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LUNA(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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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孙芳菲就带着从清洁工李翠娥那里得到的线索过来找夏炎了,当时夏炎正把腿搭在桌上,人靠在椅背上盹儿,她这么一敲门把夏炎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夏炎急忙解释:“思考,我刚刚在思考。”

    孙芳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开门见山地汇报情况:“根据李翠娥的证词,她在案发的时间段没有去亚宁路清扫过,那里不是重点区域,她基本上一个月只去两三回。”

    夏炎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坐回椅子上:“行行行,知道那人不是她,还有其它的吗?”

    孙芳菲点了点头:“有,她的清洁工具和扫用的三轮不见了,还有她同事的一套工作服。”

    “。”夏炎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屁股疼了。

    孙芳菲:“李翠娥负责的区域除了亚宁路之外,还有亚宁路旁边的主路长宁路的北段,她另一个同事负责长宁路的南段,在两人的区域相接处设置了一个清洁工休息室,她们把工作服和清洁工具放在这个休息室里,休息室的钥匙她俩一人一把,但为了防止钥匙丢失,还多配了一把压在窗台下面,想着里面也没什么贵重物品,不会有人光顾。

    “一个月前的某一天,李翠娥早上上班时发现自己的清洁工具和三轮不见了,窗台下的钥匙也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没多久她的同事也来了,发现自己的一套旧工作服不见了。她俩还以为是别人的恶作剧,在周边找了找,什么也没发现,后来没办法,只好向总部申请了新的工具。我们向总部核实过了,李翠娥到总部申请的日期就是案发前一天。”

    夏炎:“李翠娥这个同事身高多少,穿什么尺码的工作服?”

    孙芳菲:“身高173,穿L码。”

    夏炎大手一挥:“行了知道了,通知一下半时后开会。”

    孙芳菲走后,夏炎从第二格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有点泛黄了,忘了是哪一年在支队门口拍的合照,那会儿陈志峰还是支队长,被众人围在正中间,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格外拘谨,有点像被赶上架的那只鸭子。照片上的夏炎还是个毛头子,和一脸青涩的杨铭站在最左边,脸上的笑容无忧无虑。

    夏炎用指尖轻轻在照片上划过,冲着照片上的陈志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陈,害你这人居然去偷清洁工的东西,太没素质了,我非得抓到他不可。”

    就算是一盆仙人球,养一段时间也能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相处了七年的活生生的人。

    在昨晚和陆渊谈话之前,夏炎一直介怀于陈志峰与傀儡师有牵连这件事情,固执地想着如果他真的是傀儡师的人,便不值得自己哪怕一秒钟的伤怀。因此他把自己忙成了一个陀螺,不让自己有静下来伤感缅怀的时间。但经过和陆渊的一番彻谈,夏炎基本否定了陈志峰是傀儡师成员的可能性,意识到他并不是组织的加害者,更有可能是组织的受害者。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夏炎感觉自己之前的那一点固执就有点可笑了,但他本就不是什么直来直往的性格,没法出“为了还你清白我一定抓到凶手”这么直接甚至带点肉麻的话,所以只是做了这样一个半吊子的承诺。

    半时后,夏炎主持开了一个颇有效率的工作会议,明确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主要是排查清洁工休息室附近,凶手去偷了清洁工具一定会留下踪迹,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或者住户不定能提供一些线索。

    另外,工作服虽然好处理,但清洁工具和三轮就不怎么好处置了,尤其是扫了现场的血迹之后,必然会在清洁工具和三轮上也沾上血迹,带有血迹的三轮就更不好处置了。而长宁路是条连接城乡结合部的路,周边有许多荒地和树林,相当适合藏匿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诚州支队一大半警力都扑在这个案子上,夏炎安排起来相当顺手,很快,同事们都领了任务各自忙活去了,会议室一下子就空荡起来。

    “夏队,那我呢?”杨铭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次发问的居然是杨铭,夏林也同样没被安排上活儿,这回却乖乖地什么也没问,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起身出门。夏林的实习期就快结束了,夏炎有意让夏林早点退出这个案子。

    夏炎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扔给杨铭:“去把车开出来,我们马上出发。”

    “唉我开吗?”杨铭一头雾水,“可是我们要去哪?”

    “废什么话啊,叫你去你就去”,夏炎不耐烦地踹在杨铭屁股上,“赶紧的,我跟胖子汇报一下就来找你。”

    杨铭默默承受着领导给他的特殊关怀,一脸丧气地往停车场走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么关键的时刻不去前线查案子,却要来给领导当司机。

    杨铭走到车旁边,发现夏林正靠在驾驶座门上等他,见他来了,笑眯眯地:“杨铭哥,你开车技术不太好吧,我来帮你。”

    夏林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可这次的笑容却不大一样,嘴角只扬了一边,目光幽深,有种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杨铭心里直发毛,感觉他就像那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而自己就是可怜的鸡。

    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杨铭掏出钥匙递了过去:“好,你来吧。”

    他忽然有点后悔之前在夏炎面前要把妹妹介绍给夏林的话,很明显姓夏的都不太惹得起,什么时候有机会了一定要撤回前言。

    夏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杨铭哥,别怕,我不吃人。”

    杨铭:“……”

    夏炎一连了好几个汇报电话,从收到的一堆新年礼物里翻出一个水杯,接了一杯咖啡才出门。这咖啡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早就自己好了,昨晚的状况就像是跟夏炎闹着玩儿似的。

    杨铭果然已经在支队院子外边等他了,夏炎拉开门上了副驾驶:“走,上城西高架。”

    “哦,好。”杨铭手忙脚乱折腾了一阵,汽车纹丝不动。

    “先踩离合啊蠢货!”夏炎生无可恋地捂着脸,“要不是我三天没怎么睡觉,怕开着开着睡着了,死都不会让你这蠢货当司机。”

    杨铭:“……”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被两兄弟轮番欺负,就因为自己车开得不好吗?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终于,在杨铭又一番苦苦折腾之后,车子发动了,然后以四十码的时速向城西高架驶去。

    等红绿灯的档口,杨铭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夏队,咱这是要去哪?”

    夏炎正酝酿着怎么回答,后座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去查傀儡师的线索。”

    “我靠!”夏炎回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水杯险些脱手,“夏林,你怎么在这?”

    夏林显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的意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夏队,你这车太窄了,躺着真难受。”

    夏炎撑着头盯着紧张兮兮的司机:“杨铭?”

    “哥,是我自己要上来的。”夏林还算有点良心,主动开口将杨铭解救于眼神拷问之中。

    夏炎一点不客气道:“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自己要上来的,我的意思是杨铭怎么没拦着你。”

    杨铭心中一片凄凉,夏炎怎么就不懂这么个理呢?有的人不用实实去干一架,看气场就知道自己拿对方没辙,杨铭对夏林就是这样。当然,他也不会很怂地承认自己拦不住,只好战略性转移话题:“夏队,咱真的要去查傀儡师的线索?”

    夏炎没正面回答,心里盘算着这事儿到底该到哪种程度才合适,把话题抛给夏林:“夏二木不是知道吗?来,。”

    “我警告你别那么叫我,夏二火,”夏林气冲冲地一膝盖顶在夏炎的座椅上,用一招隔山牛击中了夏炎的老腰,才消了消火接着:“陈志峰庇护赵扬,很明显和傀儡师脱不了干系,你两次开会提都没提,这回又故意留下你最信赖的杨铭哥,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你要自己偷偷查。”

    听到“最信赖”仨字,杨铭还有那么一点嘚瑟,再接着听后半句就不那么愉快了,脑子还不如人家脚趾头灵光的杨铭哀怨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夏林赶紧补了一句:“杨铭哥,我不是针对你。”

    夏炎突然不着边际问了句:“夏林,你舍友呢?”

    许洛同志果然是制胜法宝,一提到他,伶牙俐齿的夏林立马就结巴了:“……我我我怎么知道,放寒假在家呢吧。”

    夏炎低头暗笑一声,掏出手机给许洛发了条消息:许,在学校吧,再麻烦你件事儿,上班的时候也送一送夏林。

    很快,夏炎就收到了许洛的回复:好的,哥,最近是有什么情况吗?

    夏炎抬起头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夏林,出于厚度的原因,夏林脸上虽然见不着红,神态中还是能品出一点羞涩的,许多年没见过弟弟这模样了。

    夏炎低下头,面色凝重地敲下一行字:最近不太平,他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半时后,在夏炎的指挥下,杨铭把车停在了一个貌不起眼的农家院前面,夏炎简短地交代了此行的目的:“这是陈志峰老娘家里,茜茜也住这,我怀疑陈志峰在诚大的案子定案之前受到了傀儡师的胁迫,而胁迫他的筹码极有可能是茜茜,时间点大约在去年圣诞节之后。”

    陈志峰这个人,财、权、色都对他没什么意义,老婆刘秀云不是什么善茬儿,如果要选个能威胁到他的什么,女儿茜茜必是最佳选择。

    几个人依次进了院子,夏炎头跟陈志峰母亲了个招呼,老人连忙起身要给他们倒水,被夏炎及时拦下了。

    院虽然看着不起眼,内部却相当康,周遭都是类似的农家院,唯独这一户显得格外齐整些。里面的家具摆件也还有几成新,铺着木质地板,整个房子有一种与乡土气息格格不入的现代感。

    只是这房子的主人——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妇,看着似乎比前几天又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流了太多眼泪的缘故,整个眼窝都深陷了。

    夏炎没挑明此行的目的,只自己是警队派来慰问的,给老人塞了几百块钱,然后和老人并排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指挥夏林和杨铭帮忙干点家务。

    和老人的聊天中,夏炎知道了这房子是陈志峰出钱修葺的,院子里的老年代步车也是陈志峰为了方便她接送茜茜买的。这里离城区不远,到茜茜的学校也就十几分钟车程,茜茜她妈又经常不在,她多数时候都是在奶奶这住的,陈志峰也经常会开车过来,看看女儿,尽尽孝道。

    才到陈志峰几句,老人又开始掉眼泪了,夏炎忙不迭地给老人递过纸巾,及时把话题转到今天的目标上:“伯母,茜茜呢?我想去看看她。”

    即便一到陈志峰老人就恨不得当场随他去了,可孙女还是心上的一坨软肉,什么时候提及都会心头一软。她擦了擦眼泪,领着夏炎上了二楼。

    这个几天前还会安慰奶奶的女孩,历经了几个日夜的沉淀,终于意识到了刻骨锥心的事实——爸爸不在了,妈妈的精神状态也濒临崩溃,原本就不是一个温柔贤惠的母亲,现在变得尤为可怕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把头蒙在被子里,用最原始的方式逃避现实。

    老人轻轻敲了敲门:“茜茜,夏叔叔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