,幽幽道:“今日不动你,躺过去睡吧。”

    清心寡欲了半个来月,再来一次,他心头那点刚消虚火的就前功尽弃了。

    嬴晏微微松了一口气,被这么一闹腾,因为三哥失忆而引起那点儿心酸已然消散的一干二净。她扯过薄被,抬着微红的警惕眼,将自己卷了进去,翻身睡觉。

    谢昀倒没在意她戒备,只笑了笑,把人柔软的身体勾在怀里,抱着入睡。

    一夜好眠。

    然而少莲汤此时却不平静。

    半个月来,陈文遇同谢昀一样,皆是忙碌。

    八月初三这一日,谢昀闲下来了遣人给嬴晏送书,陈文遇亦是。

    陈文遇知道他逼得越紧,嬴晏心中防备愈甚,日后再想做什么,便会越来越困难。只是他心里忍不住,想来看一看她。

    然而入少莲汤的一瞬间,陈文遇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跟在嬴晏身边的暗卫不在。

    陈文遇神色一凛,推门进入屋内。

    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陈文遇脸色阴沉,往外走了一圈,仔细查探,素秋等人睡得香甜,没如往常一般留人守夜。

    看来是晏晏自己离开的。

    陈文遇袖口下的手指不显地翘了翘,人去哪儿了?与谢昀在一起么?两人去了哪里?

    除此之外,陈文遇想不出第二个人,因为今日汤泉宫并入嬴晏出入的记载,她甚至连少莲汤都没离开。

    作者有话要:  感谢阿么的大布丁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