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援力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摧枯拉朽之声轰然骤起，以排山倒海之势，从远到近袭来，紧接着天地无光，风云变色，骤风席卷起漫天黄沙在半空妖娆狂舞，如怪兽一般扑面涌至。细碎的沙砾打在皮肤上带来阵阵细痛，同时也令人彻底睁不开眼来！

    只听轰隆一声，宫里正门那棵百年不倒的松柏竟被风卷着连根拔起，直直朝宣武门砸去，将那红漆大门砸得倒了一扇，剩下另一扇摇摇欲坠。宫殿广场上那些仪仗旗杆，以及各种假山花盆，被大风掀的飞起，如怪物投石般又砸到地面，令人心惊胆战。

    “天象有异，保护皇上！”护卫们纷纷用身体遮住足无措的隐帝，齐齐朝不远处的偏殿挪去，青檀上前一步正想行动，却觉身体一滞，肩膀被人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她狠狠瞪了身后柴荣一眼，起掌朝他劈去。

    柴荣避开她这一下，顺势一把反扭住她腕，暗中将她袖中那把利刃卸掉。

    “我还要问你想做什么！”柴荣牢牢控制住她，眼看着皇帝被保护着离开，这才将她扭到不起眼的角落，厉声问道。

    “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青檀懊恼地背过脸去，只闷闷自言自语，“昏君竟被天象所救，真是讽刺！”

    “没有这天象异动，我也会阻止你！你休想挟私泄愤刺杀皇上！”柴荣坚决道。

    青檀冷嗤，“他是你的皇上，可不是我的皇上！纵容奸臣构陷我父不，还下令族诛我李氏一门，这些也便罢了，如今明知是桩冤案，事实屡次三番摆在眼前居然视而不见，任由奸臣逍遥、冤案不白，他配做什么皇上！”

    “你的努力，我也明白，可是你能否冷静一点？你杀了他，你李氏一门的冤案就能大白于天下吗？你凭一时快意，背上弑君罪名，除了给李族抹黑，让他们坐实叛国罪名，还有何用？他们的死，难道还不能让你明白自己活着的价值？你为何执意要做这种愚蠢又自私的事情！”

    “我愚蠢？我自私？你不看看这个朝廷到底谁愚蠢谁自私！皇帝为了自身利益纵容冤案钩沉，奸臣欲盖弥彰丑态百出，所有人都在做睁眼瞎，任由法度崩坏，规则颠倒。我一直以为，在这个制度下，不论是为家族翻案洗冤，还是实现太平安民，只要肯努力，都能成真。事实证明，我错了！这个旧秩序下，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一个公权力完全无法获得伸张的社会，哪有何公平可言？更不会有任何希望！”

    她的话字字沉重，带着绝望，如重锤击在柴荣心头，看着她无助失望的表情，他慢慢蹲下扶起她，语重心长道：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可言，任何制度，任何社会，均是如此！任何法度或者规则，均是人所制定，若你不能站到顶端去改变它，便只能去学着适应！这个中原皇朝的天子是刘承祐，百姓暂且还能图得一时安稳，若是换了别人，指不定还不如现在，或许又会是另一场动乱！你志在太平安民，若因你之错造成百姓涂炭，那和重蹈当年南宫宗主的覆辙何异？”

    提到南宫璃，青檀想到父母亲过去的种种，忽然心头酸楚，差点落下泪来。

    柴荣递块帕给她擦泪，又缓缓道：“你如今认祖归宗，也该为你本家族人着想，若你真的弑君犯下弥天大错，查到底不但要殃及你生父符氏一族，还会害了银宗，你应明白，现在的你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孑然一身的孤女李青檀，你是符媗！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更是银宗未来的宗主！你身上背负起太多的责任和义务，已经由不得你随心所欲再肆意妄为了！”

    青檀被他的话触动，后退两步，身子摇摇欲坠，半晌无语。

    柴荣扶住她，软下语气又闷闷道：“你不考虑别的，也该为我想想，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什什么？”青檀以为自己听错了，讷讷道：“我怎样，又关你何事？！”

    “没了你，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你关不关我事？”他反问。

    “哼少来这套！”她跺脚转身，又窘又恼，“也罢，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便从你一回，暂时不找昏君算账！可这样下去，我承诺李族的事情，何时才能做到？”

    “不是每一次努力都会有收获，但是，每一次收获都必须努力，只要竭尽全力，就一定会有办法！我陪你一起努力实现，好吗？”他诚恳道。

    “好”她抬眸看向他，只觉面前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如大地，如高山，厚重而踏实，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和支援力，让她燥郁忐忑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皇帝被侍卫救走，苏逢吉却还被扔在一边昏迷着无人问津，几个侍卫上来刚要将他抬走，柴荣上前一步，“且慢！”

    “柴大人有何见教？”那侍卫奇怪问。

    “苏相昏迷不醒，本大人有办法叫醒他！尔等先退下去吧！”柴荣淡然道。

    青檀在一旁闻言，忽然心念一动，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低声问：“你想做什么？”

    却见柴荣眸色一冷，“此人今日不过是出了点丑，就这样放回去，未免对他太过客气！不善加利用的话，会失不再来！”

    青檀恍然大悟，不由感激地看他一眼，埋下头低声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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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据：新五代史卷三十汉臣传第十八李业传——时天下旱、蝗，黄河决溢，京师大风拔木，坏城门，宫中数见怪物投瓦石、撼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