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畅没想到乞儿赵子易话根本就是世家子的气势，不卑不亢，直视他的眼神也坦诚相见。

    曹家祖传为官忠烈清正，他的腐化贪婪与祖父遗训背道而驰，太夫人训诫他，不要影响到宫里娘娘的前程。

    他愤恨这些虚伪的人，明明都为一己私利，偏偏要冠以堂皇高尚的帽子。他世袭曹家的爵位，凭什么要委曲求全、恭卑忍辱？

    在还活着，身体康健，仕途通达时享尽荣华富贵，是他的目标和向往。

    也好，就让赵子易这个傻子去为曹家挡住剑影刀光，血雨腥风吧！阴谋、阳谋通通来吧！正好验证一下太夫人的眼力，看看乞儿能不能一肩挑起重担，成为曹家的梁柱人才。

    “好啊！赵公子相貌堂堂，想必满腹锦绣文章，能为曹家掌门看中，定是有不同常人之处，望你好自为之！”曹畅拱抱拳，不阴不阳地，眼光在赵子易身上打着转。

    赵子易微微笑道：“曹家祖上威名远震，是子孙后代莫大的荣耀，公子锦衣玉食皆仰赖于此，太夫人寄氏族重望于你，公子万万不可辜负了！”

    曹畅的犀利锋芒碰到赵子易不软不硬的回击，落地无声，气焰反噬，他恨恨一甩袖子，怒极而笑道：“呵呵！好个乞儿！真是不负太夫人慧眼，我等着看你开疆扩土！”

    完转身离去，背影瘦削颠簸，肩膀一高一低地晃动，绿色长袍似是要绊住他的脚步，却又拂开散去。

    赵子易不想再纠结于曹畅和曹侑相差甚远的长相，兄弟俩一个是人中龙凤，一个是丑陋佞邪（姑枉过过嘴瘾，这个曹畅确实和正人君子挂不上钩）。

    赵子易回身和太夫人告辞，他得回开封府看看那帮老夫子案件审讯得如何了。

    太夫人吩咐玉柴儿将银子打包送到赵子易家里，行事留点心眼，碰上玉观音就绕开走。

    赵子易撩了撩袍角，实在没办法把这些宝贝疙瘩装上身，只有袖子里有夹层，恐怕只能塞进几张纸钞票。

    “微信支付成功”，“转账两时到账”，“闪云付交易成功”，多么亲切的声音，身体和心灵都能得到解脱。

    想起后世便捷快易的金融交易，赵子易无奈地摊了摊，同意太夫人的安排，玉观音总不会是幽灵，现身就现身吧！

    赵子易和玉柴儿一起出门，他知道苏越荣的脾性，虽是街巷混混，起码的道义德行不会违背，见着这么多银子，又要怀疑他的身份了。

    “玉公子，这些”赵子易指了指玉柴儿怀里的银子，脑海里寻找合适的表达词语。

    “交子？”赵子易嘴里不自觉冒出一个词儿。

    历史记载的宋朝初年出现过纸币，可以兑换铁钱，免除金属流通的不便。

    “公子莫急，咱这汴京城里还没有兑换纸币的，但我自有办法，你不用发愁存放的地方。”玉柴儿心领神会，去苏越荣住处只见过一面，就将赵子易的来龙去脉摸得清清楚楚。

    “好，我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但莹莹姑娘待在怡红院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妈妈又逼她”他一咬牙，出心里的担忧，玉柴儿给他的感觉让他将最隐秘的心事托盘而出。

    “公子，只要莹莹姑娘自己愿意，她可以选择汴京城里对她中意的任一衙内。

    没有入得了她法眼的，妈妈才担心鸡飞蛋打，逼她出卖初夜，好歹捞点成本回来。

    你想为她赎身，只能招来混迹烟花巷柳的衙内们群情激愤，你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成问题呢！”

    玉柴儿用惯常的不徐不缓的语气告诫赵子易，很自然地像对朋友诚恳劝阻，不带一丝巴结讨好。

    这个少年的言行和他稚嫩的脸面永远不协调，赵子易能想像到，玉观音怎么放肆跋扈地在他身上展示娇纵。

    “她救了我的命，眼看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没办法无动于衷啊！”赵子易幽幽地叹息道。

    莹莹姑娘如高洁纯净的天山雪莲，他欣赏倾慕于她，却从未有亵渎占有之心，对她，可能是亲人般的牵挂揪心。

    “少爷要喜欢，我定当想办法成全，但我听韩相公的侄子在追慕莹莹姑娘，他可在妈妈那里下了血本，直言不讳告诫妈妈，莹莹姑娘非他莫属。”玉柴儿眼角余光瞟着赵子易的表情。

    他在曹府的身份特殊，但他刚正稳重，从来不妄自菲薄，行事处处唯太夫人马首是瞻。

    太夫人准许他在曹府的权限很大，为方便生意往来，底下散出去的线人不少，是以消息灵通可靠。

    “这事儿韩中彦告知过我，我以为他只是玩玩，胡乱搪塞他几首词去追姑娘，再没见他的人影。”赵子易如实相告，没有玉柴儿不知道的事，索性都于他，看看能不能有良策解决。

    “你的这个朋友其实不错，衙内不假，但还靠谱诚实。莹莹姑娘真能随了他，不做妾做原配，日子不会过得龌龊局促。”玉柴儿推心置腹地，莹莹姑娘算不上耀眼夜明珠，但在怡红院多年坚守贞洁、富贵不淫，令人不得不敬佩。

    赵子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掌重重按在玉柴儿肩上，剑眉竖立，微微笑道：“如此，我也无后顾之忧了。你去帮我办事吧！”

    玉柴儿领命而去，赵子易整理衣襟往开封府的方向走去。

    “我又不是厉鬼，干嘛跑那么快？”

    这声音简直比厉鬼还可怕，赵子易眉头皱成川字，脚下加了马力，想跑又挪不动脚步。

    玉观音一身红装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笑眯眯地像看猎物落般看着赵子易，围着他转了一圈，立起膀子顽劣地顶了一下赵子易道：“哥哥！去哪儿？”

    赵子易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在玉柴儿不在，他故意四下偷窥，左顾右盼道：“不知道哪个嫌疑犯有没有同伙？”

    玉观音敏地往赵子易身边躲去，同样贼头贼脑地张望道：“有啊！他会以为你是我情郎，弃甲丢盔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