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逼婚记4
银镜台,金莺枕,大红烛流着泪儿,点滴落西窗。
楚行云翻身捏住嫁衣谢:“你怎么在这?”
眼前人,身绘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转了转眼睛,笑道:“我怎么不在这?这婚贴可是我写的五月初五,我一手安排的。”谢流水伸手剥掉楚行云的宋长风假脸,捏了捏真正的云脸,“洞房的好日子,我不在这,你想我在哪呀?
“那跟我拜堂的那个……”
“自然也是我。不然,还让贺姐跟你拜堂啊?”
谢流水装完断腿刘姑娘,一到新房,就轻功一翻,翻到这来做待嫁的贺姐。
楚行云听到跟他拜堂的是谢流水,安了心,他把人皮`面具捡起来还要再戴,谢流水拦住他:“傻云云,顾家来宋家,杀的正是宋长风,你戴上岂不是活靶子?宋家这也太抠了,也不给你戴个鲛银的人皮`面具,这个材质这么烂,戴久了对皮肤不好。”
谢流水一把夺过那张假宋长风的人面,扔掉。
楚行云无奈,他道:“你又在背地里筹划了什么?为何把我们的婚期和宋长风的定在一块儿?”
“这点事,哪用得着筹划?五月初五是我们先定的,你忘了?你劫完法场婚贴就发的到处都是了,真要起来,倒是宋家跟屁虫学我们,要定在五月初五。”
楚行云显得更加迷惑:“宋家为何……”
谢得意一笑:“自然是因为有一个神奇的算命先生告诉他们的呀!”
“……你又去坑蒙拐骗。”
“我可没有,我这是帮你帮他们。宋长风那厮有啥事,宋家肯定要找到你头上,你出于情义肯定会帮,退一万步,就算你不讲情义不帮了,宋家也会发动忠诚引强制你来帮。既然如此,还不如早做准备,让宋长风脱险。”
“你背地里做了什么?”
“没什么,动了点手脚,推波助澜一下而已。你瞧,顾宋两家早就互相仇视,难道他们之前从没想过斗个你死我活?可这么多年来,两家都相安无事。”
“为何?”
“局中那么多势力,互相制衡,才好。宋家牵制顾家,顾家不会独大,盖过薛王爷的风头,可若是顾家被宋家牵制得过头,倒台了,以后薛家一家独大,局中多得是人不愿意见到。最好,顾宋两家争个平手,谁也弄不死谁,局中继续维持原样。宋长风成亲在即,顾雪堂若有杀心,定会挑这个时候夜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楚行云一想,便道:“你事先透消息给宋家了?”
“是啊,还要掐着点透。顾雪堂准备良多,这股势一定要让他发出来,要让他出来一回宋家,早了,宋家不成亲,顾雪堂便知道消息泄露,此行败矣,会回头另作算,过一段再来闹。晚了,顾家真来,宋家情急之下万一发动忠诚引叫你过来保护宋长风,那就更不好看了。”
楚行云却没在想这些,他摸了摸谢流水嫁衣袖子上的刺绣:“那你呢?你又是当算命的,又是透消息,水过留痕……”
谢流水贴着他的额头,蹭了蹭:“放心,我久在局中做事,做的可干净了,查不到我头上。”
楚行云瞧他的轻松,但实际或许全不是那样。谢流水应该动用了不少势力,否则,他和刘姑娘情比金坚的传闻怎么会传的如此之快,而且,江湖上对他的评价向来毁誉掺半,这次他劫了法场,言论却一面倒地赞颂他,声望一时拔的极高,高到连武林盟都怕犯了众怒,姑且不抓他。
楚行云抬起头,正想亲一亲谢,突然,一阵敲门——
“谁?”
门外一个丫鬟怯怯道:“送……送热水的……”
楚行云皱眉,嫌烦,洞房也来吵,正要让她走,却见谢流水比了个手势,楚行云只好道:“进来吧。”
那丫头恭恭敬敬地走来,瞥见楚行云,脸色微变,她放下水盆,用余光一扫,发现楚行云身后还半躺着个人,身子被鸳鸯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握乌软的秀发……
楚行云:“这儿没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
“是。”丫鬟低头退出。
此人前脚一走,谢流水后脚就蹦起来,跳下床,楚行云一把拉住他:
“你跑什么?不是要洞房吗?”
谢流水闻言一怔,继而笑极,一把将楚行云横抱起:“新婚燕尔,洞房花烛夜,怎么能在别人家过?走!我们回你的清林居!”
只见谢流水从他裙子里掏出两套夜行衣,给楚行云披上,开窗而走——
“云云,你信不信,刚才那个,搞不好是顾雪堂?”
楚行云在他怀里皱了皱眉:“胡,那分明是个女子,身量那般……”
“你这眼力啊,你以为顾雪堂练缩骨功是干嘛的?我就是装不了女子身量,才要叫刘姑娘断腿的。哎,跟你拜堂时,我穿着裙子全程半蹲着走,累坏我了,膝盖痛……”
“那不然换我抱你走?你穿这……嫁衣,不方便,我有踏雪无痕……”
“这不成,我才刚过门,就这般懒,还要夫君抱着走,成何体统了。”
楚行云心想,那他这个做夫君岂不是太不像话了,新婚当夜,叫娇妻穿着笨重的嫁衣抱着他满城跑……
嫁衣谢摁住他:“你乖乖别动就好了,我们再换着抱一下,又耽搁了时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和宋长风都是今日成亲,又都在城东办婚宴,顾雪堂方才瞧见宋大少的洞房里住着你和刘姑娘,必然猜到婚礼有诡,现在肯定带着人急吼吼地往你那新房里跑,不过,一来二往,宋家得了先机,早准备上了,再要突袭,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你此番跟宋长风偷梁换柱,已经算帮过宋家了,宋家现在就不会来找你麻烦……”
谢流水见楚行云嘴唇微动,似是想什么,他伸出食指,碰住,不让云,自道:“我知道你又要什么,又担心那宋长风巴拉巴拉,你放一万个心!宋家这么多年不倒,自有道理的!不要你瞎担心。你就跟我乖乖地回清林居去!我们自个儿逍遥自在,且管他们顾家宋家又做什么!”
楚行云咬了一口他的食指,张口道:“我没想这个,既然此地不宜久留,你就更该换我来抱你,我的踏雪无痕第十成……”
“是了,你的踏雪无痕厉害死了,你逞了那么多风头,偶尔也让让我吧,你瞧,我这轻功也不错,一眨眼就到了……”
楚行云往下瞧了瞧山林,心中暗道糟糕,清林居清清冷冷,都没有布置,怎么入洞房……
等回家一看,却发现门前囍字,窗烛摇曳。山高月,楚燕坐在院落里,朝他们挥手:“哥哥——嫂子——”
谢流水拉着楚行云走来,看着囍字剪纸,夸道:“姑子,你可真厉害!”
楚燕乖巧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楚行云看了看自家的妹妹,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媳妇:“你俩……串通好的?”
嫁衣谢朝他得意一笑,把他抱进房门,啪的一下关紧,临了,又开门,对楚燕道:
“姑子,今晚你要去后面的房间睡哦,最好把耳朵也捂紧。”
楚燕脸一红,点点头,像鹿一样跑掉了。
“谢流水!你怎么可以……!你都跟我妹妹什么了……”
“我又什么了,实事求是,你妹妹那么大了,该懂的不该懂的全懂了,你干嘛老把她当孩子……”
楚行云耳烫,还要辩白,谢流水把他拽进房间:“你瞧——”
楚行云转过头,屋里焕然一新,那张麟吐玉书的床上,摆满了喜果: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早、生、贵、子。
楚行云脑中又浮现出,两只谢团子扒拉着他的裤腿,哭着叫着,哇啦啦地喊:“爹爹——”
罪恶、罪恶。
最是罪恶的谢,径直坐到床上去,铺平一床鸳鸯被,端起床头的合卺酒:“来来来,云云!”
楚行云也坐到床上,他瞧了瞧四处:“……这些都是你教楚燕弄的?!”
“不全是啊。”谢流水拍了拍鸳鸯被,“你看,这个就是我弄的。”
“你买的吗?”
谢流水白了他一眼:“我洗的!从你柜子里抱出来晒!你个懒云,被褥也不晒,成天盖了都发潮……”
“买套新的不就行了?”
“不行,按我家乡的传统,新婚洞房要盖夫家的旧被褥,套上娘家的新被套,这叫旧爱如新,一直恩爱。”
楚行云被服了,但他又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抱的被子?我怎么不知道?”
谢流水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睡得香喷喷的,像只猪猪,哪里会知道?”
“你何必半夜三更偷偷的来?你可以来找我……”
谢流水一脸难以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夫君,新婚当前,我们怎么还能见面?我是这么放浪的人吗?”
楚行云白了他一眼,却见嫁衣谢端起交杯酒,眉眼映着烛光,靠得极近:
“云云,敬我一杯吧。”
红帐暖,红烛动,心旌摇曳……
楚行云接过酒,手臂相穿,交杯而饮。
喉头一滚,酒刚下肚,还未品出味来,忽然被谢流水扣住后脖子,倾身压上……
两人吻在一处。
楚行云跌进鸳鸯被里,一边回吻,一边解开谢流水嫁衣上的盘扣,另一手,伸出来,紧紧握住谢,与他十指交扣……
待的青云遇雨时,百年永结是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