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别怕
起因是阮央在萧太妃宫里吃了一顿饭, 萧太妃唯一的女儿念阳已经满了十六岁,到了许人家的年纪。
只是念阳生来痴傻,这婚事也就麻烦了些。虽总有人会愿意为了权势而娶她, 但萧太妃却只想给念阳找一个真心疼她的人。
萧太妃如今对阮央的态度好了许多, 大抵是因为阮央对宁钰谦好, 萧太妃这才慢慢的看她看得顺眼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将朝中所有适婚年纪的世家公子与朝臣都数了一遍之后,萧太妃竟还没找到顺心如意的女婿。
阮央原本不怎么上心,她觉得姻缘这种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旁人再怎么急都急不来。直到萧太妃将主意到了阮驰身上, 阮央这才坐不住了。
萧太妃摸着阮央的手, 语重心长的:“央儿呀, 哀家瞧着你哥哥阮驰很是不错, 不知他可有了心上人?”
阮驰当然优秀。如今才不过二十出头便已是大理寺卿,而且他妹妹还是当朝的皇后,母家还是张国公府,父亲又是当朝一品大员。
更何况阮驰的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
阮央觉得, 萧太妃或许不是在给念阳挑驸马, 而是在给念阳找靠山。
只要宁钰谦不动阮家,阮驰未来必定会是一代名臣, 手握大权。
阮央想了想, 准备拒绝萧太妃。阮驰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阮央觉得如果他娶的妻子不是自己真心喜欢的话,那么阮驰未必会真心待她。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话, 胃里就是一片翻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口。
萧太妃慌了神,连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瞧瞧。这几日宁钰谦忙着准备夏季狩猎,没时间陪着阮央,便让她多和阮央话,没想到阮央来了,只是吃了顿饭就吐成了这个样子。
太医来得快,用手帕搭上之后就号起了脉。念阳在一旁看的十分好奇,核桃想着想着却忽然记起自家娘娘月事似乎有两个多月没来了。
萧太妃皱眉,等太医号完脉后忙问:“皇后怎么了?”
太医原本有些紧张。
他是太医院里资历最久的,医术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然而在阮央面前却还是有些害怕。哪怕这位皇后娘娘一言不发,仅仅是用那双没有丝毫攻击性的桃花眼看着他,他却仍旧觉得心里发怵。
他理了理思绪,道:“恭喜皇后娘娘,娘娘这是喜脉,看娘娘的脉象,约莫是有三个多月了。”
阮央还有些懵,她动了动手腕,忍不住盯着手腕上的血管看,血管呈现青紫色,而这个太医只是摸了摸血管,就是……喜脉?
萧太妃听了高兴坏了,连连让人赏太医,这是宁钰谦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么多年来皇宫里面的第一个孩子。
更高兴的是核桃,她一听到阮央怀孕了,就想到了宁钰谦死后主子登上帝位,而自家主子成为了太后。她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瓜子脸笑成了一朵花。
她们对于这件事情接受的都很快,只有阮央一直有些迷茫。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忽然和宁钰谦之间有了这样的羁绊。孩子啊……那是血脉的延续。
宁钰谦还在太和殿和朝臣商量着事情,每每回来都很晚,阮央没让人去扰他,她想将这件事情亲口告诉他。
他其实很好相处,只要她服个软,宁钰谦就没了脾气。
阮央坐在台阶上等着他回来,核桃劝她回屋里坐着,太医开了药方,补气安胎用的。核桃让人熬了药,放在屋子里等阮央回去喝。
然而阮央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她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将脑袋搁在膝盖上,笑的像个傻子,看着夕阳从房顶落下也能笑出来。她手放在肚子上,忍不住想,这里,真的有了一个生命吗?
她从斜阳晚照等到太阳下山,天黑后甘泉宫里就点起了宫灯,将宫殿照得明亮,阮央抬头看天上星子。
一颗一颗的明亮极了,月亮反而隐在云层里看不清晰。
宁钰谦过来得时候只知道阮央下午请了太医,他有些担忧,怕她出什么事。然而脚踏进甘泉宫,目光上挑,便看到了像孩子一样坐在台阶上任由衣角沾灰的阮央。
她近日看起来格外傻气,直到他蹲在她身前,阮央才有些迟钝的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一整天的疲惫都像是一扫而尽:“怎么在这里坐着?”
阮央眨了眨眼,缓慢而清晰地:“宁钰谦,我怀孕了。”
他的手僵住,起话来也结巴了起来:“……怀……怀孕了?”
阮央点头,很认真的:“嗯,是太医的,他三个多月了。”
宁钰谦慢慢消化着她的话,阮央又:“可是,宁钰谦,我好怕。”
“怕什么?”他忍不住问,连声音都是欢喜的。
阮央迟疑了一会儿,声道:“我怕疼。”
被她这一岔,宁钰谦倒也不紧张了。他起初还有些怕自己会照顾不好她,让她受苦,然而她直接自己怕疼,他便没那么怕了。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笑道:“别怕,相信我。”
我能照顾好你的,你别怕。
宁钰谦第一次知道女人怀孕那么辛苦,吃饭都不安生,三个多月的时候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阮央后来见什么都皱眉,什么都不想吃了。
宁钰谦知道她娇气,也没想过要委屈她。
他取消了夏季狩猎,顺带请了许多经验丰富的妇女,甚至直接放下话不让太后来找阮央了。
他向御厨学习厨艺,想着给阮央做她喜欢吃的菜来,然而他学什么都快,偏偏在做饭方面毫无天赋,怎么学都做得不像样。
一把的菜刀,舞起来竟是比刀剑还要难。
阮央并不知道他做的这些,她只是很好奇,每个女人怀孕的时候都会这么辛苦吗?
然而宁钰谦那很努力,很快就能做出一道像样的菜来。
当阮央看着饭桌上摆着的明显少了很多的菜式,皱眉的同时又吐了一次。
宁钰谦好言好语的劝着:“央儿,多少吃一点。”他眼睛亮亮的,明显是十分想让阮央吃下去。
阮央试探性的夹了一筷子青菜,笑问:“你想让我吃下去?”
宁钰谦点头,“多少吃点,别饿瘦了。”
阮央“哦”了一声,又问:“你做的吗?”
“不是,你别瞎。”宁钰谦反驳,但对上阮央明显不信的眼神的时候又败下了阵来,“想吃什么我去做,别饿着自己好吗?”
阮央无奈,声音有些委屈:“宁钰谦,我真的吃不下。”她真的,没有一点胃口。
宁钰谦瞬间又没了脾气,只好让人将菜撤下去,“饿了再吃好不好?”
他态度十分谦卑,差点就将阮央当祖宗似的供了起来。
阮央见他这样有些心疼,但是这种事情并不是她有多努力就能解决的。她对于自己吃不下饭这件事,也没有半点办法。
直到五个多月的时候才好了一点,然而宁钰谦一直提心吊胆,自己却先病了。
他这病来势汹汹,没有一点征兆,刚强的人似乎是在瞬时就病倒了。
彼时深秋,宁钰谦边上朝边着喷嚏,惹得何止虞在下面憋了好久的笑。宁钰谦眸色阴沉的看了他好久,最后将他昭进了乾元殿议事。
在完一连串的在何止虞看来巴掌大的事情之后,宁钰谦终于开启了正式话题。
他端坐在椅上,手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桌角,问:“何尚书,爱卿觉得庄妃娘娘如何?”
何止虞听他这么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听到宁钰谦问话内容后面色忽变,他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臣对于庄妃娘娘没有任何看法。”
京中人人皆知,当年何止虞是如何拒绝沐雅的,导致一向名声极好的沐雅成了京中笑柄。
而后来沐雅成了宁钰谦的妃子,两人之间更是没有丝毫交集。
宁钰谦叹了口气,道:“朕想将她当成闲人养着,然而……”他着就了个喷嚏,何止虞憋着笑,忍着没嘲笑他。
“罢了,你下去吧。”宁钰谦想着这个点阮央该起床了,便叹了口气道:“此事只是临时起意,止虞你也别往心里去。”
何止虞起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宁钰谦又叫住他:“你笑什么?”何止虞从前在他面前正经斯文的堪称君子典范,如今竟还会偷偷嘲笑他,甚至还能用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他。
何止虞身姿未变,道:“臣只是觉得,陛下变了许多,比从前平易近人了不少。”
宁钰谦差点噎住。他二十多年都没想着平易近人这词能和他沾上关系,但听着臣子这般评价他,他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何止虞觉得宁钰谦变了许多,像是刚毅的人有了一点柔软,于是整个人都平和下来。
他出乾元殿的时候,遇到了去甘泉宫的沐雅。
只是远远一眼,他便移开了视线。
那年他状元及第,马游街,沐雅对他一见钟情。后来这位世家姐便将他拦在京中最大的酒楼,口口声声着喜欢他。
何止虞那时已经投靠了还是十一皇子的宁钰谦。
他知道宁钰谦需要沐家的势力,而宁钰谦败了,便也意味着他的仕途没了希望。
他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世家姐,甚至,连平民人家的女儿中都少有那样胆大的。
可他不能答应,再喜欢,也不过是喜欢罢了。
如今他已位极人臣,深得帝王信任,官途坦荡,也算是不辜负年少。
沐雅没看见他,由着宫人的扶持走进甘泉宫。
何止虞走时又忍不住回看了一眼,那地方已没了人,只余一片空荡。
他从就懂,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放弃什么。
他苦读多年,一朝及第。放弃了心上的姑娘,有了如今的地位。
他并不后悔,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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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钰谦生病后,阮央对他十分嫌弃,总是害怕他传染给自己。
在她的概念里,孕妇生病之后是不能吃药的,只能自己慢慢熬过去。
宁钰谦也体贴,没吵着要和她一起睡,每天都是等着她睡着自己才走,早上她睁开眼的时候他便又能准时出现在她眼前。
然而今天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沐雅。
阮央倒是有些意外,沐雅现如今几乎是闭门不出,现在却主动来看她。
“姐姐!”阮央让核桃给自己穿衣,然后慢慢的走到沐雅身边,问:“姐姐怎么过来了?”
沐雅穿的素净,面色也比很久以前好了许多,然而她这一次没和阮央套近乎,反而道:“这次姐姐是来向你辞行的。”
阮央有些不解:“姐姐你要去哪里?”
沐雅让侍女将自己绣的东西拿上来,阮央看了一眼,都是孩子穿的衣裳,看不出男女。
“姐姐准备向陛下请愿,去太庙为国祈福。”沐雅声音淡淡,甚至脸上挂着笑。
她又道:“这些都是姐姐自己做的,等央儿的孩子出生了就可以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