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同于柳斐然的感慨,初玉尘对张松的辞官完全在意料之中,这本身就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从一开始让江自流调查张松的情况,到张劲竹这些事情的曝光,都是初玉尘在背后指使。
对于张松,一开始他就不喜自己,对柳斐然无礼,而后父皇不得不纳妃,他可是功不可没。初玉尘知道,张松至今都还希望父皇能够生出个弟弟来,好替换了自己这个继承人的位置。
张松至始至终都不曾把自己当做是储君,初玉尘原本想着他好歹是大儒,博览群书,能够对自己有所帮助,然而他竟敢领头要父皇纳妃,那就不要怪初玉尘出手了。
初玉尘原先也没有想到会牵扯到人命,她的目的只是想张松辞官而已,到了后面才知在泸州发生的事情,她便干脆顺水推舟,帮了那女子的哥哥一把,于是就有了状告张劲竹的一幕。
就在柳斐然教着初玉尘之时,秦玄珂进来了。柳斐然看了看时间,才知已经该是学琴的时候,便笑道:“好了,今日的文章就学到这,殿下还请记得做文章,下官明日检查。”
初玉尘也发现了秦玄珂,起身行礼,“学生加过先生。”
秦玄珂回礼,柳斐然笑道:“耽误了你一点时间,没关系吧?”
“今日本就该是殿下考核的时候,柳大人既然也在,不妨一起听过?”秦玄珂笑道,这段日子在东宫任教,她也比一开始放松了很多。
初玉尘笑弯了眼睛看向柳斐然,眸里闪着亮光,道:“少傅您要听嘛?”
柳斐然欣然应允,“那好,殿下请。”
三人同行转至琴房,柳斐然与秦玄珂为先生坐在上座,初玉尘落入场中琴前坐下,才开始调几个音节,就听到门外半欢叫道:“殿下,世子来了。”
初玉尘脸上的笑容微有变淡,垂下的头掩饰了她的不耐,人已到跟前,主要是少傅也在,初玉尘不好推脱不见,只好道:“快请表哥进来。”
一身白衣的言锦庭缓步走了进来,他面带微笑,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有一种韵味,又好像有一点眼熟。
以前言锦庭是一个爽朗的性子,进入到东宫来之时,总是风风火火的,人才在门口,就听到他叫唤玉尘妹妹了。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像是改了一个性子,做事再也不匆忙,一切都显得很是从容。从走路坐姿到笑容,都是不出的温和。
但是初玉尘原先适应的并不是这样的他,故而看到他这样,反而是不习惯。然而她原先和言锦庭比较亲密,不过是因为要想办法把他留在祁城罢了,所以也就没有理会言锦庭的变化。
初玉尘并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当初祯王尚在皇城之时,她听从父皇的建议,放软态度对言锦庭,为的就是让他对祁城有所依恋,能够在把他留下来的时候出一把力。
事实证明初玉尘也做到了,既然他成为质子已是事实,初玉尘对他自然也不再上心,只是对方一直往东宫里跑,她也无法阻止罢了。
初玉尘可没有忘记,是他们父子把那赛依提塞进了后宫里,继而开启了父皇纳妃的可能。也没有忘记,狩猎场陷阱一事,左都督这样做的背后,极有可能就是祯王和太尉所指使的。
太尉和祯王,都是自己的敌人,对于敌人,初玉尘没有任何心软可言。
“玉尘妹妹。”言锦庭微笑见礼,文质彬彬。
“表哥怎么来了?”初玉尘好奇地问道。
“锦庭今日闲来无事,就想来与玉尘妹妹相见,玉尘妹妹这是?”言锦庭温和地问道。
“世子别来无恙?”柳斐然含笑招呼,顺带解答了他的问题,“殿下正准备练琴,恰好世子就来了。”
秦玄珂道:“今日殿下要演奏一曲作为考核,世子不妨留下来也听一听。”
言锦庭笑道:“既如此,那锦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锦庭入座,初玉尘也调整好了心态,调试了音色,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了琴弦起来。琴音从她双手之下缓缓流淌而出,她弹奏的是花月,这是一首寄思之曲。闺中姐与那将门之子一见钟情,又是两情相悦。那将门登门求亲,两人喜结连理,可谓是皆大欢喜。
不过下了聘之后,将门之子就远赴边疆仗去了,这姐等了又盼,得到消息仗完了,未来的丈夫正返京途中,一心欢喜,曲子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月光温柔,清风拂面花香满鼻的情境下诞生的。
可想而知这首曲子里极尽缠绵之色,女子婀娜的风姿和那翘首以盼的期许,全都在里面。
不过,曲子的前半段也不是那么的温柔多情,也因那仗时候未定的归途,不确定安全的担忧,曲风也是忽来一阵急骤雨,惊扰心神。对于琴技指法,自然也是极为考验了。
再加上后面思念爆发欢喜难掩之情,琴技虽然不会像急行军那般需要高超,但感情上却更胜一筹。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花月这首曲子,才会在练琴时候,成为每个人必弹的曲目,作为考核的一个标准。
初玉尘弹得很认真,她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弹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略圆的脸满是温柔之感。
言锦庭看着这样的初玉尘,根本就没有去听曲子里到底弹奏的是什么。他喜欢初玉尘,以前是兄妹的喜欢,现在的喜欢,则是多了一点占有。
或者是发自内心的,或者是因为父王曾过的话。
恍惚间突然听到秦玄珂的声音,言锦庭回神,就听到她道:“不错,可见殿下是有多加练习,平日里会出现指法错误的地方,今日也没有再犯。”
“都是先生教得好。”初玉尘谦虚地道,余光偷看柳斐然,见对方满意点头,眸子里更是闪过一丝得意。
秦玄珂看出来了,心里好笑,初玉尘平日聪明成熟得宛若一个大人,也只有面对柳斐然时候,才会显得孩子气。她故作严肃地板下面孔,问道:“那殿下可知您所弹奏的曲子有什么问题?”
初玉尘一下子茫然了,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的指法没有问题,便问:“还请先生指教。”
秦玄珂笑了起来,看向柳斐然,“柳大人可有高见?”
柳斐然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出了秦玄珂眼中的揶揄,便也知她是在趣初玉尘。看着这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柳斐然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蹙眉,道:“要问题嘛,确实挺大的。”
初玉尘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她低头抚琴,仔细回想着,还是没能想起来,便只好茫然地问道:“还请先生指教。”
“唔问题就是”柳斐然严肃着,却又突然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初玉尘一愣,秦玄珂便笑着接口,“殿下不用紧张,没有弹错,没有问题。”
初玉尘可算是反应过来了,顿时娇怒道:“先生您居然和少傅一起欺负尘儿,太过分了!”
“哈哈。”柳斐然大笑了起来,秦玄珂也是掩嘴笑个不停。
言锦庭反应过来,不愿自己被排挤在外,便开口道:“我还以为真有问题呢,仔细听了,却没听出来。”
柳斐然和秦玄珂对视一眼,秦玄珂温柔开口,“殿下的指法技巧都没有问题,唯独缺了点味道。但是这味道并不是殿下现在能弹出来的,便也无关紧要了。”
“哦?缺的是什么味道?”初玉尘好奇地问。
“殿下可知,这首曲子是在什么情景下诞生的吗?”秦玄珂考验初玉尘。
“这个尘儿知道,不是在月朗星疏的后花园里创作的吗?”
柳斐然顿时被逗笑了,她看向言锦庭,“世子可知花月背景?”
言锦庭来了精神,感激地看了柳斐然一眼,私以为柳斐然有意撮合自己和初玉尘,更是精神奕奕。然而他又想起自己不该激动,便很快就恢复了他平静的样子。
“这个我知道,就是相传”
言锦庭把故事完了,初玉尘一知半解地看向秦玄珂。秦玄珂见状解释道:“是思念,思念的味道。情之一字,即可叫人痛彻心扉,又可叫人喜不胜收。”
“念念不忘,思念入骨,相思之情何以解?唯有赋曲一首,寄与相思之意。殿下年纪尚,不懂这情字,难免差了点味道。”
柳斐然听罢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揶揄反问:“哦?看来玄珂对于情字理解很深?”
秦玄珂嗔了柳斐然一眼,“我哪里懂?这些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我也弹不出那一种味道。这首曲子更多只能验收指法技巧,却不能过于追求意境。”
初玉尘想着秦玄珂的话,若有所思,似懂非懂。
散了之后,柳斐然与秦玄珂一同出宫,言锦庭留下来和初玉尘玩。路上走着,秦玄珂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斐然,我总觉得世子似乎变了。”
“哦?玄珂对世子也有所了解?”
“当时狩猎同世子见过几次面,世子那时候和现在感觉相差太大了。”秦玄珂似有不解地微微蹙眉,“我总感觉在他身上似乎看到了别的东西。”
柳斐然认真了起来,“什么东西?”
“这感觉有点熟悉是行为举止上的一种变化。”
柳斐然仔细回想了起来,顿时笑了,“是啊,是有不的变化,以前是俊朗公子,爽朗快意,现在倒是沉稳了不少,温润如玉,都是好少年。”
秦玄珂却突然被柳斐然的话中,神色一亮,顿时道:“我想起来了,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斐然,你不觉得他和你有点像吗?”
柳斐然一怔,脚步就是一顿,“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