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灾几乎压垮了赵子易的精神，他给那个吏塞给布条后，再没见过人，吃饭点墙壁的窗户打开，会有长长的竹竿挑着麻绳捆住的黑面馍扔进来，赵子易发狂般地冲到门口，看不到一个人影，昏暗的门道传来踏邋踏邋的脚步声。

    司理院审犯人的最高水平是不作为，而不作为对于处在惶恐不安情绪里的犯人是致命的打击，除非背负满身人命和血债的主儿，不在乎能否活着，才能安然等待最后的判决。

    赵子易当初用此方法破获李顺后人扰乱社会治安罪，司理院的夫子们后来发现该方法屡试不爽，不用刑法时的惨不忍睹，也不费吹灰之力，让一个人的精神濒临破溃时，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就有什么答案。

    赵子易已经不去盯着房顶天窗的阳光算时辰，他想起后世读三国时，对关羽佩服的五体投地，刮骨疗毒时依然面不改色，谈笑风生地与人对弈，觉得关羽是三国里的大英雄。

    望着地牢黑乎乎的墙壁，赵子易恨不能让人狠狠刮骨，也不想数日见不着人影，听不见人声。困兽犹斗，嘶吼，一掌一掌劈在砖墙上，抓狂地撕碎身上的衣裳。

    没有等来韩琦和韩中彦，夏平却衣饰光鲜地走进地牢。

    赵子易眯缝着眼睛，看清楚是夏平，一跃而起，扑向夏平，他想问韩相公怎么没来，却一时半刻组织不了语言，眼睛瞪得铜铃大，面目狰狞地抓住夏平，嘴呀呀却不出话。

    夏平吓得连连后退，被赵子易抓住衣领啪地抵在墙上，后背紧贴着拔凉的墙壁，夏平哆哆嗦嗦抱住赵子易的臂，脸色煞白道：“哥哥，快松！”

    赵子易心里一凛，夏平为何如此胆惧？他从何得知自己入狱的消息？韩中彦怎么没来？

    念及此处，赵子易脸上的可憎表情又加几分，掌用力，紧紧卡在夏平脖子上。

    夏平脸色被憋得通红，脚几乎离地，抱着赵子易臂的慢慢松开。

    赵子易掌下松缓几分力，眼睛射出冰寒的光芒，让夏平脚尖落在地上，抬膝猛顶其腹部。

    “哥哥！咳咳”夏平眼睛突兀，剧烈地咳嗽道。

    赵子易大捂住夏平嘴巴，膝盖如重锤击在他的腹部，眼神射出凶狠的光芒，利刃般切割夏平最后的防线。

    夏平拼命张开嘴，想呼喊就在门道的吏，赵子易翻掌劈向他的天灵盖，夏平身子软软地贴着赵子易滑向地面。

    “公子，公子！”立在门道的吏听见微弱的的嘈嚷声，快步走过来道。

    夏平的背影出现在窗户，脑袋微微转动，右抬起摆了摆，然后缓缓席地而坐。

    吏瞧着夏平不动声色的举止，心里怯怕，公子进去前叮嘱轻易不要打扰他们的谈话，是不是恼了才不吭声的？

    “夏公子想和我再深入交流，你且退下，有事我会唤你。”赵子易的声音传来。

    吏听闻惶惶退下，临走还把墙上的窗户关上。

    夏平悠悠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瞧见赵子易黑煞的脸，翻身就要逃，赵子易长臂伸展，掐住他的脖子道：“没人会来，你殒命我，他们只当是疯子所为，拖你出去乱坟岗埋了了事，夏相公怕是也不能明目张胆给你报仇。”

    夏平垂下脑袋，嘴角流出一抹鲜血，猛地抓住赵子易道：“哥哥”

    赵子易轻轻推开他的胳膊，伸拢了拢头发道：“想咬舌自尽？我试量你没你老子的脏腑，你还是乖乖交代吧！”

    夏平身子一歪，无力地靠在墙角，伸出背抹了嘴角的血，恶毒地瞅着赵子易道：“姓赵的，我对自己是下不了，你猜对了！吧，你想知道什么？”

    “哼！”赵子易冷哼一声，站起身子拍着道：“我不想知道什么，你不想死在这里就带我出去！”

    “哥哥，这是司理院，不是夏家私人刑堂，若带你出去，朝廷律令置于何地？”夏平不屑地，他不敢强硬，能看出赵子易已被逼出亡命之徒的凶残。

    “韩相公都不能插的事，你能没有办法？你亲爹可能等着你的捷报呢！王县丞呢？”赵子易冷冷地，眼睛起了杀意，夏平留不得了，他的胆量和贪欲成长的太快，时隔数月，他就敢来取他赵子易的性命。

    “王县丞自然享受很好的待遇，韩琦指使侄子和赵子易秘密制造火药，妄图谋逆造反，他是最好的证人。

    你杀了我，玉石俱焚，若你想得通，和我夏家联，有你好前程。”

    夏平挺起胸膛，尽力保持平和地，他不相信赵子易对韩琦的忠诚，他从紫宸殿行走的黄门嘴里得知，赵官家宠幸过的一个女子，差点要了赵子易老婆娃儿的性命，韩琦不但未仗义出，反而将赵子易关了数天。

    赵子易脸上带着邪恶的笑，慢慢靠近夏平道：“韩琦是我在大宋的克星，我的不幸没有一次与他无关，他明明知道楚楚暗中安排产婆谋害我的家人，还助纣为虐，将我诓进他家地牢，我的老婆们都急疯了，这样的主子，确实不值得跟随。”

    夏平眼睛烁烁闪动，激动地抓住赵子易的，使劲拍了拍道：“好哥哥，我就知道你是识时务的人，你在安阳的火药库我爹已派人据守，不会有闲杂入内。就等你出狱，加派人大量制造了。”

    赵子易身子一震，神色黯然道：“赵旭呢？”

    “那个穷秀才吗？马禁军可怜他，杖责一百板子放了，据是落榜的士子误入歧途。”

    夏平回想一下，赵旭的英武俊逸留给他留了印象。

    赵子易松了口气，拉住夏平的道：“这些朋友里，你是跟着我最早干的，婚庆公司被你运营上了轨道，你的才华我极为欣赏，以后我若背叛韩相公，只盼你爹能给中彦一条活路，他没有谋害与你。”

    赵子易得伤心竟落下眼泪。

    夏平只当他是心里纠结，难以取舍，仗义地安慰他：“哥哥放心，我亲爹想扳倒的只是韩琦，中彦还得在汴京坐镇，安阳的火药库初具规模，我爹要奏请官家，出兵征战西夏，李元昊儿该倒霉了。”

    赵子易恍然惊醒，马召的皇城司已不是赵官家的耳目了，他在安阳的火药库被夏竦的眼线探查的一清二楚，王县丞和韩琦碰头晚了一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夏竦的掌控之内。

    “我本来回汴京要找督陶官定制一批装制炸药的陶罐，王县丞也知道这个秘密，他会不会给他韩琦了呢？他们但若去东街窑厂询问，就泄露了我的密。”

    赵子易担忧地，王县丞能有多少口供？他还没有赵旭知道的多，他若消失，能给韩相公造成威胁的人就没有了。

    夏平听闻赶紧问道：“装炸药的陶罐？你还没有去过东街吧？”

    赵子易摇摇头，想了想：“王县丞在安阳好打听，我给官家放烟火时，他曾粘着我要炸药的配方，我打乱他的思路，告诉他炸药用不同的”材质包装，所发生的威力不同，我要督陶官烧制一批带规律花纹的陶罐，炸药爆响能引发更大的威力。”

    夏平听得愣住了，这个乞儿果然是个宝，这些好玩意若给韩琦利用了，赵宋江山恐怕就得姓韩了，幸亏亲爹先下，联合朝中众臣坚决议和，反对打仗，又在赵子易身边安插了辽国乞丐，随时掌握了火药库的情况。

    他随意道：“哥哥，你只管造炸药，公司的事务我都会替你打点好，赚得银子一分不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