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星球宇航员39号

A+A-

    和亲近的人一句对不起, 究竟是简单,还是困难?

    是困难的, 至少对于一部分人而言。

    就好像是考试之前老师画的重点,你明明知道那是对你好的东西, 是应该要去做的东西。可却总是磨磨唧唧, 抱着侥幸心理, 当考试成绩出来时才悔恨不已。

    但生活比考试残酷得太多, 它从来不会给你重考的机会。

    第二天的周末补课, 箫烛和林榷都按时到了教室。

    林榷脸上挂了彩,贴了不少的纱布,左臂着石膏挂在脖子上, 却依旧在跟朋友们耍宝,引得周围男生女生们不时地哄笑。

    很多人喜欢听他那像是漫画和里的青春英雄事迹, 一群人将他围着,不断地抛出些没头没尾的问题。

    周末的补课, 通常都是一堂接一堂的一个半时的大课。

    第一堂大课下课,倪漾托着腮,视线穿过那些围拢过来的人, 一直看像不远处的那个短发背影。她想的话太多,而脑子依旧是一团浆糊。

    也许是太吵, 坐在旁边的季清延破天荒地在这个课间直起身来。他瞥了一眼倪漾,半晌,才:“跟我来。”

    声音冷淡,应该是还带着些被吵醒的不悦。

    倪漾讷讷地看着他起身, 高高的身影,将她圈进了他的影子里。他没有给她太久的怔楞的时间,那片影子很快便从她身上移开。

    见他是往储物柜的方向走,她思索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箫烛,才跟上。

    季清延利落地将自己的储物柜开,又把瘪瘪的书包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则指了指储物柜里面。

    储物柜很深,通常都被学生们在书包后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参考书,甚至还有体育课前换上的运动鞋。季清延看上去像是前者,可他的柜子里却满满的都是微微反着光的五颜六色的包装袋。

    顺着他的食指看过去,那满柜子的零食让她有些诧异,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妈给你的零食,她知道你最近的事情。”季清延垂下眼,内心因为刚刚改口的那两个字,而微微波动着。

    深吸一口气,他的笑容有些无奈:“她把这个叫做‘燃料’,带着它,可以让你冲破一切不安分的声音,去做你心底最想去做的事情。”

    “先给你两包,”也不管她的反应,季清延骨节分明的大手从里面掏了两包膨化食品出来,浅浅的梨涡又出现在脸颊,“燃料也不能加太多。”

    然后不由分地塞进她的怀里。

    被硬塞两包零食,倪漾的手指摩挲着锯齿状的边缘。她看着他那浅浅的梨涡,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也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去做你心底最想做的事情。

    “还好吗?”两包零食被轻轻放在桌上,箫烛不用抬头,就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她昨天经历了巨大恐惧的刺激后,显得仍有些魂不守舍。见倪漾来了,也只是简单地笑笑:“还好。”

    把桌上下节课不用的书本都收起来,箫烛托腮看着正处于人群中心的,那个挂了彩的少年:“还好林榷救了我。”

    倪漾没有回话,只是咬住了嘴唇。

    这次她聪明了,没让自己冲动地错话。

    可这动作瞒不过箫烛:“我昨天回去之后,有想过你之前很多次试图跟我的话。你他帮过我很多次,是吗?”

    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寻找一个答案。

    “我以为你不愿意听。”倪漾慌乱地垂下眼去,卷翘的睫毛微微地颤着。

    “你吧,”箫烛舔了一下嘴唇,靠进椅背里,声音低落,语气却又出奇的平静,“我突然觉得,以前太自以为是的人,是我。”

    班里的同学大多围在林榷身边,在教室另一边的这里却是空荡荡的,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倪漾又偏过头去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正羞涩笑着的壮硕少年,半闭上眼睛:“好,我都告诉你。”

    已经入冬,室外的寒风不时地挂进班里,翻动着靠窗那几排座位上的书本纸页。

    “你中考之前那几个月,学习成绩非常不稳定。你还记得么?”倪漾盯着箫烛的眼睛,问道。

    那个时候,箫烛的父母因为买房还贷,压力很大,每天都在吵架。

    箫烛很讨厌那样的家庭氛围,也日渐烦躁,成绩波动非常大。当时的几个科任老师每天轮流找她谈话,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箫烛低着头,轻点了一下:“嗯。”

    “林榷专门跑去办公室,用那台课代表登成绩的共用电脑,印了当时初三全年考试的排名。逐个地算了一遍,他发现你很有可能会被挤出一中优秀学生协议。所以他一模和二模两次成绩大跳水,只是为了能让出一个名额。”

    优秀学生协议,就是可以保障优秀学生在考砸的之后,能够按学校录取分数线减二十分钟录取。

    其实一中能签这个协议的学生大多也不会考这么砸,但也都以防万一地签了,根本不会将名额顺延。

    林榷当时没有想过,万一让出的位置没有给箫烛,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他的直线思维很简单,当时倪漾问他这个问题时,他就“嘿嘿”一笑,反问倪漾她不是都了是“万一”吗。

    如果是万一,箫烛真的争口气,顶了那个位置呢?

    那一年,一中只签了八十个保底协议,箫烛就是那第八十个。

    “还有啊。”倪漾回想着以前的种种,不光是林榷和箫烛之间的事,还有她们之间的事,心中泛起酸楚。

    她吸了一下鼻子,才继续下去:“你初二的时候,不心磕坏了地理教室里的长江三角洲模型。当时咱们班没人不怕灭绝师太,你都吓哭了。”

    “是林榷主动去办公室找老师认错,不是灭绝师太没有计较这件事。还好灭绝师太挺喜欢林榷的,只让他扫了一个月地理教室。”

    “这样的事情有很多很多,到可能我给你的感冒药是他偷偷塞给我的,大到我刚刚的那些,悄悄为你分担很多事情。”倪漾眼底已经有了隐隐的泪花,她提起嘴角,手心朝上地摊开,无奈地笑了。

    “实在的,很多时候我都特别羡慕,你身边会有一个人这样温柔地陪伴着你。”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重重拍着窗框,瞬间将屋内的窗帘卷出窗外。

    一时间,整个班里各式各样的书本纸张“哗啦啦”地迅速翻着,单页的纸片散落了一地。

    有人惊呼着赶紧去关上窗户,但那深蓝色的窗帘却被吹得几乎和挂轴在一样的高度。

    箫烛看着那在大半截都在窗外随风飘着的窗帘,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很多时候,他看上去并不属于我。”

    就好像现在一样,林榷的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他热情、直爽又聪明,没有人讨厌他。

    尤其是在球场上,他永远是最夺目的那一个。

    他身边不缺女孩子,偶尔还会把她们逗得笑作一团。

    她努力恪守着一个好朋友应有的分寸,直到那一天的KTV,他笑着些肉麻的话。包间里密密麻麻的同学,他们哄笑着,喝彩着。

    昏暗中,彩灯不停地转着,碎片式的亮光转得人头昏眼花。

    像是把她当猴耍。

    “我以为,他是在愚弄我。像是我们在初中甚至是学时,经常做的那样。”窗帘被站在椅子上的同学捉住时,箫烛也站起身。

    倪漾慌忙地追上去,却意外地看到箫烛将林榷叫出了人群。

    在教室后面的空地,她用他们三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平静地看向林榷:“周末一起去看电影吗?”

    着绷带的男生一愣,条件反射地因为紧张想用左手摸摸后脑勺,却尴尬地因为挂脖而扯了一下脖子。

    林榷吃痛地叫了一声,随即,三个人相视着笑开。

    “别瞎想,”倪漾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偷偷弯了,“还有我这个发光发亮的大电灯泡。”

    林榷眨眨眼睛,挤了一下倪漾:“没事儿,你在我眼里可以上马赛克模糊处理。”

    “其实……”没有继续和林榷闹,倪漾抿着嘴,拉上箫烛的胳膊,“我还有话……”

    出一半的话,再次被上课铃断。

    箫烛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亲昵地又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先上课吧,有什么事下课。”

    看着她离开,倪漾张着嘴,仿佛因为这个铃声而失去了语言功能。

    为什么没有先对不起呢?

    她不知道。

    之后的午休和课间,箫烛都毫无例外地被老刘叫走。

    “老刘找你,是又有什么事吗?”高二的周末补课是晚六点放学,没有晚餐。倪漾终于抓了机会,想跟箫烛把心底的话将出口。

    “他跟我谈了一个课间,心理老师中午跟我谈了谈,英语老师也谈了一下,”箫烛无奈地笑笑,“可能是怕我留下心理阴影。”

    倪漾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一会儿一起出学校吗?”

    “不了。我爸爸现在正在办公室,他今天虽然加班,但下班稍微早一些,就被老刘叫过来了。”箫烛冲她眨眨眼睛。

    掩起眼底的低落,良久,她才了一句:“哦。”

    婉拒了梁西荷想要等她一起走的邀请,倪漾一个人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眼神却不停地瞟着那个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写着卷子的背影。

    是真的害怕道歉吗?

    倪漾突然觉得,自己更多的是害怕出这件事,会让她们之间风平浪静的平衡,再一次被破。

    如果她们都已经默契地忘记,再一次翻出来,真的是对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