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尿裤子
紫宸殿内。
赵子易看着马召和官家话,无聊地打个哈欠,旁若无人地脱下衣裳,沿着袖子腋下的缝线用往上捻,摸到一半突然停住,从缝线里捏起什么放进嘴里,嘎吱咬着吃下去。
赵官家扭头看了看赵子易,喉间泛起一阵恶心,他朝马召摆摆,示意他打住奏报。
王德用抱着拂尘识趣地上前道:“哥儿是饿了吧?”
赵官家盯着赵子易看了半晌,他努力从赵子易专注的眼神里寻找事实真相。
赵子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捏完一只袖子,又去捏另外一只袖子,清亮的眼睛含着婴孩的无辜好奇。
“传膳吧!”赵官家悠悠地。
王德用赶紧走出紫宸殿,对着门口的徒儿耳语片刻,然后才踱进屋来。
一柱香的功夫,徒儿拎着食盒进来,赵子易直直走到他跟前,摸摸精致的食盒,偷偷瞧着徒儿,伸试图掀起食盒盖子。
“吃吧!”王德用赶紧取出食盒里的菜,推到赵子易跟前,让他坐安稳吃。
赵子易跪在案几前,听见王德用的话伸就去抓菜,孜然羊肉,麻婆豆腐,莲藕饺子,都是赵子易最爱吃的菜。
赵子易只管往嘴里塞菜,不见其咀嚼,直吃得两眼翻白,张嘴“嗝嗝”闷叫,马召听见他噎住打嗝声,驱步上前,挥掌在他后背重力拍下去。
赵子易嘴里塞得满满的吃食“哇哇”全吐出来了,眼泪鼻涕齐流,王德用赶紧招呼徒儿上来收拾。
赵官家站起身直接走出紫宸殿,王德用和马召紧随其后。
还能听见赵子易和徒弟抢夺吃食的声音:“你不让我吃,你是大坏蛋!”
赵官家放缓脚步问道:“夏竦的公子安葬没?”
马召走上前两步,靠近官家:“夏家请了法师布道,还没有入葬。”
“王县丞招供没?他一直关在地牢,怎么会去谋害人命呢?”赵官家接着问,一连串的问号阻断众人脚步。
“招了,他他和赵子易在安阳造炸药就是想谋反,他来汴京找韩相公想打着朝廷的幌子,名正言顺地做,或者开展更多生意,和辽国西夏都可以合作,发财致富。”
马召的这些话是从夏平的住处搜出来的供词,上面有王县丞画押涂按的印。
夏竦和安阳来的西夏乞丐在夏府试制火药时,马召抬了夏平的尸首进来,他身后跟着疯疯癫癫的赵子易。
夏竦扑上去抱住夏平的身体,颤颤巍巍摩挲他的身子,老泪横流,花白的头颅伏在儿子身上。
“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夏公子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马召上前想扶起夏竦。
夏竦一把推开马召,怒目圆睁,嘶吼烈烈,飞起一脚将赵子易踢翻在地。
赵子易恍如一片树叶,被提出半米远,嗵地落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夏竦跨步上前,提膝抬足朝着他的脊梁踩下去。
马召迅疾趋前从地上捞起赵子易就地滚开,翻身起来抱拳道:“夏相公,令公子是王县丞所害,这里还有人证。赵子易已经疯了,你打死他也没用。”
赵子易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摆摆走上夏府院子的曲廊,从竹架子上揪下一串葡萄塞进嘴里,也不吐籽,吧唧吧唧就咽下去。
夏竦愤愤甩开马召,直奔赵子易而去,闪电般挥拳朝他太阳穴击去。
赵子易突然矮下身子,伸抓住窜过栅栏的一只老鼠,掐住其脖子就往嘴里塞去。
老鼠踢蹬着四肢吱吱乱叫,赵子易烦燥地捏住它的脑袋。
“啪!”
夏竦的拳落了空,砸在葡萄架子上,震得竹架子哗啦啦作响。
赵子易正抓住老鼠要吃,竹架子倒下来嗵地砸在他身上,葡萄蔓哗啦盖在他身上,像一只绿毛龟伏在地上。
马召赶紧跑到赵子易身边,掀起他身上的木栅栏,搀住赵子易胳膊拖起来。
赵子易忽地站起身,满脸鲜血,大揪住夏竦的衣襟,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道:“你不让我吃,你赔我的老鼠!”
夏竦身形微震,左右扭动,赵子易掌如铁钳,他无法挣脱,想喊马召救命,却不见了马召人影。
吏跑进来靠近夏竦:“官家身边的公公王德用来了,要夏平带人证入宫。”
“疯子能作证吗?”夏竦气急败坏地喊道,忽感身子一轻,向后飘去,撞在曲廊的石柱子上。
赵子易拍拍,轻蔑地:“你去给我找老鼠!我要吃!”
夏竦从石柱子上掉下来,竟然砸中那只惊慌失措的老鼠,他扶着腰想站起来,剧痛从腰间传来,他疼得呲牙咧嘴。
马召不明白王德用为什么鬼鬼祟祟地不敢露脸,那么大的夏府他如过街老鼠钻进来,和他完话,又如过街老鼠溜出去。
他赶回赵子易身边,夏竦的家奴们已团团围住赵子易,持各种器械,虎视眈眈盯盯着东张西望的赵子易。
“住!夏竦,你敢步韩琦后尘,想抗旨吗?”
马召大喝一声,冲进家丁的包围圈,遂带了赵子易飞快离开。
马召带赵子易进宫前,他俩已经在卞桥的摊子上已吃过馄饨,马召吃了一碗,赵子易吃了六碗,还要吃,马召制止住煮馄饨的摊主。
赵官家听着马召的话,疑惑地扭头看看在远处和黄门厮磨的赵子易道:“是我告诉韩相公火药库的事,他当时只要亲自去安阳考察,没有明确表态,还了一句话,若可行,就用它收复燕云十六州。”
马召眼神凛然,官家这是弃车保帅?赵子易和韩琦孰重孰轻显而易见,夏竦即便取了赵子易性命也没意义,本来大宋官家就想议和,火药库的存在反而招人非议。
“还有两个证人,是司理院地牢的狱吏,他们证明夏竦的儿子夏平被王县丞下了毒,赵子易入狱长久得不到饱食,以致饿疯,被胁迫和夏平合作,继续制造炸药。”
马召的这两个人证夏竦还不知道,韩琦和韩中彦都不敢有所动作,他以为儿子去找了垂死挣扎的赵子易,就完事顺满了,只等火药配方拿到,就可伸展墙角,在安阳建立夏家的火控局了。
赵官家抬头望着天上掠过的云雀,怅然道:“封桩库是大宋的心头痛,议和是大宋的耻辱柱,我做成哪一桩,都会有人三道四的。”
马召随着赵官家的眼神看着天空,灰蓝色的底幕悬着几只风筝,像飘零的树叶,风筝线一摆,它们又寻着轨迹飞翔。
“官家,赵子易该怎么办?”
马召收回视线问道。
“送到韩琦侄子家吧!他家人是否还不知晓他疯了?他们俩当年亲如兄弟,或许会好起来,他的火药库充公吧!”赵官家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
马召摆让黄门带赵子易过来,赵子易也听见了,竟撒腿就跑,他在宫里左突右冲,如蛮牛挣脱了缰绳,抵着脑袋见人见撞。
王德用惊惧地高声叫道:“护驾!”
赵官家并不躲,他和赵子易正面对视,赵子易冲至他面前,并不停止,朝着赵官家圆圆胖胖的身影撞去。
马召拔剑大喝道:“赵子易,你敢犯上?”
随即身形探出,一剑砍在赵子易肩膀上,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赵子易停住脚步捂住伤口,看见红红的血迹,张着嘴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
随后赶来的禁军团团围住赵子易,他瞅着握寒光烁烁的刀剑的禁军,胆怯地抱住脑袋,尿液顺着他的裤管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