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家国
下一站的目标是太原府。
太原府是北宋的重镇,这里不仅是联结北宋和辽国的重要门户,也是黄河上游地区非常活跃的商贸集散地。
来自西夏、辽国等少数名族集聚区的物资,大多都会在太原府流转,然后进入黄河以南大宋腹地。
来自宋朝的各种物产和粮食,也是在这里被马帮和驼队,再次运往北方各地。
驿道和官道上渐渐多了运输物资的车队。
骡马和驴车满载着粮食,以及布匹、丝麻、盐和木料等,从中原而来,也在一路北进。
雷清远等人放慢了脚步,他们有意在避让着后来居上的商队。
这些人显然受雇于朝廷,也有宋兵押运的情况,还是处处心为好。
这一程行进了近二百里路,可以已经达到了骡马车驾,一日最高的行驶里程了。
所谓日行千里、夜走八百里路,也只有像汗血宝马那样的战马才能实现,普通百姓一日出行的距离一般都在百里左右。
夜黑住店,佛晓出发,这是商旅远行的基本规律。
巴特尔又骑马冲向前去,先行打探投宿的地方去了。
“哥哥,三郎想哥哥久矣!”
宋江忽然翻下马来,他跳上了骡车,与雷清远并排坐在车子上,让马儿跟在了骡车后面。
雷清远挪开了地方,让宋江挤在自己身旁,二人相视而笑,开心地闲聊起来。
“三郎骑着马就像要上战场的骑兵,这一路有不出的爽快,呵呵!”
宋江一脸憨笑,假如他真的去参军,不定很快就能当上将军。
“三郎天生就是一副征战沙场的武将军模样,反正你是当不了厨子了,哈哈!”
“是啊,哥哥的对,三郎就愿意与人真刀真枪地较量,最怕做假装斯文的事情了”
二人正在热聊时,巴特尔骑马回来了。
“兄弟,前面是有几家客栈,不过都被官家包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雷清远闻言,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只有边走边看。
客栈住不成,便去投宿民宅。
雷清远不想与闲杂人等发生纠葛,躲远点倒能落个清净。
车驾绕过驿道旁的客栈,借着微弱的星光,来到了一处门面整齐的村舍前,宋江主动前去打问。
房门虚掩,宋江轻叩门栓,里面并未搭话,便闪身走了进去。
院里四处堆放着杂物,一间房内亮着灯光,一股油烟味冒了出来,显然有人在做着晚饭。
雷清远等人也相继走了进来,大家在院中驻足,不想冒然惊动了主人。
“有人吗?我们是投宿的过路人,烦劳行个方便!”
大家等了半天,屋里的人也不出来,雷清远忍不住喊了一声。
厨房的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妇人,包裹着头巾,围着围裙,显然是撂下了炊具,急忙出来答话的。
“你们是何人?投宿为何不去客栈,妇人家中岂是住店的地方!”
妇人的话的没错,民宅自然不是客栈,雷清远急忙上前两步,将情况简单向妇人阐明。
“入夜造访,惊扰了姐姐的清净,实在是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样!只是家中只有贫妇一人,恐怕多有不便,公子还请到别处问问吧”
农妇婉言谢绝了雷清远,清远自当赶紧知趣地离开,没想到巴特尔却开口道:
“有道是上门都是客,既然妇人只身在家,那我们更有了宽敞的住处,什么多有不便,难道我等会吃了你不成!”
此话一出,顿时惹恼了妇人,他一跺脚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粗鲁的野汉子,竟然寻上门来欺辱老娘来了,尔等可知老娘是谁吗?”
不管面前的妇人是谁,既然对方不愿意留宿外人,来人就该马上离开,这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二位不要争吵,既然姐姐一人在家,我等再去别处就是了!”
雷清远急忙让宋江把巴特尔拽了出去。
随后大家也都退出了院,身后的妇人还在骂骂咧咧,一点都没有要收敛的样子。
好个悍妇,竟然得理不饶人!
赶紧再寻一家去投宿。
雷清远劝慰着耿直但有些鲁莽的巴特尔,不必为此事伤了肝火。
“中原人就是和我们草原人不同,我们从不赶走一个上门的远行人”
巴特尔太过性情,他依然是草原上的一只雄鹰,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宋江又找到了一户人家。
这次雷清远让巴特尔留下照看车马,他带着吉日和宋江前去协商,生怕再发生口舌之争,这一晚上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这家住户是两位老人,二人竟然一口答应下来,没有半点推辞之意。
“多谢老人家!”
众人迅速将车马停在院中,将随身物品卸了下来,聪明善良的吉日急忙去了厨房,二位老人刚做好饭食,还没来得及食用。
“孩他娘,再取些面粉出来,给客人们做些吃食!”
老汉向身旁的老伴嘱咐道。
这真是一对心肠善良的老人,雷清远等人不竟心中一热。
老两口约莫已是七十左右的年纪,白发苍苍,身影消瘦,吉日和甲丁赶紧上做饭,老妇人随便交代了几句,甲丁已经可以熟练地操作了。
家中虽然只有两位老人,但院落宽敞、房间整齐,一点不像只有孤寡老人居住的地方。
“老人家,难道家中再没有儿女了吗?”
清远看到老人慈颜善目的模样,才敢主动打听家中的情况。
老汉闻言,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
雷清远心里一紧,看来自己又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惹得老人家有些伤感。
“不瞒这位公子,老汉家中原有两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本来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两个儿子又都相继过世了”
真是不该随便话。
好端端地让老人家勾起了家中的不幸之事,雷清远感到十分后悔。
“老人家,都怪在下言语不当,让您想起了伤心往事,实在是抱歉至极!”
雷清远起身,他给老汉深鞠一躬,算是赔罪。
“公子不必拘礼,这也是过去的事了,只是,只是”
老汉欲言又止,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慢慢地才了最近家中的变故。
原来,老汉的两个孙子已经长大,身体强壮的两位少年本可子承父业,完全支撑起因父亲亡故给家庭带来的困境,不料却事与愿违。
宋朝为了应对西夏的进犯,已经与其在边境多次交战,为了解决兵源的不足,哲宗下令让郦延路经略使吕惠卿就地扩充军队、补充粮饷,吕惠卿便大肆抓捕壮丁。
这家的两位少年人都已满十六岁,全部让宋军抓去参了军,至今过去了一月有余,生死不得而知。
“原来是这样啊,老人家不要过度悲伤,家中的亲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雷清远不知如何劝慰老人,只能给对方句宽心的话。
饭食已经做好,甲丁的艺虽然精湛,可雷清远已经没有多少食欲了。
他对朝廷强行抓捕壮丁的行为,感到非常愤慨,但又无能为力。
简单对付着吃了几口,雷清远等人在老妇人的安排下,分别住进三间卧房,这一夜雷清远和吉日真的是和衣而睡了。
但清远没有一丝睡意。
他圆睁着双眼,思绪不竟飞到了黄沙漫天的西北战场。
那里似乎正在上演一场血肉横飞、悲壮惨烈的战事,党项人挥舞着狼牙棒,正在砸向老汉孙子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