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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晏将药喝完,恹恹点头:“前几天一直在做噩梦,便点了一些。”

    君景行将香给灭了,让人将香炉抬下去,走到书案前龙飞凤舞写方子,算自己再配点安神香给他。

    他一边写一边漫不经心道:“方才你让那暗卫去办什么事了?”

    岁晏白天睡了半天,现下也睡不着,正抱着金丝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它的耳朵,闻言懒散地道:“没什么事儿,只是让端明崇知道,我替他喝了杯污名罢了。”

    君景行:“……”

    君景行的手一抖,直接在宣纸上划出一道墨痕。

    火焰【二更】

    君景行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岁晏了, 试探着道:“你……为何要告诉他?”

    岁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反问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

    君景行将笔放下, 也没心思写方子了:“我瞧你同太子相交甚好,之前又一直没对他提这事儿,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只想默默守护端明崇, 为了不让他愧疚甘愿忍气吞声,终生隐瞒此事。

    岁晏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看话本看多了吧, 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暗中默默奉献不求回报的人?”

    君景行:“……”

    君景行幽幽道:“我还当你对太子是认真好的,谁能知道你这人这么冷血无情?”

    岁晏古怪看着他:“你现在才知道, 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君景行真想一针戳死他。

    “而且我对太子是不是认真好的,同我告不告诉他这件事情, 完全两回事。”

    君景行道:“怎么?”

    岁晏伸手将床头案上的糖盒拿过来, 捏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含糊道:“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件事情,一来便不会再来追究你的事情了……”

    君景行断他, 道:“怎么就不追究我的事情了?他应该查出了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同岁安侯府没什么关系,想要保全你, 只要将我抓住, 照样能将岁安侯府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岁晏微微一笑, 道:“因为今天他来看我时, 我哭着喊着对他只要我家景行治病,他对我心生愧疚,这种事自然要成全我。”

    他家景行:“……”

    君景行沉默半天, 才真心实意道:“你还真是个渣到前无古人的混蛋啊。”

    岁晏作势要拿盒子丢他,君景行道:“那盒子里可有糖啊,每天五颗,丢了可就不能吃了。”

    岁晏这才“哼”了一声,将盒子收了回去。

    君景行道:“那二呢?”

    “二啊,自然就是让他长长戒心。”岁晏漫不经心道,“他那几个兄弟一个个都对那太子之位觊觎得恨不得他马上暴毙,而他呢,却偏偏没个警惕之心,还当所有人都同他一样是个温良的好人,若是他再这么兄友弟恭下去,怕是连成年都活不到了。”

    君景行犹豫片刻,才道:“你这是要……帮扶太子了?”

    岁晏道:“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他死。”

    君景行有些无语。

    岁晏看他一副不信的模样,皱眉解释道:“我可不想搅和到夺嫡这趟浑水里来,端明崇若是想要活下去,那必须要靠自己,我能帮得了他一次,可帮不了他一世。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毒酒等着他,难道我每次都替他喝不成?”

    虽然岁晏这番话得没错,但是君景行就是觉得哪里奇怪,他冥思苦想了半天,才福至心灵,幽幽问出了一个根本问题。

    “那你……为什么想要太子活下去?”

    岁晏愣了一下,耳根猛地红了。

    君景行挑眉:“嗯?”

    岁晏胡乱将那糖盒扔飞出去,四块没吃完的糖撒了一地,他竟然看也不看,直接躺下将被子拽着盖住自己,闷声道:“你怎么话这么多?早知道就不找你回来,让你在外面自生自灭算了!”

    君景行更加无语了,方才看岁晏振振有词了那么多,还当他真的与世无争冷漠无情,细细追寻缘由,还是因为此人对太子同旁人不太一般。

    不过也是,如果岁晏对端明崇只存着利用的心思,也不会奋不顾身救他性命,更不会在这里表面强行装着冷血,实则苦心孤诣设法让端明崇用另一种方法活下去了。

    君景行幽幽叹了一口气:“希望你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就好。”

    岁晏在被子里不住翻身,没一会就彻底忍不住了,他猛地掀开被子,怒道:“是!我就是为了他!怎样?!谁定的规矩我不能对他好了?!”

    君景行在一旁忍着笑写方子,道:“不敢怎样,侯爷自己的事,怎么样都是可以的。”

    岁晏脸更红了,他盘腿坐在榻上,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闷声道:“我把糖扔了,你再给我拿几颗来。”

    君景行道:“每日给你的糖都是算好了的,不多不少,你别想耍赖。”

    岁晏怒道:“我都没吃!”

    君景行:“我方才是不是提醒过你了,让你别扔别扔,你非得扔,怪我?”

    岁晏眼圈通红,一眼一眼地瞥他,可怜兮兮的。

    君景行将方子写好,甩了甩纸让墨迹尽快干,头也不抬道:“你别用这副表情看我,太子吃这一套,我不吃。”

    平白丢了四颗糖的岁晏气得耳朵发蒙:“你滚出去!”

    君景行耸耸肩,道:“晚上我要为你守夜侍疾,你让我滚哪儿去?”

    岁晏:“爱哪哪儿去!”

    君景行早就对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性子习惯了,也没理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岁晏在榻上扑腾一会,很快也疲倦了,撇着嘴将被子盖上。

    君景行将炭盆烧好,走上前摸了摸他还有些发烫的额头,轻声道:“晚上难受就叫我。”

    岁晏恹恹点点头,想了想,道:“做噩梦了能叫你吗?”

    君景行道:“可以。”

    岁晏声道:“那你可得快点来啊。”

    君景行失笑:“你多大了,难道还会被噩梦吓哭不成?”

    岁晏了一下他的手。

    君景行将被子掖了掖,道:“睡吧。”

    岁晏道:“那……能点香吗?”

    君景行淡淡道:“我之前过什么?”

    药香不能经常用。

    岁晏撇了撇嘴。

    君景行:“闭眼。”

    岁晏也累了,听话地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君景行无声叹气,心道这嚣张跋扈的侯爷也只有在吃糖和睡觉时会这么乖巧了。

    自从君景行到了侯府后,岁晏每晚睡觉都很安分,君景行还以为他做噩梦是着玩的,但是到了夜半时分后,君景行迷迷糊糊间竟然真的听到岁晏在惊恐地叫他。

    君景行忙张开了眼睛,正要下床去内室,便看到岁晏抓着烛台,神色不安地从内室走出来。

    他披头散发赤着脚站在地上,烛光将他的侧脸照的苍白一片,他讷讷道:“我……我做噩梦了……”

    君景行连忙将他拽着回到了榻上,拍着他后背时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

    岁晏怯怯地看着他,没了平日里的飞扬跋扈,看着整个人阴郁胆怯不少,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君景行放轻声音:“你梦到什么了?”

    岁晏喃喃道:“梦到我被火烧,你……你就在一旁看着……”

    君景行没想到他梦中竟然有自己,声音更轻柔了:“别怕,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如果你被火烧,我绝对不会只在一旁坐视不理的。”

    岁晏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整个人还是有些惶恐不安:“我……我看到端执肃过来同你吼着什么,他、他要杀了你,你快点逃……”

    他的颠三倒四,君景行只当他在胡话,因为他同端执肃根本就没有交集,也只是之前草草见过一面而已,他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要杀自己?

    岁晏还是在发抖:“你快逃啊……”

    君景行哄他:“好好好,如果他来杀我,我定会逃得越远越好。”

    岁晏忙不迭地点头。

    君景行道:“天还早着,你再睡一觉好不好?”

    岁晏茫然看着他,道:“那你给我点香吗?”

    君景行眉头皱起:“都了多少遍了,那药香不能多用,明日我便让人去配安神香,乖乖撑一晚上,嗯?”

    岁晏点了点头,扯着他的袖子拽了拽,声道:“那我要是再做噩梦,你一定要快点逃,不要被他抓到……”

    君景行哭笑不得,只得称好。

    岁晏再次闭上眼睛,大概是太疲倦了,不一会再次睡了过去,梦中依然是那冲天的火光。

    他感觉自己身处一片火海中,浑身却感觉不到一丝炽热,从被烧得一片废墟的缝隙中,岁晏恍惚间再次看到了前世那个一袭红衣的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