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锁杀（四）

    术刀。

    卓霖躺在监室大铺上，耳边充斥着“六做到、六不准”的监规背读声。

    脑子里回想着在医疗室与罗旭湘的对话。

    只觉得这个人嘴里的话比他用来切人的术刀还要冰冷、锋利！

    “你在等什么？”

    罗旭湘只用了一个问题就戳中卓霖的要害。

    赵猛是心急无措于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如。

    卓霖是在等什么？

    打出射向钱慕行子弹之后，他就可以逃。

    蛟蟠岛那样的环境，即使面对赵猛和他带去的警员，一样没人拦得住他！

    来看守所的路上，卓霖也可以逃。

    船帮准备充分，可卓霖面对老噶犇伸出的绞钳，不是让他剪开铐，而是把自己跟大黄拷在一起，还用了两幅铐。

    源丰县医院，卓霖还可以逃。

    当时场面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那颗炸弹上，卓霖甚至可以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他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赵猛的车里，被送进了看守所。

    到底是在等什么？

    杀钱慕行是事实，被方国正陷害杀人也是事实。

    仅仅就是等待法律的判决？

    如果没有赵猛，还有谁会在意，会去追查，会把被陷害的真相袒露在法律面前？

    南非叛军的营地，卓霖都杀过三进三出。

    龙德看守所的岗哨、五米高墙拦不住他。

    那就是因为上蛟蟠岛前，收到的那张画着眼睛的黑卡？

    因为方国正跟他在方家地下墓室里那番明显刻意的辞？

    还是因为源丰县医院那颗没有炸响的炸弹？

    国道旁的水稻田里，卓霖问过老噶犇。

    那卡不是人缘广际的船帮偷偷放在车上的，船帮的人够多，却不够精，没人跟的上卓霖还不被发现，更不用在卓霖眼皮子下玩儿花活。

    这些能明什么？

    明卓霖的直觉没错，确实有人在暗处跟着他。

    明除了老码头、浚江船帮、雒天生之外还有人想对付方国正。

    明龙德这摊水很浑，浑到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撇开方家做的那些违法乱纪的腌臜事先不论。

    世道轮转，人事起落，方家有今天的大势，方国正称的上为龙德道上“枭雄”一世的人物。

    一将功成万骨枯，方国正走到今天明处暗处树过多少敌？

    只怕他自己都记不清楚。

    雒天生一开始找卓霖来做线人也是要找把“好枪”，明火执仗就是对付的方国正！

    只不过后来卓霖这把枪实在是太好用，更多想对付方国正的人都看到了这把枪的威力。

    于是卓霖就成了谁都想“沾沾光的明灯”！

    所有这些卓霖心里都清楚。

    那他呆在看守所里能干嘛？

    看守所对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卓霖来，其实是避风港。

    在这里他对方国正产生不了直接的威胁。

    方家不会再针对他，那些想利用卓霖的人，也没法再用！

    只有正义感爆棚，一心想要把卓霖的案子查清楚，想要把方家干倒，想要铲除掉一切腌臜的赵猛，才会在这个时候相信罗旭湘的安抚。

    “冲动、任性都是内心幼稚的体现！”

    罗旭湘这个犯罪心理学的专业人才与卓霖第一次深入交流结束后，对跟在管教身后要离开医务室的卓霖下了最后的定义！

    四处回想着监规诵读声的看守所监室，对卓霖来反而是最安静的地方。

    躺在冷硬的铺位上这两个多时，卓霖逐渐清醒过来！

    现在想来，从知道老船头的死到现在大半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也做过太多冲动的决定。

    进看守所前，在赵猛的车上，卓霖的确有感而发，想要托付赵猛。

    可到底托付了什么？

    自己都像只吊线蚂蚁被人牵着走了这么远。

    就像方国正过的，自己似乎连真正发生过什么、做过什么都没有明白。

    又拿什么托付赵猛！

    如果把赵猛这条重情讲义的汉子换成冷静的罗旭湘，也许在车上就会直接拒绝卓霖毫无头绪的托付

    “你他ma的没事找抽是吧”

    突然在监室里传出的谩骂声，打断了卓霖的思绪。

    他翻身坐起来，只见几团枕头、被子隔着三米宽的隔道，从“入铺”那边砸到“出铺”这边。

    随后一条肉色带花的矫健人影也跟着扑了过来。

    怎么又是他？

    卓霖看着冯大刚被花吹雄掐着脖子压倒在铺位上，照脸猛抽！

    跟着冯大刚一起进来的几个人也都紧随其后扑了上去。

    这些人没有动，而是站成了一排，挡住正对着铺位的监控镜头。

    配合默契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一伙的。

    “你他ma的背个监规都要比老子声音大，你这狗腿子到这儿了还他ma欺负人？看老子今天不砸折了你！”

    听着花吹雄边打边骂，卓霖心里都替冯大刚觉得冤。

    明摆着要打人，连借口都懒得找。

    花吹雄是这看守所的常客，卓霖从医务室回来就看到花吹雄被几个监室里的老人围着巴结，他在这儿是已经亮明的老码头招牌。

    就算没有那副摆明了“老子不好惹”的架势，也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卓霖早上看过罗旭湘为他准备的号监室人员资料。

    其中几个有些背景，算个人物的都记在脑子里。

    冯大刚是因为丰渔塘开枪的事进来的。

    为方家做事，进来大半个月也不可能一直藏着方家的牌头。

    现在看在眼里的这是两个犯人打架，懂门道的都看的明白。

    这是老码头跟方家斗起来了！

    能关进号监室的要么是经常犯事的老油条，要么就是背着大案子的重案嫌疑人。

    昨天那样的群殴，也有十几号人跟卓霖一样站在一边冷静旁观。

    现在看着突然毫无征兆就打起来的场面，都是立刻闪开成一片。

    看看热闹，也看看卓霖这个刚被管教委任的“号头”会怎么处置。

    卓霖坐起身，往后挪了挪屁股，就靠在监室铁门边的墙上翘起了二郎腿。

    他好整以暇，这是摆定一副要看热闹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