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被封,众人散去。徐文蓁掩在人群中离开。

    过了两个路口，途经一条巷,两道身影现出踪迹。是顾知昘和崔光召。

    “文蓁！”

    “徐姑娘！”

    “昘姐姐？崔少侠？”徐文蓁呆了呆，“你们怎么在这儿？是要做什么去？”

    “我们是来找你的。方才在风月楼里瞧见你了，就跟了过来。”

    “你们也在？”

    “是啊，就在你后头不远处。本来那么多人,都没发现，是她走近了同你话,我们才瞧见的。”顾知昘惊喜道,“出来一趟没曾想碰上了文蓁你。”

    徐文蓁见着好友,也是惊喜，只是随即面上泛出古怪。

    “昘姐姐，崔少侠,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一下？”

    “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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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进一间茶楼，要了一处僻静的包厢,三人点了一壶茶,围桌而坐。

    “这里安全,方便话。”崔光召习惯性担负起戒备的任务,待二离开，带上了门，便确认起周遭环境。

    徐文蓁笑了笑,“崔少侠谨慎。这处是徐家产业，可以放心。”

    崔光召面上一红，“是徐姑娘有心了。”

    “对了,我之前是想问，风月楼你们一直都在？”

    “对啊，我们，”顾知昘顿了顿，眼神有些发直，“都看见了，她、她”

    “昘姐姐，”徐文蓁犹豫了一下，打断道，“我是指，顾绥不会真有要找的人，不会就是你们吧？”

    “啊？”

    “你们在风月楼藏身？”

    顾知昘一愣，摆摆，“不是，没有”

    “徐姑娘为何会这般问？”

    “搜寻林御史的下落，给皇帝一个交待，应是东厂眼下要务。据我所知，皇帝震怒，已将此事交由原朝。而劫走林御史的人，”徐文蓁微微一笑，“我只是先行做个排除。”

    崔光召闻言，同顾知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顾知昘见崔光召没有意见，便直言道，“文蓁你既是提起，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林大人的事，确如你所想，但这风月楼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这地方我们还是第一回来，是循着东厂的动静跟过来的。我们潜进去的时候，正是顾、她刚到。”

    原来也是因着顾绥尾随过来的？

    徐文蓁反应过来，昘姐姐想来是一直关注着她这个妹妹的举动，顾绥一动，她便跟着来了。

    “这样便好。林御史另有藏身之处，那就不是直接冲着你们来的。我先前是惊了一跳，倘若顾绥真是来找你们，这找准了地方，岂不是明原朝段可怕至极，已非人也？”

    不是直接，那可以是间接了？崔光召眉头跳了跳，没找准不意味着没找对。

    “徐姑娘，我听你言下之意，东厂冲着风月楼来，在你看来似乎并非大肆撒，无的放矢？”

    听到自己二人在，类似昘儿那般的反应才是寻常。徐姑娘一没有疑东厂行事，二不是问怎么会在，而是第一时间顺着来问是不是，这是不是表明，她在某种程度上有认可东厂的判断？

    自己二人是为顾绥而来，那徐姑娘突兀出现又是为什么？

    崔光召因着顾知昘一句话，想到方才徐文蓁同顾绥的对话。

    顾绥毕竟东厂出身，又不明身世内情，崔光召认出了徐文蓁，担忧之下，气息自动放开。她二人问答言语，就悉数入了耳。徐姑娘那通出现的理由，在这个当口，在她方才反应的映衬下，显得毫无服力。

    思及徐家实力，崔光召不由心下惴惴。莫不是这风月楼同俞大哥有些关系，又被原朝查到了点什么？

    徐文蓁听着崔光召这婉转一问，心绪一滞。

    ——诶？还真是。

    就是近距离见过顾绥那家伙之后。

    徐文蓁眉眼隐隐抽了抽，想了想，道，“崔少侠，你可还记得，顾绥先前开口是怎么的么？她，经朝中多位大人实名指认，她有理由怀疑风月楼有窝藏逆贼的嫌疑。”

    “你是指，朝中多位大人实名指认？这能信？不过是东厂凭空妄言吧？”

    “许是，许不是。”

    “啊？”

    “这几日，东厂做了几件事，你们如何看？”

    “四门封锁，京都戒严，搜查全城，盘查众人，这似乎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

    “哎，等等，文蓁你这般一提，特意指了出来，我倒是发觉了些许不同寻常。”

    身侧二人目光看来，顾知昘见到崔光召的疑问、徐文蓁的继续，迟疑道，“抓的人少了。”

    “什么？”

    顾知昘先前不觉得，可这会子一，越想越觉得是。重复了一遍，“城里的惨叫声少了。”

    “不错。”崔光召惊呼一声，眸光一闪，立马反应过来。

    “还真是。搁以往，早流血不断，乌烟瘴气了。原朝这回搞得什么花样？没有大肆抓捕，没有杀人震慑，难不成转性了？”

    “我倒觉得，这笔还是原朝的风格。

    杀不杀人，杀多少人，事情弄得大不大，这些都是枝节。真正的关键，在于原朝但凡出动，就务必要有所获。

    你们看，四门封锁，京都戒严，没有不让进不让出，只是要求出示放行令。可这令谁开具？东厂。

    搜查全城，盘查众人，没有见人就抓，没有看谁谁可疑，可东厂查的地方，那些个三教九流消息通达的去处，都在东厂控制之下，一个没漏。

    这等行事，不是比大喇喇抓人、杀人，搞得鸡飞狗跳强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东厂这回较之以往，面上做得更好看了。”

    “文蓁你是想这个？为什么面上做得更好看了？这其间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缘由？”

    “讲这个之前，我再提一件事。除了戒严、搜查，你们还有发觉到什么？”

    “还有？”顾知昘诧异，“还有什么？”

    “除了戒严、搜查的话，”崔光召低头思忖片刻，“京中部分官员府上，好像颇为热闹。”

    抬起头，瞧向徐文蓁，“徐姑娘，这同朝中多位大人实名指认可有关系？东厂登门具体是做了什么？逼迫众位大人互相攀咬？”

    “崔少侠消息灵通。事实上，东厂的人提了个要求。他们要求那些个被找上的官员，各自提供出三处林御史可能的藏身之地，譬如经常的去处，譬如可能给予收留的人。”

    “啊？这目的何在？要换做是我，我就随便给三个了。让他们慢慢查，给三十个、三百个都可以。”顾知昘有些不可思议，“这也是原朝笔？”

    “据闻是原话。只是，东厂没找上我们徐府，没能亲眼见识。”

    徐文蓁这会儿看着寻常淡定，好似顾知昘少见多怪，实则心下却是波澜起伏，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这消息日前传到徐府的时候，自己可不是瞪圆了眼，反应如出一辙么？爹爹也是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原朝不简单，原朝执掌的东厂不简单，可这行事也未免太出人意表了，让人瞧不明白。

    “徐姑娘你如何看？昘儿的未尝没有道理。”

    徐文蓁眉梢微扬，“对啊，随便给。那风月楼不正是一处官员士子的销金窟么？经常去处，没毛病。”

    爹爹惊诧过后坚持认定东厂此举另有目的，徐文蓁也是这般认为。尤其经了今个儿一遭，她隐隐有了联想。

    “文蓁，这就是你的，‘许是，许不是’？你的意思是，她今日这一趟还真有可能如她所言？可这也太荒谬了。”

    “最荒谬的，不该是她当真抓到了所谓的逆贼，还有人当众行刺坐实了风月楼的窝藏嫌疑么。”

    “”顾知昘同崔光召彼此间瞧了几眼，二人一时无话。

    静默了一会儿，崔光召忍不住摇了摇头，“当众行刺可是送上门的由头。本来嘛，天子脚下，这些个成了点气候、闯出点名堂的商户，背后都各有靠山各有势力。东厂来得气势汹汹，那风月楼的老板使人出去报信求助也是寻常。

    可偏偏遇着顾绥堵在外头、留有后招，又赶上楼里有人行刺，两头相合，这可不就是撇不清楚了么？别落在东厂里，就是进了普通官衙，在这个当口，结果也悬。”

    回去得立马问问俞大哥，这风月楼同俞家堡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刺客也是错估了顾绥的实力。他大概以为，他突然暴起之下，运气好或能得，不行的话也可以趁乱逃走。可最终，他却只动了一招，只动得了一招。”崔光召着，眉目敛起，“昘儿，你这个妹妹不一般，比上回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厉害多了。”

    “昘姐姐，崔少侠的是。我先前也是想，”徐文蓁猛然一怔，“等等，崔少侠你方才的什么？”

    “啊？”

    “也是寻常，送上门的由头，撇不清楚，”徐文蓁喃喃重复，眼中突地明悟，“是了，不是大肆撒，不是无的放矢。之前，我观东厂此番行事颇具章法，虽然弄不明白其间的具体考量，却也认为今日风月楼之举必有针对。这会儿，崔少侠你几句话刚好提醒了我。”

    “啊？”

    “我猜，东厂是冲着风月楼背后的势力来的。”

    “背后的势力？”崔光召眸子一缩，脱口而出，“谁？”

    三人都是心思细腻、周到体贴之辈，平素相处颇为注意分寸。但此刻崔光召情急之下，未曾多想，直接相询，他也没发觉不妥。而徐文蓁认下二人为知交好友，以诚待之，加之有徐、顾二家前事在，告知所得所想也语出自然。

    “风月楼名号不，有几股势力掺合，大臣、宗室、还有武林门派，都有分一杯羹。但能被东厂这般费了心思盯上的，它背后真正的主家必定不简单。

    我回去会去查。城东玉石铺子，城西酒肆，正是切入点。崔少侠，昘姐姐，再多问一句，你们不知风月楼，那可知这两处？”

    崔光召摇了摇头，“不知。”确实不知。只是有一丝担忧，需要去问问，并不好直接拿来。

    “看来真同你们、同林御史下落没关系了。那就是东厂借着搜捕逆贼的由头，要对付某方势力，把他们打作逆贼亦或逆贼同伙，也是给皇帝一个交待。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今个儿事情闹大了，还是趁了东厂的意。顾绥要感谢这刺客，在场的一众人也要感谢这刺客。东厂气势汹汹而来，半寸地不许漏，一个人不许放过，摆明要搞出大动静。这刺客一出，倒是给他们省了事，走个过场就能草草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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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蓁讲到这里，程知若是得够听到，必然要嘚瑟几句，“我媳妇真是聪明”，“知我者，文蓁也”之类的了。

    然而此刻，程知只是了事收工，回到了东厂办公地儿。

    她独自来到一处暗室，走向地上躺着的一个人，蹲下身，扶起他，喂下几颗丹药，而后掌心抵住那人后背，内息缓缓吐出。

    一炷香后，程知收功。

    那人睁开眼，转身跪地，“属下见过顾大人！谢顾大人！”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汉子。正是徐文蓁那厢提到的刺客。

    那汉子抹了把脸，扯去胡子，除掉面上的易容，露出了一张稍显阴柔的脸来。配合他那高大的身形，略显一丝违和。

    程知点点头，神色如常，倒没什么惊奇。去了势，却又是以外功起家，走的刚猛路子，是会这个样子，虽然少见。

    “有督主所赐丹药，你内伤已无大碍。另有一丸，可助你提升功力，进境一阶。我已行功为你化开，你待会儿自去融合吸收。”

    那汉子双目大睁，眼中迸出狂喜，“谢督主恩赐！谢顾大人栽培！”

    “此番你辛苦了。用心为督主办事，督主不会忘了你的。”

    “是，是！属下谨记。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继续，我交给你了，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属下谨遵顾大人吩咐。大人神功盖世，思虑周详，有大人在前，督主可无忧也。

    作者有话要：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会抓重点”系列

    程知嘚瑟：我媳妇真是聪明！搞事情的时候，思路照着我媳妇能猜到、能想到、能做到去就行了。

    文蓁三人组那边事还没完，下一章还有点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