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拓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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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凤转龙人情债,

    死地后生蛇目中。

    一日,早,楚行云睡得正香,身旁的谢凑过来,柔声柔气地推他:“楚楚,醒一醒。”

    楚云迷迷糊糊睁开眼,以为谢流水是要索取每日一吻,他半阖着眼,搂过谢,拍一拍,亲一亲:“好了好了,让我睡觉……”

    谢流水可没那么好发,他一把揪住云:“睡觉,你就知道睡觉,哎,我听你以前可是闻鸡起舞,每天练功的,怎么现在就成了一朵懒云?孔子见宰予昼寝,骂他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你瞧瞧你,大好的时光,就白白……”

    楚行云懒得听他端起妻督夫的掉书袋架子,转头吻上谢,堵住他的嘴。

    谢流水只安静了一会儿,又道:“起来吧起来吧,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你每天都睡到这么迟,对身体不好……”

    “你每晚都让我睡那么迟,才叫对身体不好!”

    谢自知理亏,缄口不言,转过身,盖上被子,蜷起来,缩到角落里去。

    楚行云最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样,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背后抱住他:“好了好了,听你的,都听你的!我起来就是了……”

    “真的!”谢流水一翻身,压住他,“云云你最好了!”

    “……那你倒是下去让我起来啊。”

    谢流水挑挑眉,他不仅不下去,反而欺身而上:“哎,夫君,古人有云啊,一日之计在于,一、日、之计在于呀!”

    “谢流水!你给我出去……操。”楚行云骂了一声,谢赶紧做诚惶诚恐状:“这倒是为妻我太古板了,竟不知夫君还喜欢出去操,可是你看,外边日光正盛,我们要是白日野合,为妻我……怪难为情的,还请夫君见谅,等晚上夜深人静,我们再出去操,好不好呀?”

    “……”

    楚行云一股气堵在胸前,又被撞散了……

    兴至浓时,忽然院落外传来一声高叫:

    “开门!开门!开门——楚行云!你有本事抢女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楚行云一怔,赶紧推谢流水:“外边出事了,快停下。”

    谢咬着牙,死死抱住云不肯松手,像护着蜂蜜的熊。

    “楚行云,本大爷警告你!再不开门,爷可就进来了!”

    “他妈的!”

    谢流水暗骂了一声,黑着一张脸,从楚行云身上下来,下来了还不情愿,要抱着云。

    楚行云好笑地看他:“好了,撒手吧,我们不是每天都做吗,你怎么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大不了晚上补回来吧。”

    谢不放手。

    楚行云只好再道:“那……中午补回来可以吧?”

    谢黏人勉勉强强“嗯”了一声。

    楚行云见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觉得有些想笑:

    “我只不过是一时没跟你亲热,怎么就生气了?我们成天搂搂抱抱黏在一起,你还嫌不够腻歪呀?”

    谢一下子抬起头,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他问:

    “你……腻了?”

    楚行云听后一怔,接着叹气,走过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随口一句,你就能想出三层意思。以后不许再乱想了,听见没?”

    谢流水乖巧地点点头,埋在云的颈窝里,蹭蹭他。

    外面还在高声叫骂,却一直不敢真,估计是忌惮楚行云十阳威力。楚行云瞧这半天,雷声大雨点的,也不急着出去了,他慢条斯理地穿上新绸衣,洗了一把脸,气定神闲地走出去:

    “敢问阁下,一大早来我门前高声叫骂,有何贵干?”

    来人一嘴络腮胡,彪形大汉,拄着个流星锤,嗤鼻道:“有何贵干?哼,来向楚侠客讨一个法!”

    “什么法。”

    “刘沄刘姑娘!从跟我定了娃娃亲,早就是我的女人了!现在你把她娶了,什么意思啊?叫那浪蹄子出来见我!本大爷还没死,这妮子就想用苦肉计傍大款?我呸!门都没有!”

    楚行云心中疑惑,这江湖根本就没刘沄这号人,但假戏须得真做,他手握封喉剑的剑柄:“阁下,刘姑娘现在是我的夫人,还请您放尊重些,我这人不善言辞,一言不合,就爱个痛快,招法不济,还望阁下指教。”

    此人见楚行云不想跟他磨嘴皮子,当即退后一步,又嚷嚷道:“我不管那么多!楚侠客,你名声那么大,好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你自己看看!”

    这大汉掏出一沓纸:“这是当初我们定的娃娃亲!你看,生辰八字都写着呢,还有刘老头刘老太的名儿!我爹娘为了给我讨这个媳妇,可折了不少银子呢!这刘家倒好,见你楚侠客有名有钱,就想毁约攀富贵,真是人!婚约也是能随便毁的吗!”

    “砰”地一声,这人将流星锤往地上一扔,又一屁股坐在门前,摊手道:“反正我比财比貌,肯定都比不过楚侠客,我就是来讨一个法,我武功肯定没你高,楚侠客若是看我不顺眼,把我杀了吧!”

    楚行云点点头,道一声:“好!”

    “哎哎哎啊慢着慢着,刀下留我!你还真杀啊!啊?你……你你你!算你狠!”

    楚行云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有事事,没事找茬,请麻溜点滚。”

    “我……我,好吧,我就实话实了,我跟刘姑娘,订的娃娃亲,感情也算蛮不错,如今听她断腿了,我……我就是来看看她,顺便……看看你楚侠客是不是真心娶她?你要只因为她是个残废,迫于江湖言论,或者出于怜悯,才娶的,我看你可省了这份心!不如成人之美,让我跟她……她……我还挺喜欢她的……”

    “没门!刘姑娘早已嫁为我妻,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再敢提一句,这脑袋就别要了。”

    “楚侠客,我知道,你和这刘姑娘的故事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句实在话,你劫法场还能全身而退,可全要归功这刘姑娘!要是没有这段英雄救美的佳话,我看你呀,吃不了兜着走!我对她知根知底,她模样不很出挑,也没什么学识,家里又没钱,也不会武功,你……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她呢?哼,我看八成呀,是那浪蹄子迷恋你!正巧出了劫法场这种事,风口浪尖,她还又断了腿,最可怜了,你不娶她,那就是无情无义!所以你楚侠客只好勉为其难地收她做夫人……”

    楚行云剑微动,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血口:“阁下,若在胡言乱语一句,我可就让这口子再大一些。”

    “那你划!你划!你把刘沄给我叫出来!我要当面问问她,是不是她自愿跟的你!否则我……我今日就死在这了!”

    楚行云暗道不好,此人绕来绕去,就是要见刘沄,为什么会有人去查刘沄?谢流水做事时不心留下了什么痕迹吗……

    “夫君,外边怎么吵吵嚷嚷的……”

    谢流水扮了女装,摇着木轮椅,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可怜兮兮地出来,他瞥了一眼楚行云,楚行云赶紧上前配合做戏:

    “夫人,外边风大,不是让你在屋里歇着吗?”

    谢捂着心口,颦颦蹙眉:“我……我在屋里呆的有些闷了,出来……透透气。这位是……谁?”

    楚行云眉一竖:“你不认识他?他自称是你……未婚夫,时候定了娃娃亲。”

    “刘沄”一听,花容失色,差点要从木轮椅上摔下来,当即跪倒在地,楚行云适时地扶了谢戏精一把,只听他泛起哭腔,声音又柔又惹人怜:“夫君!此人是……污蔑啊!我……我清清白白地嫁给你,绝对没有……绝没有什么未婚夫,我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有夫君一人啊,夫君若不信我,我……呕——”

    谢流水用那鹅黄的巾帕捂住嘴,做干呕状,楚行云配合地焦急,弯下身来拍拍他:“夫人,怎么了!你怎么了?”

    谢呕了一会儿,才将将抬起身,一副风吹就倒地娇弱样,伸手,轻轻了一下楚行云:

    “你坏。”

    谢低着头,脸含羞,摸了摸肚子:“夫君,你还问……我……我怀了你的孩子了。”

    楚行云:“……”

    待两人再抬眼,门外边的大汉早溜没影了。

    谢流水得意一笑,摇着木轮椅回去,楚行云上前推着他走,问道:“这人胡搅蛮缠,是来探你的吧?这伙人是谁?你又招惹了什么人?”

    楚好奇连珠枪似的要问到底,谢流水忽而从木轮椅上站起来,捧住楚行云的脸,吻,吻完,咬着他的上嘴唇,轻轻道:

    “放心,我卖了个破绽给她,他们就会自个儿寻出真相了。好云云,大好春光,别问这些扫兴事儿好不好?”

    “……好吧,等等!谢流水,你解我腰带干嘛?”

    “夫君刚才不是……想要出去操吗?”

    “我那是……骂你!回去,回房里……”

    谢流水将楚行云横抱起,笑嘻嘻地回屋了。

    半山腰上,一名大汉扯掉脸皮,露出一张明艳照人的脸。

    前方的大松石上,坐着一位盲女姑娘。这娇脸“大汉”轻功一按,绕到那石子后,忽然出手,蒙住姑娘的眼睛,笑道:

    “猜猜我是谁?”

    盲女姑娘摸了摸眼前的手,唤道:“姐姐!你回来了?探到那刘沄姑娘是谁了吗?”

    “别提了!什么刘沄姑娘!”赵霖婷一把甩掉人皮`面具,“那家伙根本就是个男的!”

    “啊,男的?”

    “当然,你姐姐在局中假扮易容多少年了,还瞒的住我?可笑那兔儿爷自己还不知道,跟楚侠客演得有来有去!哎,我给你学学看!他拿着巾帕,坐在那椅子上,连连干呕作孕吐,吐完了,楚侠客问他怎么了,他就抬头望着楚侠客,娇滴滴地,夫君,你坏,你还问,我怀了你的孩子了!哎呀妈呀,我当时都要笑出声了,赶紧跑掉——”

    妹妹赵霖音听得捂嘴笑:“这么来,这楚侠客或许……是有断袖之癖?”

    “什么或许,绝对有!”赵霖婷把男装一脱,批了件粉蓝的坎肩,“我估计,这姓楚的为了跟情儿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就让他情人扮成女的嫁给他!难怪我江湖上怎么就找不到刘沄,我还以为里边有什么猫腻,真是白费心思。”

    “不过姐姐,如此看来,这楚侠客倒是至情至性之人。”

    赵霖婷笑笑:“呵,男人嘛,没追到手的时候哪个不至情至性?追到手了,就该三心二意了。阿音,天下男人都不可信,你可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

    “我不会的。”赵霖音拉着姐姐的手,“我只相信姐姐。”

    清林居中,暖屋阁,一床似一叶舟,颠簸不休……

    连日伐挞,楚行云实在觉得有些奇怪,他们都结婚了,有一辈子那么长,谢流水却抓住一切机会,狠狠地做,死命地黏着他……

    像……

    像做了今天,就再没明天了。

    他捉住谢:“你停一停……”

    “云云,你太残忍了吧?现在叫停?我才不听你的!”

    楚行云自己也喘不匀气,没办法,只能等事后才抱住谢,把他蜷缩的身子开,捋直,问他:

    “你是不是很不安啊?出什么事了吗?”

    谢流水张口想没有没有,但嘴又像蚌一样闭起来,好半天,又张开,献出里边的珍珠。

    他移开目光,道:“新婚那晚,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个拨浪鼓。”

    楚行云觉得好笑:“什么……拨浪鼓?”

    “你时候特别喜欢的那个,红边拨浪鼓,我梦见我变成它,被你拿来抓在手上当宝贝一样,一开始很开心,可到了第三天,你厌烦了,就把我扔到角落里,再也不要我了。”

    楚行云听后一怔,接着大笑,他一把搂过谢,狠狠地亲他:

    “傻瓜,你真是个傻瓜。”

    作者有话要:记忆指路标:赵霖婷出场第四十四回天降祸第四十五回阴阳决1;

    赵霖婷和赵霖音姐妹出场第四十五回阴阳决3和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