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草原上的月色, 清明皎皎,调皮穿过帐篷套脑(天窗),落在重叠的两道人影身上。
四目相接,男人的眸瞳似笼了一层暗色, 不显抑重, 倒衬浓烈。
容温咽咽嗓子,下意识把头往后仰。这种近得连呼吸都融在一处的距离,太让人不安了。
班第早料到她的反应, 大手事先落在她的后脖颈。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她,摁着不许她离开不,还有逐渐往下压的趋势。
容温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深觉得自己像被掐住后颈皮的猫, 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再往下——就该亲上啦!
千钧一发之际, 容温忽地伸手,“啪”的一声, 气势汹汹盖住班第的下半张脸,大有捂死他的架势。
班第被唇上香香软软的触感了个措手不及,气息一热, 喉结飞速滚动。
这一分神, 扣在容温脖颈的手便失了分寸,直直把人摁了下来。
容温冷不丁亲到自己的手背,而男人的唇则抵在她手心。两人鼻碰鼻, 眼对眼。
这次四目相接, 容温准确捕捉到了男人眼底未曾遮掩好的异色。
好歹也是大婚前受过宫中嬷嬷‘悉心教导’的人。不经意间, 容温想起了客栈内,那满地羞人的物什与暧昧叫唤声。
“不行……”容温含糊不清的完,另一只手悄然摸上男人的左耳,拽了拽。
班第依旧淡定摁着容温,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
容温干脆又加了几分力,扯得他左耳滚烫。
班第往左斜睨一眼,仍不为所动,甚至还得寸进尺——一脸坦然的往容温手心啄了一口。
容温脸蛋儿胀得通红,不清是气还是羞。
不仅拽班第耳朵,还扯他头发。
两人如此僵持着。
容温拽班第一下,班第亲她手心一下。
片刻之后,容温觉得自己掌心不仅热,还有些濡湿。
怔忡间反应过来,这人保准是故意的,笃定她不敢把手拿开。
容温气怒交加,最后捏了他滚烫的耳垂一下。
狠狠心,猛地伸头往前磕,直直撞到班第脑门上。
被撞的班第没喊疼,反倒是容温这个始作俑者‘嘶’了一声。
“傻了?”听她叫疼,班第浓眉轻拧,不再逗她。
收回摁她后脖颈的大手,抱着人一齐坐起身,侧坐安置在自己大腿上。
强硬又不失温柔的掐过姑娘秀气的下巴尖,面对月光仔细照着,看她磕到哪处了。
“你才傻,分明是你……”容温气呼呼的反驳,‘记仇’的不让看,还胡乱在他腿上挣扎着,要往边上爬。
班第灰眸浓黯一闪而过,面色如常,实则身体分外诚实。
很对得起血气方刚,大好男儿这些词。
容温清楚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初时稍微挨着她大腿,后来越发嚣张,变成了死死紧贴。
挣扎的动作猛然一僵,下意识低头朝那处看去。
班第比她反应快,一把扯过被她蹭到边上去的袍角盖住,可那高高凸起的弧度,依旧显眼。
不自在的佯咳一声,耳根子通红。
硬把容温惊呆滞的脸掰回来。
两人面对面,班第出其不意往容温微张的粉唇上亲了一口。
容温越发吓住,一双眼瞪得滚圆。
班第被她这双干净的鹿眼瞧得心虚不已,喉结快速滚动几下。
想了想,干脆把她眼捂住了。
然后,以一种自觉坦然,实则僵硬别扭的腔调对容温道,“你我是夫妻,敦伦乃天经地义之事。不过,今日你且放心,你身体……”
班第微妙一顿,不自在转瞬而逝,义正言辞道,“方才你也看见了,我若真想对你做什么,轻而易举。”
容温闻言,身子几乎僵成了木头。
“……”班第本意是安抚她,结果事与愿违,反倒把人吓得更厉害了。
俊脸上后悔与心疼一闪而过,大掌不安的在膝上敲了两下。迟疑片刻,伸手顺着容温背脊轻轻摩挲,刻意放低嗓音,“别怕,信我。”
容温木然点头,“我信……”
班第还未来得及为她的信任高兴,只听她又道。
“除非你……立刻缩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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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浑身发僵的换成班第了。
容温趁机要从他身上下来,可还是被他紧紧摁住。
清楚光靠‘武力’制不住她,班第算另辟蹊径。强忍下所有尴尬微妙,抿着唇,面无表情与容温商量,“你老实回答我一句话,我便放开你,如何?”
容温自认无甚不能对班第言语之事,爽快应道,“你。”
“那日夜里,你究竟想问我什么?”
容温垂头理理裙裳,若无其事道,“哪夜?”
班第凝着她细白的脖颈,唇角极轻的牵了一下。抬手转过她的脸,让她目视自己,嗓音勾笑,“别找了,我这身袍子是新的。”
容温想起那日自己他袍子有线头,故意敷衍他的话。
“呵呵”假笑两声,一本正经道,“人靠衣裳马靠鞍,难怪我今日瞧着你格外英姿勃发,伟岸不凡,世无其二。”
这张嘴,又来了。
班第眸底笑意涌聚,嘴上却丝毫不让,掐着容温下巴催促道,“休想再蒙混过关。你当时‘你是不是……’究竟是不是什么?你出来,我回答你。”
那夜他一宿未睡,越想越觉得自己被这姑娘骗了。
她从长于深宫之中,鲜少与外男接触,未开窍实属常事。
但当时的情形,两人几乎算亲在一处了,暧昧至此。她就算再懵懂,也是个大姑娘,而且还是个聪颖细致的大姑娘,对此,不可能毫无反应。
可她真就毫无反应,还有心思挑三拣四,嫌‘枕头’硌得慌。
第二日,他曾故意在她进食的时候靠近她,试探她的反应。
结果发现她害羞、紧张、脸红全都占了。
如此,可不像个完全未开窍的榆木疙瘩。反倒证明她是个借着黑夜遮羞,睁眼瞎话的狐狸。
这几日,班第一直在找机会,算问清她那晚的事。正巧,她自己送上门了,自然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容温自听班第提起那晚,心头一慌,已先道了一声“完了”。
如今班第步步紧逼,她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坦然与班第对视片刻,略弯了唇角,笑意柔婉驯良,端淑和煦,是宫中人人熟悉的大公主模样。
她,“我才十九岁。”
班第借着月色与她对视片刻,那双鹿眼分外平静,鲜活生机仿佛一瞬之间全然散去,只剩防备冷淡。
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面上笑意与眼底疏离,遥遥相隔,重山叠水。
班第轻掐她下巴右手不易察觉的抖了抖。
良久,才沉声挤出一句,“不早了,早些歇下。”
容温正准备从他身上下去,便被他抱着一同倒下。他躺在毡垫上,容温躺在他怀里。
落在容温耳边的男人嗓音很认真平静又固执,却不带任何欲、色,“草原下过雨,湿气未干,你受不了。”
容温默然片刻,侧过身子,找了个半蜷的舒服姿势。
班第扯过毡毯盖在两人身上。
之后,帐篷里再没有任何声响。
班第知道她没睡着,可再难开口,去追问她那夜究竟想问什么。
她才十九岁。
无依无靠,艰难的在深宫之中长到十九岁。
后又被皇父送去为饵,险些丧命。
如今,好不容易能挣脱皇室束缚,得些自在。
他怎能因一己之私,以情爱为索,把她牵扯进自己那些见不得光,随时可能身首异处的谋算里。
她只有十九岁。
班第微阖双目,盯着帐篷穹顶走神。
她是真的聪慧果断,且懂什么叫‘避害’。
大概从她见到宝音图起,便已笃定与他过于亲近有害。
所以,她毫不犹豫,埋尽了所有可能与他有关的心思。
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