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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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启太子来京都拜访的消息渐渐传开。听闻四年前这位太子归位,便挣下一番功业,平定了大启的内争外斗,手腕了得。是以,大御的世家王公们对这位太子很感兴趣。

    听闻他姓萧,名为远候。

    有人隐约记得,长公主从前带在身边的护卫,似乎也叫萧远候。亦有人沉默不语,故作不知,毕竟无论是与否,侍卫与一国太子怎好相提并论。惹怒了这位太子或是勾起长公主往日回忆,都不是他们吃得消的。

    三日后,一封请柬送到了公主府。是萧远候送来的,邀绮罗于淮河畔一见。

    绮罗捏着请柬,就要往灯烛上送。

    陈时卿不知从哪里冲过来,眉眼委屈,问道:“娘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爹爹,我却没有?”

    绮罗一时哑声。

    她想,如今萧远候回来了,却迟早要回大启去的。她没办法照顾好陈时卿,更唯恐江照左会对陈时卿动手,不如让萧远候带走陈时卿好了。至于她与萧远候……

    如何能轻易回去呢。

    “绮罗,你在想什么?”

    陈时卿心地拉了拉绮罗的衣袖,轻唤一声,将绮罗的心神拉回。绮罗抿唇不语,缓缓将请柬拢入袖中。她垂眸瞧了陈时卿一眼,忽然叹了口气。

    陈时卿大感不妙。

    从前他娘瞧不想要的东西时,便是这般神情。

    绮罗终于还是去见了萧远候。

    月圆夜,京都河畔波光粼粼,曲声阵阵。

    绮罗一身素衣,带着陈时卿踏上了大启的画舫。清风徐来,吹起她的帷幕,露出一张清绝的脸。大启的侍从见得,轻轻吸了口气,直将目光放在绮罗身上。

    “……”

    绮罗回过神,瞥了这侍从一眼,淡淡道:“看什么看。”

    侍从连忙赔礼告罪:“公主殿下宽恕,您长得天仙一般,我,我看入迷了去。”

    “你见过天仙吗?”

    绮罗淡淡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走到船坊前头。

    侍从愣愣跟上,又感慨道:“殿下,的虽然没见过天仙,但见过了殿下,也算无憾了。从前太子殿下对您念念不忘,执意不娶妻,甚至惹怒了皇后……我们都不解,如今见过了殿下,终于明白了为何。”

    大启的侍从,真是个话唠啊,萧远候不觉得烦吗?

    绮罗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那你,是为何啊?”

    见她笑,侍从也笑:“自然是因为您美。”

    绮罗拢了拢云袖,却道:“你这意思,是在本殿下空有皮相而无一物,还是你们太子贪恋美色呢?”

    侍从目瞪口呆:“……”

    直至许久,他还没缓过神来,忽然惊道一声:“太子殿下!”

    绮罗敛了敛眸,淡淡道:“就算你唤萧远候,也没用。”

    侍从连连摇头。

    绮罗也终于回过神来,转身望去。见水波粼粼处,一艘画舫拨开云雾缓缓驶来,上面光华夺目,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敛眸望去,却见萧远候一身锦衣,手捧珠玉,载着满船的金银珠宝朝着她行来。

    他深眸轻垂,似乎些许窘迫。

    他确实该窘迫,这满身的金光闪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佛像呢?

    绮罗一时沉默:“……”

    陈时卿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袖,惊呼道:“绮罗,你看,闪闪发光的,你不是最喜欢了么?”

    绮罗眯了眯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好似前几日,陈时卿似乎悄悄跑出去了一趟……

    “……殿下。”

    萧远候眼睑低垂,凝望过来,心翼翼般,语气低沉道:“……我回来了。”

    绮罗退后一步,忽笑道:“太子笑了,您是大启的人,这里是大御,您回的又是哪里?”眼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萧远候嘴角翕动,定声道:“殿下所在之处,便是吾乡。”

    “萧远候。”

    绮罗轻唤一声,侧了侧目,语气漠然:“我过,走了就不要回来。四年前,你弃我而去,很是决绝,如今做什么又装腔作势?”

    罢,恨恨拂袖,退后一步。

    萧远候默然不语。

    当年他被睿王设计带走,虽迫不得已,但终究是对不起公主。公主什么他都不会辩驳,只是……

    萧远候忽然朝前一步,握住绮罗的手腕,哑声道:“殿下,是我错了,随我走吧。”

    绮罗问:“去哪里?”

    萧远候忽然沉默:“……”

    绮罗笑了笑,望着他:“你不话了?我替你,你要我随你去大启,是吗?萧远候,从前你世间万物都不如一株樱花树,可如今呢,你变了,你怎么不留在大御了呢?你舍不得,大启的荣华富贵?”

    “……”

    绮罗一言一语得,萧远候默默听得,摇了摇首。他并非舍不得大启的荣华富贵,只是事到如今,经历了四年的分别,萧远候深深明白,要实现永远的诺言,回大启是最快的办法。

    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绮罗却又似笑非笑道:“萧远候,这四年,你过得很好吧?”

    萧远候眉间一黯,却依旧不反驳。

    绮罗抬了抬手腕,低声喝道:“松开!”

    “殿下。”

    萧远候终于开了口,固执如初:“要要骂,任凭处置,但……随我走。”

    绮罗挣脱不开,一时恼怒,气极反笑:“不走。萧远候,你变了,我也变了……珠玉金石,我不喜欢了,流萤冬雪,我也不喜欢了,你,亦是。”

    听闻这句话,萧远候掌心蓦然收拢,力道之大,令绮罗皱了皱眉。

    “你骗我。”

    萧远候忽然也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低声:“不会的。”

    绮罗一时不话,只抿着唇,不肯低头地望着萧远候,无论如何也不肯一个“好”字。

    “……”

    陈时卿望着这二人,一时不知该些什么。

    虽然娘亲今夜了许多话,他很是欢喜,可怎么看来看去,这些话都像是在骂爹呢?

    想了想,陈时卿拽了拽绮罗,哄她:“绮罗,好孩子不骂人,你不要再骂他了好不好?”

    萧远候一时恍然,终于松了松掌心。绮罗借此拂开袖,垂眸瞥了陈时卿一眼:“我不骂他,骂你么?”

    陈时卿瞬间不语,挪到了萧远候身后。

    不,不要。

    绮罗见他那模样,忽然冷哼道:“陈时卿,我与萧远候之中,你选一个。”

    陈时卿毫不犹豫:“我都要!”

    绮罗敛眸,冷笑一声:“做梦。你选了他,就不要来找我。”

    罢,拂袖而去,竟连陈时卿也不带走。行到船坊处,命船夫停岸,毫不犹豫地走了。陈时卿哑然无语,忽然想起绮罗之前的神情,呜咽一声:“她不要我了?”

    萧远候去追绮罗的脚步蓦然一顿。

    他回首,瞧见陈时卿可怜巴巴地揉着眼睛,顿时无法再挪动脚步。

    萧远候俯身将陈时卿抱起,犹豫几分,不甚熟练地哄他道:“她不会不要你的。”也不知是对谁,语气中几分迟疑不安。

    陈时卿靠在萧远候怀中,嗓音微哑:“真的吗?那绮罗为什么不理我就走了?”

    他不安得很,手攥得紧紧的,眼眸也开始动摇起来。虽然年幼,但从他人目光言语中,陈时卿还是能瞧出一些偏见来。他知晓,自己似乎是绮罗的包袱。人人都劝绮罗扔掉他。绮罗从来不话,陈时卿也不话,但心里却真的很害怕绮罗不要他。

    萧远候亦是黯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一大一立在船头,些许萧瑟凄凉。

    良久,萧远候才垂眸笑了笑,宽慰陈时卿道:“别怕,我待会……送你回去。”

    得到萧远候的承诺,陈时卿终于安下心来,补了一句:“我不能没有绮罗。”

    萧远候一顿,轻声:“……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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