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局势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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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慧道:“你确定真的让我放人?你可想清楚了, 那子精明的像个鬼一样,他现在肯定能猜出来是谁把他弄过来的, 我要是放了他,那不定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压他一头的机会了……你不是一直很想赢吗?我要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跟你的兄弟作对?”

    沐浩倡微微一顿, 想起了之前沐嘉树和自己过的话,连他现在都能想到文世和这次来肯定就是为了偷偷带人把沐嘉树弄走, 大哥不可能猜不到。

    那么文世和为什么要带黎青也很好猜了……他不确定沐嘉树到底是不是沈树,所以想着什么方法都试试, 如果沐嘉树对黎青余情未了,那么要绑架他就更容易上钩, 只不过由于自己故意找茬, 让文世和发现沐嘉树对黎青一点都不在乎,所以索性把他给赶走了——反正又没用。

    文慧道:“别犹豫了,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耽误!你爸爸最近已经不管事了, 他那么偏心,沐家除了你有的那些,其他股票、财产肯定都在沈树的手里。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沾手, 那你就自己过来问他, 等过了今天, 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你再也不用在家里受委屈了,这样不好吗?妈妈都是为你好。”

    沐浩倡憋的胸口发疼,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定位发过来吧。”

    文慧那边也不含糊, 很快将地址发给了沐浩倡,沐浩倡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心乱如麻。

    如果这个时候把地址提供给警/察,沐嘉树或许很快就能被救出来了,可是也或许会被撕票……而且正如文慧所,大概他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占沐嘉树的上风,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能看一看他狼狈的样子……

    沐浩倡不想要什么财产股票,但是他想,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单枪匹马地过去,在沐嘉树最绝望的时候把他救出来,那么沐嘉树这辈子都欠自己一个人情,自己再也不用为了那堆照片,那箱饮料而感觉到抬不起头来,对于沐嘉树来,也再也不能轻视他了。

    沐浩倡把手机放回外衣兜里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了方静帧的话,他觉得静帧的没错,自己真的是个混蛋。可是“被重视”这个诱惑太大了,他无法抗拒。

    唉,静帧……过了这件事以后,自己在她的眼里肯定更不是个东西了。

    沐浩倡甩了甩头,把那些动摇自己心智的古怪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顺着旁边半开的窗户翻出了一楼的休息室。

    他没有开自己的车,出了门之后直接了一辆出租,一连转了三趟才下了车,向着文慧所指的地址步行过去,直到找到了地方,马场的老板都甚至根本不知道沐浩倡离开了。

    当卫洵带着人赶到并且指名道姓的要找沐浩倡时,大家才意识到沐家的两个少爷居然都不见了,几个相关的负责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查录像的,找人的,忙的恨不得飞起,就是没人敢在面色阴沉的卫少跟前触霉头。

    一个年轻男人坐立不安地转了几圈,远远眺望了一下卫洵的黑脸,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决定既然帮不上忙,还是要离这里远一点。可是这位爷也不找个地方坐着,门神一样戳在房门的一侧,为逃跑造成了不的阻碍。

    他观望了一下形势,觉得卫洵正在忙着发信息联系各路人马,一个个人从他身边跑来跑去也基本被他无视了,自己混出去还是很有希望的,于是一咬牙一跺脚,也装作着急的样子,从卫洵身边飞奔了出去。

    “宋少!”

    眼看就要幸福地踏出门槛,他被拎着后领子一把揪了回来:“宋少这是往哪去?”

    他是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么!

    宋轸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哎呦,卫少?卫少好!我尿急,一时没看见,见谅啊,见谅。”

    卫洵心里面油煎火烧一样,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地:“那就麻烦宋少忍一会,我有话要和你。”

    他这个话还没有出来,魏从另一个房间匆匆跑了过来:“三少,马场里的几个摄像头都被毁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人主动电话过来……”

    卫洵心里一紧。

    没有人电话过来,不能定位,对方没有要求……不是求财,那么就是要害命了。

    魏的话还在继续:“刚才已经看过监控录像,大部分的摄像头都被毁了,只有马场门口的一棵大树上还剩下一个,不过角度很偏,只能看见沐少被弄上车的画面,车牌……被挡住了,只能隐约看清是一辆黑色轿车。”

    他一边,一边拿出手机来,有用的监控视频不过短短几分钟,已经全被拷了下来。

    卫洵死死盯着屏幕,果然如魏所,画面不太清晰,距离也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沐嘉树的背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推搡到了车上。

    他手里本来拿着一支铅笔,是刚才用来分析案情整理思路的,这时候被用力一捏,就在手心里断成了两截。

    宋轸也是心里一紧。

    此乃武林高手,招惹不得……可是卫洵拉住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一边想,目光一边无意中扫过,立刻脱口叫出声来:“血!”

    铅笔断面的木刺扎入卫洵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魏吓了一跳,叫了声“三少”,本来想上去帮卫洵按住伤口,想了想还是退回来,连忙跑出门去找急诊箱。

    卫家和沐家关系好那是众所周知,宋轸知道沐家的少爷出事了卫洵一定会着急,但也没料到他能急成这样,惊诧之余也心生几分同情,劝道:“卫少,你先放宽心……”

    他刚了这一句,冷不防卫洵回过头来,用带血的手掌一把攥住了宋轸的胳膊:“你是不是有个叫宋权的哥哥?”

    卫洵的手抓的很紧,宋轸没穿外套,隔着身上薄薄的T恤,他甚至能够感觉得卫洵掌心中血液的潮湿和温度。

    他之前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这回却是真的尿急了,甚至没顾上想卫洵到底在什么,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干什么?他俩的事可跟跟跟我没关系啊。”

    他这么一结巴,反倒让卫洵找到了一些理智,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道:“宋少,抱歉。”

    宋轸:“哦,没事……”

    魏拎着医药箱回来了,卫洵接过来道:“给我,我自己来。你去让咱们带过来的人分别查查今天文世和、文慧和沐浩倡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对了,还有那个黎青!能查多少查多少,快!”

    他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话有条有理,只是最后一个字还是体现了心中的焦灼,魏本来想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但听见了卫洵的口气,犹豫了片刻,还是立即转身去执行了。

    宋轸在一边听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卫洵所的宋权这个人原来是认识的:“卫少,我的确有个大哥叫宋权,只不过他比我大了快二十岁呢,是我爸和他前妻生的,后来他前妻去世之后又过了几年,我爸才跟我妈结婚。我就跟他更不熟了,我出生那会他已经离家出走了……”

    他一边一边看着卫洵直接把半截鲜血淋漓的铅笔拔出来往地下一扔,直接拿起酒精冲着自己的伤口算作消毒,鲜血和着酒精一起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卫洵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连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宋轸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发现自己似乎还有晕血的毛病,话到一半,连词都忘了。

    直到卫洵忽然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几乎没带着什么情绪,却仿佛含着刀锋一样,叫宋轸接着了下去:“……直到一年多以前他回来了,那你也懂,我当然得提高点警惕,不过宋权虽然接手了一部分生意,倒也没怎么特别跟我作对,也不咋回家,我看他那人挺孤僻的,后来就不大注意了。”

    卫洵其实一点都不想听着他在这里絮叨,他觉得从听到沐浩倡的电话开始,整个人就好像被扔进了油锅里一样,沐嘉树离开之后传来的每一个消息,都如同火焰,一点点炙烤着他的心脏,可是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

    “那你刚才听了我的话,应该也知道了,这次的事十有八/九就是宋权做的。”

    宋轸道:“可他为什么……”

    卫洵努力压下心头急躁,平心静气地道:“还看不出来吗?除了算计沐家之外,他还在借着这件事阴你。你想想,这是你的主场,人是在你选的地方没的,你觉得如果他的两个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沐先生从医院出来会放过你吗?”

    气氛一僵。

    在卫洵的面前,宋轸头一次露出了正经的表情:“你需要我做什么?”

    卫洵深吸一口气:“想想,如果你不知道,就电话问问你的父亲,在宋权母亲生前,他们的母子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一起去过什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都是高门子弟,有些事能不沾就不沾的道理宋轸也同样明白,他本来想装傻充愣地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卫洵这么一,才让他意识到,自己想躲的远远的是真的不行了。

    除了服宋轸以外,卫洵也让人调查了沈树母亲曾经居住过的一些地方,从宋权的种种行为来看,这人绝对是个心理biantai,而他专门找不同的人来残害女性,应该就是曾经在母亲或者妻子身上受过什么刺激,眼下沐嘉树刚刚被绑走的最佳追踪时机已经耽误了,只能从这两个方面着手寻找宋权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正如他和沐嘉树之前分析的那样,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文慧的很多行为都受到宋权的影响和暗示,卫洵想不明白的则是,宋权做这一切的目的何在。

    他根据宋轸电话问到的地点,以及沈树母亲的调查结果锁定了几个地点,分别派人去查,没想到居然哪一处都没有沐嘉树的下落。

    卫洵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感受到一种五内俱焚的痛苦。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亲自上阵把沐嘉树给追回来,可是到目前为止,他甚至连自己应该去哪个地方都不知道。

    电话铃声响起来。

    沐嘉树的手机一直被卫洵攥在掌心,以便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了解,而当他急切地划开屏幕时,却发现来电显示是“爸爸”。

    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卫洵失望过后又很快意识到自己还得在沐言睿面前掩饰一下,他术后虽然身体恢复的不错,可这样的刺激,卫洵也不确定沐言睿能不能承受得了。

    他深深呼吸,接起了电话:“沐叔叔,我是洵。”

    完这句话之后,魏又匆匆进门了,本来张嘴要什么,见卫洵冲他摆了摆手,立刻住口。

    沐言睿显然没有料到会是卫洵接的电话,很意外地愣了一下:“洵?树和你在一起吗?”

    卫洵口气轻快地:“啊,树啊,我刚还想给您电话呢,公司里面好像有点事情,树和浩倡刚刚都过去了,他可能走得急,就把手机落我这里了。一会我让司机过去接您出院吧?”

    强颜欢笑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卫洵完这句话,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更加厉害,鼻子也有点发酸。

    他从来都不怎么会撒谎,这次情急之下,借口却找的像模像样,甚至连自己都要被骗过去了——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沐嘉树现在真的就在公司,那样该有多好。

    沐言睿道:“我刚才给浩倡了电话,他也没接。”

    卫洵百分之一百二地肯定,沐浩倡绝对不是被人给绑架走了,多半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出幺蛾子去了,但是面对着沐言睿,他只能:“我听树的意思,这次的情况挺紧急的,他们现在大概正开会吧。”

    “洵。”沐言睿缓缓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卫洵一噎。

    电话那头又:“以你的性格,如果公司真有事,你绝对不会在我刚病愈的时候就跟我。所以肯定是出了什么比公司遇到麻烦还要严重的事情,你吧,洵,是不是树和浩倡出什么事了?”

    卫洵没话,各种念头在心里飞快转了一圈,沐言睿没有焦急地催促,只道:“我没那么脆弱,吧。”

    在他面前实在瞒不下什么,卫洵道:“沐叔叔,树他……”

    他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张嘴了这么几个字之后就劈了音,清了清嗓子,后面的话却好像噎在了胸口里。

    鼻子忽然一酸,他仓促抬头,把眼底的潮湿逼了回去。

    现在结果是什么尚未可知,但是比起着急之外,更多的是心疼,他不知道现在沐嘉树好不好,有没有受到虐待,这种情况只要一想就难以忍受。

    沐言睿听卫洵这样,心里也是一沉,不过他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也是见惯了大事面的人,还不至于乱了分寸,沉声:“洵,别着急,慢慢。什么事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卫洵被他这么一,定了定神,答应了一声,简单地把事情向沐言睿讲了讲。

    他本来就训练有素,沐言睿听了他找人的安排,觉得自己就算亲自过去也不过如此,锁定的几个地点已经落空,而带沐嘉树走的车子目前还在寻找当中,只是这个范围可就大了,估计还要耗费不少时间。

    他想了想,:“我会先找人把医院这里点好,放出我病危昏迷的消息,然后立刻带着人过去找你……”

    卫洵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过来,沐言睿的猜想估计是和自己一样,都认为沐浩倡是自己离开的,而且应该知道沐嘉树的下落,所以想通过这个假消息把他引出来。

    沐言睿接着道:“洵,不要慌,树自己懂得周旋,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现在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当中还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比如,那些人能那么顺利地将树带走,是不是里应外合?或者我知道马场旁边明明有一个军事训练基地,你们路过的时候应该也接受检查了吧?”

    卫洵一下子被沐言睿点醒,突然想起今天执勤的人正好是于宪和田勇,他连忙:“我知道了!沐叔叔,我去问问。”

    挂了电话之后,由于另一头沐言睿沉稳的态度,卫洵的也安心了一些,转头示意魏话。

    魏道:“三少,我们在草地里找到了一个晕倒的人,刚刚已经把他弄醒了。那个人,好像是总喜欢缠着沐少的那个……黎青。”

    卫洵立刻道:“现在在哪里?我过去!”

    他一边让魏带路一边轮番着田勇和于宪的手机,于宪那边是没有人接,田勇则直接关机了。

    卫洵想了一下,忽然道:“你再跟我一遍,之前在警局的时候,田勇给你电话了什么?是什么口气?”

    魏原本是给卫洵带路,现在跟着他的节奏,反而几乎要跑起来,匆匆道:“他……什么也没,就是支支吾吾地问了您在不在,口气非常犹豫,好像还有点勉强。”

    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这样一个电话……会不会是他?

    卫洵想着,已经看见了黎青,他被人从草地里弄出来的时候是昏迷状态,赶过来的医护人员忙着把人弄醒,还没来得及移动,现在黎青就靠着一棵大树坐在那里,从表情来看,整个人似乎还处于基本的懵逼状态。

    卫洵就要过去,电话却再一次响了,他这几个时一直在不停地话,嘴唇上都裂了两道口子,冲着魏扬了扬下巴:“你去问黎青,到底怎么回事。”

    他完之后一看,是于宪把电话了回来,立刻接通:“于宪,你在哪?”

    于宪似乎正在车上,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我刚才去追沐少了,田勇没和你吗?不过耽误了一会还是把人跟丢了,你等我先回去再和你!”

    卫洵挂了电话,魏过来给他讲黎青被晕的经过,刚了几句话就被断:“不用了,我知道应该找谁了,跟我去训练营!”

    在卫洵到处奔波的时候,那辆载着沐嘉树的车子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个人走过来掀开了沐嘉树身上盖着的衣服,把他拽出了车子。

    沐嘉树看见面前是一栋废弃多年的烂尾大楼,大约是盖到一半的时候开发商就跑了,整座楼下三层完好,上面则是搭起来的钢筋架子,连水泥都没有灌。

    他原本以自己还要被架进去,没想到对方倒是解开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命令道:“进去。”

    之前最早过话的领头男人颇为不赞同地道:“你干什么?”

    “威哥,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跑的远的,还不如让他自己走,不然里面楼梯那么陡,咱们哥几个还得架着他,太费劲。”

    那人沉吟了一下,觉得也是,于是上前,看似亲密地抓住了沐嘉树一侧的胳膊,手/枪隔着衣兜抵在了他的腰间:“请吧,沐少。”

    沐嘉树一声不吭,目不斜视,一副天下第一好人质的样子,跟着几个人走进了大楼。

    他们上到第三层,面前是狭长逼仄的走廊,一直走到了尽头,那个男人才推开门,松开沐嘉树,冲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自己站在门边没有动。

    沐嘉树知道不管里面是龙潭还是虎穴,自己都是非进去不可了,也没有迟疑,直接进门,只是当看清楚了房间里的人时,就连他这样镇定的人,也不免顿住了脚步。

    宋权和文慧……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沐嘉树这样一顿,身边的一个人立刻举起枪柄,用力向他的头上砸下去:“nitama的快点!”

    沐嘉树躲了过去,同时猛地一回手,握住身后那个人拿枪的胳膊,转身反拧,抬脚前踹,一下子把他踩到了地上。

    他的动作既快又利落,周围的另外几个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同伴爬到地上了,这才大惊失色,好几把黑洞洞地枪口抬起来分别指住沐嘉树的头部和胸口。

    沐嘉树被枪指着也没有硬抗,双手环胸,一只脚仍然踩在刚才那个人的后背上,看着宋权和文慧:“没猜错的话,二位应该不是想现在就杀了我吧?既然如此,态度最好客气一点,不要什么东西都来跟我乱吠。”

    房间里有片刻的沉默,宋权道:“把枪都放下。”

    指着沐嘉树的那几个人慢慢放下了枪,文慧撇了下嘴,但也没什么。

    沐嘉树若有所思地看了宋权一眼,在他没发现之前收回目光,文慧顿了一下,反而破天荒地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沐少得对,是手下的人不懂事,竟然敢得罪沐少,我回头教训他们。你请坐。今天我请沐少到这里来,是有些事想请你配合一下了。”

    沐嘉树淡淡道:“好。”

    他抬脚放过了被自己踩在地上的人,真的坐在了旁边的一个位置上,看着文慧道:“文老板请讲,千万不要客气。”

    文慧的表情复杂。也奇怪,明明是同一个人,她当成沈树的时候,内心全是鄙夷,开口就是呼来喝去,自从上次意识到这个人似乎竟然真的就是当年的沐嘉树,她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态度中却不由透出了一些敬畏。

    “我需要你……”

    “行了,你闭嘴吧,让我自己跟他。”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断了文慧的话,紧接着,声音的主人也匆匆地进门了。

    沐嘉树转过头,同沐浩倡四目相对,眼底有着莫名的情绪。

    沐浩倡很快避开他的目光,直接拿出了几分财产转让以及公司授权的文件递给沐嘉树:“签吧。”

    沐嘉树盯了他一眼,放在手里翻了翻,直接扔到了地上。

    文慧道:“你……”

    “你别插手这件事了!”沐浩倡再一次断她,自从之前看过了那段视频,他对文慧的态度就是一直如此。

    他自己重新把文件从地下捡起来,在手心敲了敲,向着沐嘉树:“今天你落在我手里了,是不是很意外?较量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是咱们两个谁占下风?”

    沐嘉树反问道:“这种方式?”

    沐浩倡笑了笑,拍去文件上的土,重新递给他:“不管是哪一种方式,你既然输了,就要输得起。现在是死是活你自己选一个,我只给你三个时的时间。”

    他看了看表:“下午五点之前,我希望你把这些东西签好字给我。”

    田勇并没有躲藏起来,而是就坐在训练营的值班室里,桌上放着两杯水,倒好像在等什么人。

    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脸上露出笑容,向着门口望去,看到卫洵一脚把门踹开,大步走进来。

    卫洵心急如焚,简直一点给田勇话的余地都没有,上去直接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把人抻起来,咬牙切齿地问:“文世和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田勇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稍稍消退:“我不知道,刚才于宪去追了,这里总不能连执勤的人都没有。你是在怀疑我吗?”

    卫洵直接一拳在他的肚子上,田勇立刻被他的弯下了腰,疼的半天直不起身来。

    卫洵道:“少他妈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我知道肯定是你把人放进来的,他们去哪了?”

    田勇平静地:“你这样怀疑我也太让我失望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可是之前我已经给你过电话了,只是当时你在忙没有接……”

    卫洵二话不,又是一脚,把田勇踹出去之后还上前要,没等过去,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了。

    卫洵一把把人甩开,回头看了一眼:“于宪,你别多事!”

    于宪震惊地:“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会起来?先冷静一下……”

    田勇冷笑:“有人自己心里着急,拿别人撒气呗。哼,你就觉得姓沐的一个人是人,我们这些兄弟就屁也不顶一个!”

    卫洵怒极反笑:“你少给我扯淡!你以为你装模作样地了那么一个电话就能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做梦吧!于宪,你是几点出去追人的?”

    于宪和卫洵一起出过很多次任务,卫洵知道他有个习惯,就是做任何事情之前,无论时间多紧张,都要先看一眼表,果然于宪愣了一下,准确地回答他:“十一点十分吧。”

    卫洵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砸到了田勇身上:“nitama要不要看看你给我电话的时间是几点?!都过去快一个时了!”

    于宪惊讶地看着田勇。

    田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过了一会,没有认错,反而扶着身旁的桌子,慢慢站起身来。

    刚才卫洵那两下的不清,他起身的动作十分费力,不过在场的没有人过去扶他。

    田勇道:“卫洵,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给你挡过一刀?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好!咱们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风风雨雨也七年的兄弟了,你今天就一点旧情都不算念了吗?”

    卫洵面无表情:“所以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下狠手,所以什么都不算,是吧?”

    田勇昂然看着卫洵,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他知道对方重义气,知恩图报,还真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田勇挺想看看,在卫洵心里,到底是沐嘉树重要,还是他和原则更重要。

    卫洵盯了他片刻,声音中没有一丝的波澜:“你这是要挟我了,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

    他一边一边把手伸进裤袋里,田勇想回答,却发现对方的是陈述句,并没有听自己话的意思。

    卫洵兜里装着一把军用的折叠刀,他拿出来,开,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照着自己的左臂捅了进去。

    周围传来惊叫声,田勇目瞪口呆,魏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攥住卫洵的手腕,想要把他的刀抢下来,于宪连忙转身跑出去找刚刚给黎青看过伤的医生。

    卫洵却十分冷静,甩开魏的手,自己把刀子拔出来,按住伤口,于宪匆匆跑回来,把绷带递给他,卫洵也接过来草草将胳膊裹住。

    田勇道:“你、你……”

    卫洵走到他面前,用那把鲜血淋漓的刀抵在了田勇的胸口:“你的事我都记得,你给我挡的那一下是砍在左胳膊上吧?我今天还你,咱们两清。”

    魏道:“三少!”

    卫洵居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和田勇还是在回答他:“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人的,活还没活够,我也不想被枪毙。可是身上挨几刀死不了的多了,你今天要是不,咱们就试试。”

    田勇脑袋一晕,表情也显出不敢置信来,他近距离看着卫洵的神情,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战友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像从前那样胸无芥蒂地相处了。

    他被卫洵爽朗洒脱的性格吸引,可是现在的卫洵看到他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里再也没有温情,只剩下了提防和厌恶。

    他手上的刀抵着自己,田勇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卫洵是真的希望自己去死的。

    “具体的地方我真的不知道。”支撑着田勇的那股精气神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他颓然道,“我只知道他们的方向应该是高开区凤凰山那一片。”

    “凤凰山……凤凰山?!”刚才一直在旁边围观了全场的宋轸忽然一拍脑门,“我听我爸起过这个地方!卫少,你稍等,我再给他个电话!”

    宋楚盛听见宋轸问这个地方,在电话那边的口气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痛快地告诉了他。卫洵一确定地址,立刻扔下田勇,带着人就走。

    他一边走一边给沐言睿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的去向,

    “卫洵!”

    田勇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就算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面,你对我都没有……”

    卫洵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脚步没有一时片刻的停留,只是很不耐烦也很干脆地了一句:“你参与绑架已经是犯法了,还扯什么没用的。”

    没有任何的怀念不舍,卫洵的性格爱憎分明,一个人的形象既然已经在他心目中毁了,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犹疑。

    田勇下面的话再也无法出口,怔怔地看着卫洵大步走远了。

    晚霞满天,残阳摇摇欲坠。

    沐浩倡敲了敲虚掩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应答,他皱了下眉,直接推门进去。

    里面没开灯,这栋楼的朝向又不好,房间里十分昏暗,沐浩倡一眼就看见沐嘉树躺在窗前的床上,手里玩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旧魔方,呆的居然还挺舒服。

    他简直要气笑了:“你很悠闲啊?真是一点都不怕我撕票。”

    沐嘉树把对好的魔方往旁边一扔,也没从床上起来,依旧很舒适地靠在那里:“门口和楼下都守着人,你要我怎么样?硬是往外跑,还是坐在床上一边骂你一边哭?”

    沐浩倡道:“所以文件签了?”

    沐嘉树慢吞吞地:“那一摞废纸,你让我签什么?当我真的还是伪造的都分不出来吗?沐浩倡,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平气和,因为知道沐浩倡事先肯定也不知道绑架这件事,大部分可能性还是因为自己被绑了才过来的,也更因为大部分情况下,沐嘉树对着沐浩倡都可以平心静气——如果从到大什么都跟他计较,早死了。

    沐浩倡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竟然真的解释了:“我原本呢,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输在我手里是什么感觉,等你承认我比你强了,你输了,我再放你出去……哦对了,带你出去这算是救命之恩吧?那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你有病吧?”沐嘉树沉默了一会,真诚地询问。

    沐浩倡一哂,竟然也不反驳他,道:“不过现在你得配合我,咱们想办法一起离开这里。”

    沐嘉树道:“想在我这听两句好听的再走?没有。”

    沐浩倡叹了口气,遗憾地:“原本我是这样算的,不过现在没工夫和你耗着了……”

    沐嘉树:“……我听你这话,很像杀人的前奏啊。”

    沐浩倡失笑:“这话的,你放心,要杀人的不是我,是外头那个姓宋的神经病。真的,我这还是第二回 见他,这人的身份还是真多样啊。”

    沐浩倡的话里面不出的自嘲,主要是也觉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

    他第一次见宋权是在一次婚宴上,无意中听人起这就是沈树的养父,特意关注了一下,还觉得为人挺和善。没想到这第二回 再见,人家已经成了他半个后爹。

    宋权装了这么多年,连沐嘉树、文慧这样的人都没有看出来他的真面目,不过到了这个阶段,他大概是觉得时机已到,态度跟之前比起来判若两人。

    沐嘉树一皱眉,沐浩倡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楼里头放着好几桶汽油,还有引线……我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绝对不会是文慧安排的。”

    沐嘉树只是在这句话入耳的时候怔了一下,就很快恢复了冷静。他从床上坐起来,淡淡地道:“我明白。如果我刚才没估计错的话,文慧看上去策划了这场绑架,实际上不过是个背锅的。刚才那些人拿枪指着我,宋权让他们放下,他们就放下了,根本就没想着要去听一听文慧是个什么意思。”

    沐浩倡道:“我只是想不出来他到底图什么,如果要杀你的话,应该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啊。”

    沐嘉树睨了沐浩倡一眼:“你的心理素质不错啊,知道楼里有汽油,还坐在这里东拉西扯那些没用的?”

    沐浩倡倒没跟他抬杠:“宋权就在外面的走廊上抽烟,我暂时没想到办法怎么搞定他,所以先聊两句发发时间,看他一会走不走。”

    沐嘉树沉吟了一下:“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文慧吧?”

    沐浩倡摇头,斜着沐嘉树:“她生意上没有了爸罩着,本来就步履维艰,刚刚赔了不少,过去的大部分积蓄又被某个十分能干的人借着我的手造的一干二净,可想而知心情多糟糕。她跟我要钱,我没给,是宋权做了这阵及时雨,所以文慧现在对宋权可以是言听计从,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沐嘉树道:“怪不得他做事的风格比起过去来张扬了很多。”

    沐浩倡挑衅不成了讨了个没趣,索然道:“反正宋权的目标不在她身上,她没有生命安全,至于更多的……我也管不了。”

    他的语气中透出对文慧的厌恶和疲惫,这段母子关系在沐浩倡的心里,显然已经成了一个不的负累。

    沐嘉树看了看他,忽然:“浩倡,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凭什么就那么肯定文慧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

    沐浩倡觉得沐嘉树挺有意思,他无论在什么时候,的什么事,都能这么平平静静的,好像再奇葩的东西到了他眼里都不值一提,反倒让听的人觉得是自己过激了。

    沐浩倡哂笑一声,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回避沐嘉树的问题,但还是不愿意多,简单道:“我们一起去医院做的检查,我眼睁睁看着化验结果出来的,怎么还不肯定?而且文慧没有骗我的理由。”

    他喃喃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她,但是你如果见到了她对我的态度就不会这样想了。”

    他虽然从跟着母亲住在美国,但是孟如的生活方式一向洒脱。看腻了一个地方的风光以后,就会立刻搬家寻找其他的新鲜感。沐浩倡居无定所,再加上一直清楚母亲和父亲的感情不好,母亲又总是在思念哥哥,这导致了他内心严重缺乏归属感。自从遇见了文慧以后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微不至的母爱,这导致了沐浩倡对于血缘关系有一种特殊的执念,也是他迟迟不愿意放弃文慧的理由。

    沐嘉树皱了下眉,文慧是没有理由,可是宋权呢?

    他虽然这样猜测,可手头没有证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和沐浩倡。

    “人走了吗?”沐嘉树换了个话题。

    沐浩倡顺着门缝向外面扒了一眼,烦躁地骂了一句:“妈的,还不走!”

    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原本如果只有文慧的话,沐浩倡有绝对的信心自己能够搞定,但半路上杀出来这么一个叫宋权的,他是真没把握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独自过来。

    沐嘉树道:“你的手机呢?”

    沐浩倡道:“没用,这里面有信号屏蔽器,什么都传不出去……这样吧,你把宋权叫进来,咱们两个收拾了他算了。只要制伏了宋权,别人都不是问题。”

    沐嘉树看着他,沐浩倡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简短解释:“你叫进来,我藏起来,他一进来,咔嚓!”

    沐嘉树:“……”

    倒也是个办法。

    他点了点头:“我想办法把他单独叫进房间,你藏起来。”

    沐浩倡左右环顾一下,从地上捡了一截用废了的椅子腿,也顾不得脏,直接躲到了床底下,示意沐嘉树可以了。

    沐嘉树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把门推开,刚刚张口要话,却发现就是沐浩倡藏起来那么一时半会的功夫,宋权居然已经走了,门口像刚才一样,只剩下两个看门的壮汉。

    这两个人已经听见了沐嘉树推门的声音,一起朝他看过来,其中一个粗声粗气地问道:“干什么?”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犹豫的话一定会让对方起疑,沐嘉树随机应变,张嘴就编:“这位大哥,这屋子里好像有一只老鼠,请问能不能给我换一间?”

    两个壮汉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其中一个嘲讽地:“你子还以为是出来旅游吗?到了这份上,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我就劝你还是消停一会吧。”

    沐嘉树故意皱起了眉,像是有些为难,但很快,那为难的表情又被厌恶占领了。

    他从手腕上摘下自己的表,直接塞到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地位更高一点的人手里:“大哥,不是我故意找事,实在是……从就怕这种东西,我知道换房间可能不大方便,那能不能那麻烦大哥帮我把它赶出来?”

    他的手表一看就价值不菲,那个男人攥在手里,觉得心里一热。

    他已经决定要帮沐嘉树这个忙了,只是不想那么痛快地答应他,反而看着沐嘉树手上的戒指,问道:“你这个东西,也挺值钱的吧。”

    沐嘉树笑了一下:“还可以吧,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