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鹰犬(四十八)
“呵,”轻笑一声,程知肘曲起,身子微微前倾,“崔公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需要明知故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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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光召闻言,被程知这暧昧的态度弄得一愣。他下意识瞧了瞧身边的心上人,见到顾知昘眉目间的焦灼,他突然间就变了心思。他随即思绪飞转,亦是笑了一下。
“今日顾大人讲了一个故事,崔某不才,便也回报一个。只是,约莫没有顾大人得精妙。”
“崔公子请便,顾某洗耳恭听。”
“猫窝里有只猫崽子,有一天呢,过来一个人,把这猫崽子带走了。他把这猫崽子放进了狗堆里,自此,把猫当狗养,让这猫去学狗做事。”
“”很好,终于来了。
你俩不便开口,我就助你们一把。只是这狗做事?这故事讲得有够直白的。是我起头的问题么,还是就直接对应了原朝的狗腿子?当事人坐在跟前,崔公子你打比方讲究点成么。
“可依崔某看来,猫还是猫,狗就是狗,即便过了若干年,即便发生过许多事,有些东西是骨子里不可磨灭的。”崔光召抬眸,“顾大人以为呢?”
“”程知心下莞尔。
真的有够直白,却也很有意思。崔光召此时或许已经有了一二猜想,他这一问,若是顾绥真有可能知悉身世,又或是顾绥与原朝离心却足够聪明能够品出其中含沙射影的意味,这问题就差不多是在直接问。问顾绥是不是察觉到同顾知昘有关系,问顾绥认不认这门亲、在不在血脉亲人那一边。当然,最起码的,就故事论故事,也可以探探顾绥心性,对于对方听身世会生出个什么反应有个预期、有个准备。
既如此,程知怎么好叫人失望,还得要最大程度的满足。想了想,程知拐了个弯,张口提了个典故,却是没有直接回应。她:“崔公子听过六祖惠能之事么?”
“啊?”与佛宗何干?
“禅宗五祖弘忍大师为觅法嗣,传付衣法,唤门人尽来,命各作一偈。”
“你是想神秀与惠能之争?”
“不错。神秀和惠能各有所得,作出了两个偈子。神秀:‘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惠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儒学经书,佛道典籍,后世有的,这个时空部分也有。其中就包括孔孟圣贤、佛学传承。
“我以为,崔公子这故事里头的猫,是做猫做的事也好,做狗做的事也罢,能够明确自己想要的就好。这猫时时提醒自己是猫,从言语上、从行动上,不让狗的习性障蔽了骨子里的本性,这是修行。这猫无所谓猫的习性、狗的习性,不以外物动,只随本心行,这也是修行。”
二人视线相对,“崔公子以为然否?”
崔光召眉间一跳,眸光明明灭灭,心下翻腾不定。她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她这字字句句都能踩在人心坎上、都能对应上喻意所指,会只是巧合么?
数息之后,崔光召目光不移,他:“这当年的猫窝是被人毁的,窝毁猫亡,顾大人认为,这长大的猫崽子会想要什么呢?她本心会想要什么?”
“崔大哥!”
程知一句明知故问让顾知昘心头一荡,生出期盼。听着崔光召几句起猫猫狗狗、带走收养,顾知昘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心下默认也想继续见顾绥反应。可不曾想,顾绥没应承个是否,崔光召竟是紧接着直言道出灭门仇恨,这、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崔光召一摆,止住了出声的顾知昘,只定定瞧着程知,“顾大人认为呢?”
程知微微一笑,并没有拒绝这个同样直白、却也意味深长愈发激烈的问题。
“我认为?”她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认为,世间事是存在普遍联系的。诸事复杂,一件事情的发生,总会有多多少少各种因素叠加在一块的。这猫想来,是想把这些个因素都挖出来吧?想来,是在想,孰先挖、孰后挖、如何挖才能不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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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要提的、现阶段能提到的,今个儿这一遭都提到了。话间的功夫程知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再待下去,在原朝那就真要变成相认叙情了。
于是,看着差不多,程知便收队告辞了。留下三个满脸复杂的在原地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还是当事人中的当事人打破了沉默。
顾知昘看了看左右,叹了口气,“文蓁,崔大哥,谢谢了!”
“谢什么,我的收获只怕不比你的少多少。”
“啊?”
徐文蓁喃喃低语,尾音逐渐淹没,后半句就只瞧得见嘴形。迎着顾知昘瞧来的目光,她轻咳一声,转向正事。
“昘姐姐你如今安心了么?顾绥看起来知道的远比我们想的多,你之前忧心她会不会不接受、会不会干出什么危险事,可都是多虑了。你看看,人家可冷静了,轻描淡写就带过去,连要你开口都不必。”
“这,这你她都知道了些什么啊?她又是什么个意思?她崔大哥目前还不是原朝对,她我们明知故问,她又应和崔大哥讲的故事?到了末了,她还了、还”
顾知昘哪里能够安心,先前听到的那些话在脑子里头横冲直撞。这会儿人走了,方便摊开来讲,就火急火燎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我怎么感觉,,我没理解错的话,她是不是有可能知道她和我的关系啦?是不是知道原朝与我顾家有大仇?她是不是、是不是在帮我们、想帮我们的?你们看她,她回应得那般自若?若是如此,若是如此,”
顾知昘腾地一声站起来,原地走了几圈,“那好啊,她能清楚自己是谁,当然是好事。可她是怎么知道的?没道理啊,原朝哪能让她知道,她又从哪里知道?而且她这反应,这反应也太”
话间,顾知昘的眉头绞起了个疙瘩,皱成一团。
“我心里很不踏实。且不先前,只日后。她或许知道我是谁,却并没有同我相认,看起来也没有要离开原朝的意思。”
崔光召与顾知昘心意相通,见她蹬蹬蹬转得头晕,知她又喜又忧,心绪起伏得厉害。便待她发泄片刻,拉过她的,轻柔有力地握住。在顾绥的事情上头,理是顾知昘的那些个理,可崔光召此刻却也如徐文蓁所,安心了些,在今日这么一见面之后。
二人视线相对,感受到崔光召眼中的安抚,顾知昘心下和缓。顾绥从出现到离开的一通举动,下意识又在眼前浮现。
“对了,崔大哥,你俩方才打的什么哑谜,竟是让你露出如此情态?什么对原朝推敲一二,是顾绥发现原朝什么事了么?还有之前,她那什么故事也是来得讶然,好像还是冲着你去的?”
顾知昘这问的刚好也是徐文蓁好奇的。此刻她随着顾知昘的目光一同看向崔光召,只见这位绝大多数时候都沉稳镇定的天授之辈、江湖第一高,面上安抚的神情一裂,再一次拧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
讲故事谁不会啊,大家一起讲故事。
这章埋了个猜一猜,玩了个趣味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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