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场梦 008 移山填海
花了好半天才将平婶安抚好,她不由想到家中的小冬,她走的时候小家伙还在睡,这会儿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村子里是否也有波及。
小家伙一个人在家,怕是会担心害怕吧。
越想越是着急,她恨不得立刻回村。
平婶嘴里也开始念叨起家里人来。
两人相依偎着靠在一起,看着院子门口发呆,等陈老板回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的街上还能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哭声,压抑的气氛在整个镇上扩散开来。
陈老板乘着月色回来的,脸色沉重地将东西搬回了院子,将前院门锁住之后,返身回来,慢慢说起今天打探到的消息。
中午的那一番天翻地覆似乎只是个征兆,傍晚时分就有消息传来,中京封地的楚王熊渠反了。而中午的那番动静,也被楚王集团的人冠以“诸皇无德,天降罪伐”的理由宣扬起来,很快,中京附近的几座重要城池就被楚王的人拿下了。
显然这楚王早有反意,只是这次突变给了楚王一个出兵的借口。
镇子离中京不过千里,楚王振旗剑指京都的消息很快就传散开来。
有人谋反就意味着战争。
镇子地处王朝的中部地区,向来无战事,此番还是第一次。
现在外面已经人心惶惶,有人已经开始往外地躲避去了。
平婶只是一介乡下妇女,早就六神无主。
在陈老板看来,更应该手足无措的是空谷才对,却见她沉吟片刻,竟问道:“陈老板出去可看到磨爹了?我们约好申时就在你铺子前碰头的。”
他摇摇头:“门口没有几个人了。”
“镇上有几个地痞宵小乘势作乱,官兵正在追捕排查,你们最好是明日天亮了再走,我送你们出镇。”
她无奈点头,和平婶在陈家铺子后院里待了一宿,一宿没睡,半眯着眼睛窝在临时搭就的木板床上出神。
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地出镇了。
镇门口已无人看守,混乱成一团。
陈老板护送她们平安出了镇子,镇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逃荒之人络绎不绝,身负包裹,面色难看,拖家带口地往外赶。有些家底的,赶乘着马车牛车疾驰而去。
因为心系李家村人,先前买的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太多,两人一并放在了陈老板的铺子里,现在身上背了两个灰扑扑的包裹,里面放的是刚刚去镇上医馆里买的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与陈老板辞谢,两人一路风尘仆仆赶往李家村。
逃荒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镇中涌出来,路途中看到不少眼熟的人。
面摊的老板,杂货店的老夫妻,药铺的小伙计,铁匠铺的师傅。
众人也来不及寒暄,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城镇。
路途中也不是没有跳起来挑事惹乱子的人,两人只能避的远些,绕路过去继续赶路。
离李家村越来越近,空谷却突然生出一种恐慌来,这感觉有些莫名熟悉,就像,曾经历经过。
这……
梦里,是在梦里,留白宗事发的前一晚,她入睡前,也是这样的心生惶恐!
情绪一生,顿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她脚步越走越快,几乎飞奔起来。
平婶叫了她两声她才停下来,眼神恍惚地看着前面的路,瞳孔骤缩。
“小夏,你慢些。”
平婶快喘不过来了,见她停下来,这才松了口气,到了跟前,扶着她的肩膀平稳呼吸。
见她一动不动,关切道:“怎么了?”
空谷依然不为所动,视线望着前方。
平婶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路的尽头,一座至少百丈高的山峰矗立。
前面没路了。
平婶也反应过来,惊呼道:“路呢?回去的路呢?!!”
记忆中,从这条路过去,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看到李家村了。
可是,路竟然消失了,凭空多出来一座高山。
记错了?
不!!没可能俩人都记错!
但是为什么会一夕之间多出来一座山?
她突然想到,在梦中,宗主爹爹告诉过她,有些厉害的修行之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可以移山填海,难道,这竟然是真的?
不,太离谱了!!
她捧着脑袋,头痛欲裂。
但是山脚下除了来时这条路,再无其他路可走。
她咬咬牙,对平婶说道:“上山!”
立刻得到平婶的同意。
“对,上山,翻过去,翻过去就到家了!!”
不知道是在安慰空谷,还会在安慰自己。
没有上山的路,两人只能一边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树干,一边往上爬。
山上的土地很是松软,有的地方还出现了半人宽的鸿沟,树木都横亘在地上,鲜少有垂直生长的。露水很重,打湿了两人的衣裳,脚上的布鞋也满是泥泞。
太阳快要到头顶的时候,两人终于爬上了山顶。
极目望去,一切尽收眼底。
两人却目眦欲裂。
“不!!!”
她发出惊天的吼声,声嘶力竭。
山的后面,一切,化为灰烬!
缓缓升腾而起的烟雾,与梦中化为火光的留白宗何其相似!!
身旁的平婶已经倒下,双目紧闭,面朝着李家村的方向,失去了意识。
她傻傻地靠着坐下,望着近在眼前的李家村,脑中一片空白。
没了。
什么都没了。
平叔,里正爷爷,磨爹,小白,小冬……
对了,小冬!!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小冬——”
不顾一切地朝着山下奔去,期间几次差点从半山腰直接滚了下去,被拦在途中的粗树干挡住,又爬起来,往山下跑。
穷尽全力!!
没有人看到,她身后隐隐的光芒闪耀,周身有什么一股脑地朝着她的体内涌去。
快!更快!
她唇齿紧闭,颈口青筋暴起,脚下越来越快,已看不清步伐,眼前的路也越来越模糊,与之相应的,是李家村越来越近。
到了——
村口的老榕树被连根拔起,横亘在路中间,树底下一滩殷红的鲜血,凝固在地上。
从村口到村尾,视线清晰无比,所有的房屋树木,一一倒塌,无一幸免。
而在断裂的房梁石瓦之上,一层厚厚的黄泥覆盖,浓烟四起,残垣破壁,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