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沐浩倡的悔恨
眼前这个人无论是不是真心想笑, 唇角都总是微微上扬着的,可是这句话时那一个乍然的笑容却分外真挚, 把人看的一愣。
男人回过神来,看沐嘉树不理自己的暗示,索性直接上手去抓他的手腕, 半是强迫半是劝告地:“甭管是什么戒,你出去之后想买多少买多少, 要我,现在这么一个戒指恐怕还比不上好好睡一觉有用吧。”
沐嘉树架住他的手:“这位大哥要是不愿意帮忙我也不能强求, 不过这个戒指不能给你,你要是不管, 那就算了吧。一会二哥来了, 我再让他给我换一个房间。”
那个人本来有点生气,被沐嘉树这么一又犹豫了。他们看门也是换班的,刚刚没有看见沐浩倡进房间, 却也听这次被绑的是他弟弟,虽两兄弟貌似感情不好,但这种事毕竟难, 能少得罪人还是留点余地的好。
他想到这里, 还是松口了, 跟另外一个人:“我进去看看, 你在这里看好了。”
听话的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再什么别的,眼睁睁看着同伴将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塞进了自己兜里, 跟着沐嘉树进门了。
他听见同伴在问那个娇气的大少爷:“老鼠呢?在哪里?”
对方回答:“门后,麻烦大哥看看吧,我不敢过去。”
门被关上了,他也不再当回事,无聊地收回了目光。
就在那个人走到门口弯下腰去的一刹那,沐嘉树突然扑上去,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紧接着沐浩倡从床下闪出来,抡起木棍照着那人头上就是一下。
对方显然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在,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沐嘉树轻轻把他身体放在地下,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沐浩倡轻轻舒了口气,两个人配合完美,他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忍不住侧头向沐嘉树笑了笑。
沐嘉树还了个笑容,低声道:“还有一个。”
沐浩倡声:“妈的,可惜不是宋权,不然一次性解决了。这第二个怎么弄进来?”
沐嘉树道:“你不用管了,回去藏好。”
沐浩倡重新趴在床底下,眼睁睁看着他哥哥一脸慌张地推开门跑到外面,冲着自己的方向喊:“大哥,你刚才可没你也怕老鼠啊,这可就不厚道了,现在老鼠跑到了床底下,我还怎么睡觉?你要是抓不住,不然把表还给我,我还是让另一位大哥……”
沐浩倡:“……”
门外的另一个人本来就为了同伴当着自己的面独吞好处感到愤愤不平,听沐嘉树这样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进屋道:“老鼠在哪里……啊!”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两个人如法炮制,再次放倒。
沐浩倡扔下手里的椅子腿,道:“快走。”
沐嘉树把其中的一个男人拖到床上,用被子盖起来,沐浩倡跟在他身后,两脚干干脆脆地将另外一人踢到床下,这才一起快步出门。
太阳渐渐下沉,两个人走出房门之后,走廊里的光线已经十分昏暗了,沐浩倡声道:“你跟着我。”
他没有走楼梯,而是找到了长廊尽头的一个半人多高的暗门,带着沐嘉树走了进去。
这里是大楼未建好时为了施工方便特意搭成的建筑用楼道,沐浩倡本身就是搞房地产的,对这方面当然门清,之前上来找沐嘉树就是通过这里,因此谁也没有发现他。
不过这个地方隐蔽是隐蔽,可惜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再加上地上都是杂物,两个人走的磕磕绊绊,心里不约而同地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为什么会和身边这个人,同时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别是在做梦吧?!
沐嘉树被绊了一下,连忙扶住旁边的墙,眼前一道微弱的蓝光亮起来,沐浩倡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我本来是想省点电的,算了,还是先快点出去要紧。”
沐嘉树道:“有信号了吗?”
他一边问,一边借着沐浩倡手机的光亮在地上梭巡,看见一把有些生锈的折叠铅笔刀,就弯腰捡起来放进衣兜里。
沐浩倡试着给卫洵发了个定位,半天没有发出去,皱眉道:“不行,一直显示发送中。”
沐嘉树摇了摇头:“走吧。”
他不喜欢这样没有计划,没有后手的冒险,要是宋权正常的话,沐嘉树或者还想和他谈一谈,但是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这人不光有病,还病得不清,跟他交流还不如冒险尽早离开。
其实不得不,沐浩倡在靠谱的时候还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他在发现了宋权不对劲之后,已经第一时间思考了脱身之计,在楼里面反复踩了好几次点,才规划出了这么一条安全系数非常高的逃跑路径。
大概除了他以外,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条建筑用楼道,两人一直快要下到一楼,都没有碰到任何宋权的手下。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就在他们眼看快要成功出门的时候,那扇的暗门一下子被人从另一面推开了,一个娇的人影闪了进来,重新合上门。
她进门之后一抬头,正好跟沐浩倡和沐嘉树来了个对脸,沐浩倡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微弱光线幽幽地映在三个人的脸上,对方立刻尖叫起来。
“靠!SB!”
沐浩倡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事坑爹货,他只来得及骂了这么一句,门的另一侧已经传来人声:“快过去,那女人在那里!”
沐嘉树推了他一把:“往回跑!”
沐浩倡反应过来,心里郁闷的滴血,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不走回头路也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他一咬牙,只好掉头重新上楼。
沐嘉树顺便提醒了那个惊呼的女人一句,就没再管她,也跟着向楼上跑去。
身后的脚步声逼近,此处的看守闻声而来,沐浩倡跑在最前面,一脚把门踹开,拉了沐嘉树一把,果断向外面冲出去。
这一回算是彻底把人给惊动了,后面的人还没有追上来,前面反倒又来了一帮,沐嘉树侧身避过迎面过来的拳头,紧接着一个过肩摔把其中一个男子冲着后面的追兵砸了出去,一直跑在他身后那个女人尖叫了一声,拽住沐嘉树的胳膊:“帮帮我!”
沐浩倡道:“闭嘴,你这个败家娘们!”
沐嘉树:“……”
他拽开那个女人的手,随手把她扯到自己和沐浩倡的中间,那个地方应该稍微安全一些,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那沐嘉树也实在顾及不了太多了。
他拉扯的时候无意中扫了那个女人一眼,却顿时吃了一惊。
这个人他居然还有点印象——还和没有和卫洵相认的那阵子,沐嘉树跟着卫洵去医院看李奶奶,曾经碰见过文世和一脚把一个女人踹下楼梯,眼前的正是她!
但让他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面前的女人半边脸上被划了几道长长的口子,风干的鲜血糊在伤口周围,看上去分外可怖。
又是毁容!
这人烦是烦,但居然可以带着这道伤跟上自己和沐浩倡的速度,沐嘉树简直要有点佩服她了。
一声枪响,他就地一滚,险险让开。
沐浩倡冷着脸道:“冲谁开枪呢!一个个都瞎了眼,看不清我是谁?”
对面的枪声果然停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迟疑道:“沐二少?”
沐浩倡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对沐嘉树道:“什么都别,跟着我走。一定要跟紧。”
他迎着包围,昂然向前走了两步,眼看就要拐弯,手臂忽然被沐嘉树一把攥住:“别动!”
冰凉的枪口抵在了沐浩倡的额头上。
枪口后面,是宋权同样冰冷的微笑。
沐浩倡东躲西藏了这么长时间,也早就是一肚子的火气,被抢这样指着,先是一惊,随即竟然冷笑起来:“先前叫都不叫一声,跟在文慧后面的狗现在居然自己冒出头来了,真是,我就想知道,今天的太阳还是东边出来的吗?”
宋权悠然道:“二少这是生气了啊……”
沐嘉树之前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没有话,实际上是在观察对方的每一个举止,他发现自从他来到这座废楼里,宋权从始至终都从来没有跟自己直接进行过任何一次的对话。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沐嘉树才会觉得,或许宋权对沈树还是存在着一丝过去的情分在的,他会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目的可能也不仅仅是图财或者杀人。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沐浩倡这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居然就挑衅开了,沐嘉树也没空再多想了——两个神经病遇到一起,绝对是天雷勾动地火,不擦出火花都难。
宋权话音未落,沐嘉树忽然一步踏上,抓住枪膛,直接向上一抬。宋权本来正在扣动扳机,这下意外之余,居然真的被他扳了过去,那一枪就到了天花板上,一声巨响之后,墙粉和灰尘簌簌地落了下来,弄得人满身都是。
沐浩倡被沐嘉树往后一推,踉踉跄跄地退后两步,一瞬间腿都有些发软,他刚才一时意气不管不顾,这时候意识到如果不是沐嘉树那一下,自己真的已经被一枪爆头了,这次一阵后怕。
沐浩倡虽然把这一枪躲过去了,但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却一直指着他们,宋权转过头来正视沐嘉树,沐嘉树慢慢松开他手里的枪。
沐嘉树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你为什么……”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后面的话他没想到应该怎么,干脆就不了,欲言又止地看着宋权。
他对宋权有信心,相信他一定会自行脑补的。
沐浩倡:“……”
不用他多言,宋权果然自己张嘴了:“现在你是要和我做对了?”
沐嘉树道:“不是你把我绑来的吗?”
宋权笑了起来,摇摇头:“傻孩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布置这一切,是为了……”
他到一半忽然不了,话锋一转,指了指沐浩倡:“来,树,给你这把枪,你先把他的一条腿废了,我就告诉你。”
沐浩倡:“……”
看见宋权指向自己的手指,他实在觉得心情非常复杂,明明一开始应该是自己占了上风,没想到形势大逆转,他没能成功让沐嘉树欠自己的人情,反倒被人制住了。
沐嘉树眼角的余光瞥了沐浩倡一眼,发现他倒是很争气,刚才鬼门关走了一圈,现在又面临着断腿的危机,居然还能稳稳当当站在那里,不容易。
他接过枪,却不举起来,低着头道:“我不敢。”
宋权道:“你不敢?不会吧。我看你刚才抢我手里的枪可是痛快的很……看来在沐家的这段日子,你学的不少。你真是变了。”
沐嘉树心念一转,冷冷地道:“我觉得你也变了,你抓我来,又不是有恶意,那么跟我解释原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过去什么事都和我,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我!”
没想到沐嘉树的口气突然硬气起来,宋权一怔,竟然不觉得生气。
对方这幅样子,忽然让他想起了沈树时候。
这孩子胆,遇见谁都怯生生的,唯独面对自己的时候一点都不见外,撒娇耍赖,大呼叫,一点规矩都没有,可是却让他能够感觉到这才是亲人。
虽然一开始宋权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他清楚身世的孩子,可是渐渐地,他会想如果这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该有多好啊。他也是联系自己和沈晴之前的一个纽带,只有一起带孩子出去玩的时候,他才会感觉两个人就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不管再怎么变,这毕竟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宋权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沐嘉树则趁他出神的时候,悄悄转了转自己手中的枪口。
他的额角渗出一点冷汗,脸色则十分平静,悄悄在心里计算着角度。
“砰!”
沐浩倡猛然拽了沐嘉树一下,身后过来的一枚子弹擦着沐嘉树的右臂划出一道血花,又中了他斜前方一个还来不及反应的男人。
文慧带着几个人跑过来,手里还攥着枪,刚才那一下显然就是她的:“浩倡,他刚才是要杀你,你怎么回事?”
沐浩倡知道沐嘉树刚才是在瞄准宋权,听了文慧的话气道:“什么时候你才不能瞎搅和?”
一句话刚完,宋权的枪口重新对准了他的脑门:“文姐,我刚刚让你乖乖地在房间里面待着,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呢?真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
沐嘉树跟沐浩倡对了下眼神,没话,按住了胳膊上的伤口。
文慧不敢再动:“宋权,你到底有什么条件,直接开出来不就好了吗?”
这几方的关系错综复杂,结成了一张密网,将在场的每个人都辖制其中,动弹不得。
目前谁也没办法将这种微妙的平衡破。
宋权刚刚因为沐嘉树的话而产生的恍惚已经烟消云散,嘴角噙着笑把沐浩倡扯到自己身边,交由一个手下挟持,慢慢地:“提条件?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沐浩倡简直被他这冷飕飕的语气渗出了一身白毛汗,下意识地想起来之前见过的那些汽油,他想给沐嘉树使个眼色让他找机会先走,对方却一直没有抬头。
宋权也看了沐嘉树一眼,回头问一下手下的人:“文世和呢?”
在场的人同时一愣,都没明白宋权找文世和的用意,文慧甚至早就已经把他忘到脑后去了,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落到了宋权手里。
文世和被带上来,全身上下狼狈不堪,见了文慧立刻发疯一样地大喊:“妈!妈!你救救我吧!这人就是个疯子啊,你要是再不管我,我真的要死了!”
宋权微笑着指了指沐浩倡:“可怜的文少啊,叫的再大声也没用。你觉得有咱们沐二少在这里,你妈妈还会管你的死活吗?”
文世和不理他,又叫:“妈!”
文慧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只对宋权:“你到底想干什么?”
文世和眼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宋权道:“没什么,就是有很多账没算清楚,我想大家聚在一起,比较好理。”
他俯下/身,看着跪在地下的文世和:“文少一直喜欢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别人,现在情况反过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文世和道:“喂!我以前就算有的时候对你不太礼貌,但也不是什么大仇,你至于这样吗?你放了我,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我在外面还有一大笔财产,我妈的很多财产都被我悄悄转出去了,你要是要,我都给你!”
文慧又气又怒:“原来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文世和头也不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都是各为自己,你不也没把我当回事吗?”
宋权笑着:“文少很识相,如果你一开始断别人腿的时候也这么识相,不定就没有今天了。”
沐嘉树一怔,宋权看了看他,笑着:“树,你得记着,这个仇可是我替你报的。”。
在他话的同时,文世和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宋权的手下真的活生生把他的腿断了,在场的人全都没有出声。
宋权又看着那个毁了半张脸的女孩:“解气吗?”
那女孩显然对他非常畏惧,听见他跟自己话,立刻向后面躲了躲。
文慧道:“你这个疯子!她的脸本来就是你毁的,这会又来当什么好人!”
看来毁容案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没错了,和卫洵一样,沐嘉树也立刻联想起了宋权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宋权好脾气地:“那当然是看我的心情。”
身后有人匆匆而至,附在他耳边了几句话,宋权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居然很高兴:“好了,时间到,让我来为大家找一个更好的聊天地点吧。”
他用鞋尖抬起文世和的下颌,文世和惊恐地看着他,宋权道:“你放心,我不杀你,就是希望你能爬的快一点,不然被大火烧死了,可千万不要怪我哟。”
卫洵从宋轸和田勇的话里面凑出了一个大致地址,其实还不能完全确定,可是他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干等下去非发疯不可,连沐言睿都顾不得等,干脆直接带人跟上警车一起过去。
这次沐家两个兄弟被绑架,警局里面负责的还是个老熟人,正是之前跟卫洵过交道的廖凯,警/察局现任的副局长。
他起初跟文家的关系不错,得过不少好处,对很多事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回企图捞文有莲出来被卫洵直接顶了回去之后还一直愤愤不平,结果没想到转眼间风云变幻,文家倒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这次听出了这件事,廖凯生怕卫洵因此迁怒到自己身上来,第一时间要求接下任务,算亲自上阵把人弄出来。
往坏了想,就算弄不出来,他多少也能将功抵过,洗刷一下过去上的文家标签。
警车出发了没多大一会,卫洵就也开着车追了上来,直接一脚油门拐弯超车,别到了一排警车的最前面。
看清楚了人,廖凯噎在嗓子里的大骂有咽了回去,连忙下车:“卫少,你也来了。这是?”
卫洵下了车他才看清楚,对方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浅灰色大衣皱皱巴巴的,上面还稀稀拉拉沾了不少血迹,再配上卫洵的表情,看上去不像去救人,简直像刚杀了人。
他一眼就看见卫洵胳膊上和手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弄出来的,眼前顿时一黑,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即将被卫政委一枪爆头的命运。
“卫少,你这伤没事吗?这里还是交给我们,保证把两位沐少……”
卫洵皱着眉头道:“你们去救人动静还这么大?警灯在车头上一闪一闪的,是觉得绑架犯都瞎吗?”
廖凯:“……”
卫洵实在没什么跟他聊天的心情,硬邦邦完这两句话之后摔门上车,重新在前面开路。
他心急如焚,只是宋楚盛大概是很多年之前到过这片地方,虽然给了宋轸地址,但依旧不太准确,卫洵原本担心绕来绕去的找还要花费很长时间,却在快要到达地点的时候,正好收到了沐浩倡的信息。
当那三个字在手机上亮起来的时候,卫洵心中狂跳,连忙点开微信,只是动作哆哆嗦嗦,连手都不听使唤了,好不容易才看见沐浩倡发的是什么。
是定位!
只有一个定位,里面没有附任何的话,他不知道那是沐浩倡和沐嘉树还在楼道里的时候,沐嘉树让沐浩倡试手机有没有信号才给自己发的。只不过当时没发出去,一直显示的是发送中,没过多久,沐浩倡出了大楼回复信号,手机就自动给卫洵重发了过去。
沐浩倡如果还想的到给自己发定位的话,那沐嘉树多半也没事!
卫洵精神一振,找准方向,车子飞快地冲出,他身后的几辆车立刻紧紧跟在后面。
跟卫洵同车的都是部队里的人,他全神贯注地看车,旁边副驾驶上的于宪忽然不确定地了一句:“怎么回事,前面那是……着火了?”
卫洵猛地抬头,眼睁睁看见前方一道火光乍起,映红了半边天空。
他脑袋一懵,当时就觉得一股热血直接冲了上来,不管不顾地狂踩油门,直到车过不去了,这才飞快地开门下车,朝着那座着火的大楼狂奔过去。
于宪吓了一跳,连忙一边下车一边喊:“拉住他!快拉住他!”
他话音未落,卫洵倒自己先摔了一跤,身后冲上来的两个战友按住他的手臂,也不知道是想扶他起来还是按住他,反正就是把他的胳膊死死地攥着,卫洵狂吼:“快松手!快救人啊!”
在场的人已经拨了火警,谁都想救人,可是没用——火势实在太大了,一点让人冲进去的余地都没有。
一截熊熊燃烧的断木砸下来,整个二楼向下塌了半边,杂物与火花一起溅开,什么东西落在了不远处。
他们现在离火场实在是太近了,两个拽着卫洵的人拼命将他向后扯,卫洵一抬头,就猛地看见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熠熠生辉。
那被火光映亮了的东西是——手表?
他忽然觉得全身发软,胸口好像被大锤狠狠地了一下,哑着嗓子道:“那、那块表……”
身边的两个人依旧死死地拽着他,魏刚刚跑过来,听见了卫洵的话,抬头一看,连忙飞快地跑过去,用袖子包住手捡起那块表。
旁边的人立刻叫:“快回来!”
魏反身向回冲,刚跑到卫洵身边,又是一条燃烧着的横木砸下来,彻底阻隔了刚才的那片空间。
他把表用凉水浇了一下,递给卫洵,这回可以看清楚了,那确实就是沐嘉树的手表。
很多人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卫洵的表情也就知道了,一时都沉默下来,也不知道应该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是,卫洵却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只是默默将那块表放到了衣兜里。
大火熊熊地燃烧着,消防队终于赶到了,可是火势太猛,一时半会根本就扑不灭。
现在本来应该是最着急的时候,但卫洵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麻木,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做了,整个人被一种深深的疲惫笼罩,面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或者是他这一生,就从来都没从梦中醒来过。
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沐嘉树的死亡重复地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每次到了天明,梦醒的一刹那,他会因为那结束松了一口气,片刻之后却又发现要面对更加残酷的现实。
这种焦灼与绝望,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卫洵有的时候就想,这么痛苦,倒不如和沐嘉树一起死了算了,到了这份上,他真的是也活够了。
而现在他突然又萌生了这种念头,可是心里这样想着,理智上却知道不能放弃,无论什么时候,不到最后一刻,都千万不能放弃希望。
他头脑中一片混沌,木然瞪大眼睛看那帮人救火,心里忽然想到,就在上午的时候,树还要和自己一起去新西兰呢。
为什么一定要互相的算计,伤害,争抢,每一个人都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又是几辆车开过来,旁边似乎有人在话,卫洵没理会,隔了两分钟,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卫洵抬起头来,看见一张与沐嘉树有几分相像的脸。
“沐叔叔。”
看见这张脸,出一个“沐”字,他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一点力气,勉强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您来了,树和浩倡肯定没事,那个,一会就救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非常镇定,条理清晰,实际上在别人听起来语无伦次,一看就是心乱了。
沐言睿的神情倒是很平静,从旁边拿过一瓶水亲手拧开,又递给卫洵:“洵,喝口水,树和浩倡应该是没事,你喝点水吃点东西,咱们去找他们。”
卫洵手里的水大半瓶都洒在地上了,他颤声道:“沐叔叔……”
沐言睿道:“喝水!”
卫洵立刻把剩下的半瓶水都喝了,沐言睿这才道:“我刚才抄了近路来的,方向和你不一样,远远看见几辆车向着河口那边开过去了。我觉得肯定是宋权事先得知了警/察过来的消息,故意放火烧了这里再带着人转移。”
河口是京城周边的一个县城,正靠着大海,宋权多半是想由车换船,从海上转移。
宋权的撤退的速度不慢,幸亏由于卫洵半路上让所有的警车都卸去了车灯,一路上行进的比较隐蔽,所以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些迟了,竟然半路上被沐言睿撞到了一点行迹。
卫洵本来也应该想到楼里的人很有可能跑掉了这件事——这也并不难猜。只是他关心则乱,再加上本来就对沐嘉树出事有着很强的心理阴影,刚才居然一点也没有怀疑过。
他简直觉得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话,不过现在可顾不上欢欣鼓舞,理智一恢复,刚才的焦灼敢又涌了上来,着急忙慌地道:“那我们……”
沐言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带了专业的保全人员,已经暗中追上去了,只不过对方一直在兜圈子。等到确定了宋权他们要去的地点咱们再靠近,不然恐怕又要草惊蛇。”
卫洵连连点头,沐言睿又道:“我已经让人给你买东西去了,你多少先吃点,保持体力,咱们很快就可以走。”
看着孩子都憔悴成这样了,沐言睿本来有心不带卫洵过去,可是看看对方的表现就知道那恐怕是不可能,他也就没多废话,心中隐隐闪过一丝疑惑,很快又消失在了对儿子的担忧里。
正如沐言睿所预料的那样,宋权带着沐嘉树和沐浩倡绕了几个圈子之后,就径直往海边去了,他在那里准备了一艘大船。
由于宋权对沐嘉树的另眼看待,他身边虽然有几个人看守,但好歹行动还算自由,沐浩倡就要惨的多了,一路上被人架着,好几个枪口对准身上各个部位,走的跌跌撞撞。
几个人一直上了船,看船的人连忙迎上来,宋权对他吩咐着什么,沐嘉树忽然一转身,凑到沐浩倡面前。
旁边的几个人警觉地看着他,沐浩倡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沐嘉树微笑道:“二哥,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很后悔?”
沐浩倡:“……”
句心里话,他目前……实在是对“二哥”这两个字有点过敏……
跟了他们这么半天,就算光是旁听,都已经让旁边的人有点明白了这两位大少爷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现实生活中的豪门恩怨头一次见,但好歹电视还是看过一些的,眼看原来沐嘉树是想要冲着沐浩倡秀一秀优越感,顿时心领神会,不再像起初那么紧张了。
沐浩倡脸色古怪的像活生生吞了一只苍蝇,量了一下“中二版”的沐嘉树,还是无奈地选择了配合他的演出:“滚一边去,别让我看见你那副人得志的嘴脸。”
沐嘉树亲密地替他理了理衣领和袖口,脸上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回头看了看正在和人话的宋权,声道:“哟,二哥真是了不起,不单坑我的时候嚣张,到了现在还不信邪。你是不是觉得你那个妈还能帮你啊?别做梦了,我友情提供你一条消息,今天到了这船上的人,除了我和爸爸,谁都活不了。”
沐浩倡因为他那句“爸爸”心情复杂了一下,暗暗感慨大哥其实也挺不要脸的,而且意外的演技很好。
他此时已经明白了沐嘉树的用意,故意装作愣了一下,又不在乎一样道:“胡扯,这么多人呢,他杀得过来吗?”
沐嘉树笑的没心没肺又炫耀,就像每一个二世祖坑爹货那样,毫无顾忌地揭了老爹的底:“这有什么杀不过来的?就像刚才楼里的那样,一把火全都得完蛋,你看之前楼里面有那么多的人,现在活着出来的能有几个?哈,二哥,自求多福吧!”
他完之后,轻佻地拍了拍沐浩倡的脸,得意洋洋地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沐浩倡的眼神不动声色扫过自己身边故作镇定的手,默默握紧了刚才沐嘉树趁理袖子时塞进他手中的刀,冷嗤一声:“哼,扯淡。”
站在他左右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底看见恐惧。
他们负责看管沐浩倡,所以是先离开的一批,并没有过多关注后面的情况,这时候听沐嘉树一才想起来,似乎好几个同伴都没有跟上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要离开的消息!
宋权这个人,实在是心狠手辣。
沐嘉树刚刚跟沐浩倡完了话,文慧就过来了,反正刚才那一枪过后,她跟沐嘉树已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声色俱厉地问他:“你想把我儿子怎么样?!”
沐嘉树慢悠悠地:“当然是让世界上再没有这个人最好了,他要是死了,整个沐家可就再也没人和我争了。你不是一直这样想吗?怎么现在反倒问起我来了。”
沐浩倡的表情相当复杂,动了动嘴,还是没话。
文慧怒道:“杂种,你敢!”
沐嘉树冷笑一声,微微压低了声音:“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没有自保的能力了,文慧,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比较好。别挑战我的耐心。口口声声别人是杂种,你觉得自己很高贵吗?你是个什么东西,咱们互相之间,心知肚明。”
沐嘉树今天画风不同,扮演的是熊孩子人设,文慧还是头一回听他把话的这么直接,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生生给了个大嘴巴子,抬手就要。
她的手还没招呼过去,就被人从后面攥住了,宋权道:“这是干什么?”
沐嘉树等的就是他,摇了摇头,故意:“文老板心疼自己家孩子吧。”
宋权一甩手把文慧搡到一边,冷冷道:“不管什么原因,你可弄清楚了,如今这里已经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了。”
沐浩倡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宋权,你有什么跟我就行了,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这还是自从他知道沐嘉树的事以来第一次明明白白向着文慧话,文慧顿时眼眶一红,表情又欣慰又感动。
宋权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甚至举手鼓了几下巴掌,赞叹道:“真是母子情深,真感人,沐二少也算是仁义了。文姐,他要是你的亲生儿子,我还真要替你高兴呢。”
文慧不耐烦地道:“别东拉西扯的,现在船也上了,你想怎么样……你刚才什么?”
她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宋权那句话的意思,突然之间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一下,不出的恐慌害怕:“你到底什么意思?”
沐浩倡虽然没有话,但也是紧紧地盯着宋权,脸色发白。
几个人里面唯有沐嘉树之前和卫洵讨论过这个问题,虽然之前不是十分肯定,但此时听起来毕竟不像别人那么惊讶。
他在心里面暗暗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个时候沐嘉树还不知道,其实他和卫洵所猜测出来的那些,也还不是全部。
宋权带着恶意的微笑,慢慢道:“我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文姐,沐二少,当年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跟班的,沐二少估计连正眼都没看我,可是文姐应该记得,那用来做亲子鉴定的样本,是谁拿过来的吧?”
正如沐浩倡所,给他看的那份鉴定书的确是原版,但谁也没想到,宋权换掉的,是从他血管中抽出的血样。
文慧不可思议地:“是你把样本给换了?所以浩倡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换成了谁的?”
她的心里越来越慌,语无伦次:“你、你……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里?”
宋权突然看了沐嘉树一眼,沐嘉树莫名其妙地与他对视,接触到他的眼神,心中突然一沉。
然而宋权却没别的,只是道:“你儿子早死了。”
文慧道:“不可能!你骗人!你骗人!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你有他的血样,你是不是把他害死了?啊,话!”
她一边发狂一样地喊,一面冲上去企图掐宋权的脖子,被几个人按住了,文慧拼命挣扎的时候,忽然想起她在沐言睿面前起沐浩倡是自己的儿子时,沐言睿那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或者是因为这么些年来她心心念念,一直盼望着当年那个孩子没有死,才会那么愿意相信宋权的话。
她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落空,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永远都没人来告诉自己这个真相!沐浩倡……竟然还是孟如的孩子。什么都是孟如的,即使她死了,她的影响力还是无处不在!
文慧的精神已经有些崩溃了,哭了一会,忽然又开始骂沐浩倡:“你这个白眼狼!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故意过来讹我?我真他妈是欠了你们的,好不容易熬死了你妈,又他妈遇上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沐浩倡:“……”
他的思绪同样一片混乱,想笑,又有点想哭,烦躁的几乎要爆炸,本来就不是能忍的性格,憋了一肚子的狠话,但是看着狼狈挣扎的文慧,却又莫名其妙地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落到宋权身上,想到自己当时跟着文慧去医院,本来就心情忐忑,还真是没注意过宋权这么个人物,更没有料到他会把样本换了,居然被生生耍了这么一回。
没错,就因为他刚愎自用,他自私自利,他的眼睛里只能看见自己的喜怒悲欢,才会让人趁虚而入,才会落到这么个尴尬的下场。
沐浩倡不敢去看沐嘉树,他一向要强好胜,原本这种情况下十分不想暴露自己的狼狈,但心里煎熬,还是忍不住道:“那我……”
宋权倒是回答的痛快:“沐二少当然该是谁就是谁,只是这些日子可多谢你护着文家,大树底下好乘凉,也让我借了点光。”
沐浩倡简直快要吐血了,然而他看了一眼文慧的神情,又觉得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惆怅和失落。
文慧不是他的亲生母亲,这对于他来实在应该是一件值得欢欣鼓舞的大好事,可是也在这一刻,沐浩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妈妈还是早就不在人世了,他还是个没妈的孩子。这个世界上,真正让他感觉到母爱的竟然是间接害死母亲和哥哥的仇人。
沐浩倡忽然一下子捂住脸,后退几步,靠在船舷上。
甲板上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唯有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女人撕心裂肺地哭骂,尖锐而又绝望,仿佛要一直穿透鼓膜,扎到心里面去。
沐嘉树突然道:“你的那个孩子,是我吧?”
沐浩倡震惊地看着他,文慧的哭声一下子停了,宋权则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为什么这么,就因为我刚才看了你一眼?”
沐嘉树道:“不是,我猜的。我想你一直那么恨我妈,恨到不惜去给无辜的人毁容来发泄情绪,那把她的孩子抱走,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想起了宋权原来对自己过的话,他他跟沈晴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都要捂热了,但沈晴始终没有喜欢上他,心里也始终惦记着沐言睿。
在这种情况下,宋权真的会甘心情愿地给沐言睿养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