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一壶浊酒尽余欢「二」 ...
李清池高兴得几乎是滚回宿舍的。
江垣跟在他们后面进门, 发现宿舍里三个人围在一起看李清池手机上什么东西,还突然爆发出不可控的大笑。
他把外套扯了扔床上:“别那么大声, 我要电话了。”
李清池回头看了他一眼,猥琐地“噗噗”憋笑。
江垣剜过去一眼:“找死啊。”
他无可奈何,把门关上, 站走廊上讲电话:“你生气吗老婆?”
苏阿细那边声音淡淡的:“没有。”
“今天他们让我拍一人, 那人正好是我们部门的, 我想拍就拍吧, 反正也就几分钟, 后来来了一个老师, 让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没有生气。”
“嗯,好。我以后会乖乖的。”
江垣把电话关了, 进门就掐着李清池的脊椎骨把他往桌子上按:“我他妈让、你、别、吵!”
李清池缩着脖子求饶。
他趁其不备, 哆嗦着把苏阿细的录音点开。
江垣听完,整个宿舍安静下来。
然后李清池就被暴了一顿。
陆铮看着两个人闹,平静地笑笑, 末了,他问江垣:“你怎么把她一个人晾在那?”
江垣:“没有啊, 我不是故意的, 而且我刚刚跟她过了, 她又没生我气。”
“那你也该反思反思吧。”
他有点不耐烦:“我真的是临时有事,我哪知道那老师那么烦人。”
陆铮便没有在什么了。
苏阿细接受了江垣的道歉,还得苦兮兮地去给部长道歉, 虽然时君以一再强调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她还是过意不去。
隔天早,天还没亮起来,图书馆门口就堵了一堆人,长队快要排到校门口,江垣车都骑不过去,他睡眼惺忪地下来推车的时候,闻见人堆里鸡蛋和肉包的味道。
这股气味让他虎躯一震,瞬间清醒。
今天是体育课选课的日子。
上午四节课后,几个人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一铃就往计算机学院跑。
江垣溜得贼快,李清池和陆铮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江垣的电脑已经开好机了。
李清池跟着后面骂街:“卧槽你怎么跑那么快?”
江垣头都没歪一下:“我高中田径队的你信么。”
陆铮:“……给您跪了。”
总体来,机房的情况不比图书馆那边惨烈,但是江垣登学校的官网也登了好半天。他没有特别想选的,对照着学长学姐给的老师名单,选了一个容易过的,足球课。
解决完,去食堂的路上,江垣给苏阿细了个电话:“你登上去了吗?”
“我选好了。”
“选的什么?”
苏阿细:“游泳。”
江垣顿了一下,心脏被捅了一个窟窿似的。
游泳……
游泳??
还有这种神奇的课?!!
他把手机揣兜里,往计算机楼跑。一边跑一边电话:“李清池你还在吗?帮我改一下选课。”
“改啥?”
“游泳!快!”
“还有这种神奇的课?我也要改!”
江垣:“……你他妈有种就改!!”
***
苏阿细借着宿舍的破网好不容易整完选课的事情,她去洗手池洗了个脸准备午睡。
柳惠心她们几个商议了半天也没想好选什么,犹豫着犹豫着好课就被别人选光了。愁眉苦脸。
白安安将就着选了个排球,阖上电脑,问了苏阿细一句:“你为什么选游泳啊?”
“因为我不会游泳。”
她立马嗤笑了一声:“你是真的抱着学习的想法在选课啊?”
苏阿细用干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下脸,淡淡地回问:“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啊,但是游泳好过吗?我看都没什么人选诶。”
苏阿细:“我不知道,体育课而已,老师也不至于太为难我们吧?”
白安安点头:“的也是啊,不过你不是不喜欢在男生面前太暴露吗?到时候穿泳装的话……”
她把一个“话”字拖得又长又重,欲言又止、带着嘲笑的成分在里面,让人不太舒服。
苏阿细看了白安安一眼:“我跟女生上课,又不跟男生上课。”
白安安又是一声嗤笑:“你不会以为男女生是分开上课的吧?”
苏阿细被她这声反问弄得有点紧张了:“难道不是吗?”
这回乔景插了句嘴:“当然不是了,你这想法也太奇怪了吧,又不是古代了,而且我们学校哪有那么高级的设施。”
苏阿细这下子是彻底紧张了。
她沉默地重新开电脑,登了一下官网。加载的页面转了好久都没有点开。
柳惠心见状,把苏阿细招过去:“我这儿能登。”
苏阿细尴尬地挪了阵地,登上去之后,已经没有其他课程可以选了,她心如死灰地看了一眼柳惠心,柳惠心也看着苏阿细,没忍住笑了一下:“没事啊,我听你上个一两节课要是不适应还是可以换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吧。”
这话江垣也过,虽然不顶用,但确实,能让人稍稍安心一点。
还是柳惠心话动听,尽管有的时候安慰的成分很多。
反正上什么课都是课,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
对。
***
学期过半,有几门课程有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要求交手机,但李清池没这个习惯,他也不是要靠作弊,但是手机不在身上就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考试中途他去了趟厕所,没想到那监考老师直接从考场跟他进了厕所。
监考老师是给他们上文学史的教授,之前因为在班级里跟李清池因为睡觉问题发生过冲突,所以时刻对他提防着。
李清池被吓懵了,扯着裤腰带就出去。
教授:“裤子里什么。”
李清池掏出一团纸。
“另一只口袋。”
李清池手伸进去,就没拿出来。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他没再搭理,闷着头往考场走。
教授觉得颜面尽损,恼羞成怒跟在后面骂他。
李清池反而跟个老爷似的,吊儿郎当手插口袋,就不给你。
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下,那教授跟到他位置上,去扯他裤子。李清池:“哎哎哎老师,您注意点儿影响行吗?这可是在考场呐!”
众考生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坐在倒数第三排的江垣默默地抬起了做卷子的脑袋。
在每天三点一线的日子里,大家都曾经期盼着在平淡的生活水波里掀起点儿波澜,比如考试作弊被抓这种事,在亲眼目睹的群众眼里就再刺激不过了,他们放下了笔,看得都热血沸腾。
多数人喜欢看老师和叛逆学生抬杠,比做题有意思多了。
然而在所有人听着老师对李清池破口大骂的时候,江垣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个考场坐了将近八十人,不止他们班级的。
他只希望李清池能够立马安分下来,不要惹事。
然而事与愿违。
教授在面红耳赤地扒着李清池裤子三分钟以后,他手里握着的手机总算被抠出来了。教授得意地没收掉他的手机,冲着李清池的脸哼了一声。他对着李清池的名字在考场签到表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叉。
李清池却变得严肃起来,他摔了桌上的笔,突然站起来对走上讲台的教授嚷嚷:“我没作弊,你凭什么收我手机?”
坐在前排的同学都忍不住调头看了。
教授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地跟他叫板,震惊完了,仍旧是嘲讽的口气:“把手机带到考场本来就是算作违规处理,你错你还有理了是吗?”
“那你偷偷摸摸跟我到厕所也太人作风了吧……”
“李清池!”
这一声是江垣喊的,他继而又:“别乱话!”
作弊很严重,但是更重要的是他的认错态度。
李清池咬着牙把卷子抄起来,没再跟这老头吵了,他拎着试卷就往前走。
几步登上讲台,把试卷在桌上狠狠地拍下:“老子没作弊!”
“……”
他完,悠哉地往大门口走。
教授指着他:“你给我回来!!!”
李清池脚步一顿,点点头,听话地往回走,走到讲台边,把他的卷子重新抄到手上,沿着中间的缝隙,一点一点嘶嘶拉拉地向下扯,扯到一半的位置,猛然用力,一瞬间把整张纸撕成两半。对折一下,再撕。再对折,再撕。撕到没法撕了,他松手。
考卷的碎片被零落地散在整个讲台的边边角角,他在教授错愕的眼神里轻蔑地笑起来:“老、子、没、作、弊。”
他刚走出教室,江垣就跑到讲台上,把卷子一撒,然后跟着李清池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李清池走得实在是潇洒无忧。江垣都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忍不了一时,可能就会招致大麻烦。
他追上去,质问:“为什么不交手机?”
“你交了吗?”
江垣摸了下口袋,心虚地摇头:“可我没去厕所。”
李清池哂笑:“不要紧,你就是去厕所他也不会跟你去的,他就是看我不爽。”
“我不是让你别冲动吗?你知道你现在撕试卷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李清池无所谓地摇头,又点头:“大不了……开除?”
“什么叫大不了?”
“哎你能别比我还激动行吗?开除就开除呗,我成绩这么烂,早就不想上了。”
江垣无话可。
旁边考场窜出来一个监考老师的脑袋:“保持安静。”
“……”
李清池的事情势必会被教授告发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做不了实质性的主,还得上升到团委老师给主意,而监考的那个教授一口咬定李清池作弊并且对老师进行辱骂,情节严重,立当开除学籍。
李清池在宿舍给他爸妈电话,的南方方言,江垣一句都听不懂。诚如李清池所言,他替他着急也没有用。
班主任让李清池家长来学校解决一下,结果来不了。
江垣去办公室帮他求了一次情,班主任:“这次真的不是我能做主的,毕竟开除学籍这么大的事情要整个学院老师开会做商量,如果他没撕卷子倒好,现在教授那边是横竖不让李清池待着。”
不管有用没用,江垣去了一趟教授办公室。
老教授一人一间屋,阔气得很。
在他预备抬手敲门之际,听见里面的谈话声,谈话内容不甚清晰,但是江垣听得出来这些人的声音,是他们班的同学。
江垣搁在门板上的手放下了。
里面的人在笑嘻嘻地聊天。
聊到中途,李清池过来了,没问江垣来干嘛,只冲他甩甩手里的a4纸:“班主任非要我写检讨给这老头,什么最后一次机会,你有用吗?”
江垣看了一眼他的纸,难得字迹这么工整,这份检讨写的很用心。
他还没什么,李清池已经把纸丢给他:“帮我给一下吧,我就不等了。”
他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开门,江垣转过头去,看见开门的女生回头对老师:“老师您别气了啊,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女生的笑脸在看到江垣和李清池的一瞬间凝了一下,瞬间平复,冲着二人微笑。
紧接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好几个女同学。
李清池拍拍江垣的肩膀:“走了。”
江垣等所有人出来,把李清池的检讨放到教授的桌子上,什么都没,他注意到旁边的地上,摆满了水果和礼物。
他甚至抱有一丝希望,他们是来帮李清池话的。
那几天早晚自习李清池都没去。
这件事情还没有判定,但谁也能料到,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晚自习,江垣坐到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起身往讲台上走。
他拖了张凳子,懒散地坐下,脚踝搭在大腿上。看着手机,“几个事情。”
玩手机地抬了抬头,做作业的放下了笔伸懒腰。等着江垣发话。
“今年暑假有两个支教活动,一个是四川,一个是西藏,具体通知我已经发群里了,有想报名参加的同学到我这里拿申请表,填好了之后还要准备下周去面试,面试要准备特长展示。这星期有学长学姐在报告厅做宣讲活动,有兴趣的也可以去听一下。”
看实际情况,有兴趣的人并不多。
江垣接着:“这个是有活动分加的,而且分数不低,有想法的同学可以尝试一下。不要你教学水平多高,主要就是教学生一些很基本的知识……”
江垣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和支教有关的事情,眼见大家热情越发衰退,等所有人脑袋都低下去之后,他草草几句话收尾,然后站起来了:“大家把手里东西放一放,听我话可以吗。”
众人很听话地抬起了头。
“有老师反应我们班最近逃课现象很严重,你们怎么回事?”
底下韩先唯跟他叫板:“还不是跟你学的。”
“班长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学生吗?而且我该上的课还是好好上的,你自己有点想法行不行。”
“我靠,推卸责任!!”
“……韩先唯好样的,先帮你报个支教活动好好给你锤炼锤炼,去四川吧,西藏就算了怕你有高原反应……”他一边一边拿笔在名单上写字。
韩先唯:“?????”
江垣又沉静少倾,才缓缓开口,这次比刚刚那段发言更沉重了一些:“这几天班上发生了一些事,不用我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觉得这个也没什么好传播的,新闻课老师第一节课就跟我们过一句话,一辨真假,二辨是非。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不要过分地添油加醋,坏事传千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前,有些同学已经开始讨好老师,我不知道这种做法对你们来有什么意义,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你这样做了,也是在变相地指责伤害李清池。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地理解一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立场对任何一个人提要求,但是站在人情的角度,作为他的朋友,我自私一点,恳请你们在他还没有离开这个班级的时候,凭借平时朝夕相处的感情,对他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离开班级”这几个字抓着每个人的心脏,大家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江垣用笔尖扣了两下桌面,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再次开口:“还有一个,昨天晚上,我的电脑放在自习教室找不到了,如果有人不心拿错了,请你还给我。”
还有稀稀拉拉讲话声的教室因为江垣这一句话陡然一片死寂,而江垣的视线轻飘飘地在班上流转了一圈,照顾到每一个边边角角。
“如果有人知道是谁拿了我的电脑,请你让他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