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去京城
这个笑成了芸娘午夜梦回时的噩梦,从很的时候,这个念头便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她很清楚,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害怕,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两件事。
经历过张员外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下去,虽然当时被抓走的人都下落不明,是生是死无人知晓,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要去找他们,不管找到什么时候一定要找到。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在外人面前装扮成男人的模样,跟着商队到处跑,哪里有消息,她就去哪里,她甚至动过去当兵的念头,可是后来只好作罢。
孙大娘看在眼中,心里刀扎般的疼,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寻寻觅觅数年,数年间,她走遍了大江南北,却没有找到一丁点儿的线索。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回来了。
变得沉默寡言,变得莫名其妙,变得不再与她亲近,她一直渴望的亲情,也随着家人的到来,慢慢被消磨掉了。
她从一开始的愧疚,慢慢变成了厌恶,直到现在,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于父母和哥哥究竟是怎么样一种心情,她不是个任性的人,这次离家出走,并非仅仅是因为父母对自己不闻不问,而是,她想借这个会,清理清理心里的杂念,然后去找当年那个人。
当年,那个人对她了一句话。
“你见没见过汴京的杨花?每到春末,漫天的杨花飞扬,将所有的繁华给掩盖住,那是最美妙的场景,任何美景都比不上。”
芸娘不曾见过杨花,就问他:“和梧桐花一样么?”
“不一样,等你长大了,去看看吧。”
他完,转身便走了。
汴京,成了芸娘心中一种病态的执念。
灯台里没燃尽的火星发出细微的滋滋啦啦的声响。
芸娘完,回头看着他:“大人是不是觉得,我这么突然的跟你这些,有些莫名其妙?”
程盟张了张嘴,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不出。
他以为自己害了虎子和茶寮的老板娘,他觉得自己是为了正义去奔波,这一次入京也是为了救百姓于苦难,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充满了神圣的光芒,像是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菩萨。
可当真正承受过苦恼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恍然发现,自己竟是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出来。
芸娘也没有等他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语,伸捂住脸,低低的啜泣起来。
她:“我想这些话,很久了,真的太久了,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听,我多想有一天能有一个人听我把这些事出来,也许出来就会好一些。”
程盟讷讷开口:“你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芸娘破涕为笑,摇头:“并没有。”
她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心里越发的害怕起来,她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年单纯的女孩儿,她不知道这些话出来会带来什么后果,更何况,对方还是她不熟悉的人。
她可怕的想到,现在这个场景,和当年发生的情景难道不像吗。
都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都是将她的心掏的干干净净。
芸娘自嘲的笑笑,她可真傻,两次都犯了同样的错误。
程盟看着她又哭又笑,心里一疼,就:“你要是还睡不着,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芸娘一怔:“大人也有故事?”
“嗯。”
程盟轻轻应了一声:“这个故事有点儿长,你要是困了就睡,我自己我自己的。”
他大笑两声:“我也是,憋了太久,想找个人话。”
芸娘失笑,心头莫名一暖,便躺正身子,将叠放在胸前,近乎虔诚的闭上双眼。
她听到程盟轻轻的声音,慢慢道。
“从前有个年轻人,他壮志满怀,意气风发,觉得这世上什么也难不倒他,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过于尖锐,而在官场上四处碰壁。”
芸娘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程盟自己,她微微一笑,没有话。
两个陌生人,在一次缘巧合下住在一起,又因为一场雨互相打开心扉,将心底隐藏多年的阴暗面,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对方。
程盟将碰到何大全的事,以及何大全的遭遇一点不落的给她听,又把虎子和茶寮老板娘的事儿也给她,将自己内心最见不得人,最愧疚的地方剖出来,拿给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他的事让芸娘震惊不已,这两件事,除却都发生在益州之外,看似并无联系,实则千丝万缕。
芸娘一心想要弄明白当年在她父母和哥哥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坐起身,问程盟。
“大人打算怎么办?”
程盟就道:“我此番进京,便是主动申请调任益州知府,益州知府前段时间上疏乞骸骨,皇上答应了他,眼下位置正空缺,那地方偏僻,没有人愿意去,我此番前去主动请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芸娘心头一震,她知道这对程盟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个选择对于他未来的官途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他这是,断了自己做京官的路子,只是因为因他而死的两个人因为一群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芸娘从不知道一个人能大无畏到这个地步,她从很的时候就觉得人这一辈子,一定要为了自己活,不然就过的毫无意义。
可她不明白,程盟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呢。
程盟问她:“你此番进京,可是为了寻当年那个人?”
芸娘被戳中心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堪和羞涩,她点点头:“对,我相信他一定在京城。”
程盟却摇头:“时隔多年,京中物是人非,人去人散,找一个记忆中本来就模糊的人,难度不亚于登天。”
芸娘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反驳道:“难于登天又如何。”
她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之意,听起来有些脆,一声一声打在人的心头。
“大人所为之事,在芸娘看来,比登天还难,可大人不是依然去做了么?”
“每个人所为的天各不相同,又怎么知道,究竟能不能做到呢。”
芸娘完,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