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朱雀长街上,旌旗招摇,繁华热闹。
碧楼画阁中,绮罗双眸微敛,瞥了瞥满怀点心的萧怀瑾与萧怀薇,语气隐忍:“本殿下已经陪你们玩了足足半个时辰了……你们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带本殿下去买糖葫芦?!”
萧怀薇牵着绮罗衣摆,雀跃道:“嫂嫂,是灯笼!买灯笼!”
绮罗眉间微扯:“……”
瞥了那玉兔灯笼一眼,最终还是无奈买下。
看来妹妹是靠不住了,不过好在还有哥哥……绮罗望了望萧怀瑾,却见他眸中熠熠,正盯着几本书卷瞧,已经瞧入神了般。
“……”
绮罗生无可恋地望了望天,从袖中摸出银两,抛到萧怀瑾手中,麻木道:“自己去买。”
“……谢谢。”
萧怀瑾惊讶地接过银两,一瞬后欣喜不已。他几步跑去买了书卷,过了片刻,才回到绮罗与萧怀薇身旁。
“这个送给你。”
萧怀瑾从袖中摸出一枚玲珑纱花,笑着递到绮罗面前。
少年眉眼清澈,唇红齿白,举着枚浅绯色纱花,赤诚又动人。
绮罗一时无言,眉间敛动,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叹息一声,道:“……饿了,去吃鸡丝面,你们去吗?”
“去!”
萧怀瑾与萧怀瑾双眸明亮,齐声应道。
绮罗眉间微挑,转身像前走,他们二人连忙跟上,一左一右地倚到绮罗身侧。
行到一半,萧怀瑾却忽然有感而发:“要是哥哥也在就好了。”
萧怀薇胡乱附和:“还有碧月姐姐!我可喜欢碧月姐姐了!”
提及碧月,绮罗瞬间停了停,垂眸瞥向萧怀薇,语气难辨:“……是吗。”
萧怀瑾心觉不对,又不出来,只能看着妹妹萧怀薇天真无辜地点头:“嗯!碧月姐姐也会做鸡丝面,从前常常做给哥哥吃,哥哥不吃,就给我吃,可香了……”
着着,就抿了抿嘴唇。
绮罗眉间淡淡,哼道:“既然那么好吃,就去找你的碧月姐姐,别跟着我了。”
“……不要!”
萧怀薇不解地抱着绮罗衣袖,可怜道:“我要跟你一起。”
“可是,若是碧月和我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听闻此话,萧怀瑾眉间轻皱,忽觉有一阵冷意弥漫。他下意识想捂住妹妹嘴巴,但为时已晚——
萧怀薇扬声道:“我全都要!”
绮罗垂眸,目色幽幽:“……凭什么。”
萧怀薇一时哑声,神色懵懂:“……”
绮罗眉间淡淡,一本正经道:“姑娘,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你觉得碧月好,就不要寻我,觉得我好,就不要寻碧月,以后选夫君也是。像你如今这么贪心……心欠下情债。”
一番话落下,萧怀瑾陷入深思,萧怀薇却听了个似懂非懂,只听到绮罗的“不要寻我”,顿时以为绮罗不带她吃面了,心中委屈巴巴,泪眼朦胧起来。
“怀瑾,怀薇,你们怎么在这里?”
忽然,萧远候惊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原来他放心不下绮罗,故而出门来寻,却不想瞧见了绮罗与自家弟弟妹妹在一处。
萧怀薇看见萧远候,顿时扑到他怀中,嚎啕大哭:“哥哥!绮罗不要我了!不给我面吃!”
绮罗:“……”
萧远候眉间微凝,俯身摸了摸幼妹的头,思量几许,见绮罗沉默无言,才轻轻道:“殿下,怀薇只是五岁稚儿,若有哪里冒犯了您,望您多多谅解……”
“萧远候。”
乍听这话,绮罗神色瞬沉,皱眉道:“你觉得我无理取闹,欺负了你的妹妹吗?”
萧远候神色为难,叹了叹:“……殿下,从前家中困苦时,无以为继。我却听得爹娘私下相谈,不论多落魄,也不能饿着孩子,这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
话落,绮罗陷入沉默。她眉间寡淡,眸中暗沉,并未被萧远候的一言半语动。
良久,她忽然淡淡道:“可是萧远候,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被爹娘教养过。”
没有在爱里长大,也不懂得怎么爱人。
绮罗完,拂袖离去,徒留一个孤寂的身影。
“……”
萧远候一顿,心中浮起一阵恍然,他动身想追,却被萧怀薇紧紧抱住。
“哥哥。”
最终,是萧怀瑾开了口,将事情如实相告。
……
送了萧怀瑾和萧怀薇回家,回到公主府时,已是夜幕时分。秋雨淅沥,送来阵阵凉意,檐下点了灯,晕出一片昏黄。
萧远候立在绮罗殿外,身影斜长。
霁玉神情为难,低声道:“殿下回来时没带伞,被淋了一身,染上了风寒,如今喝了药,正睡下了呢……公子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萧远候嘴角翕动,没什么,只依旧无言地立在廊下。
霁玉叹息一声,给他留了盏灯,便拢上披风,撑着竹伞离开。
夜影寂寥,雨意微凉。越过雨幕,萧远候望着轩窗里的隐约灯色,想起在京都听过的一些传闻。听闻长公主殿下幼时便失去母后,又三年先帝退位,隐居于京城外十里地的鸣鹿园,再没回京都。人们,退位的老皇帝思念亡妻,故而对长公主有所不喜,即便长公主年幼,也不曾留在她身侧照顾。
“……”
想起今日所与所闻,萧远候心中满是愧疚。
他沉默许久,终于走到轩窗前,轻轻叩了叩窗檐:“殿下,您睡着了吗。”
“咚!”
不知什么物件砸了过来,隔着一扇窗发出震响。紧接着,传来绮罗沙哑又恶气满满的声音:“睡着了!蠢货!”
萧远候:“……”
睡着了还怎么骂人。
叹息一声,萧远候终究没有离开,立在窗前等候。雨势渐大,声声作响,天边银光乍亮,一道惊雷响起,如铁骑刀枪,冰河破裂,震人心魂。
记得绮罗,怕雷。
殿中忽然一声闷哼,萧远候心中一紧,顾不得其他,了句冒犯便推门而入。只见昏黄灯色下,绮罗捂着额头,雪容紧凝,云摆松松垮垮沿着床榻垂下。
“……怎么了?”
萧远候俯身在榻前蹲下,担忧发问。
绮罗一哑,顿时侧过身去,低声道:“没什么,磕到头罢了。”
“……”
萧远候默了默,拾起斜落的锦被,轻轻拢到她身上,又抬起她的手,去瞧额上的红痕。
浅浅一片,但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十分醒目。
萧远候敛眉,起身去给帕子蘸了凉水,回来给绮罗揉额头。
绮罗素脸紧绷,落下一句:“哼,假惺惺。”
“……”
萧远候并不反驳,任由她编排。
绮罗又接连了他几句,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直到额头的疼意消退不少,绮罗才扶住萧远候的手,淡淡阖眸:“好了,夜深了,本殿下又在病中,该歇息了,你走吧。”
用完就扔,冷漠无情,在今夜的绮罗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轰——”
天边却又一道惊雷震响。
于是萧远候察觉,绮罗握着他的那只手,正在缓缓收紧。
“……”
萧远候无言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墨发,隔着云被拢着她,低声:“别怕,我陪你。”
绮罗权衡一二,最终还是屈服在雷声之下,一言不发地靠在萧远候怀中。
殿中烛火跳动,唯听得檐上雨声淅沥。许久,萧远候垂眸,轻声道:“今日之事,我已经听怀瑾道明了缘由,是我不对,误会了你……从今往后,只要是我懂得的,都教给你,好不好?”
听闻此话,绮罗心中一酸,眸色蒙雾,久久不曾言语。
“……”
她想,萧远候好像,分给了她一缕光——
良久,绮罗语气沙哑,伏在萧远候怀中,却哽咽道:“萧远候,我染了风寒,你还离我这么近,不怕也患病吗?”
萧远候一哑,不曾想绮罗会这个,笑道:“……不怕。”
“那你敢不敢,更近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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