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我才是正主,你们能不能滚
我欺骗自己了?
白琅扣心自问,心道没有啊?!他死于长辞山,时隔百年多,又重现人世,这不是复生又是什么?
另外一个“他”所的话,他明白。然而明白了和接受了又是两码事,概不可混为一谈!
另外一个“他”是,他这复生,与红衣王妖,与姬云华的情况是一样。红衣王妖之所以变成了妖,那是因为镇上的人把她的经历,加工成了一则鬼故事。
起初或许只是一则鬼故事,专门用来吓唬那些行为不检点的妇人,或一些闹腾的顽童。
比方:“你要是不听话,那红衣女鬼就会出来哦会挖掉你的七窍,会窃取你的脊椎骨”
没有人当真的时候,这则鬼故事就是子虚乌有的谣言罢。
然而若有人相信了,相信的人越来越多,真有人看见了红衣飘飘的女鬼时,那
本是普普通通的一则鬼故事,却越传越玄乎,越传越“真实”。
在镇上,这则鬼故事就不仅仅是谣言了,它相当于变成了一则“事实”。
红衣女鬼真的存在,就在这个镇里,是镇无法抹去的污秽。
镇上的百姓也越来越忌惮这件事,起初他们还敢挂在嘴边,慢慢却不敢再了。
因为他们往心里去了,谁也不想提起这件事,觉得晦气,也不敢招惹这污秽。
然而红衣王妖却从镇上百姓这,确确实实被虚构了出来,她,获得了新生!!
并且按照镇上百姓心里面所想的形象,她一身大红衣飘飘,长发凌乱遮掩了面庞,面庞上更没有五官可言。
镇上的百姓,或许已有人能看见她的出没,于是更加恐慌,更加相信她的存在即是事实!
于是,她就真的复生了!
以创造她的人们所希望的样子,重现于人世,挖人七窍,窃取颈椎
为怨而死。
为怨而生!!
姬云华亦然。
他也亦然。
白琅曾以为人变妖,是因这人生前蒙受了天大的不公对待,以至于这人怨恨别人,同时,别人也怨恨此人。
所以当这人死了之后,彼此之间的怨恨值达到一定了,这人就会变成妖。
因怨气作祟,那股怨气聚而不散,才会停留在人世间,祸害一方!
这就是他从红衣王妖、姬云华的记忆中得出的结论,不单单只是他这样认为,公羊枫也是这样判断。
只是这样一来,王妖的形成倒是有个解释了,可那些患上入魔症的患者又是什么情况?
若某人死后,因此人生前含恨而死,死后又不得安息,故而才化身为怨气十足的王妖为害一方。
那还有诸多人生前就染上了入魔症,先是神智失常,再变得极具攻击性,最后沦为彻头彻尾的野兽。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琅从妖的记忆里并未得出答案,而眼下另外一个“他”给出的解释,听起来虽是得通,不过还是不清不楚!
他望着另外一个“自己”,另外一个“自己”也望着他。
就此对峙。
针锋相对。
寸毫不让。
四周云迷雾锁,浓雾纷纷扰扰,由密而稀。
四周又鸦雀无声。
好一会功夫,白琅却始终适应不了另外一个“自己”的存在。
就好像今世的他照了一面镜子,镜面中,映的却是前世的“自己”。
而这个前世的“自己”,居然还要他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乃世人虚构出来的产物?
好比是,的人物栩栩如生,又因被世人所接受,世人觉得中的这号人物的确是存在的
于是乎,他就从里走了出来
白琅深深吸了口气,这口气又闷在了胸腔里,就此过了一阵,他才不得已缓缓长吁,旋就问:“那些患上入魔症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另外一个“他”似乎就在等这句话,闻言,欲扬却未扬的墨染细眉微微一挑,半启的唇间本也凉薄,但只因面容上的神情有了细微转变,随之整个人给人的观感,就如春日里一株凤羽花暖暖盛放。
凤羽花的色调虽冷,但又极柔,冷柔冷柔。
那轻垂睫毛的动作很柔;
那负后而立的姿态也柔;
哪怕只是一声叹息,也如清风下一片凤羽花瓣,柔极而舞,兀自打旋。
两个白琅,此时此刻,他们都负而立,但各自的气质又极为鲜明。
白琅负而立,隐在背后的双,左包住了右拳,右拳隐隐发力,漆白的指间已泛开浅浅的红。
那是用力之极,气血阻塞的迹象。
若仔细一瞧,更会发现他的臂其实是在隐隐发颤,浑身各处的肌腱也绷紧了。
紧致的神容,深锁的眉宇,不接纳的目光,刚完一句话,旋又微抿的唇,无一不透露出防御姿态。
而另外一个“他”,虽也是负站立,但浑身上下却无比的放松,肩势微垮却又不颓,隐于背后的双,不过只是轻轻松松叠着,“他”缓缓开腔,节奏有致,既不高扬,也不沉淀:“你认可了?”
“什么?”白琅细长的眼尾微微一抽。
“我们乃世人虚构之物。”对方问。
白琅咬了咬牙,“且不这事,好,姑且就按你的一样。王妖们都是世人虚构出来,这是他们自作孽,非得整出那些凶残的王妖,然后又死在王妖的里。那妖们又怎么?”
“既然你我们共生共体,我们都是‘白琅’,那好,我问你,我们是不是亲眼目睹过,不少本是正常的人类,莫名其妙就得了入魔症?”
“是。”对方微微颔首。
“那是怎么一回事?”白琅不依不饶问:“我们都是‘白琅’,那你应该懂我,若不能服我”
“我懂。”对方打断:“反过来我得问你,世人虚构出我们,那让我们存留于世又不会消失的力量,是什么?”
“你不知道?”白琅反问。
“知道,但我希望你先想一想。”
白琅闻言,望向对方的目光蓦就平添上了几分狐疑,动神想了想,才试探性回:“就和玄门的请神术一样?李殊那老头虽请神术不过是一种自我催眠,但不对。”
“徐世川的情况就足以打李殊的脸了,他请来的是妖,绝非是自我催眠。不久前,我也亲眼见识过。最早玄门中人对请神术的解释,是世人通过香火、膜拜、祭祀让神仙得到了神格。”
“而玄门中人又能与天地律动共鸣,寻常人没法与他们所信仰的神仙取得共鸣,但玄门中人有办法,这办法就是请神术。通过请神,玄门中人从神仙那借来了一缕力量,才会超越自我,变得更强?”
“但这力量本不属于这些玄门中人,所以借取的代价也颇大。那是神仙的力量,凡人之躯借了神仙的力量,身体自然会承受不住,用多了,后患无穷。”
“若我们乃世人虚构而来,那就和世人供奉的那些神仙类似?”白琅到这,又在心底掂量一阵,才又:“只不过区别是,世上有没有神仙还未得到证实,但我们就和神仙一样,因为有人认为我们存在,于是我们就存在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清楚
总感觉自己是理解了,但是要解释出来,又变得有些含糊。
那到底是真的理解了,还是没有理解呢?
另外一个“他”浅笑:“那我问你,所谓的天地律动,它看得见否?”
白琅微微摇头。
“那就对了,所谓的天地律动,它可以理解为一种气。虽然是看不到,但它又的确存在。玄门中人找到了方法,与这种气产生共鸣,故而术法才会生效。”
“这么来,你又何必再问患上入魔症的人是怎么回事?不已经显而易见?假设又有另外一种气,这种气乃世人想象而成,这种气也是孕育我们的根本,使得我们能站在人世间”
“这股气在哪?我们看不到,可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它存在,并且就在这天地间。世人的想象,促使这种气孕育了本不存在的我们,同样,也因这种气的存在,一些人与之取得了共鸣。”
“就好像玄门中人与天地律动取得了共鸣,遂才可以施展术法。而某些人与这种气取得了共鸣,于是,他们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我们将其命名为入魔症,明白?”
白琅听得怔怔出神,万万不曾想困扰他许久的事,居然
即是,世人供奉的神仙,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其本质就与红衣王妖、姬云华,还有他自己类似?
神仙深受百姓们的香火供奉,有条件的百姓,更是请了神仙的金身回家,日夜膜拜、祷告。
国家也会因某种信仰进行大型祭祀
然而神仙却从未显露过神迹,以至于就有人质疑世上是否真有神仙。
不过这只是质疑,并不能动摇信徒们的执念。
而他们
也是由世人信仰而成的虚构之物?!
白琅还未回过神,又听对方:“可知道我们与红衣王妖,姬云华的区别了?它们必须对我们俯首称臣,这也是因为我们与它们不同,红衣王妖不过是一则怪谈,姬云华不过是一场游戏,可我们”
对方很自傲继续:“我们不同,姓李的给我们的规格,那是全大陆的祭祀!诛魔节,何尝不可看作是一场祭祀?世人每逢节日,就在我们的碑像前唾骂我们,何尝不是一种祷告?”
“我们是上百年沉淀下来的精华!寻常的王妖岂能与我们相比?即使是洪妖,在我们面前也是儿戏!你在那座古城里面遇到的姬云河,在大唐京城遇到的伯羲玉恒,啧啧,竟弄得自己焦头烂额。”
“但若你能接受我的存在,我们不是一分二,它们不是儿戏又是什么?别动了,只要我在!它们必须跪拜!我就是它们的皇!”
对方信誓旦旦,似这就是事实,他也没有夸大其词。
白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他涩涩地问:“证据呢?”
“证据?王妖们之所以遵循仪式而‘活’,这并非是它们所想,世人就是这样定义了它们,它们只能这样做。”
“臣妖和仆妖为什么没有仪式?必须依附王妖而‘活’?”
“那是因为,它们只是与那种气取得了共鸣,用你的法,就是它们发病了。”
“王妖纯靠那种气孕育而生,我过,就好比一幅画作,只因有人画龙点睛了,画作才会有‘神’。”
“王妖亦然,它们栩栩如生,它们能在这世上存留,就是被画龙点睛了,有了‘神’。”
“但臣妖和仆妖却没有,你都知道请神术借来的力量,会伤及自身,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那臣妖和仆妖为人时的凡躯,又岂能承受得住那种气?”
“即使共鸣了,还是用你的法,它们只是发病了而已。”
“不过当它们依附了某只王妖,执行王妖的仪式,它们渐渐也能重拾灵智,这又是为什么?”
“很难理解?不,你只是不愿相信罢,要不然,我们复生之后,你也不会兜兜转转在这里面折腾不休了。”
“它们可以重拾灵智,不过是蜕化成功了。起初,它们乃人,遭受那股气的侵染,才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终日浑浑噩噩。”
“它们依附王妖,那是因为在那种气的引导下,一种天性而已。”
“外面那九只妖,为什么视人类低一等?为什么明明是妖,却又冠冕堂皇隐匿自身的妖容?”
“因为它们自认为是这世上最高等的存在,它们看不起人类,更看不起同类。它们得有至美的外形,以掩饰自身那丑陋的姿容,为的正是与寻常的妖划清楚界线,这属于掩耳盗铃。”
“它们吃生禽生畜,却不吃人,也是为了克制。因寻常的妖皆害人,它们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属是掉价,所以才不轻易去碰人类。并且每每进食,都要仿造人类供奉神仙时的仪式,只有这样,它们才觉得自己高贵。”
“可它们又时常忍不住,还是会去吃人,毕竟这也是天性。每每吃了人,又无比唾弃自身,呵自相矛盾!”
“而世人虚构了我们,我所的那种气,姑且就把这种气称之为愿力吧。”
“愿力,只因信奉、信仰,想象,再到相信就是这么一回事,于是就成真了。来也是可笑对不对?世人竟把自己的想象创造出了我们,然后又被我们猎杀”
“我还是没法认同你这法。”白琅否决道:“如果我们真是由世人虚构出来,那为什么只有坏,没有好?红衣王妖的存在被拿来当成鬼故事恐吓别人,在镇上越传越玄,所以它就真的出现了。那世人供奉的神仙,为什么没有出现?不应该只有坏,一个好的都不见吧?”
“这你就要问那鲁道子了,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在他们之前,又有人干了什么,这就是他们苦苦隐瞒的事情。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也是因为我们被虚构出来,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而你不清楚,是因你排斥我。”
“我知道答案,所以很多事只要反推过去,也就统统可以理清楚了。接下来你要去找鲁道子可以,但绝对不能让这老头窜入我们的神识间!”
白琅微微眯起眼,心道你抢在鲁道子之前忽然跳出来,就是为了不让鲁道子进入自己的神识间?
“不羡仙前辈又在哪?”白琅问,若这儿就是自己的神识间,另外一个“自己”被九极印囚禁于此,那作为租客的不羡仙应该也在啊?
只见对方轻哼,在他身后,徐徐而动的烟云倏就朝两旁退开,随之,就出现了不羡仙。
此时的不羡仙正盘膝而坐,雪发遮去了大半脸容,形象与他在内景中所看到的不羡仙,简直天差地别。
不羡仙纹丝不动,似老僧入定。
另外一个“他”瞥了不羡仙一眼,随之没好气道:“下不为例,我们这身体不是客栈,你别动不动就招揽人来住。这家伙也过分,进来之后就立即沉眠,至今未醒,全然不顾我这主人家乐不乐意!”
白琅心想我才是主人家好吧?你顶多就是老子精分出去的一缕神识罢,狂什么狂?不过不羡仙一直这样沉眠,他也的确很不满,便又想:你们俩可不可以都滚出去?
“罢了,该的我已经都了,信不信则由你。你出去罢,这具身体,暂时我也不与你争夺了。”
白琅气笑,心道好像你与我争夺就一定能抢得过一样,对方这语气让他十分不爽,他便问:“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来?”
“我何曾没有出来过?每一次你都苦苦抑制,我们又如何心平气和谈一谈?”对方满脸愠色。
白琅摸了摸鼻尖,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又问:“那现在是?”
“那鲁道子看似以内景相邀,实则就是探究我们神识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被他扯进来了,他本来也进来了,只不过被我赶了出去,仅留下了你。”
“你倒是留下了不羡仙,为何容不得一个鲁道子?”
“你真当这儿是客栈?别人随便进进出出?”
“那为什么不把不羡仙也赶出去?”
“那是我好客。”
“你答非所问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直至这一刻,你还是容不得我,不是?”对方轻笑,笑意间很是狡黠:“鲁道子要进来了,万一他又有什么办法唤醒了不羡仙,再加上你,然后矛头直指我,我脑子有病?还助你们对我刀剑相向?”
白琅哑然,心道这都被你发现了,不得了。他见对方似没了继续聊下去的**,但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虽然还是没法接受这个“自己”的存在,但又有许多事还想问,忙:
“等会,鹿大宝他们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患上如此诡异的症状?”
“你去问鲁道子,这座墓是他的,你问我,我要知道了,还用得着你去瞎忙活?”
马德这货话怎就这么的欠抽呢?
白琅顿时间很不爽,但一想到这货就是他“自己”,他又觉得很怪。
这么来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认为自己很欠抽?
不对
这句话有毛病!!
白琅莫名也有些生气,“好歹我才是正主,你话的态度能不能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滚!!”
四周应声就刮起了飓风,烟云眨眼间溃散,白琅还来不及挽留住对方,内景架构起来的空间便已轰然坍塌。
他一睁眼,此身就已经回到了现世,恍惚间,陡又大惊失色!
“艹!你想死啊!”
白琅猛就后退,旋又意识到他所在的位置,是城门塔楼的顶,险些就一个脚滑摔了下去。
幸亏反应得快,稳住身形便直接一脚飞踹,直取在他面前的那尊丧门神。
就在刚才,徐世川就站在他的面前,近到整张脸贴了上来,好像厉鬼索命般。
“哇!白爷您终于回来了啊!我看你这样子已经好久了,这不担心您的安危,才”徐世川避开了那一脚,飘飘然落到了塔楼第二层的瓦沿上,忧心忡忡道。
“闭嘴!”白琅没好气一瞪,旋又一阵心悸,伴随心悸,半边的胸腔也传来了剧烈抽疼,他不自觉就捂住了胸口。
内景坍塌之际,对方那句“你若敢放鲁道子进来,我就闹给你看!”依旧徘徊在脑海间,挥之不去。
眼下他又心悸,以及胸腔抽疼,难道都是另外一个“自己”搞出来的?
白琅猛咬牙,因这阵疼楚可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很疼!!
饶是他,也不能淡然应对。
最早时突然心悸和胸腔抽疼,他查来查去都查不到病症,原来都是另一个“自己”搞的鬼!
马德!!
他苦苦隐忍。
“白爷?”徐世川又叫唤了声。
白琅无暇理会,直到没有那么疼了,才气不打一处出道:“你叫什么叫,叫魂啊!走,我们去鲁道子前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