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仅仅是赛依提不可置信,就算是在一旁的黄崇阜也同样瞪大了眼睛!他亲眼目睹眼前这个温和的女子,前面还在微笑着来回踱步,一转头,她竟然就拿出了一把匕首,先是迅速地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然后再上前把刀子捅进了赛依提的胸口上!
柳斐然面容还是那么的平静,只是脸上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了。她单手把赛依提拉了起来,直接放倒在地,用手去把赛依提震惊的面容改变,甚至嘴角都被她硬是挑了起来,看着像是在笑那般。
做完这一些,柳斐然用手掌去按住自己的伤口,退后两步,看向黄崇阜,道:“来不及解释。我推倒花瓶的时候,黄大人您就叫出来,冲去开门。记住,是赛依提见罪状败露,意图杀人不遂后自杀,是黄大人您亲眼所见。”
黄崇阜甚至有一点喉咙发干,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柳斐然震怒地爆喝出声,“住手!”
柳斐然身体猛然撞倒一旁的花瓶,花瓶落地发出巨响声音,瓶身四溅。黄崇阜震惊的神色都来不及收敛,便惊慌地叫了出来,脚步踉跄地冲向了门口,叫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外头的人一听,全都汗毛倒立了起来。初玉尘跑得最快,一下子冲了过来,金虎随后。大门一推开,就看到黄崇阜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满脸震惊,“赛妃突然暴起了!”
众人往里面一看,赛依提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她双眼瞪大,嘴角却含笑,恐怖至极。而另一边,柳斐然跪在碎掉的花瓶中间,痛苦地捂住了自己受伤了的手臂,鲜血同样是染红了一大片的衣裳。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初玉尘发现柳斐然受伤,一下子冲了进去,“姐姐!您怎么样了?”她本就受到了击,又见着柳斐然这般模样,顿时情绪再度濒临崩溃。
柳斐然连忙安抚,“微臣没事,殿下别担心,只是伤。”
“都流了这么多血了,怎么会没事?”初玉尘急忙叫道:“太医!苗姐姐,快来看看!”
苗缈与一众太医朝柳斐然走去,而另一边金虎上前探了赛依提的鼻息,对梁仲焕摇了摇头。梁仲焕只觉得心都要停止跳动了,这怎么回事啊都。
苟宿在一旁叹气,骂娘,“这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柳斐然让苗缈查看着伤口,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正在询问娘娘当日之事,着着,娘娘就突然朝我刺了过来。”
苗缈此时道:“没有伤到筋骨,但需要上药,不然血流不止。”
“那快呀!”初玉尘叫完这句话之后,就明白过来了,柳斐然是为女官,自然不可能在众人面前露出手臂来了,连忙吩咐道:“快到这边来。”
几个女子撤离了,叔青司看着柳斐然的背影,闪动的眸光里写满了不相信。苟宿嫌柳斐然得不够清楚,便转头问黄崇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崇阜脸上还有未消除的震惊之色,众人以为是因为赛依提的暴起,可是根本就是假的。他震惊地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女子,下起手来竟然如此干净利落。
但他早已和柳斐然达成了共识,众人不知自己与柳斐然的关系罢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脑袋飞速转动,很快就理顺了思路,也掩住了自己的震惊,道:“原先是娘娘在当日之事,到娘娘来到了陛下跟前。”
“柳大人便询问娘娘当时在陛下跟前坐了多久,了什么,可有给陛下吃食什么东西。娘娘一开始是正常话,但后来声音越来越,柳大人便靠近了一些,谁知道娘娘竟然抽出了匕首,刺向了柳大人。”
“柳大人身手敏捷,但由于太近了,所以还是被刺伤,而柳大人准备把娘娘先拿下的时候,娘娘反倒是把匕首送进了自己的身上。”
苟宿听得是一脸诧异,问道:“这是畏罪自杀?她真的对陛下做了什么?”
黄崇阜自然是不知道的,如实道:“下官不知这是何故,下官也是吃了一惊。”
这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了,赛依提为何要在初闻昊临死之前再做点什么?做与不做也不过是这几天时间罢了,有何区别?可是现在赛依提已死,黄崇阜一口咬定是赛依提突发刺杀后自杀身亡,而柳斐然又是受了伤,他们就算是不相信,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已死之人追查真相。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件事必然不是像黄崇阜所的那般简单。赛依提分明是被杀害的,可是,被杀的名头有了,人也死了,已成事实,那便就这样吧。
几名辅政大臣都若有所思地看向黄崇阜,不知道黄崇阜到底和柳斐然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向瞧不起官家子弟的他竟然和柳斐然勾结在了一起。要知道,黄崇阜算是代表着寒门子弟,就像张松是大儒,得到天下读书人的爱戴,而黄崇阜则是得到寒门子弟的爱戴。寒门虽难出高官,但是也不少低阶官员是寒门爬上来的,其中也不凡众多读书人、商贾,联合起来,也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梁仲焕作为丞相,此时开口了,“既然赛依提畏罪自杀,那便是认罪了,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众人都没有意见,苟宿倒是问道:“那我们总该给祯王一个法,怎么?”
“她就算是没有谋害父皇,也是意图不轨,本殿不追究他的责任,便已经是宽容了,还要什么法?”
初玉尘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却是她刚陪柳斐然包扎出来了,她像是完全恢复了冷静,低下头看了死掉了的赛依提一眼,道:“剥夺赛依提嫔妃称号,祯王那边便告知一声。”
初玉尘第一次对他们发号施令,众人不敢不从,纷纷行礼,“是。”
“把尸体拖下去,别脏了这宫殿。”
初玉尘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那平日乖巧的面容此时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漠,比之初闻昊更有一种天子漠视众生的感觉,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就产生一种恭谨。
“是。”
吩咐完这一些,初玉尘又重新回去了偏殿,在柳斐然面前,她又是那乖巧的模样,道:“已经吩咐好了。”
柳斐然微笑点了点头,苗缈包扎好了,走到一旁写药单去了。初玉尘凑在柳斐然身边,再三犹豫,还是问道:“那赛依提真的刺伤了姐姐你吗?”
“没有。”
初玉尘手一紧,抬起头来看着柳斐然,那双干净的眸子此时全是血丝,她声问道:“为什么?”
柳斐然本来想,因为赛依提是祯王的人,始终是个祸害。可是低头看着她眼睛里全是期盼,这句话,似乎不出口了。
她在期许什么?在等待自己什么?
柳斐然突然觉得自己喉咙发干,那些该给她分析的问题,都不出来了。柳斐然怔怔地看着初玉尘,缓缓道:“因为殿下想要她死。”
初玉尘想要她死,所以柳斐然顶着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黄崇阜和自己的关系,找了个机会,把赛依提给杀了。
从某一方面来,柳斐然确实是这样,可是,没有这么纯粹,她想到的,绝对不仅仅是初玉尘的情绪。所以柳斐然完这句话,觉得不恰当,还是要明白,便再次开口,“再者赛依提她是祯王”
“姐姐!”初玉尘突然哭着抱住了柳斐然,把脸埋在了她的胸前,失声痛哭了起来。
还没完的话顿时不出来了,柳斐然怔了一下,没有受伤的手搂住了她的身体。这段日子的折磨,让她变得消瘦了下来,摸起来都能明显感觉到骨头。
“没事了,还有我在。”柳斐然怜惜地低声道。
正在写药方的苗缈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地位尊贵的天子,正眷恋地依靠在那年轻大官怀中,放肆地哭泣着。
苗缈心里一软,竟觉得这画面是如此的美好。
初玉尘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父皇走了,姐姐便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她那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在柳斐然出那句维护的话之后,就彻底崩塌了。
没有人知道,在她丧失理智,想要杀了赛依提的时候,是多么的孤立无援。那种恐惧盘在她心底,让她就像被一条大蛇吞进了肚子里那般。
直到她看到了赛依提的死亡,看到了自己敬爱的姐姐挺身而出,为了自己受了伤流了血,初玉尘那颗惶恐的心,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安定。
她未必真的要赛依提死,可是,她想要有个人站在她身边。
柳斐然做到了,以自己的行动证实了,她会在自己身边。初玉尘那颗的,懵懂的心,在此刻,突然就像是多了点什么。
像是满目疮痍的土地之上,在那断垣残壁之间,长出了一株翠绿的草。
看似脆弱不堪,却又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