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头碎尸案(十一)
正公厅少掌使的房间其实有两个,东面一个西面一个,褚嘉树的那间在东面,至于西间应该住的人,叫什么,在哪里,整个正公厅除了掌使江雪之外,无一人知晓。
褚嘉树面前跪着的一家人便是他一早上去没拦住的木材作坊一家人,面对这样逃避询问的人家,褚嘉树一向没有好脸色。
“为什么要跑?”
书案被他拍得直晃,一家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什么,刚刚在外面时候那股子硬朗劲像是用完了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吓唬人家!”梁正清坐在门口将左腿架在右腿上摩挲着左腿的膝盖,站久了,果然还是有些疼。
褚嘉树白了她一眼,语气倒是软下来,“吧,叫什么,为什么跑,还有跟蔡方什么关系!交代清楚!”
“人名叫徐祝,是木材作坊的掌柜,昨日听蔡方被杀了,便……便举家离去,人不是凶手,真的不是。”
“你不是就不是了?”褚嘉树指了指女人和孩子,“安定,把妻儿带下去,好生招待。”
“这事情跟他们没关系的,大人,你放过他们吧……大人,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安定拉过那孩子,“少掌使的是招待,不是威逼,正公厅的手段没那么见不得人!”
徐祝这才放开了拦住妻儿的手对妻子交代了两句,目送出门。
“现在可以好好了吧,蔡方是你什么人?最后一次见他什么时候?”
徐祝舒了口气,“蔡方是人从到大的朋友,虽然他好赌,借的钱也总是不还,但他救过人的命,而且人是不错的。”
“最后见他什么时候。”
“就是前天傍晚。”
褚嘉树微眯双眼,“谁找的谁,了什么,可有争执。”
“人找的他,还钱的事,的确有争执。”
“然后你就一刀捅在他胸口?”
“人没有,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徐祝的眼神写满了坚定与不可能,褚嘉树看得出真假又问,“那他离开之后,没要去见谁?近来跟谁有过过节?”
“蔡方一向不喜欢交朋友,话也冲。得罪的人不少,但要过节,人觉得只有酒馆的老板了。”
“你觉得是酒馆老板杀了他?”
“这……人不敢妄下定论。”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跑。”
“蔡方死了,他在九方有一笔赌债,从前都是人帮他还的,所以九方现在又找了来,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蔡方不识字,从前的借据上都是蔡方的指印,这一回是他的名字,人觉得那不是蔡方的借据。”
褚嘉树皱了皱眉,怎么又牵扯到九方了,这不是……这不是逼着他去吗……
“就是你跑不是躲本官,而是躲赌坊追债?”
徐祝缓缓低下头手指在袖子里伸直弯曲伸直弯曲,最后在袖子里擦了擦手上的汗,“回大人,是。”
褚嘉树沉默了一下看了看门口的梁自清,她居然靠在门槛上踩着长板凳睡着了!
来往的千元百元大多匆匆忙忙,却都抬起头毫不吝啬地投以目光,哪来的女人,如此……如此……
褚嘉树起身,跪在地上的徐祝闭上眼睛,完了完了,早听正公厅手段狠辣,我这么容易就把话出来,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撒谎?完了完了,早知道等他一点一点问了,好歹他觉得是真的……
随着褚嘉树慢慢靠近,那双黑色金边的官靴在木板上摩擦的声音也近了,徐祝皱紧眉紧张得全身绷紧,却听见身后一句,“喂!回家睡去!”
梁自清本来睡得好好的,正梦见自己啃一只烧鸡,味道简直不能再好吃!中午在缘竹曲想好好吃顿饭的,谁知道能遇见那么多事。
结果烧鸡吃了一半居然被人踹醒了!
梁自清很生气!
谁吃饭吃一半被人扰了还能心情好!
“我爱搁哪儿睡搁哪儿睡,碍着您了!”梁自清噌地站起来惊得褚嘉树连连后退,那架势好像手里有刀就能刺上去一样。
褚嘉树抓紧门槛免得自己仰过去丢人,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刚想后退一步就见到梁自清整个人向后仰,眼见着又要坐回椅子上,可门口忽然伸来一只脚踹偏了椅子。
“扑通”
极其敦实的声音,梁自清坐在了地上。
褚嘉树抬头看向来人,谢攸宁一脸得逞的笑容,“惩大诫,怎么样,我干得漂不漂亮!”
梁自清一股子火就从心里冲上来,一脚踢松了谢攸宁身上的佩剑几乎是瞬间撑着地面腾空而起,然后一个旋身飞踢将谢攸宁的官帽用他的佩剑钉在了门框上。
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脑袋上面的剑,谢攸宁有些头皮发麻,刚刚的一瞬间他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脚长在自己身上却一动不敢动。
“几次三番不跟你计较,别特么得寸进尺!”
第一次在桥边,第二次在这里,第三次还在这里,事不过三,况且她今日的膝盖真的让她很恼火,好好的一条腿从前别阴天下雨,就是在冰凉的河水里跪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出一点事。
现在呢,她不仅仅是在气谢攸宁的几次三番,还气自己的不争气,别人家都能恢复好的腿伤为什么她不能!
一气之下是不是过火她也顾不得,话出了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在赌场问到的线索大人去问傅大人吧,告辞。”
完就撩起前衣摆抬腿出门,只是走路时是不是踮起的脚让身后的两个人目露疑惑。
“她这是受伤了?”
“不清楚,谁知道。”褚嘉树这一回答才发现是谢攸宁问的,他回过神看他,“你是不是脑子有轴,她梁自清别从没惹到你,就算她惹到你了,你能踢人家椅子吗?她是个姑娘!你在家里学的那些礼义廉耻都去哪儿了!”
“我……你还我,你同意她去赌坊的时候你想过她是个姑娘吗?你都没想过你让我想!你别以为在官场你比我官职高一点就能随意指责我,我跟你褚嘉树,若不是有傅朔在,咱们势不两立,你别一副圣人的嘴脸!恶心!”
谢攸宁转过身看到门框上的官帽心中一阵烦闷,拽歪她椅子是他故意的,可谁想到她躲不开,明明功夫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一屁股那么实在地摔在地上!
褚嘉树被谢攸宁气得半句话不出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走回了书案,对还跪在地上的徐祝吼道,“还不跟上他,你妻儿还在他那儿呢!”
徐祝被这么一吓,站起来又摔回了地上,“是是是,人这就去。”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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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栈的路上梁自清心情一直都不好,边关清苦没什么,多少年来没人疼没什么,一身战功无人知没什么,可这左腿上的伤……她就是无法释怀,更何况,现在还被傅朔发现了。
嫁?还是不嫁?
想到这儿梁自清忽然想起昨日傅朔看到自己腿伤的表情,惊是惊到了,却没有吓到,那样子好像有点……有点……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不嫌弃自己。
不嫌弃又愿意娶,那为什么不嫁,这么好的人难道留给别人?
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可会不会有点草率?
草率吗?你都这样了,还有别人要吗?
可是万一身份暴露了,那岂不是连累了整个傅家欺君?
做将军的时候你是男的,现在是女的,自己不,谁会知道?
那……嫁了?
“砰”梁自清一头撞上了一个人,好像把人家给撞倒了,赶紧抬头,咦~现在是想什么来什么吗?
傅朔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闷,这女人走路怎么都不看路?
“你怎么来了?师阁不去了?”
“看看你有没有改主意还有……”傅朔看了看梁自清的左腿膝盖。
梁自清这才看清楚傅朔手里拿着的东西,三层食盒还有两包药,“傅大人给我送饭?”
傅朔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眼神飘了一下点点头,“还有这药,是泡澡用的,这两天天气潮湿你又不肯跟我回府只能给你送来了。”
“嗯——饭呢现在吃,只是这药……回家用吧。”
“好,行,那——你什么?回,回家?”
梁自清眨着眼睛看着有些懵的傅朔,进前一步将头伸过他的肩膀,“傅大人,你我以后得叫你什么呢?”
傅朔忽然撤了一步摸着有些发红的耳根竟然作了揖,“姑娘进屋吃饭吧。”
“傅大人躲什么?你知道我回家是什么意思的。”
“姑姑娘还是先进屋吧,外面凉。”
“诶,外面不凉,你嘛,叫什么好?”
眼见着傅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梁自清忽然觉得很好玩,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那么熟,算了放过他吧,正欲话却听见傅朔摸着发烫的耳朵,“傅朔有表字可没人叫,唤其琛。”
这回换成梁自清不出话了,这……这什么意思,是……是在他……他,他他他……
“那个,咳咳,进屋吃饭吧……”这个傅朔绝对是在勾引她!!!绝对!!
“傅某没骗你。”这还来劲了!
“好好好,没骗没骗。”梁自清扶额。
“姑娘呢?可有……”
“没有!”梁自清忽然拔高了声音好像生怕他问出什么不该问的一样,傅朔一愣,这是怎么了?
名字自然是有,可出来了,就暴露了。
舒洁两个字配上她的相貌就算是她有心不认还是会有人认定,比如,曲毅。
这傅朔的样子……是在失望吗?
可她不是不想,是不能,这怎么解释?要不要解释,到底要不要解释嘛!
“姑娘将食盒先拿上去,我让外面的人去府里通报一声,免得父亲回家时见到你没有准备。”
“傅伯伯还有公事?”
“也不算公事,应该算往生军的私事。”
“往生军?往生军怎么了?”
“嗯……等下吃饭的时候跟你吧。”
看着傅朔离开梁自清心里直鼓,往生军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仗完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
还是那些戏文里的功高盖主帝王忌讳真的在她身边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
明个儿还有一更,梁自清终于进了傅府,哇咔咔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