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君临之势
石蛟释然,原来她带着一个男孩子,想来是她的弟弟。先入为主的石蛟不想像太子,有他的原因。
上官国舅在女真之地出没,东海王大约知道些。东海王最想弄明白,和早就弄明的,国舅身边没有小孩。
又试图寻找上官知,据说他风里雨里来往,也没有小孩。
太子改名楚稷哥,上官夫人随行,也很少和太子亲近。这都能迷惑人。
石蛟就只想道,聪明啊,用弟弟遮人耳目。遮遮掩掩的,世子更加认定似乎先帝血脉。
楚芊眠请官员们进来,近城门找一个地方坐下,从容不迫只有一句回答:“列位大人,我姐弟只要列位守好各自城池,做好耕种与安置。”
安城县令在窃窃私语中第一个发问:“楚姑娘,听说你杀官员?与此时口吻不符。你要想怎么样,看在我们救你的份上,如实说吧。以后大家是敌是友,相见不用啰嗦。”
楚芊眠慨然:“是!我杀的官员不止一个,因为他们乱中敛财,只顾自己。草管性命,又勾结盗匪。”
凡是杀的官员,除去一见面就毙命的,余下的人都有口供和押记,又有证据若干。
一个老头子踱步上来,取出来给大家看。
安城县令没注意,接过放到眼前。当官的再没见识,也审过案子看过口供,是真是假能看出几分。
正在推敲之中,有人惊呼一声:“太傅!”
这里的官员有高有低,有的人就任前见过楚云丰,却未必见过俞太傅。但随着话呼呼啦啦起来一片,瞪着旧衣老头子,都是不敢相信。
认得的几个瞪眼半天,最后下拜行礼:“卑职们见过太傅。”石蛟世子现在是布衣,也行了礼。
俞太傅摆手让他们重新坐好,从容又说一遍,和楚芊眠的意思一模一样:“沿路经过的地方不容我们过去,不是阴谋就是诡计,又在我们面前杀害难民。楚姑娘不能忍,我不能忍,换成你们也不能忍。这样的官员,当杀之!”
“是是。”
有几个答应的,余下的尽皆凛然。把口供和证据再看看,还是没有明显破绽。相反的,死去官员认得的人暗暗点头,这是真凭实据。
见他们看完,楚芊眠侃侃再道:“这襄阳,也不会纳到我的私产。而确实,在这里也杀了人。但一路行来只有一个目的,早日安宁,早复家园。”
“是!”
有几个官员情不自禁站起,垂首应是。
在这位年幼的楚姑娘面前,他们是羞愧的。一个少女心系全国大事,而他们固守城池还觉艰难。
远不如她。
楚芊眠扫视场中:“至于异邦人从哪里入关,咱们都不要着急,自然水落石出。眼下要说的,是怎么处置,免得他们流窜遗祸。”
这和内乱不一样,内乱中如京都、如益王、如崔疾,为壮大人马都有招揽之意。
这件事不处置好,远比重要强盗麻烦。
当下商议大家怎么联合,说完更觉熟悉。广城府尹借机问道:“楚姑娘,敢问对西宁王的传言是怎么一回事情?”
楚芊眠含笑:“请舅母,请表哥。”
同在座中的西宁王妃起身,铁权起身。官员们吓一跳,原来他们就在这里。
王妃掷地有声:“我铁家决无二心!”
铁权冷笑:“列位请想想,是谁最早说我铁家有二心!”
“像是益王?”官员们低语,最后认定这话最早出自益王封地。
接下来王妃和铁权说明益王一万精兵屠杀难民,和益王世子被杀的两仗。
官员们虽不能偏听偏信,但听到有几分其实时,纷纷指责益王。
樊华满面春风,带着小郡主手捧账册而来:“妹妹,现在理好的只有这些。”
楚芊眠接到手上,取出上官知汇总的一个本子,报出来每个县城需要粮草还是医药,把襄阳富余的东西分给他们。
楚云丰等奔波,功劳一部分在这里。
大家称谢不已,对楚姑娘的怀疑又下去很多。
只有两个人让楚芊眠不能随意赠送,她对石蛟笑着:“这位壮士家在哪里,为什么原因参与这里战役。”
石蛟早就想好:“我姓焦,都叫我焦石头,我们是海边往来内陆的商人,和伙计们见到有难,哪能袖手。”
楚芊眠挑起眉头:“哦?东海王近况如何?”
石蛟看她稳如泰山般垂询各路官员,这又敏锐的由海边想到父亲。俨然的,军国大事俱在手中。
真的是女帝吗?
石蛟的心就更乱了,胡乱回上几句:“东海王爷我们见不到,海上没有海盗的话,还算平静。”
问不出什么,楚芊眠送他珠宝,让人请进最后一个,女盗尤九娘。
盗与官天生做对,尤九娘还不情愿进来。进来后,面如寒霜傲如梅骨,下眼皮往上,上眼皮也往上:“我来见公子。”
“哪位公子?”
尤九娘生气地道:“他有一个小子叫石砚,把我找来哄我救你,然后就不见了。”
楚芊眠生得美貌,气势君临,尤九娘满心嫉妒。
这种和公子才是一对,难道公子哄自己帮他的小情人吗?
“公子诓我,我要回家,你却不让我走,为什么!”尤九娘质问。
稷哥不喜欢她的口吻,小脸儿上狠狠:“姐姐说完话,你才能走!”
表兄弟有相似之处,尤九娘大为震惊:“这这,这是你和他的孩子?”
刀豆怒道:“放肆!这是我家姑娘和小爷!”
尤九娘长长的吐气,随后又紧张兮兮:“这,这是他的孩子?”
楚芊眠的不痛快劲头,在这反复追问之下,终于也调动上来。这位九娘,生得也是十分颜色。
她不知道上官知是怎么结交到的尤九娘,但没有杀她,必有用意。
压抑心头不快,楚芊眠心平气和:“你问哪位公子?”手指大战中及时赶回的周奇、中兴侯世子陶云等:“我麾下公子很多,个个都有亲事。”
楚云期不耐烦和官员寒暄,和铁氏在外面为女儿撩阵。听到这里面色不豫:“完了,我女儿喜欢上他了。”
铁氏轻推他:“这不是迟早的事情。”
“不行,他还得再拿出能耐,才配得上芊眠。”楚云期说到女儿由不得就要笑:“夫人,你看到没有,芊眠进城的时候有多威风,有多气派。”
铁氏也洋溢出满足的笑:“看见了。”
“都有亲事。”尤九娘苍白面容。
周奇、陶云都以上官知马首是瞻,对她点头,为楚姑娘作证:“然也。”
尤九娘放声大哭。
她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出身哪里,他却有了亲事。
抽泣中,心碎地道:“告诉我,他是谁?”
上官夫人慢声慢语:“尤首领,你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呐。问他作甚?倒是和楚姑娘说说,免得白来一趟。”
“说什么?”尤九娘迷茫。
楚芊眠肃然:“公子相中你,可见你以前没怎么滥杀无辜。”
“压根没有!不是没怎么。”尤九娘有些回魂:“我守的山里地肥水足,我们寨子自种自收,闲时打些野味,比神仙还快活。”
枪豆从外面进来,把一个纸条送到楚芊眠手中。楚芊眠打开来,笑上一笑。
“尤首领,姓王的商人是怎么死的?”
尤九娘迸出冷意:“这事隐密,只能是公子告诉你。”手按剑把,对全场怒目:“他要我做小,我不去,杀了我全家!我落草后,第一个就杀他。在你们眼里,又是死罪了吧?来,咱们试试,我九娘决不会输给你们这些脑满肠肥!”
“念你有功,将功折罪!”
和两个对强盗天生反感的官员大眼瞪小眼的尤九娘霍地转身,本着吃醋不无讽刺:“你能当家!”
稷哥从来不能看别人刁难姐姐,加上俞太傅对他使个眼色,四周岁的稷哥居然懂了,挺直小身子响亮道:“能,免你死罪!”
周奇、陶云淡淡道:“尤首领,谢恩吧。”
楚芊眠又许给尤九娘一些粮草,让她只要不杀良民,多多收留难民以后计算功劳。
尤九娘伤心而去。
让樊华进来,楚姑娘赠送东西打岔,随后问石蛟来历,和尤九娘谈话,官员们有一句重要的话压在心底。
尤九娘一出去,官员们公推的一个大胆人问出来:“敢问楚姑娘,您是对京都效忠,还是二殿下?”
不齿益王,和不认二殿下,是两件事情。
对这问话,楚芊眠、太傅早就猜到,早有对答。
清清嗓子,楚芊眠道:“相信都听过大殿下得位不正,各位也应该知道,太傅是证人。不瞒各位,我也是证人。”
略提嗓音:“但是呢,而今之计是恢复安宁,唯有安宁下来,再来论殿下们谁是谁非不迟。难道大殿下得位不正,二殿下无所作为,大家就任由亡国不成!”
这话隐含刚打过的这一仗,异邦人深入内陆。官员们个个惊心,坐直身子,如对上司训话,沉声道:“姑娘说的是。”
“所以我初衷不变,请大人们回去抓耕种安黎民,各安自己城池,这是眼下大事!”
楚芊眠没有留他们,接下来的半天里,官员们在和太傅谈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后,陆续告辞。
有两个官员同路,出城边走边聊。
“楚姑娘还是没说出她的真正用意,以我看来,她眼里不认大殿下,又认为二殿下无作为,西宁王府又起誓忠心,接下来不知何去何从啊。”
“管它何去何从,楚姑娘有一句说对了。咱们各安城池,保住城中百姓,保住秋收,有吃有喝才最重要。”
“说的是。”
过上一会儿,说有吃有喝的那个打开话匣子:“真是奇怪,我隐约听到西宁王撵出俞太傅、上官夫人母子,怎么,他们却和西宁王妃、世子在一起。”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乱世,楚姑娘难民都救,救下来太傅等人也在情理。而太傅、上官夫人母子试图说服西宁王不成,再打楚姑娘主意也应当。再说,你没听到吗?京乱出关的人,他们在一批里,他们认得。”
“是啊。”
两个人无话。
西宁王怎么和京都解释,是他的事情。而这二位不是不及时上报京都,他们得过得去益王防线才行。
吕家是在西宁王摆出全面抢夺益王封地的阵势,仗着功夫好才冲到京都送粮食。
一般的城池,守住自己就挺好,拿不出吕家那跟一万车粮草的人手。消息不通,在所难免。
生人打发走,再见是吕家兄弟,小郡主约张春姑陪她偷听,听上几句,在窗户外面堪堪明白。
“我说嘛,有吕远,有吕近。吕退和谁搭伙呢?有吕闯就对了。”没过门的小郡主,为婆家兄弟不能成双成对犯过几回忧愁。
吕闯等人是怎么知道来的?
“我们在码头上大船等妹妹,接胜哥的信而一个码头一个码头的移动。有时候船装满了要走,我们兄弟留下来,候着上一个码头的船再到,不耽误发货的情况下,让他们多留几天。见到水军发兵马,兵营里常买我家东西,一打听,襄阳大战。我们算行程,说不定是妹妹,来了果然是。”
以上这几句是人话。
下面说的让小郡主嘴噘老高。
清一色报账:“哈哈,妹妹我赢五百一十两,你没到家无人作证,还没收钱,回家就分你。”
“妹妹听我对你说,三叔公本不想跟我赌,是我费了老劲哄他,说胜哥青梅竹马,说不定妹妹就许给他。哈哈,我赢的真不少。”
小郡主把张春姑拉走:“他们都贬低胜哥。”张春姑忍住笑陪着她生闷气。
楚芊眠已知道水军也是上官知调动,也赠送东西后离开。公事告一段落,陪着吕家兄弟们说了一个痛快。吕胜进来几回抗议,让兄弟们撵走。
“说赢钱多美气,你这以后要当小王爷的人,度量放宽。”
吕胜气呼呼,小郡主也气呼呼。铁权、樊华能看笑话挺开心。
稷哥本可以大大方方坐在姐姐怀里听,但和铁标、花小五一起,蹲在另一个窗户根下面,铁标拿着笔,花小五捧着纸,找来花四姑娘帮记账算账。
“又是一笔三百一十八两,先记下总数,回头问他分姐姐多少,到江南就上门讨钱。”
说话太快过于热闹,而听不清数字时,由稷哥小跑进去,寻到当事人问个明白数字,并约好上门讨钱,转身出来让花四姑娘记上。
三个小孩子笑出小白牙。
花四姑娘笑得肩头乱颤。
从第二天起,战报一天几个。附近的城池和搜寻到的异邦兵马展开大战。
和楚芊眠会议过,随时得到支持,每个城池打的都有底气。襄阳指挥使段益将军出动好几回解救别城危机,直到半个月后,他气愤而又意料中回来:“退往益王封地,我们追到城下,守城的人不许我们进。”
俞太傅并不奇怪,乘胜追击的结果,如果是益王公然包庇,不比全歼差。
捻着胡须,太傅老谋深算模样:“这下子应该派出相当一批谋臣四下里说服吧。”
……
二殿下冲进益王书房,双手攥紧:“你勾结异邦人,你怎么也……。”
他说下不去。
京乱那天的惨状,他亲眼看见。
他虽作为不高,却有血性。
拿出居高临下命令:“王爷,我命你把他们杀了!”
益王微微吃惊,这位皇家派头十足。至于他怎么知道的,益王倒不必过问。
他的家里是谣言小旋涡,他一直就知道,却不能控制。
比如他下床气,看到的仆从们收别人钱,会说哪里局势不对。比如他面有喜色,看到的仆从们收别人钱,说王爷将大胜西宁王。
过去月余,二殿下听到异邦人的话,不用奇怪,也不算他有能耐。知道的已算晚。
冲着这股子发威,益王拿出少见的恭敬:“殿下请坐,请息怒。我为殿下联络兵马,殿下,复国要紧。”
如果是崔柔妃在这里,会指出,复国不能卖国。二殿下年青无经验,让益王这话拘住。
低声道:“是这样啊。”来时怒气一扫而空,已是没了主张。
益王看他还是个孩子,但也不忽略他昙花一现。趁热打铁:“殿下,我女大名容貌不恶,择吉日,与殿下定亲可好?”
二殿下喜欢的就此糊涂,只余一线的聪明:“如今凡事从简,不如成亲。”
益王倒愿意,大名郡主不答应。益王脑海里浮现出大名郡主不久前的话。
“父亲,西宁王居心昭然若揭,父亲却无壮志不成?父亲要的是留住二殿下,放长线是上上之策。”
益王不答应,大名郡主直接翻脸,怀里取出一把小刀:“我知道父亲眼里无我,请父亲听好。父亲现在奉二殿下登基,我即刻嫁他。不然,父亲把我和他配阴婚吧。”
益王反复想过,也有过羡慕西宁王索性自立。他虽问鼎苗头不足,奉二殿下就此登基,益王打心里不肯。
只能先定亲。
二殿下开心的孩子似的,就要跑出去,说请崔柔妃来提亲。益王叫住他,再给他一枚定心丸药。
“请殿下也收拾行装,六月聚会将到,崔疾有回信,咱们聚会上见。殿下万众一心的时候到了。”
二殿下的皇家派头彻底没有,就差给益王鞠几躬。
崔柔妃听到大变脸色:“崔疾,真的回信了?”她日夜担心崔疾让益王哄上他的船,这担心不想成真。
以后谁救自己母子出樊笼?
以后崔益将在益王的空头许诺下,在益王把持儿子之下,让益王牵着鼻子走。
崔柔妃往益王书房去时,不停的想指甲如果可化刀,今天就和益王拼了。
她进书房门,另一个满身大汗的人急步同时而进。
益王满面笑容,一副好亲家模样出来时,见到加急信件,心头一阵乱跳。
顾不上崔柔妃,益王拆开信件,瞬间面色蒙灰。
“屠行夫于青楼被暗杀。”
这是益王联络别人的主要使者,也是益王包庇异邦人以后不担心别人恨他的原因。
屠行夫上门,益王相信他说得别人回心转意,重新与他交好。
可他死了。
行囊已备好。
马车已等候。
主要联络官却不见了。
离六月还有一段行程上的日子,这段日子也最重要。有些人答应去,临到关头也许不去。屠行夫应在这个月里到处游说,保证他们成行。
益王还有别的谋士,但重新联络需要时间。
这个六月,万万赶不上。这一年,又将蹉跎。
益王立于檐下一步没动,看上去也脚步踉跄。
崔柔妃正中下怀,对书房小厮笑道:“王爷有要事,等他闲了我再来。”回到房中,就对崔玉珍欣喜的说了:“应是一记重击,不知是谁给他。”两个人商议怎么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