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牡丹游
点兵白云上春阁,
一贬再贬入惊秋。
血飙溅。
月下,轻纱红曼,五颗人头骨碌骨碌,滚在脚边。
楚行云一身浴血,走到神婆身边,手起,刀落,他第一次杀人,还干得不利索,切了好几下,才砍下来,最后提着六颗头,将它们摆到破裂的祭盘上,端到神女面前:
“祭给你吧,姐姐。”
银白的刀尖滴着血,在月下泽出红亮的光,神女一语不发地看着血淋淋的人头,浑身发抖,拦住他:“你……你杀了他们也没用,村里的人不会放过……”
“姐姐,长老死了,神婆死了,帮凶村长也死了,那么,神明伟大的法力将落在谁头上呢?”
颤抖止了,神女缓缓抬起头,行云将村长和长老头上的金蛇都拿下来,一只一只,叠在神女头上,每放一只,就悠悠开口:“长老、神婆、村长,祭祀不当,一夜暴死,是谓神罚。”
他蹲下来,拉住神女的手臂,黑溜溜的眼睛又浮出了可怜的模样:“姐姐,你会放过我们的吧?”
神女伸手,摸了摸头上沉甸甸的金蛇,她紧紧抓住,随后,点下了头。
……
“谢流水,谢流水!”
谢流水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赖在楚行云的怀里,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道:“竹青来送药了,起来。”
谢赖皮不起来,反而将头埋进楚行云的颈窝里。
楚行云叹了一口气:“别得寸进尺。”
“楚侠客,你这就不厚道了,你瞧瞧我,我是因为谁才变得这样?又痛又累瘫在这像个废物,现在不过是借你靠一下,你就这样,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嘛……”
楚云魂心想,关系可大了,他一手隔开谢耍赖,将这人扶起来。此时竹青端着一碗黑咕隆咚汁,徐徐逼近,谢流水无可奈何,只得捏着鼻子灌下去,苦得直皱眉。
待竹青走了,谢流水躺下,侧过来,和楚行云头抵头,道:“我嘴里好苦。”
楚行云看了他一眼,闭目养神,回:“我这没有糖,忍忍吧。”
谢流水又凑近了一点,:“你明明有。”
“没有。”
“就有。”
“……”谢在抬杠,楚不想理,他眼也不抬,回:“成。那你,哪有?”
“这。”谢流水忽然靠得极近,吐息袭人,楚行云一惊,就要睁开眼,被他单手蒙住,谢流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行云的唇,笑着:
“嗯,甜的。”
楚行云翻了个白眼,竟也没再什么,自己转过身去睡了。
谢流水魂躯一震,他偷香窃玉,本已做好双手抱头,蜷成一团拼命讨饶的准备,没想到楚行云就这么轻轻绕过去了,赶紧把云魂扳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楚侠客,你莫不是病了?”
楚行云没好气:“你又发什癫?”
“哎,我平常抱你一抱,你都要揍我,怎么今个儿亲都亲了,竟就这么放过我了?我心中惶恐,寝食难安啊。”
楚行云一时极无语:“我揍你,你就赖在地上,夸自己大有其用,要合力对外,不揍你,你又上赶着来讨,谢流水,你是有什么毛病?”
“哈哈,没毛病没没病,就是会犯点贱。”谢流水一把搂过他,楚行云闭着眼,随他去。过了一会,谢流水贴着他道:
“你今天对我好温柔啊。”
楚行云直接转过身去,背对他,谢流水赶紧拦住:“别别别,当我没,当我没还不行吗!”
然而云头已转,躺在一边,默不作声。其实楚行云也不是不想修理谢流水,可实在是不知该往哪揍,此时谢魂装在自己身体里,不管哪,那的都是自己的病体,想了想,只好发动木头功:有人近我、靠我、搂我、抱我、亲我、吻我,我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我且看他。
谢流水偷听了云声,心中暗喜:照这木头功练下去,再过几年,你就该想死他了。
两人安安分分地躺了一会,谢伸手,摸了摸云头,低声问:“转过来好不好?你背对着我,我睡不着。”
楚装聋听不见。
谢流水锲而不舍,连珠炮似的继续进攻,待这句话了十九遍,楚行云终于转过来了,一脸无奈,瞪着他看。
谢笑了笑,把身子蜷起来,想钻进楚行云怀抱。
他钻了一会,楚行云被折腾得无奈了,只好开双臂,让流水溜进来,谢在这怀抱里呆了好一会,又不甘心地开口,道:“嘿,你今天这么有求必应,是不是对我……”
楚行云冷不丁地浇灭他的自作多情:“只是因为你现在的样子,比较顺眼。”
此时谢流水靠在他胸前,勉强也算作被楚行云抱着了,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跟行云一模一样的眉眼,笑道:“楚侠客,你好自恋喔。”
楚行云一言不发,潜心修习木头功,谢流水趁机舒舒服服地窝进他怀里。
好温暖啊。
他听着行云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心想:
幸好,你活下来了。
“喂!楚行云——过几天就是牡丹游了,哥哥叫我们——喂——”
谢流水几乎是一闭眼,就被拽进梦里,回过身,迎面走来的是一只蹦蹦跳跳的行云,他长高了一些,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女孩,看模样,大概是当时作祭品的女羊,岚珠,她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我叫你呢!”
“啊?噢!抱歉,我没听见。”楚行云望着红墙外的一棵大树出神。
“你在看什么啊?”
楚行云朝那树上一指:“那里有个鸟巢,我想掏鸟蛋吃。”
“你想什么呢!那里可是勾栏区,那么高的红墙拦着,每年只有最最好看的人儿才能去那,我们过不去的!”
谢流水抬头,看见红墙的这边,挂着大大的三个字:猴栏区。
谢流水想了想,行云呆的那村里,四处是十万大山,根本走不出去,所以他大概只能原路返回不夜城,这地方很少有人能逃出生天,倒不是这座城有多固若金汤,而是南蛮之地,大多地方从未开化,出城之后,再无人烟,满目崇山峻岭,无路可走,唯一一条大道,把守极严,除非被人光明正大地赎走卖身契,否则城里的妓`女倌、猴羊猪狗之类,无故上大道,登时就会被身着绣虎银甲的护卫刺死。
出城是死,进城也活不长,谢流水忧心地看着行云,这孩子现下估摸着十岁,离遇见自己的十三岁,还有三年要熬。
怎么熬的过去?
幸而楚行云已“官升一级”,做了“猴”,虽然时常遭到莫名其妙的殴、训`诫,但好在有吃有穿,不会动不动就被推到鬼门关前遛一遛。此时岚珠抓着行云,道:“哥哥给我们留了两块布,你去选选!做一件新衣裳!”
行云满脸奇怪:“现在又不过年,为什么做新衣?”
“你傻啊!三年一度的牡丹游啊!勾栏院里的漂亮人儿会下到我们猴栏区,来点兵点将,以后当他们的使唤,还有鸨母,会来捡漏!毕竟给我们评级的那些家伙,他们也是人,难免看走眼。要是被选中了……”
楚行云了个哈欠,兴趣缺缺,继续观望他的鸟蛋。
岚珠不满地叫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了听了,猴栏区那么多人,反正也轮不到我,你跟你哥,我不用新衣了,你拿我那块布去多做件裙子吧。”
行云一手拢袖,一手摆一摆,抬脚就走,岚珠一把拦住他:“不成不成,你也得穿新衣服,你这样的,最容易被选中了!”
“哈?为什么?”
“你想啊,那些漂亮人儿下来点兵点将,首先肯定不会再选什么娇儿娇女了,选回去岂不是抢自己饭碗,但又不能选丑的,不然带回去看着也怪难受,长得好看,又要让客人提不起兴趣,这就只有长得高的了,客人一走进来,嗬,卖笑的长得比自己还高,谁还要嘛!而且长得高的站在身后一杵,也很派头,你赶快做件衣服,苟富贵,勿相忘!”
“狗什么?”此时的行云大字不识,听不懂,岚珠白了他一眼,不由分,拉住他就跑,快似一阵风,行云被她拽得磕磕绊绊:“你别跑那么快啊!心撞着人……”
只听“砰”地一下,岚珠没想撞人,人自来撞她,一下将她撞飞在地,行云一惊,赶忙过去扶她,只见一虬髯大汉立在眼前,楚行云眼睛一转,鞠躬低头:“对不起,撞了您……”
大汉手一抬,将他扇飞,另一手提起岚珠,邪笑道:“妮子,撞完人,不点什么?”
岚珠瘪红了一张脸:“对……对不起!”
大汉大笑:“这就完事了?对不起要有用,还要王法干什么……啊!”
一块石子猛地击中大汉的虎口,疼得他手一松,岚珠顺势脱身,楚行云左手抛着石头,右手拎一块砖,冷笑道:
“这地方,有王法吗?”
作者有话要:黑暗都会过去,人终究向光而生。
行云(拔花花):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白云光呢?
白月光谢躲在幕后,探出个头:两回,再两回就能跟你见面了!呜呜,我恨后台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