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江自流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夜,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向江中书令请了安,然后直接道:“我要嫁人。”
江中书令才夹了一筷子的山药糕,还没放进嘴里就掉了下去。他有点不可置信,转头问了一遍,“你刚了什么?”
江自流语气平静地再了一次,“我要嫁人。”
“嫁人?”江中书令的语气一下子上扬了起来,像是怒气在积攥,每一个字就有一分怒气冲出来,“你嫁人?!”
“是。”
“你在什么混账东西!”江中书令直接筷子重重一砸,暴怒喝道。那筷子砸在了桌子上反弹飞了出来,在了江自流身上,而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不是混账东西,我要嫁人。”江自流也是个硬脾气,腰杆笔挺,字字落地有声。
“你一个男子不想着娶妻倒是想着嫁人,骨气在哪里?!”江父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要嫁给谁?”
江自流道:“太尉张家。”
江父一愣,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儿子竟然和太尉扯上了关系,理智稍微上来便也压制住了怒气,“太尉?是他女儿还是孙女?”
这很重要,太尉位高权重,膝下儿孙众多,孙女并不得宠,唯独女儿最得他心。若是孙女,那绝不可能,但若是女儿,却也不是不可考虑。
“是张歆。”江自流语气淡淡地道。
江父一怔,竟敢真是太尉的女儿。他起来,走了两步,明显在思索可行与否,“你这突然扬言要嫁给她,太尉可会答应?”
“昨日太尉召我就是的此事,他答应让我和张姐在一起,只是要我入赘。”江自流冷峻起来实在是硬朗得很,没有一丝平日里的风流韵味。
江父目光闪烁,缓缓再走两步,绕到江自流身旁,“你和张姐怎么认识的?”
江自流微微勾起唇角,又显露出了他不羁的模样,“这与父亲何干?”
江父一噎,怒道:“你是怎么和父亲话的?!”
“父亲只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就够了。”
“我若是不答应呢?”
江自流抬起头来,抿唇冷笑,“为何不答应?太尉是何等重臣?他对女儿又向来宠爱有加,若我和她结成夫妻,对于你来,难道不是一种助力?”
“不肖子,有你这样话的吗?!”江父一巴掌拍在了江自流身上,俗话得好,人要脸树要皮,哪怕江父确实是这样想的,但也不是可以拿出来的。
“既然是这样想的,又如何不得?”江自流冷笑连连,“和太尉成为亲家,这种帮扶对于你的仕途来,不该是绝好的助力吗?”
江父并没有被江自流的话给糊弄过去,要知道现在的朝政而言,太尉会怎样,其实并不明朗。左都督前阵子刚被抄家,太尉又少了一个臂膀,朝廷里多少都有所流言,那太尉大势已去。
但是不是如此,这在江父看来,也是未必的。
这些事情得好好思索一下,并非现在就能定夺的。再加上这并非是简单的结成亲家,而是自己儿子入赘。
江家只有江自流一个儿子,若是他入赘了,那么江家的香火就断了。这个倒是好,只是太尉那边给过来的条件,是否抵得过江家香火问题。
江父很快就陷入了这一系列的思考之中,他看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冷声道:“在我还没想好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罢他便急冲冲地离开了,江自流跪在地上,唇角缓缓扬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如果和太尉结成亲家,那就是彻底站在了他那一派。他虽位高权重,但也不是十分的安全。要知道,新皇登基时间不长,对于太尉是何种态度,依旧是暧昧不明的。
想当初太尉等人支持六公主上位,却不料还是靖王的皇上杀了回来,把他们那一党派几乎都散了。但太尉的位置巍然不动,依旧是高高在上,而皇上是否已经息怒了,却还是两。
如今朝中局势颇为明朗,秦丞相年纪老矣,肯定没有多少年可留在朝堂之中。而他看中的柳斐然则年纪太,短短几年,怕也不足为患。
相反,太尉年纪正好,五十出头,正是智慧时候。若是秦丞相致仕,那么接任丞相一位的极有可能是梁大人,但是梁大人性格向来中庸,和太尉相比,恐怕不是对手。
皇上虽年轻,但毕竟是半路杀出来的皇上,没有接受完整正统的帝皇教育,手段显得青涩,有些力不从心,不少人也是能看出来。那么圣上到底对太尉是什么态度,就是一个问题了。
江父一个人躲在书房里面,细细分析着这些问题,眉头都成了一个结。
朝中还有谁人?仔细算来,都是丞相一派与太尉一派各占三分,余下的都是中立。像廷尉贾大人,乃是丞相一派,大司农杨大人,算中立,左右都督,都是太尉一派。不过左都督已被拿下,而右都督则镇守边关。
到底是圣上奈何不了太尉,还是太尉会被撂倒,从目前来,还看不出来。若是日后陛下手段凌厉些,太尉恐怕撑不住,但若是还是现在这样子,太尉应该能熬到秦丞相退位,然后朝廷成了他的一言堂。
这是一场充满诱惑的赌博。
江父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他虽比太尉要上两岁,可因事情繁多,早已显得苍老。再加上能力有限,这辈子做到中书令这个位置,也没有希望再上一步了。
他本想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好好过日子,谁知嫡子竟病逝,硬生生断了香火。他这才想起了流露在外的江自流,为了子孙后代,只能把他接了回来。
但是二十几年的生分,让他实在是难以和他亲近起来,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不可奈何的是,他是自己唯一的血脉了。
江父想要江自流上进一些,亦想要江家的香火绵延下去,但是这两点,自己这儿子都给不了。也了,骂也骂了,都没有用。
现在他愿意结亲了,却是这么的一个情况,让江父陷入了两难之地。
江父思索了好几日,直到这日退朝之后,他无意与太尉走在了一起。
张震丘现在是见着江父,横看竖看都觉得不顺眼,对方朝自己行礼,他就轻哼了一声。不过想到家中女儿那食不知味的样子,还是问道:“贵公子回去可有和江大人什么?”
其实张震丘都知道,江自流回去第二天就直言要入赘他张家了。
江父脸色不是很好,这终究对于他来,还是一件不甚光彩的事情,只不过面对太尉,还是恭敬地道:“都了。”
“不知江大人意见如何?”太尉淡淡问道。
江父低声道:“下官只得这一个儿子”
“老夫亦只有歆儿一个女儿。”张震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情我愿的事情,江大人,老夫也不勉强你。”
“大人虽只有一位千金,却儿孙满堂,而我江家”江父眼眶都红了,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而我江家子嗣单薄,仅有自流一个儿子,还请大人体谅体谅。”
“若是老夫体谅了你,那何人来体谅老夫?”张震丘冷哼一声,只是想起自己女儿,又放缓了语气,“江大人,不如咱们去喝一杯?”
江父也正有此意,“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出了宫,寻了最大的一家酒楼雅间坐下。酒楼老板娘亲自为他们弹奏曲,张震丘陶醉地哼着曲,而江父则是有一些坐立不安。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坐在自己旁边的是太尉呢,而又偏生是得罪他的情况,怎能让他安心吃酒听曲?
这曲儿听着听着,就听到了张震丘的声音,“江大人在中书令这个位置坐了多少年了?”
江父心中一震,不愧是太尉,话直戳人心,“已有十余年了。”
太尉语气轻飘飘地送出了一句,“江大人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江父神色大动,看向太尉,太尉却好似在逗他似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江大人可不屑于老夫的帮衬,不过,不知江大人的族人,可想再进一步?”
“毕竟是中书令,想要再进一步,何其困难?”太尉不顾江父几番变化的脸色,犹自着,“就连老夫出手,也有几分困难。”
有几分困难,却不是无法做到。
江父如何听不出他的潜台词?即是能拉一把自己的族人,一有机会亦是会让自己再上一步,再加上江自流若成了他的女婿,自然也是会帮衬。
现在朝中博弈结果未知,但太尉伫立至今依旧能呼风唤雨。到底是秦丞相能熬还是他能扛,在江父看来,恐怕是秦丞相先倒下,毕竟他老了。
一想到自己日后前程,江父就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自己分析出来的,和他亲口出来的,那种感觉可完全不一样。
“老夫只有歆儿一个女儿,不会亏待了他,你家子老夫也见过,并不是没有不可取之处,日后帮携一把,总不会委屈了他。”太尉轻笑一声,酒杯里的酒杯他一饮而尽,“不知江大人意下如何?”
江父咬了咬牙,差点就答应了。他平缓了一下呼吸,缓缓道:“再大的前程,若无子嗣继承,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若能与太尉结成亲家,自是下官的荣幸,只是若真如此,下官无颜面对地下先祖。”
太尉神色沉了下来,酒杯往桌子上一砸,发出沉闷的一声,便碎开了,“这样,江大人是拒绝了?”
江父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连忙行礼赔罪,“下官不敢但但”
江父冷汗都出来了,他狠狠一咬牙,了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但请他们的儿子中,有一个是姓江的,好继承我江家香火。”
这是江父想了几天之后,唯一一个自己能接受的结果。
太尉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来。然而却也不是不可行,他其实并不缺孙儿,不过是不能接受自己女儿下嫁罢了。
太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父,“亲家好算计。”
江父整个人一松,此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