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兰当然不会不懂“情人”的意思。

    事实上，在他玩的恋爱游戏里，凡是出现了这个词，基本就意味着BE已在前方招手，不用挣扎了。

    无论是和想要攻略的女性角色成了情人，还是被对方误会外面有情人，都讨不了好，前者很难扭转到恋爱上来，后者要制造各种巧遇诚恳地解释来消除误会……埃兰才没这个耐心。

    由此可以推出，黑暗神对这个词印象不太好。

    埃兰很认真地反驳道：

    “不，我真的是阿纲的宠物，从宠物店里买的那种。”

    也许是某个黑道开的地下商店，专门用来交易姿容秀丽的少年少女吧，“宠物店”……倒是名副其实。

    “你知道日本新宿歌舞伎町吗？D伯爵的宠物店就在那里哦！”

    人不认识，地方听过，很有名的红灯区。

    “总之，我真的是阿纲的宠物，是一条蛇，你不要乱想。”

    真可怜，被洗脑成这样了吗？

    “Kufufufu，下次再见到泽田纲吉，我会好好问候他的。”这是自以为了解事实的六道骸。

    “骸，教我幻术！”这是自以为已经讲清楚了的埃兰。

    现实中不知如何，但八神在梦境中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如果再学了幻术……还会服从于那个软弱的主人吗？

    不，对方现实中的力量应该也不。

    六道骸又想起泽田纲吉在黑曜中心向八神求助的话语，以及那层奇妙的、险些融化了武器的屏障……黑色的火焰，是死气之炎吗？幻术师记得自己朝屏障中看去，先是看见一只叼着鸟的蛇，后来鸟没了，只剩下那条白蛇还在原地……

    蛇是八神施展力量的媒介吗？因为能和蛇做一定的沟通，所以认为自己是一条蛇吗……

    想到那条叫列恩的蜥蜴羽化吐出手套的过程，六道骸心中对彭格列身边不起眼的动物多了份警惕。

    黑手党第一家族，果然不简单。

    回到最实际的问题上来吧。

    六道骸饶有兴味地量着身旁乖乖坐着的少年，对着那双期盼的黑眸道：“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而且，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结果还是要先履行约定吗。埃兰不怎么高兴地又揪了一下凤梨叶子，道：“如果我帮你越狱呢？”

    六道骸眸中冰冷一片，“那又如何？复仇者号称没有抓不到的犯人。”

    埃兰托起他的下巴，平视着他的双眼。

    左眼深蓝，人类的灵魂在诉；右眼血红，六道的鬼魂在讥诮。

    每代彭格列首领都会有六个守护者，按照原本的轨迹，六道骸应该会成为阿纲的雾之守护者……如果直接把骸救出去，恢复自由，阿纲会少了一个雾守吗？唔，天底下幻术师那么多，也不少这一个……吧？

    还是觉得可惜。

    埃兰试图做些努力，“有没有想过加入彭格列家族？”

    “？”

    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

    “你还记得黑手党的起源吗？”

    当然记得。

    很多年以前，黑手党是人民为自保建立的组织。

    彭格列就是如此。

    起初，这只是名为Giotto的彭格列一世为保护当地居民建立的自卫团，它的成员如同家人般，他们为了重要的人而战斗，从不参与势力与权力的斗争，一起维护着正义和公平。年复一年，彭格列在西西里的作用日趋突出，变得比政府还权威，各大黑手党家族或为其同盟，或为其附属，那时在西西里人的生活中，彭格列变得和一日三餐一样重要，而Giotto，就如同他们的父兄长辈，无微不至地关怀庇护着他们。

    人们尊称其为：教父。

    六道骸冷笑，“如今的黑手党，已经彻底沦为犯罪分子了。”

    修长的手指微凉，轻轻抚过他的右眼，仿佛要直接触摸到瞳孔，埃兰微笑着道：“阿纲是彭格列一世的血脉，我记得里包恩过，是曾曾曾孙子哦！要不要待在他身边呢？我敢肯定，阿纲当上首领的话，彭格列会重现一世时的光辉。”

    握住少年乱动的手，六道骸颇有些诧异，“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他实在无法把那个畏畏缩缩的泽田纲吉和传中最强的彭格列一世首领联系起来。

    埃兰收回手，不负责任道：“如果阿纲做不到的话，你要杀了他或者夺取他的身体，我都没意见。”

    “Kufufufu，差点上当了。”

    六道骸找出了漏洞，“不到生命最后一刻，不为彭格列十世战斗，我怎么知道他能不能做到？”这分明是想先把他骗上船。

    “哎呀，被发现了。”

    毫不遗憾地感叹了一句，埃兰微笑着道，“我可是在帮你啊，骸。否则你得到自由以后要做什么？像以前那样操纵附身者袭击各个家族的话，早晚还会被复仇者抓住的，而且很没有效率啊。影响一个有足够能量的人，让他朝着你规划的路线前进，不是很方便吗？”

    六道骸闭上眼睛。

    他觉得方才的对话逻辑很有问题，需要整理一下。

    看着少年那张脸，总是会让他想到神座上那人，脑子都不清醒了。

    见他不动，埃兰戳了戳他的脸，又摸了摸头发，还抱住蹭了蹭，感受了一下15岁男孩瘦弱的身体。

    和十年后比起来，无论是肌肉的形状、发质、皮肤的触感，都要差上很多呢，也对，毕竟一直都在东逃西窜，没有好好补充过营养。

    “……你在干什么？”

    觉得自己就像个娃娃般任凭摆弄，六道骸伸手想要推开抱着他的埃兰，却因为两具身体间几乎没有缝隙而无法推到胸膛，只得去掰肩膀——他碰到了少年的长发。

    奇妙的触感。

    像是空山幽谷之中最为清澈的泉水，又像是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织物，六道骸微微低头，嗅闻到隐隐约约的草木清香，也不知道是其本身的味道，还是森林自由的呼吸。

    对了，自由。

    “八神，你刚才，可以让我得到自由？”

    “先教我幻术。”

    埃兰抬起头来，不依不饶地强调先后顺序。

    少年只穿着件宽大的白袍，掩盖住了上身和下身的一部分，往日下身是蛇尾，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此时却是人类的双腿，白皙修长，再加上他跪坐在幻术师的双腿上……

    六道骸感觉到了某个事实，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喉结动了动，艰难道：“你只穿了这一件？”连内裤也没有吗！

    埃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我平时都是这样穿的啊。”

    纯黑色的漂亮眸子里，盛着天真和懵懂，瞳孔映着自己的影子，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不自知的妩媚……

    六道骸捂住了鼻子。

    在欣慰并没有血液流出来的同时，他在心里大骂：泽田纲吉你这个禽兽！

    纲吉：？？？

    “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即使隔着一条裤子，似乎也能感觉到皮肤的柔滑，六道骸并不想测试自己的定力。

    “？”

    “下来就教你。”

    埃兰看出他神色松动，乖乖照做。

    “幻术这种东西，我是直接从‘六道轮回’中学会的，正统的教法，我可不会。”血色的右眼里，数字轮转，六道骸的笑容重新变得冰冷而桀骜，像是在讥讽着什么，“那么，还要学吗？”

    “嗯！”

    六道轮回。

    传中，人死后，需要历经所谓的转生。

    人会通往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修罗道、人间道、天界道这六道之一。

    现在，埃兰和六道骸就站在冥界的转生之所。

    六道以转盘的形式体现，其上描绘着各种超现实的景象，密密麻麻，光是看过去，就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六道骸笑着道：“幻术是我在地狱道中学到的能力，不过，如果你想去其他地方看看，我也无所谓。如何，想去哪里？”

    “和我以前看到的不一样。”

    “？”

    “我在冥界看到的不是这样。”记忆里的三途川和彼岸花在脑海中闪现，埃兰若有所思，喃喃道，“因为是不同世界吗？里包恩这是东方的……简化版本？还是，这个转盘不是日本的？”

    “……”

    六道骸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埃兰同情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可能是盗版的。”

    不是这个问题吧？！

    被培养成“宠物”的人缺乏常识是可以理解的。

    六道骸勉强克制住内心复杂的思绪，抓住埃兰的肩膀，仔仔细细地量着他，“你也是轮回者？”

    “？”

    和八神沟通真是件麻烦事。

    为了搞清楚疑问，六道骸耐心道：“你有几世的记忆？”

    “两世。”现在的加上从得到时间本源后窥探到的。

    六道骸神色颇为复杂，“明明有记忆，为什么还愿意做泽田纲吉的宠物？”自便被作为试验品的自己，没有上过学、也没有和外界有过正常的接触，知识和经验几乎全是从六道轮回中习得。

    由着这些记忆和力量，六道骸从不低头，实际上，他也有面对绝大部分人都不低头的资本。现在，八神却是这样的……问题应该是出在前世了。

    “你的上一世是什么？”

    “神祇。”

    埃兰微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