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长不大的公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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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冬天的这场雪下得有点儿狠了, 气温拖到二月底也不肯回升。全城冻了半数水管,连澡堂都给封了一整个寒假。

    一场大雪把很多准备返校的学生都绊在了故乡。

    江垣让宿舍长统计了一下人数, 班上有五六个同学没能赶回来,按照学工办那群师太的性子,他都害怕他们冲到班上来把这班给端了。

    好在个别老师通情达理, 表示天气原因能够理解, 把课程往后延了几天。

    江垣把冬眠的日子也往后延了几天。

    奇怪的是, 苏阿细没回来。

    报名那天她没来, 他也没问, 以为她第二天回来, 结果她第二天也没回来。

    他电话给她,她声音虚虚的,家里有点事。

    江垣听她声音不对劲便问了句:“你哭了?”

    苏阿细那头笑了一声:“大哥, 感冒好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

    好了好了, 正常就好。

    开学前夕学工办老师都在忙上学期的奖学金评定工作。

    江垣收到一个通知,要他找班里的几个班委,给班上评选困难家庭的同学做一个认定。

    那天他喊了几个人去自习室, 自己却是最后一个到的,班主任已经坐在前面讲评定规则。

    江垣鬼头鬼脑地溜进教室, 坐在柳惠心旁边。柳惠心正在刷微博, 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垣问:“她没来?”

    柳惠心摇头。

    班主任:“我们这个评定一定要是公平公正的啊, 不要因为一些同学关系就存在包庇现象,你现在不好意思,可以等会儿结束了私聊我也行, 总之我们这个结果,不能影响困难奖学金的发布,导致该拿的人拿不到钱。这个大家良心也过不去对吧?”

    “然后我们今年评定的要求,首先大家互相了解一下,有几个要求,用苹果手机和笔记本的同学是不可以参选的,还有就是我们要特别留意一下家里这半年发生一些大事的同学。比如我们14级有一个学姐,她爸爸十二月份的时候查出来一个癌症,本来家里条件是不错的,但是因为看病的花销太大了……”

    江垣摸出手机,给苏阿细发消息:“你在哪里?”

    她:“在外面吃饭。”

    “一个人?”

    “嗯。”

    他捏着手机,不知道什么了。看样子苏阿细也不算回他了。

    老师把填报困难学生的名单发下来以后,江垣才知道她也申报了这个奖学金项目。

    老师问苏阿细家里情况的时候,基本都是柳惠心发言的。

    班主任听完柳惠心的意见,转而问江垣:“你觉得呢?给不给这个名额。”

    江垣有点头疼,他支支吾吾地:“我也不知道……我跟女生不是很熟。”

    “这样啊,那你跟苏阿细平时也要多交流交流哦,班长跟团支书好关系,班级才能稳定和谐。”

    他点点头:“好的。”

    旁边柳惠心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班主任锁了下眉,拿出下一份申请表:“白安安呢?”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班主任冲着柳惠心扬了一下下巴:“柳惠心,白安安也是你们寝的吧?”

    柳惠心敷衍地“啊”了一声。

    “她什么情况?”

    “她……我也不知道哎,她表里怎么填的?”

    “填的是她爸爸残疾,妈妈失业。拿低保。”班主任坐在桌子上,往后挪了挪,抿着嘴唇,表情凝重地,“白安安用什么手机?”

    “三星吧。”柳惠心又开始胡诌。

    “三星还可以了哦。”

    班主任沉思了一会儿,给白安安和苏阿细分别了电话,让她们过来一下。

    现在的情况就是还剩一个名额,要给这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人。

    班主任没有明确的态度,仍然希望大家大公无私,不过她在最后指向暧昧地了句:“苏阿细这个是我建议她填的,因为我听她奶奶……”

    她话一半,已经有人在外面敲门了。江垣过去开门,却只看到白安安一个人站在门口。她心翼翼地往里面探了两眼,然后跨过门槛往里面走。

    江垣问:“苏阿细呢?”

    “她不在学校。”

    班主任点点头:“找你来了解一下情况啊。”她把白安安招过去,两个人声地聊了一下。

    聊到后来白安安有点情绪激动,江垣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苏阿细她爸妈都是在日本做生意的,特别有钱,一个月生活费都好几千呢,她每个月买化妆品都五六百。”

    白安安的声音越大,周围人就越沉默。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渐渐地收了声。

    柳惠心突然生气地站起来凶了她一句:“阿细家的情况你知道个屁啊!”

    白安安愣住了。

    班主任也愣了一下。

    江垣有点无语,他是真的特别搞不懂女生,明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难道都没有感情的吗?为什么要为了这一点点利益争得头破血流?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困难生评定这个工作本来就很尴尬,被白安安这么失控地一闹,班主任更没辙了。她等苏阿细回来再了解了解。

    散会之后,江垣拉着柳惠心问:“她奶奶怎么了?”

    柳惠心调整了一下针对白安安的情绪,:“你自己去问她吧,别人家的事情我不好。”

    她完就离开了。

    江垣很纳闷。

    苏阿细吃完饭赶到学校,就直接去了一趟办公室,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两个困难生名额只能给一个人,白安安也挺想争取的。

    她没有犹豫:“那就给白安安吧。”

    不是不想要钱,不是清心寡欲,只是争来争去太麻烦了。

    离开的时候,班主任面露为难之色,问她:“奶奶怎么样了?”

    苏阿细淡淡:“挺好的。”

    “好就好,去吧。”班主任偏偏头。

    她沉默地往外面走,思忖着刚刚和班主任的那几句简单的对话,有一点糟心。办公室门口一盏壁灯的灯光忽然暗了,细看,一个男孩子伸长了手臂在往里面放干净的新灯泡。

    发顶一片漆黑,被外面亮丽的银白色头发圈着。

    苏阿细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李清池。”

    “哎哟。”李清池把灯罩盖上,拍拍手,看了眼苏阿细,“吓我一跳。”

    苏阿细笑笑:“又染头发了。”

    “酷吗?”

    “酷。”

    李清池抓了一下头发,得意地笑起来。

    苏阿细问他:“你这是副业吗?”

    “啊?……哦,这灯太暗了,在这儿上课的人多,我怕下雨天看不见脚底下容易滑倒,顺手帮个忙。”他抬头看了看新装上去的灯泡,满意地抱起了手臂,“老早就想换了,一直耽误着。”

    苏阿细看着亮晶晶的灯泡,犹豫了一下开口:“我们宿舍阳台上的灯坏了,宿管阿姨不给报修,外面的电工也不让进来,你能不能帮我们弄一下……”

    “女……女生宿舍。”李清池脸一红,低头轻笑,“不太好吧。”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去让辅导员开个条子。要是不方便,我下次找江垣也行。”

    “要是江垣也不方便呢?”

    苏阿细:“我自己修。”

    “嚯,那可太难为你了,我没问题的啊。”

    苏阿细便顺势去办公室请老师开了张证明,方便他正大光明地进去。

    李清池第一次进女生宿舍,走路的姿势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苏阿细盯着他的背影笑。

    她对班上的男生了解的不算很多,像江垣这种膈色的不止一个两个,但是也不乏像李清池、陆铮那样乖巧懂事的,在她处理工作的时候,乖巧的男生就显得通情达理许多。

    她基本不用对他们操心。

    李清池看起来傻傻的,但苏阿细不能绝对地她能看透某个男孩的心思。

    好像听过他以前的花边新闻,于是上楼的时候就问了一嘴:“你之前追的那个文学院的女生怎么样了?”

    李清池尴尬地应了一声:“没……没什么结果。”

    苏阿细识趣地以一个“哦”字结束话题。

    但是少顷,李清池却自己主动提起来了,“那姑娘有男朋友,来过我们学校,我看过,长得是一级帅,而且他们好像认识挺多年了。”他扁了一下嘴巴,“其实……就算没有男朋友,估计也看不上我吧。”

    “为什么这样?”

    李清池轻声:“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啊。”

    苏阿细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啊,你很帅。”

    李清池大笑起来:“谢谢你啊女神,你真是人美心善。”

    可能在他看来,现在她的话已经成了无意义的安慰,苏阿细有点心塞,因为她觉得李清池真的不丑,长得高高大大的,五官有棱有角,模样也算中上乘,唯一的缺陷就是眼睛不大,但是前一阵子不也流行眼睛花美男吗,不知道他在自卑什么。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人都是这样的。

    苏阿细无言安慰。

    苏阿细给宿舍群里发了消息有男生要过来,大家收拾好了等李清池进门。

    他踩上两张凳子去拉高高的灯罩,柳惠心跟白安安在底下扶着,跟他乱侃着什么,李清池笑得一抽一抽,“诶,你们谁,递我把剪刀。”

    苏阿细闻言,配合地送过去一把剪刀。

    李清池两根手指捏着锋利的刀口,去撬一个死扣着的旋钮,用力太大,旋钮是被掰开了,刀口对着他的食指重重地一刀下去:“我.草……”

    苏阿细看到他手上的血源源不断滴下来的时候,吓得耳边嗡嗡作响,“李清池你下来吧,别弄了。”

    他摸了一下往下淌的鲜血,“没事没事,我把灯管安一下就行,接我。”

    苏阿细把新的灯管送上去。

    白安安拧着五官,有些不忍直视:“我去,你当心点儿啊。”

    片刻修好,新的灯泡非常亮,大家都挺满意的,苏阿细却一直在给李清池道歉。

    李清池用纸巾擦着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别道歉啊,又不是你给我砍的。”

    他这么一,旁边的白安安和柳惠心都笑了。

    柳惠心给李清池送了一大包零食,嘱咐他去医务室洗洗伤口。

    李清池应了。

    苏阿细把地上的血迹和灰尘清理掉。

    她清理了很久,想了很久的心事。仅仅这么一件事,让她觉得特别自责难受。

    可是……

    或许不应该活得这么拧巴。

    放下扫把,看了眼旁边正在洗脸的白安安,苏阿细声地:“安安,奖学金那个我不过关。”

    她简单地交代了这么一句,见白安安怔怔的、没有立刻回答,便回了自己床上。

    苏阿细给江垣电话了李清池的事情,来去就一个想法,让他对人家好点儿。

    整的最后江垣没辙了:“行行行,我给他煮人参鸡汤加燕窝。”

    “你别这么敷衍我。”

    “我真的,把他当媳妇儿宠呢。”

    “……”苏阿细在电话这头无声地笑了笑。

    少倾,江垣问:“你奶奶怎么了?”

    苏阿细心一沉,声:“生病了,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