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锤炼
“难道你不觉得冷吗?”罗津瞳孔微张,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洛秋的呼吸开始变地缓慢,背显得愈发的苍白。“不冷,”他回答,“如果你不打算帮我的话,能先过来帮我把袖子卷起来吗?我的没法从冰面上抬起来。”
罗津看上去有些失望,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么快就感到燥热了吗?”
“燥热?是的,燥热。”他仿佛昏昏欲睡,“我的双已经没有知觉了,一开始的刺痛感也消失了,这是什么修行吗?还是我已经获得成果了?”
“没有什么成果,你不过是暂时感受不到寒冷罢了。”罗津食指轻触寒冰,涟漪自他指尖散开,坚硬如石的冰台瞬间化成一汪清水,水液没有当即流下,而是在晃动中保持了原有的形态。洛秋把从液体中抽离,尽管眼前寒雾缭绕,他也当真感受不到冷意。
“你得想个法子爬上去,”罗津皱眉,“这修行还没开始。你刚才之所以感受不到冷,是因为你快死了。况卿仙医方久安人在过度的寒冷中会对冰冷的感受产生错乱,他的册子满大街都是,这点常识你没了解过吗?”
“没有。”
“也罢,你不必了解这个,我会把冰台复原,”他用右掌压覆冰冷的水面,起的一瞬间,液体再次凝固成了冰块。“你上去之后就开始修行吧。”
洛秋把袖抻到掌心,用两指勾着袖缘压在掌下,才把置于冰台上。这一次,他一纵身就翻了上去:“把水变成冰又变成水是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或者等级才可以吗?”
“并不是。”罗津看着他谨慎微的站姿,内心愈发地烦躁起来,“我刚才的解你没有听明白吗?这蕴气石的特性是寒,寒即包括了会让人觉得冰冷的一切,借助仙气可以自由转换它们的形态,只要入了生死屋,你也能轻易做到。现在,你能跳起来吗?”
洛秋感到平衡不被自己掌控,所以摇了摇头。
“你必须跳起来,然后碰到那根树枝。”
罗津凭空取来的布袋正悬空倒置,距离洛秋的脑袋三尺有余,袋口含吐出一截枯枝,挑衅般地来回摆动。洛秋屈身一跃,尚未离地半尺。
“你在害怕什么?”罗津紧蹙眉头。
他纵身使劲高高跃起,用指尖触到枝头,回落时却是脑袋向下,于是下意识用双缓冲,掌心便再次与寒冰结合。当身子完全倾倒,他似乎听到掌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疼吗?”罗津问他。
他狼狈地滚到地面,土渣和砾石刺入他那不再被皮肤防护的心,土丘和石块硌伤他的大腿和后背。他丝毫没有发出痛苦的嗓音,只是站起来盯着自己通红的双掌。
“咱得接着来,”罗津,“直到你能平稳地落在冰台上。”
他试了不下百次,从没有一次稳当地落在冰台上。罗津此前表现出的种种宽容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烦躁和不满。晨曦与鸟鸣相伴而至,他依旧在不断地尝试,散布在深紫色掌心的血滴已经凝固成了冰晶,上肢因此几度无法动弹,罗津给他注入少许温暖的仙气。“这并不能治愈你的任何创伤,但它可以恢复你的行动力,你得一直试,直到在寒冰台上站稳脚跟。”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某种锤炼吗?原先被冻的发紫的部位也变得煞白,像是死了一样,这些显眼的外伤什么时候会蔓延到我全身。”蔓延到全身时自己就死了,这话他没出口。
罗津持一卷竹简慢慢展开,脑袋随着的文字而上下摆动,“这是修行,当然也是锤炼。那些外伤是不会蔓延到你身上的,从昨晚到现在,我终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洛秋从冰台滚落下地,连疼痛都变得麻木了。“什么事?”他僵硬地直起身子,呼吸也凝成冰雾,“我会先被冻死,还是先被摔死。”
“你既不会被冻死也不会被摔死,”罗津合起竹简回,“我并未替你施法,你看那冻伤始终只维持在你的两臂上,对于一个凡人来,这可是怪事。”
仙庙的沉重木门传来刺耳响声,洛秋才注意到百米外的屋檐上已全是冰锥。此时的捕灵队员正站在庙宇左侧,遥望此处,他们一个个黑袍遮面,整装待发。罗津把竹简抛离边,隐于半空,转过身向着他的队员走过去。“你继续练,”他告诉洛秋,“我得先去趟学堂,什么时候你能在冰面上站稳了,就可以不用试了。”
洛秋的眸子上映着冰晶,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罗津迈着悠然地步伐接近队员,一番交谈后,与他们一同驾云往上空而去。
白昼将尽,刘青咬着一只未完全脱毛的死鸡跑到洛秋跟前时,他正坐在树下休息。
“你清醒着吗?”他的两臂已完全不受控制,而且奇烫无比。
刘青摸摸他的头,然后把嘴里的死鸡放到他身前,又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你吃吗?”
他甚至连摇头都觉得困难,只是眼睑低垂,算作回应。
刘青用刨了个坑,打算把这死鸡埋了,“老金家的鸡比这大多了,下次我带你去吃。”
“金克守怎么把你放回来了?”
“老金女儿要嫁人,”刘青笑出声来,“我就回来了。”
多半是怕他给喜事添乱才赶回村子,洛秋心想。两年前,富商金克守到八牛村找至交单丁五求助,要他给自家儿子配一个身强体壮的书童陪伴游学,单丁五唯有公开招募。他贴在村口的通告中,所述的报酬少的可怜,因自己已扣下大半。通告数月无人揭榜,疯子刘青就成了他的目标,被强行捆绑送去,一去就是两年。
“金克守的女儿淦吉吗?”洛秋,“她肯定是嫁给单合了,所以单合才放弃修仙吗。你去的这两年,我记得你中途回来过,当时在村口看见你,你马上就被金克守的人带回去了,你当时回来干什么来了?”
刘青抬起满布泥灰的脸,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看骆驼爷啊!”
骆驼爷五年前突然离开八牛村后就再没人见过他。洛秋不打算把这话出来,骆驼爷走后,八牛村就再也没有刘青的家人。“我得休息会儿,”他闭上眼睛前告诉刘青,“那只鸡你还是别埋了,挖出来烤了吧,火堆可以离我近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