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

A+A-

    乐队的贝斯手,贺年经常神出鬼没的,除了固定的排练和演出时间之外,基本上见不到人影。巧合的是,贝斯手兼职的一家二十四时超市,正好离贺年住的地方比较近。他值班的时候撞见过好几回贺年深夜回家,身边还挽了个女人。

    贝斯手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贺年带的女人都不带重样的。有一回贺年带着一个女人来超市买计生用品,发现收银的就是他之后非常慌张,匆忙结了帐走了,一句多余的话没。后来,贺年私下把贝斯手约出来吃了好几次饭,言语中隐晦地表示让他别声张。

    私生活混乱在圈子里也不算稀奇,贝斯手本来没当回事儿,但贺年这种遮遮掩掩不可告人的态度反倒让他起了疑心——因此,贝斯手认为他极有可能靠卖身在挣钱。

    夏炎回想了一下贺年那副骨头架子似的身材,感觉他一碰都能散架了,实在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不过今天的所见都太超乎他的认知了,夏炎决定保留观点,不定就有姑娘喜欢没手感的呢。

    贝斯手还,贺年今天和他们碰头之前应该都跟女人在一起,他来的时候身上留有特浓的香水味,几个人都闻到了,还借此调侃他,贺年就支支吾吾的,摆着一张一看就有内情的脸“没什么”。

    没过多久,狗鼻子的贝斯手就从一个女歌迷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梁颂这边,乐队的键盘手也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梁颂一进审讯室,屁股都还没坐稳,键盘手就义愤填膺地谴责了乐队带起的吸毒成性的恶臭风气,自己是为了给老妈筹手术钱,万不得已才加入乐队的,自己从没沾过毒品,坚决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一段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梁颂顺着他的话瞎应和了几句,键盘手就主动出了自己的猜测。

    乐队的经纪人,不知道他的真名,大家都叫他七哥,键盘手把七哥的五官特征用看相的学问分析了一通,条分缕析地明了七哥此人,看面相就是个作奸犯科的材料,贼眉鼠眼,是个标准的阴谋家。贺年经常和七哥同进同出,两个人经常一起失联,又一起突然出现,每次出演的业务都是七哥在联系,可见他在非法的领域门路相当多。因此,键盘手认为七哥经常带着贺年干些非法营生挣钱,譬如杀人放火,贩毒拐卖。

    鉴于自身三十多年表里不一的人生经验,梁颂不认为长相气质和内在性格有直接关联,他不耐烦地干咳了两声,想把歪到南极的话题扯回来,键盘手却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今天七哥和贺年一起出现的时候,样子很奇怪,神态和脸色看起来都不大正常,脸上的肉仿佛变成了橡皮泥,拧过来拧过去的,表情变化丰富得超出正常范畴,一看就磕多了。”

    七哥平常都是一副高冷的姿态,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嗑药,几个人都以为七哥不碰那玩意儿,一见七哥那模样都吓坏了。瘾君子都知道磕多了会出人命,一个个嚷嚷着要把七哥送医院,贺年却不用,七哥今天试了点新东西,兴奋起来就这模样,要是这样把人送医院了,可能一票人都得进号子里蹲着,大家才就此作罢。

    怕梁颂不相信,键盘手还特意把七哥的照片找出来给他看。梁颂拿过来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有点认同键盘手的想法——此人摆了一个标准的秀肱二头肌的姿势,留着寸头,脸上的表情完美地诠释了何为“凶神恶煞”,胳膊上纹着花花绿绿的龙图案,稀松眉和吊梢眼之间仿佛写了四个大字:不是好人。

    梁颂把照片放进数据库比对,没多久就跳出一个“面部特征匹配度95%”的窗口,这才揭开了七哥神秘的面纱。

    七哥本名任强,三十九岁,绰号来源已不可查,十九岁因为故意伤害第一次进局子留下了案底。此后的十几年,又因为不同的罪名进进出出了好多次,几乎成了诚州公安的常客,各项罪名排了一页半,短短十几年可谓“硕果累累”。不过这些罪名大都是一些抢劫、诈骗之类的,且涉案金额都不大。记录上显示,七哥最后一次光顾公安局已经是两年前了,如果不是突然洗心革面好好工作了,就是有了别的手段养活自己。

    何蓉那边,正努力缩搜查范围。

    贺年的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条往沿海的国道,大约有半时没在监控范围内,之后又从国道驶回了诚州市。公安的同志在离贺年住处不远的公园附近找到了车,车里空无一人,后备箱找到了几根女人的长头发和一些刮蹭痕迹,发色和长度与钟晴一致,基本可以确定钟晴曾经就被锁在这里。

    区车位紧张,贺年平常就把车停在公园旁边非机动车道上,这里过往行人很多,不大可能是在这里把钟晴转移的,最有可能转移她的时机就是国道上消失的半时。

    诚州市沿海地区早年相当落后,那时为了把经济搞上去,政府大力推进沿海地区的开发建设,没多久,沿海一带就落户了许多化工企业。又过了些年,工厂没日没夜的往天上地下排污,如愿以偿地把整个沿海搞得乌烟瘴气,据路过的候鸟都能死一大堆。沿海渔民们一纸诉状层层上递,终于引起了上头的重视。于是,近年来沿海地区成了主要整治对象,重污染企业取缔的取缔,改造的改造,迁厂的迁厂,留下了一大堆废旧厂房——这些废旧厂房相当符合Zero那张照片上钟晴所处的环境。

    何蓉拿笔在地图上画了长长一条竖线,叉着腰:“搜查范围暂定这一块。”

    正从审讯室出来的夏炎凑过来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姑奶奶,你一笔把诚州的一半划进去了,咱能搜到下个月去。”

    何蓉声:“哎,我也没办法了,要是能知道人质转移到啥车上就好了……”

    梁颂突然从后边冒出来:“符合条件的厂房有多少个?”

    何蓉:“大大三四十个吧……”

    梁颂托着下巴:“十时有没有可能搜查完?”

    何蓉和夏炎同时摇了摇头,夏炎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梁颂的肩膀:“兄弟,你太不了解诚州市了,南边这一片是繁华的开发区,北边就比较头疼了,这里的海岸不是一整块土地,被历代渔民改造成了一个一个的岛,还有很多都不相连。沿岸连通大桥还没建好,有些地方只能走水路,现在还是逆风向,船走得比蜗牛还慢,我想想……十天差不多管够。”

    这时夏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很自然地融入三人中间,兀自发表起自己的看法:“Zero不傻,知道警方不会轻易地交出Nine,却还是提出了那样的条件,肯定是有人质不会在十二时内被找出的自信,他一定精心挑选过这个藏匿地点。钟老师昨晚九点就失联,他今天下午六点才发来消息,这中间有二十一个时,他花了那么久才把人藏好,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广撒网的“傻瓜式”寻找肯定是行不通的。

    “他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如果玩家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那么游戏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在留言里给了我们很多提示。我想他一定是把警方的行动能力和藏匿地点的隐秘性都考虑在内,才定出了这样的时间限制。他一开始想看到的局面就是,我们推测出藏匿地点的时候刚好时间快要耗尽,必须放出Nine争取到一时才够解救钟老师。这样的行动会让他获得极大的满足感,而我们也正按着他的思路行动,就好像警方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赢了。我猜,他现在正躲在某处看着我们,不定就在我们附近……”

    梁颂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语速飞快的大学生,他还没来得及获悉这位“福尔摩木”的详细情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有活力的大学生居然能想当这一层。

    夏炎十分牙疼地看了弟弟一眼,断了他大胆的猜想:“夏林,我弟,亲的。”

    夏林冲梁颂笑了笑:“梁队,我能加入……”

    夏炎十分不客气地再次断:“不行,给我去会议室待着,不行我叫许把你接回去。”

    夏林撇了撇嘴没话,悻悻地回会议室接着躺尸了。

    夏炎表面上对老弟一点不客气,实则相当认同老弟的猜测,夏林走了以后,立马给韩长晟了个电话转述了夏林的猜测。

    梁颂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而后停在夏炎举着手机的背影上,自言自语道:“搞不好夏炎是个傲娇。”

    夏炎完电话回头冲梁颂笑了笑,没脸没皮地:“这孩子挺聪明的,像我。”

    晚十点半,剩余时间七个半时。

    夏炎从一家主题酒店出来,折腾了一个多时,成功地替贺年找到了不在场证明。

    考虑到诚州支队对智力缺陷人士的容量有限,夏炎只把乐队的几个人带回了支队,剩下的一群妖魔鬼怪被警察叔叔拉回局里了,排着队等着做尿检。贝斯手又一次发挥了狗鼻子技能,从一群香味浓重的女人中找到了他的那个女歌迷,夏炎则不争气地一直在一旁喷嚏,感慨这伙子怎么跟警犬一样好使,好像不管闻到哪种呛人的香水鼻子都不会坏掉。

    夏炎平生最怕两种女人,一胡言乱语的疯女人,二香水味浓重的女人,这位磕嗨了的女歌迷一下子占全了,而且衣着和妆容也相当刺激眼球。好在她的疯癫程度比贺年轻一些,起码能听得懂人话,夏炎忍受着视觉嗅觉听觉的三重折磨,总算从她逻辑严重缺失的言语中推测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她昨晚和贺年在某酒店,一直待到今天上午。

    夏炎立刻调取了酒店的监控录像,果然看到两人同进同出的画面,进酒店是晚上九点不到,出酒店是上午十一点,酒店经理拍着胸脯保证酒店没有监控盲区,除非他有本事飞檐走壁,不然不可能躲过监控偷偷进出房间。

    考虑到两人的房间在八楼,窗外也没有可以攀爬用的物件,夏炎排除了贺年参与绑架行为的可能性。

    夏炎摸出手机准备给梁颂汇报一下情况,由于公安局带回来的人里没有七哥,他的手机也显示关机,梁颂带了一队人回酒吧找了。

    夏炎第二通电话的时候梁颂才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梁颂卷着春夜深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夏炎,出事儿了,你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