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将军您出的是个馊主意啊
9将军您出的是个馊主意啊
李煦走后,谢田二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眼神中透着恐惧。
谢当家:“要不,还是算了吧,今日不是个好时啊,王府里多少双眼睛看着,那钟老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故意装病不来的?”
田当家义愤填膺道:“还真有可能,事成了当然好,他坐收渔翁之利,要是没成,还能把咱们推出去当替死鬼。”
“可钟家不也来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孙么?他怎么敢?”
“他家其他不多,子孙最多了,死几个怕什么,要真能事成,那位留下的产业足够钟家再发达十几年了。”
“不行不行,这块肉再诱人也得能吞的下去才行,我这眼皮一直跳,还是快回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两人急忙站起来,一个装头晕直接倒在地上,一个装肚子痛,让人去跟王爷报备一声,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刘树乐呵呵地来汇报,讥讽道:“这两位当家可真逗乐,竟然装病,要不是您事先吩咐别为难他们,奴才肯定找几个医匠给他们看看病。”
李煦这会儿心宽了不少,刚才接触那两个老头基本能摸清他们的性格,就是两个想吃白食不想出力的,胆怕事,这两家会败落也不能全怪子孙无能,他们自己就不是什么好鸟。
“他们自己走的还是把家人都带走了?”
“一起走的,当家的都倒下了,他们哪里敢留下,万一一命呜呼,他们得守在床边听遗言啦。”
李煦指了指他,笑骂道:“嘴巴别这么毒,肚子饿了,去给本王拿些吃食来。”
“诺。”刘树大步走出去,亲自去厨房端了吃食来,路上遇到寇骁,好脾气地问:“将军可曾用膳?”
寇骁盯着他中的食盒,挑挑眉:“王爷还未用膳?”
“是啊,正准备吃呢。”
“那一起吧。”
李煦刚才去外头露了一面,吃饭并不想和一群人去挤,干脆就在后院的客厅吃了,看到寇骁进来,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让他和自己坐一起。
寇骁坐下后伸长腿往后靠,这软软的沙发真的太舒服了,一屁股坐下就犯懒,恨不得鞋袜都脱了倒上去。
“王爷怕是第一个宴请不露面的主家了,那些老家伙肯定心里叨唠着您不守规矩。”
“本王提供他们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了,这还不够周全吗?大喜日子不是很想应酬。”
刘树摆好饭菜,“王爷您慢用,不用管外头那些人,奴才会招呼好的,您堂堂王爷自然不用应酬他们。”
李煦看到一盘炸丸子,夹了一个塞进他嘴里,“你也去吃点东西吧,让人看着他们别出事就行,随他们玩。”
刘树美滋滋地走了,寇骁张着嘴巴凑到李煦面前,“王爷,末将也要吃丸子。”
李煦瞥了他一眼,将他的脸推开,把筷子塞到他里,“自己吃。”
寇骁边吃边叹气,“没想到我这个亲夫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奴才,太悲伤了。”
李煦理直气壮地:“人刘树是与我一个家里的人,你还未入门呢,当然不一样。”用现代人的话,就是,刘树才是李煦一个户口本里的家人,寇骁算是外人了。
寇骁被噎了一下,差点想抓着人回去办个婚礼,昭告天下,他才是和李煦最亲近的人。
两人默默地吃完一餐饭,有下人来收拾,李煦听隔壁的欢闹声逐渐停歇了,便走到隔壁隔着围栏看了会儿,那些精力旺盛的孩们已经转战到二楼,不知道是继续玩还是睡觉去了。
寇骁亲自检查了这个院子的防卫,确保没有漏洞才放心,这一屋子可都是贵族子弟,何况还有他们的宝贝闺女,可是一点闪失也不能有。
“他们今日应该没胆来闹事了吧?”寇骁刚完就听到远处有惊呼声传来,然后是有人边跑边高喊道:“死人啦”
李煦扶了扶额,一拳头揍在寇骁胸口上,沉闷地:“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刘树已经大步跑来报信了,跑到跟前,李煦问他:“发生何事?”
刘树喘了几口气,拍着胸口惊恐地:“王爷,水水池里发现了好几具尸体刚才几位公子下水抓雁的时候看到的,看样子是从外头飘进来的。”
王府的池塘是活水,当时为了安全考虑,还修了一条可以供一人游出去的通道,但上下游都有闸门锁着,按理是不该有尸体飘进来的。
“去查查,尸体是怎么进来的,再找人确认身份。”李煦带着他要往水池那走,被寇骁拦了下来,将他塞进公主的院子里,把刘树也推进去,“王爷在这等候消息即可,刘总管可要把人看好。”
李煦自然不同意,事情发生在他家里,他哪有避开的道理,但刘树已经一把抱住他了,“王爷啊,咱们去看看公主吧,外头闹哄哄的,公主肯定很害怕。”
李煦推开他,“行了,本王保证不出这个院子一步。”他对寇骁:“让人随时给本王传消息。”
寇骁快速离开,院子里已经闹成一团,但惊慌失措的都是那些没用的公子哥们,不少经验老道的官员和武将反而第一时间靠近池塘去查看。
寇骁将几个慌不择路的年轻人打晕丢在地上,大吼一声:“都别动!再敢乱跑乱叫的一律乱棍打出去!”
众人听到寇骁的声音立即愣住了,场面有片刻凝滞,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声哭起来。
今天请来的都是男士,李煦因为家里没有女主人也不方便招待女眷就没请,而且他也担心有人来闹事,女人脆弱胆,被吓坏就不好了。
结果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些大老爷们也有胆如鼠的,几具尸体就吓得屁滚尿流。
寇骁大一挥,命令道:“都去议事厅坐着,没有本将军的允许不许走动一步,郭孚,去,看着他们!”
郭孚已经领着一队人马冲进来,听到这话立即点了十人去维持秩序。
寇骁来到水池边,尸体已经被人打捞上来了,池水被搅乱的一片浑浊,在水里嬉戏的雁鸟也飞走了,此时,这片生怏然的池塘变得格外冷清。
纪韩宇已经在检查尸体了,身边还跟着一个管着刑事的董大人,寇骁没急着过去,而是沿着池塘慢慢走了一圈。
栈道上留下许多脚印,还有人慌乱之下掉了的荷包玉佩之类的东西,他让人下水检查了两端的闸口,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被人打开了,锁被人强硬破坏了。
寇骁轻轻“啧”了声,嘀咕:“当时就这个通道要不得,什么鬼魅魍魉都跑进来了。”
“寇将军,您过来看看。”纪韩宇在对面朝他招,等人过来立即:“目前发现的尸体一共五具,我与董大人一致认为人是刚死不久的,一剑割喉,死后才丢进水里的。”
寇骁仔细看了尸体的着装和面孔,因为刚死不久,尸体还很干净,穿着统一的黑衣,长相都是生面孔,年纪都在三十上下。
他吩咐道:“找人把这五人的面相画下来,贴出去问问有谁见过他们,自从落实了户籍,邻里间都很难藏人了,如果他们在城里出现过,肯定有人见过。”
纪韩宇立即就要了纸笔亲自把画像画了,他书画一绝,加上李煦给他指点过,画工了得,很快就把五张面孔画好了。
董大人把每张画像对着尸体看了一遍,惊呼道:“纪大人这画工实在了得,竟然十分像,改日有空,还请指点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孩儿,学了十几年的画不如您十分之一。”
纪韩宇知道他儿子就在他底下当差,因为胆没敢做打打杀杀的事情,就只好安排他专门给疑犯画画像,那些贴在告示栏的通缉犯基本都是出自他之。
“好,令郎与本官也甚是投缘。”纪韩宇让人把画像拿到街上问,然后让人把尸体抬去义庄,这里是王府,又是王爷的乔迁喜宴,留着尸体太不雅了。
他转头问寇骁:“将军可有发现?”
“两侧的闸门都打开了,我已派人沿途出去查看了,至少要确定他们是在哪里入水的。”
“这尸体来的实在莫名其妙,原以为有贼人会趁来捣乱,没想到是死人,总不会是特意来恶心大家的吧?”纪韩宇还真没见过往人新家投尸体的事情,太变态了。
“从他们的伤口可以看出,下之人武功高强,而且是他们信任的人,否则不可能面对面站着被人一剑割喉。”
董大人佩服地看着寇骁:“没想到寇将军只看了一眼就能推断出这些,下官原以为他们是被歹人所杀。”
“不定是狗咬狗。”寇骁仔细想了想,让人去将跟踪田谢两家的暗桩喊回来,他有个简单的猜测,也许这件事并没有太复杂。
“将军想到什么了?”纪韩宇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以为他有了答案。
“再等等。”寇骁盯着那一池子的水,看到水面被鲜血染红了,让王府的下人将水池里的鱼都捞上来丢掉,池塘的水也要排干重新放水才行。
“大喜之日就见血,这是大凶之兆啊。”董大人在一旁唏嘘。
寇骁拽了一下他的长胡子,警告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再让本将军听到这种话,就把你丢进水里喂鱼。”
这位董大人常年和罪犯死人打交道,并不是很怕寇骁,还好心情地笑道:“将军,这池塘里的鱼不吃人肉。”
寇骁摸着下巴:“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应该在池子里养些凶恶的食人鱼,看以后谁还敢从这里偷跑进来。”
董大人浑身打了个抖索,提醒:“可是这样一来,府里的人掉进水池里岂不是一命呜呼了,万一公主玩耍时不心落水了呢,将军您出的是个馊主意啊。”
寇骁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姓董的八字不合,怎么就那么想揍人呢。
0冬日
王府的尸体一时半刻也查不出来源,府里的宴会也提前结束了,宾客们大半还是镇定的,只有一些胆怕事的年轻人急着出府。
雷鸣将客人送走,门口的流水席倒是没受影响,大家听王府池塘里飘进了几具不知名的尸体,纷纷奔走相告,然后还真有人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是这几人曾经在他的旧屋里借住过,明显是外来人口。
然后又有人这几人是从南城门那边进来的,来到闽州也就三天时间,但当时一起来的有七个人。
寇骁顺着这条线索往南边查,断断续续得到一些消息,知道死去的五人是一伙的,另外两人是半途去迎接的,那两人都穿着斗篷戴着帽子,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最后有用的消息是秦祖新那边传来的,他给李煦写了一封密信,信上,他从避风岛回来了,并且做成了千两黄金的生意,但他没能见到乌岛主的面,是他的义子出面做成的生意,听岛主已经基本不管事了,否则以他的性格不像个会对外用兵的人,反而是他的义子,性格暴虐,野心勃勃,这两年对外的掠夺都是他吩咐的。
在他们出岛时,对方是要借用他们的船运一批货物到南越,这边有人接收,同时派了五个人随行,这些人的目的地是南越和岭南的交界地,一处两不管的地界,秦祖新为了取信对方,也没多问多查,把人送上岸就离开了。
李煦把信给寇骁看,“这么巧都是五个人,但从日期来看,避风岛那五个人上岸才十天,而死去的那五人三天前已经入城,七天时间够他们从边界跑到闽州吗?”
“您忘了,之前查到那二人迎接他们的地点是漳宜县附近,但之后就消失了踪迹,也许他们也是从海上过来的。”
“闽州有码头,如果他们从海上过来很可能会从闽州码头上岸,再派人去问问。”
寇骁点头,在秦祖新的信件上点了点那个义子的名字:“乌昀,如果除掉这个人,是否可以延缓对方出兵的时间?”
“那得看乌岛主是什么态度了,如果他执意要为义子报仇,不定乌昀前脚一死,他后脚就出兵了。”
“就算是这样,没有这个乌少岛主领军,这场仗也好打些。”
“我会写信给秦祖新,多问问这个人有什么弱点,乌昀乌云,名字取得就很阴暗,果然不是个好人。”
寇骁听他孩子气似的评论,笑着将人抱起来,“他一个草莽海贼,肯定不是个好人,咱们王爷是天潢贵胄,与一般凡夫俗子肯定不同。”
“别给本王带高帽,起天潢贵胄,三皇子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给本王制造麻烦了,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会不会是他与避风岛达成协议,让避风岛对南越出兵?”
李煦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觉得三皇子的还伸不到那么长,花钱雇佣海贼来刺杀他比较简单,但要让避风岛尽全力对南越用兵,这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朝廷并非强弩之末,还容不得别人占领大燕国土,乌岛主就算占领了南越又如何?朝廷的大军还会怕一个的岛主吗?
很快李煦就知道原因了,去京城贺寿的文官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王爷,下官出城那日,正好是齐王加封之日,齐王封王后,陛下正给他挑选正妃,听宫里宫外都在忙这件事情。”
李煦不知为何想起了前主纳妃的事情,他与太子妃亲梅竹马,感情很好,皇后也一直致力于给他娶个韩家的女儿为妃,因此年纪差不多时他们就成亲了,没多久就生下了公主,夫妻间的感情不浓不淡,感觉亲情比爱情多,但如果没发生韩家造反的事情,原主应该会善待她一辈子的。
李煦去看了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连日来的阴霾总算驱散了,有好东西谁都喜欢,何况全是值钱的好东西。
公主也很高兴,因为皇帝不仅给她送了漂亮的布匹首饰,还送了不少玩的东西给她,显然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父王,明年皇祖父生辰我给他缝制一套新衣裳吧?”
李煦捏着她的鼻子问:“你与绣娘学刺绣裁衣才学了多久?最近都荒废了吧?你确定你会缝制衣裳?太丑的你皇祖父肯定不穿。”
“还有大半年时间,我会继续学的,不知明年皇祖父会赏赐些什么,我可不可以跟皇祖父不要布匹首饰,折成现银给我?”
李煦诧异地问:“这些布匹首饰可是宫中巧匠所制,精致的很,外头买不到的,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够多了,这些东西够姝儿用很久了,折成现银贴补家用更好啊。”
李煦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了,只是:“你年纪就别管家用了,父王养得起这个家。”
公主像模像样地叹口气,“哎,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王府账房上都没余钱,好穷啊!”
李煦赶紧解释:“那是因为父王赚的银子都在各个铺子里还有工厂里,要用多少取多少,咱家不穷,真的。”李煦可不想让女儿以为他是个没用的父亲。
“可是寇叔叔,他很能吃很能花钱,父王您要养不起他了,可是父王,您为何要养寇叔叔呢?”
李煦挤出个笑脸,僵硬地:“父王养的不是你寇叔叔,而且整个寇家军,你寇叔叔自己有家与咱们无关。”
“可他我们是一家人,他还要给姝儿攒嫁妆呢,寇叔叔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对姝儿这么好吗?”
“你喜欢寇叔叔吗?”
“喜欢啊,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他的。”
李煦大吃一惊,惊悚地问:“你为何会这么想?你还,知道什么叫嫁吗?”
“知道,就像母妃嫁给父王,和父王一起生下我,我觉得寇叔叔好厉害,以后嫁给他他一定能保护我和父王,而且寇叔叔亲口,要等姝儿长大呢。”
李煦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把寇骁暗骂一顿,却要笑着对公主:“你别听他瞎,他大你十几岁,等你长大他都老了,会成丑八怪,你想嫁给丑八怪吗?”
“会是这样吗?”
“当然。”李煦正想松口气,就听公主:“可是父王您比寇叔叔还大,等我长大了,您也会变成丑八怪吗?”
“”不,我不会,李煦心想,我只想现在就把寇骁揍成丑八怪。
“咱们不这个了,这么多礼物要入库,姝儿要忙起来了。”
王府名义上的管家——公主高兴地拍着,然后吩咐人把东西抬进库房,那正经严肃的模样还挺有管家的范。
李煦转头就去找了寇骁,也不急着正事,抓着他的衣领问:“听你想娶我女儿,准备父女通吃吗?”
寇骁大惊失色,“您从哪听来的谣言?这怎么可能?”
“不是最好,否则本王阉了你!”李煦然后将三皇子封王娶妻的事情告诉他,“老三最近肯定很忙,而且看到我们送去的贺礼,知道本王连土都吃不起了,肯定没心思对付本王与南越了。”
寇骁其实早些时候就得知这个消息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李煦,三皇子封王明皇帝看重他,并且准备培养他了,按惯例,只有亲王才能参与朝政,皇子是无权参与朝政的。
“此事您怎么看?”寇骁怕他伤心,问的比较含蓄。
“好事一桩,以本王对三皇子的了解,他是个容易膨胀的人,而且好大喜功,心胸狭窄,不给他会,捧高一些,他哪那么容易犯错。”
“派人去打听打听,他瞩意的正妻人选是哪家,最好能在这其中做点文章,别让他太得意了。”
“赵家当然希望送个女儿去联姻,但齐王肯定不乐意,赵家已经跟他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再联姻意义不大,他肯定更想争取个高官之女,起码要能撼动朝廷的那种。”
“但皇帝肯定不会如他愿的,出了韩家的事,皇帝吃一亏长一智,肯定给他选个品级高但没什么实权的人家,也许是勋贵家的贵女,也可能是清流中的文官之女。”
“他们肯定不会愿意的。”
李煦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点狡黠,“最好不愿意,这样才有搞头。”
“您想做什么?”寇骁仿佛已经能看到齐王崩溃的模样了。
“本王刚才已经过了,要捧着他,所以这个正妻人选当然最好如他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兄弟情深呢。”
“过奖。”
“这件事光靠我那几个细作以及雷骆他们肯定办不成,要加派人去京城吗?”
李煦知道这点,他也有了人选,但还是问了寇骁:“那你想让谁去?”
“姜军师,他最欢这种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了。”
“这目标太大了吧,而且军师太忙了,军营里离得开他吗?”
“那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吗?”要去京城和赵家齐王搅弄风云,没点头脑肯定不行,而且最好是生面孔,不容易被人怀疑。
“有,叶长青,他对京城很熟,官场上也有熟人,他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外貌变化也很大,名字也改了,别人肯定不知道他的来历,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寇骁听他这么,知道他有了部署了,也就懒得过问。
两人做事风格不一样,但寇骁很愿意听李煦的,目前公事上还没有很大的矛盾。
寒风刺骨
天气彻底冷下来之前,百姓们终于将秋收的谷子晒干收仓了,今年是难得的风调雨顺,两季水稻种下去,家家户户都得了大丰收,粮食满仓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百姓们一年辛苦到尾,总算能露出笑脸了。
“快快,收粮税的大人们来了,通知各家各户把粮食准备好,就在里正家里过称。”
每年的十二月都是收税粮的日子,今年因为寇家军征兵提前了,军粮告急,因此把收粮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份,但没人对此表示异议,大家都非常自觉的把该上缴的粮食缴足。
各地运粮的车队也忙的如火如荼,最近闽州城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看各地运粮的车队,比比看哪个地方来的车队最长,哪个地方来的人最多,穿的最好。
粮税官每日捧着账本乐的合不拢嘴,每日清点入库后必要捧着账本往郡守府跑,运气好碰上顺王殿下还能得一笔赏钱。
纪韩宇刚见过过于激动的粮税官,见李煦趁夜而来,起身给他泡了壶热茶。
“天气这么冷,王爷有事让人来吩咐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赶来?”纪韩宇让人在屋里加一盆煤炉,让屋里的温度更高些。
李煦见屋里炉火旺,把披风解下来,放在火炉上烤了烤,“平日点煤炉记得一定要开点窗,不能太封闭,容易中毒。”
“是,您放心,自从您提醒后更夫每日打更时都会大声提醒百姓。”
李煦点点头,看着他桌上的账本,知道是今天入库的粮食,笑着:“本王之所以这么晚来是为了给寇家军要粮食的,你算算,以目前入库的数量,能供应寇家军几个月?”
纪韩宇一边算一边问:“寇将军为何不亲自来,这本应该是他管的事情吧?”纪韩宇知道,寇骁一直住在王府,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之前关于寇将军与王爷的谣言更加被人传开了。
纪韩宇心里不痛快,他觉得寇骁是故意赖着王爷的,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换成是他也不舍得离开了。
全大燕各地的驻军以及边军,哪个没被拖欠过军饷和粮草,也就顺王慷慨无私,赚的那点钱全都贴补进军费里了。
“寇骁领着一批新人外出剿匪去了,本来是姜军师来,但本王命他守着军营,这点事就不用他跑一趟了。”
要粮的事情当然不是事,纪韩宇估摸着他是怕别人来在郡守府里吃闭门羹,这种事年年都有,他们这些文官最怕的就是军中武将来要钱要粮。
“算出来了,以五万人算,目前入库的粮食能撑到明年五月,还好今年大丰收,如果算上还在路途的,可以撑到七八月。”
“算错了,不是五万是七万,还有两万水师,已经开始招兵了,年底就能集结完毕。”
纪韩宇拨弄算盘的顿了一下,然后无声叹了口气,声:“那还是不够啊,按您的猜测,避风港的贼人随时都可能出兵,这一战少则一两月,长则一年半载,一旦在南越境内开战,必定影响明年的耕种与收成,甚至您的几家工厂也会收到影响,下官如今最怕的,还担心他们会发现盐田,集中全力攻击的话,两万连训练都未开始的新兵肯定不是对。”
“这些问题我都想过,所以第一步,必须将敌人隔绝在海岸线外,虽然很难,但总比祸害家乡好,而且,谁一定只有水师才能出海迎战?五万寇家军个个水性极佳,骁勇善战,有一战之力。”
“王爷,您觉得如今最缺的是什么?郡守府必定全力以赴,补足缺漏,稳定后方,让寇家军能无后顾之忧。”
李煦就知道自己当初推纪韩宇上位是明智的决定,省去了许多麻烦不,还能提高效率,要是所有文官都能这么配合,历史上多少战乱都能瞬间平息了。
“第一件事,买粮,无需秘密购买,就以南越夏季遭灾,秋收减产为由对外买粮,这种事南越年年干,今年也不要例外,以前交通受限,只能在临郡购粮,价格总被抬高许多,今年不妨走远些,往北的临海地区应该都是丰产地。”
纪韩宇记下了,听李煦继续:“第二步,给皇帝写份奏折,把前几个月我们在晨曦岛遇到的事情修改一下呈报上去。
大致就,南越沿海的某艘渔船在晨曦岛停留时,遭到了一艘五十人的海贼船袭击,全员覆没,经查,此伙海贼乃是岭南在逃的逃犯组成,龟缩在南越以东半个月海程的避风岛上,岛上有岛主,自立为王,并且常年派兵骚扰南越边境,据可靠消息,此伙海贼计划近期出兵攻占南越,并疑似有朝中大臣相助,南越兵力微薄,地力贫瘠,财政穷顿,难以抵挡大股海贼入侵,望皇上明察并派兵相助。”
纪韩宇知道他的意思,这是要把避风岛定位为海贼,无论他是否主动出兵,将来要出兵剿灭也有个正经理由,还有那句,疑似有朝中大臣相助,如果皇帝信了,这朝中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王爷是想让皇上顺藤摸瓜查到三皇子与避风岛往来的事情吗?”
李煦提醒道:“现如今可是齐王了当初本王受袭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只要皇帝派人查肯定能查出来,至于他能不能查到齐王和海贼之间的交易,那就不好了,但朝中想要本王性命的人会有谁?排除法也只剩下一个齐王了,不怀疑他怀疑谁?”
“下官还以为您不准备将这件事告知皇上呢。”
“我是不啊,得让他自己查,而且时很重要。”李煦从来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被人算计了还当做没发生,那是不可能的。
是日,李煦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皇帝定了薛太尉的次女儿为齐王妃,而原本三皇子想要求娶的人是薛太尉的嫡长女。
虽然顺序上出了错,但本质上还是薛太尉的女儿,三皇子也算得偿所愿了,不过李煦后来又收到消息,薛太尉的次女有暗疾,长得瘦弱,恐怕活不过二十岁,这也是皇帝故意针对三皇子的一招好棋,而原本皇帝是属意让傅大人的孙女做齐王妃的。
傅大人是文官中的中流砥柱,赵家以往也没少巴结着傅大人,但如今赵家的势力在文官中渗透很广,他们已经不需要一个文官的支持了,相比之下,拥有军权的薛太尉更得他们的心。
李煦看完消息后感慨地:“倒是可惜了一个好女子,女孩子嫁人真是人生的一道坎啊,嫁不好后半辈子都要受苦,将来公主还是别出嫁了。”
刘树当然是李煦什么就是什么,立即附和道:“公主身份尊贵,不管嫁与不嫁肯定都不会受苦的,公主不嫁人也挺好,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招赘入府就是了,一个不行就换一个,总有能服服帖帖的。”
李煦大笑着好,“刘啊,本王一定得护住你的命,万一哪天本王不在了,就靠你守着公主了,一定要让她过的快快乐乐的。”
刘树吓得跪在地上,“王爷别吓奴才,奴才是誓死追随您的,奴才可是您的近身太监,是要殉葬的,您别为难奴才了。”
李煦把人拉起来,“呸呸”两声,“殉个屁葬,人活在世就为自己好好活着就好,而且你活着的意义不比殉葬大吗?你忍心看着公主被人欺负了去?”
刘树抬头擦了擦眼眶,哭丧着脸:“奴才无权无势,您要是不在了,谁还会顾忌着我,肯定是护不住公主的,不过您放心,还有寇将军呢。”这一刻,刘树居然觉得李煦和寇骁在一起这件事挺好的,至少有个有能力护住他们的人,总比娇滴滴的女子强。
李煦想到寇骁,嘴角的笑容都温柔了几分,“他啊希望祸害遗千年吧。”
某个被定义为祸害的男人正在某座深山里吹冷风,哪怕裹紧了最厚实的棉衣,一群寇家军也冷得瑟瑟发抖,为了避免泄露行踪,他们连火都没敢生,吃的是冷饼,喝的是冷水,感觉人都要结成冰了。
“他娘的,南越冬天都能冷成这样,你们北方的冬天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这个时节北地冰天雪地,大雪厚的能把人埋了,尿个尿都能结成冰棍,鸟都能冻掉下来了。”
“呸,的跟真的似,那怎么每年冬天还有匈奴人南下抢劫,他们疯了么?”
“就是冷疯了呗,好歹往南边跑一跑能暖和一点,冰天雪地的,牛羊也冻死了吧?”
“瞎扯淡,牛羊都冻死了王爷哪买来的羊毛?”
他们身上都穿着羊毛制的袄子,里头还穿着羊毛衫,白天能热一身汗,可晚上穿再多都不顶用,寒风一吹,人的骨头都得冻僵硬了。
寇骁盯着这伙人已经半个月了,基本摸清了他们的生活习性,他嚼着一根甘蔗,让人去传达命令,“把身上能吃的东西都吃干净,再过两个时辰就动,趁黑摸进去,打他们个措不及。”
这种突袭战的成功率最高,凌晨是人最疲惫睡得最沉的时候,而且这天寒地冻的,更没人会在屋外走动,寇骁还想着早点灭了这伙贼人早点回去抱着媳妇儿睡觉呢。
往年都过得苦哈哈的,也不觉得躲在寒风里过夜有什么难捱的,今年被李煦关照着,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居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他心里发了狠,传令:“要是日出前没能解决敌人,就直接撤退,娘的,要是让本将军知道谁拖了后腿,回去一定军棍伺候。”
“将军,您觉得咱们会输?”赵刚这次又领了苦差事,自从得罪了寇将军,每回的苦差事名单里准有他,这种日子,能留在军营留守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别轻敌,这部族的人是什么尿性你又不是没见过,一个个跟不怕死似的,还会请神上身,这群新兵蛋子还没见过血呢,不定一照面就被吓傻了。”
“那不能够,军师出发前给每人发了一张王爷亲笔画的护身符,是能抵挡一切妖魔鬼怪,大家都自信着呢。”
“什么护身符?本将军为何不知道这回事?”寇骁抓着赵刚恶狠狠地问他:“快,哪来的护身符?”
赵刚抖索着把自己那张护身符掏出来,只给寇骁看了一眼,“就是这个,人一份,大家都宝贝着呢。”
“本将军那份呢?被你私吞了?”
“不不,将军您别开玩笑,您可是战神再世,哪里需要这种东西,这都是给兵们自我安慰用的,您用不着,呵呵。”赵刚恭维道。
寇骁当然知道自己用不到什么护身符,但那是李煦画的啊,亲画的,为什么别人都有他没有,这像话吗?
赵刚见他表情不对,立即把姜军师出卖了,“是军师不给您的,他不让您知道,否则您会抢了大家的护身符,当然,将军肯定不是这样的人诶,将军,那是我的”
“闭嘴,现在是本将军的了。”寇骁把赵刚那张护身符放进怀里,拍了拍,突然觉得寒风也没那么刺骨了。
2咱们就在床上天荒地老吧
黎明刚出现一缕光,深山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鲜血引来狼群在寨子外围盘桓不肯离去,发出饥饿的嘶吼。
火堆旁,一百多名妇孺和孩童被捆住脚丢在地上,他们眼睛里仿佛淬着毒,想将这群灭族的仇人生吞活剥。
“将军,这些俘虏还是照例杀了吗?”赵刚挥舞着大刀,准备等寇骁一声令下,就把这些俘虏一刀两断。
对于杀人,他们已经麻木了,也从来不会怜惜妇人和孩童,因为在海贼里、在山里,妇人和孩童同样具有杀伤力,只要给他们松了绑,他们能用锋利的牙齿咬断敌人的脖子,与猛兽无异。
寇骁他们以前是不留俘虏的,一来没粮食养,二来也是养不熟,这些蛮夷士族与南越百姓往往拥有不同的信仰,信仰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动力,信仰不同,也无法将他们教化成普通百姓。
但寇骁下命令前想起了李煦,他不止一次过,需要更多的人来开发建设,他甚至打过岭南那群罪犯的主意,想来是真的很缺人。
“先不杀,带到山下看守起来,等本将军问问王爷的意思。”
赵刚嘴贱地唠叨一句:“老大,您变了,居然连这种事也要请旨,您就像个妻管严的丈夫,夫纲不振啊。”
寇骁一脚将他踹飞出去,冷哼一声:“本将军乐意你管得着吗?再了,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兜里装的哪样不是王爷给你辛辛苦苦挣回来的,有本事以后都别要王爷给的东西。”
赵刚也只是嘴快爱唠叨两句,哪里是真对顺王不满,他们现在日子比去年好了无数倍,这群新兵蛋子没吃过苦还以为他们一直这么幸福,后悔没能早两年参军。
但他们这些老兵私底下也在,吃人嘴软拿人短,就是寇将军在顺王面前也不好再力争什么了,大家心里多少还是不好受的。
李煦那边得知平白得了一百多个俘虏,立即写信给寇骁,让他派人将这群俘虏送到晨曦岛上,只要他们肯干活,将来还可以获得自由身。
可能是受了李煦的熏陶,寇骁也多了点生意头脑,他见山的背面有一整片草场,原本是部族圈养猎物的地方,正好也可以畜牧,养上上千头牛羊,也能给军队供给肉食。
李煦得知他的想法后大力赞同,不仅替他把畜牧场的人配齐了,还迅速将牛羊的崽子送来,原本空荡荡的草场瞬间热闹起来,充满了生。
寇骁看着那些羊崽子们悠闲吃草的模样,仿佛已经能闻到烤全羊的香味了,回归的心前所未有的迫切。
“诶,你们快看,寇将军像不像一个久未归家,思念成疾的相公,以前可没见将军如此归心似箭啊。”赵刚和一名将窃窃私语。
那将见寇骁离得远,胆子也大起来,揶揄道:“何止啊,我还亲眼见将军拿着一个黄色的东西放在嘴边亲呢,肯定是他心上人送的,不过没听将军要娶妻啊,难道将军看上的人是有夫之妇?”
赵刚大吃一惊,推了那将一把:“快,把你身上的护身符拿出来瞧瞧。”
将摸了摸口袋,已经找不到那枚护身符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怎么了?”
“别问,你去找别人借一个来,悄悄的,别被将军看见了。”
过了一会儿,那将果然拽着一枚护身符回来,眼神躲闪,不太敢拿给赵刚看。
赵刚也不用看了,一脸震惊地和他对望着,然后拽着人去了一旁的树林,周围的人看到还吹了声暧昧的口哨。
这种事在军队里不少见,有时候行军在外,两个男人悄默默地进树林解决问题也是很常见的。
赵刚和将对了一下眼神,确认自己没想错,压低声音吼道:“他娘的,这将军是疯了么?”
将咽了口口水,还没能缓过神来,“也许是咱们会错意了呢?”
“你会拿着你娘送你的东西放嘴边亲吗?”
“不不,我肯定不会,我媳妇儿的可以考虑考虑。”
“那就是了,将军和家人的关系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这可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劝劝将军?”
那将固执地摇头,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您也了,将军那枚护身符是您的,会不会是将军对您”
“狗屁!老子这张脸这把年纪了还能勾引人吗?”赵刚想起李煦的外貌,顿时确信无疑了,那可是一张比女人还俊俏的脸啊,将军天天住在王府,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
“这件事不许出去听到了吗?”赵刚狠狠地威胁了将一把。
“您放心,我不别人也知道啊,外头的传言一直没断过,只是咱们以前都不信。”
赵刚想想,还真是这样,果然空穴来风,谣言传的那么凶不是没道理的。
等一行人回到闽州,赵刚一把拉住急着要回家的寇骁,发挥了自己这辈子最强的演技,:“将军,您能否陪属下去个地方啊?”
寇骁无情地甩开他,“没空,找别人去。”
赵刚一咬牙,跪在地上哭道:“将军啊,此事关系属下的终生幸福,求您帮帮忙吧。”
“什么终生幸福,来听听。”
赵刚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兮兮地:“属下看上了顾娘子那儿的丫头,可顾娘子不肯放人,求您帮属下去吧,顾娘子肯定听您的。”
寇骁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顾娘子是谁,顿时脸都黑了,“你耍本将军玩是吧,一个窑子里的丫头你惦记着赎身就是,还要本将军出马,你这个副将都当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再了,你家里正室妾都有了,一把年纪了还老牛吃嫩草,亏不亏心?快滚蛋,本将军没那闲工夫帮你嫖妓。”
赵刚见这个借口留不住人,朝那将使了使眼色,对方灵地冲上来,“将军,咱们还是先回军营吧,军师还不知道咱们回来的消息呢。”
寇骁眯着眼看他俩,然后一一个拽在里,“吧,都打什么主意?”
“没”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寇骁也不想追究,将人丢的远远,跳上马背立即跑了,留下两个屁股摔成两半的下属瘫在地上欲哭无泪。
寇骁走着走着也领悟过来了,肯定是那两人知道他对顺王的心思了,就这观察能力,难怪只能当个听命行事的副将。
进了王府,寇骁发现自己像是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外头寒风刺骨,这里却温暖如春,院子里不知何时移植了一整片的梅树,梅花装点枝丫,粉的白的交辉相应,令王府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下人看到他进来,自觉地牵过他的马儿,听寇骁问:“这梅花谁种的?”
“是王爷命人找来的,是公主喜欢看。”
“挺好,王爷人在府里吗?”
“奴才不知,您可以问问刘总管。”
寇骁见这下人脸生,估计是后面招来的,对刘树言听计从,从来不敢泄露李煦的事情,便也没为难他。
他先去了大书房,李煦平日都会在这里处理公务,后头的住宅里虽然也有书房,却更多用来看书写字的。
人不在,寇骁干脆不找了,出门月余,他身上又脏又累,还是先回屋洗个澡睡一觉比较好。
在王府住的日子里,寇骁总能被这里便捷的生活设施惊艳到,就像现在,他躺在双人浴桶里,要是水凉了还不想起来,只要放掉一部分水再打来一旁的水闸开关,热水便能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
要不是越泡越困,他真想在浴桶里来杯酒吃点点心。
裹着李煦同款浴袍走出去,寇骁进到卧室就觉得哪儿不对劲,冰冷的不像李煦常住的地方,床单被套齐整,但都是薄的,他睡是完全没问题,但李煦怕冷的很,不应该用这样的寝具才对。
正好一个婆子来打扫,看到寇骁站在卧房里吓了一跳,这间屋子因为没住人所以允许她进来打扫,乍一看到有人站在里头,下意识地问:“将军为何站在这儿?”
寇骁看到她就知道不对劲了,自从他和李煦住在一起后,刘树就不让粗使婆子进屋打扫了,要么刘树亲自动,要么让信得过的下人来。
“王爷不住这间了?”
那婆子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回答:“天气冷了,王爷搬到楼下的屋子睡了,那屋子铺了地龙,暖和。”
寇骁下楼一看,果然找到了李煦的房间,和楼上差不多的布局,有着大大的玻璃窗,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没烧地龙也觉得暖和。
他拉上一半的窗帘,躺上床钻进被窝,深深吸了口气,闻着熟悉的味道,身体的欲望立即复苏了。
床头柜上还放着李煦的睡衣睡裤,寇骁伸扯了一件过来,抱在怀里闻了闻,越发想念将人拥入怀中的感觉了。
寇骁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时发现屋里是黑的,还以为天黑了,翻个身才发现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了,连一丝光亮都没透进来。
“醒了?”屋里有人问道。
寇骁立即坐起来,朝着那坨人影扑过去,准确无误地将人压倒,然后摸黑一通亲,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亲到哪,感觉亲了一嘴毛。
等摸到对方的脸,寇骁按住他的脑袋将嘴唇印下去,一点一点寻摸到那两片唇的位置,轻轻啃咬,慢慢研磨,将满腹的思念化为情欲,倾泻在李煦身上。
过了许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李煦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摸了一下红肿发痛的嘴唇,“早知道就不进来看你了,这下子怎么出去见人?”
“不是天黑了吗?”
李煦下床去拉开窗帘,光亮倾泻进来,从窗户那儿能看到夕阳的余晖映在对面的上头,显然是傍晚时分。
寇骁也下床走到他身后,双拥住他的腰,下巴搁在李煦的肩膀上,胳膊收紧,感慨地:“以后怕是出不了远门了,离开一个月,感觉比一年还长。”
李煦轻笑,性感舒缓的声音传入寇骁的耳蜗,像是一根羽毛刷在心头上,痒痒的,麻麻的,让人舒服的想呻吟。
他吸住李煦的耳垂,用舌尖舔弄,声:“王爷真是个迷人的妖精,总有一天末将会死在你身上。”
李煦胳膊肘用力一捅,笑骂道:“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人不是本王吗?要死也是本王死在你床上。”
寇骁抱住他的腰把人抱起来甩到床上,飞扑上去,“那好,咱们就在床上天荒地老吧。”
“别闹,该用晚膳了,姝儿还在等着喂唔”
3又是一年大年夜(卷二完)
一到年底,年味就浓烈起来了,大街巷里玩耍斗嘴的人也明显多了起来,衙门管着治安的那几位大人最近脑袋都被吵大了,东家的水不心泼进了西家要吵,西家的狗跑到东家里撒泡尿也要吵,而且因为顺王带起的风气,老百姓们也不像以前那么怂官府了,居然一点事就闹到公堂,简直有藐视公堂之嫌。
好在年底的绩效奖金都发到了,官员们拿到了赏钱也不好意思不干活,封印的前几天反而是全年工作效率最高的时候。
闽州城内那两条笔直宽阔的水泥大道,如今成了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沿街的居民楼也几乎改成了商铺,或卖或租,他们自己则拿着不菲的钱财盖新楼去了。
水泥依旧是不对外出售的,百姓们盖新楼依旧只能盖老式的宅子,不过了不少人见过新王府后,都把繁复的雕画和刻画省略了,用以改进屋内的生活设施,而且还装上了透明的玻璃窗。
还有新式的马桶浴桶很快风靡起来,这工艺李煦也没要求保密,大户人家先有样学样,然后有点钱的百姓也跟风,这东西不花什么钱,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许。还有地龙,本来这东西只有北方富贵人家才有,但从王府传出来后,不少人家都舍得在一两间卧室里铺上地龙,能温暖一整个冬天。
工厂在大年二十那天就放假了,会一直放到元宵节,这在现代也是比较少有的长假,但他们一年到头也只有这一个假期,要是上辈子也这么干早被劳动局请去喝茶了。
不过工人们并不觉得累,因为他们拿到了一笔不错的奖金以及米面粮油等生活用品,再没有比顺王更大方的东家了。
于是这个年前,王府又收了不少百姓送来的礼品,多数是活鸡活鸭活鱼,还有自家做的吃食,都是南越这边常吃的,刘树虽然不太能看的是这些东西,但也没扔了,而是挑些让下人先尝过再送到李煦面前。
临近过年,开始下起雨来了,太阳没了笑脸,四处都阴冷潮湿的,公主不能在室外玩游戏了,便在室内呼朋引伴玩得不亦乐乎,每天就属她最快活了,就连夫子也常常忍不住钻进她的树屋里,然后给一群孩讲故事。
有时候还会鬼故事,把一群孩吓得哇哇叫他才高兴,被李煦撞见一次,扣了一个月的月钱,但并没什么卵用。
李煦有时候会问公主:“你想念纪夫子么?还是纪夫子上课好吧?”
公主有些害羞地摇摇头,“纪夫子自然好,人也好,学问也好,但他年纪太大了,跟我们玩不到一块,只能一起踢踢毽子,新夫子可有意思了。”
李煦听了她的话非但没安心反而有点愁,他甚至让刘树多安排了两个沉稳可靠的婢女贴身看着公主,避免她被那毛头子勾引了去。
寇骁笑话他杞人忧天,“公主才六岁,您也担心的太早了。”
李煦纠正他,“马上过完年就七岁了,七岁男女不同席。”天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现代人会有这种古板迂腐的思想。
“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这话,那照王爷的意思,明年得给公主换女夫子了,南越女子多文盲,怕是很难找到合适的。”
李煦当然不是真的要换夫子,只是这古代,女孩子能接触到的异性太少了,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而这是一个十四岁就能结婚生孩子的年代,李煦能不愁吗?
他还想留公主在身边多养几年呢。
“明年挑几个年岁相当的子陪她玩骑射,多接触些同龄玩伴也好。”
寇骁却误以为他是要开始相看女婿了,想想其他家庭似乎也会从定娃娃亲,只要在闺女成年前任何时候,看到合适的女婿都可以先定下来,这么看来,李煦挑女婿也不算早。
寇骁自认为自己也是老父亲之一,当然要把挑女婿的事情放在心上,于是当来年春天,顺王提出要给公主招男伴读的时候,寇骁亲自一个个检阅过去,长的太丑的不要,长的太矮的不要,太斯文太瘦弱的不要,太粗犷太马虎的不要,既要能文还要能武,结果能过关的一个没有,被全城百姓足足笑话了一个月。
大年前三天,海上依旧风平浪静,李煦担心了一个冬天的事情并未发生。
“看来是本王想错了,避风岛今年是不准备有大动作了。”
寇骁没他乐观,“这群贼子,可从来没过年的概念,最喜欢的就是在别人热闹的时候放一把火,今天没来不代表明天不来。”
李煦摇头,“沿海一带天天都有船只巡逻,晨曦岛上也建了第一道防线,如果真有船队过来,肯定能发现的。”
“那就别想了,王爷在南越过的第一个年,安安稳稳顺顺利利最好。”
“错了,去年才是本王在南越过的第一个年。”而且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年,算一算,他们也是那天认识,居然已经一年了。
而李煦在去年的大年夜,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找个男人谈恋爱,甚至明目张胆的同居。
寇骁也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非常庆幸那天自己路过了那个镇,并且接到了求助,想起李煦从墙头落进他怀里的画面,他忍不住笑了。
他挨到李煦身旁,贴着他的脸:“第一次见时,我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精致如此俊美的男子,身上还香喷喷的,比女儿还娇,就是脾气有点大。”
李煦白了他一眼,“任谁对流氓都不会有好脾气。”
“这明末将对您一见钟情啊,再见难忘,思之如狂”
李煦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瞎叨叨,这种话寇骁是信拈来,要不是无数人作证他单身至今,他都要以为寇骁是情场老了。
而且他对自己迷之自信,情爱的事情仿佛天生就会,无师自通,两人夜间活动一直没突破最后一步,大概都是自尊心作祟,谁也没做好躺平任操的准备,于是只能以其他形式纾解欲望,倒也过的快乐无比。
大年夜的当天,闽州居然飘了几粒雨夹雪,原本阴冷的天气更加冷得让人瑟瑟发抖,李煦白天忙着搞人文关怀,去慈幼局看了那些孤儿,送去了吃食和保暖的新衣服,还去钟家探望了一直卧病在床的钟老大人。
上回死尸的事情无疾而终,虽然查出人是来自避风岛,但接头人是谁一直没查到,李煦一直怀疑,他们没下一步动作的原因是钟老头病了,是真的病得起不了床的地步,他想,这道坎可能不需要自己出就要瓦解了。
田谢梁家一直在寇骁的监视中,偶尔两家会眉来眼去的搞会,但从他俩不带钟家玩就知道,这三家是不可能再合作了。
不仅如此,谢家带头,居然把孙子辈的年满十四岁的男孩全打包送进了军营,一群鲜嫩的公子哥被丢进军营,就像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水滴,彻底打乱了军营的节奏。
寇骁特想把这群子踢走,但李煦代他收了谢家的重礼,是要磨炼这群子一年,只能咬咬牙把这群人打发去刷马洗菜,反正都是磨砺,也没一定要操练才算。
李煦听完并没反对,年轻么,受不了苦正常的,受不了要走人也是正常的,受不了还能坚持下来的那就厉害了。
田家见谢家这么舍得,咬一咬牙也送了大半年轻子弟去军营,寇骁收礼收到软,给军营开展了副业,面向所有官员世族招收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少年,是要磨炼他们的意志,操练他们的灵魂,锻炼他们的体魄。
居然响应的人家还很多,然后寇骁就在军营附近重新建了个简陋的营地,派了两名将过去当总教头,也不教什么,让他们干活就行,受不了的自己收拾包袱走人,一个月后还坚持下来的再换个方法教。
别是,富贵子弟起点比普通百姓高,自耳濡目染的东西也多,学问再差也不至于大字不识,半年后居然还真让寇骁掰正了几棵歪脖子树,稍加培养,也是能独挡一面的少年将军。
李煦回府后没看到寇骁,起初没在意,等他沐浴更衣完坐在餐桌前发现人还没出现,诧异地问:“寇骁呢?”
刘树替他斟了一杯酒,笑容满面地回答:“王爷您忘了,寇将军是有家的,大年夜,他肯定要回家与长辈团圆的。”
李煦还真忘了这一茬,寇骁在王府久住,很少回寇府,寇府的人似乎也默认了他的性向,这么长时间了没闹也没找,安安分分的像是不知道一样,所以他都忘了寇家人的存在了。
按理,他和寇骁都确定关系了,也该在大年前提着礼品上门,他问刘树:“给寇府的年礼送了什么?对方又回了什么?”
“王爷笑了,自然是寇府给您送礼才对,送了一箱成色不错的珍珠,还有几套文房四宝,几本孤本,一套棋谱,也不知他武将之家哪来的这些文人的东西。”
“到底是南越的世族大家,怎么可能没点家底,回礼呢?”
刘树歪着头看他一眼,乖巧地:“按您的吩咐,要是收到的礼物较轻,则一律回些布匹毛衣之类的,要是重礼,则退回去,奴才觉得寇家这礼物重了些,就给退回去了。”
李煦都能想象寇家人收到退礼时的表情了,他暗暗笑了笑,“行吧,那就不管了,开席吧。”
这一夜的年夜饭没有去年热闹,就他们一家子围着吃火锅,下人们大多放假回去了,剩下的一些也都在后头的厨房里吃,虽然人少,但李煦还是觉得挺开心的。
重生一年多了,他也基本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生活,比起前世冷清的孤家寡人,现在有家人坐在一起过年已经非常美好了。
寇骁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刘树赶紧给他摆上碗筷,像是知道他会回来一样。
他身上换了一套新衣,是李煦特意找人给他做的,两人用了同一块布料,所以勉强算是情侣装。
但他的新衣上溅了一块茶渍,看模样像是被人泼上去的,而整个南越敢泼寇骁茶水的就两人。
“受气了?”李煦没一点同情心地问。
“没有,就是老爷子太迂腐了,我给他推荐了一位好孙女婿,被他否决了。”
李煦知道他提议让家里女孩招赘的事情,就问:“推荐了谁?”
“纪大人啊。”寇骁朝坐在一旁的纪韩宇看了一眼,后者惊愕地抬头,“寇将军开玩笑的吧?”
“还真没开玩笑,全南越最年轻有为的除了顺王就是你了,不推荐你推荐谁?”
“但是”纪韩宇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看了李煦一眼。
寇骁喝了一碗热汤,浑身的冷气才驱散了些,“反正只是个提议,他们总会拒绝的,借你的名头用一用而已。”
纪韩宇这才松了口气,真的,如果寇骁真力促这门亲事,他拒绝肯定有损寇家颜面,到时候就是顺王的脸面也不好看。
李煦给纪韩宇支招:“你应该问寇将军要名誉损失费,万一寇家真向你提亲,这笔损失费还得翻倍,否则太吃亏了。”
纪韩宇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拒绝,朝寇骁拱拱,道:“寇将军看得上纪某是纪某的荣幸,至于提亲一事,肯定是不成的。”
寇骁在桌子底下握住李煦的,用力捏了捏,声:“王爷胳膊肘往外拐的厉害,为何不是帮我而是帮他。”
李煦特别正经地回答:“我是帮理不帮亲。”
“呵呵”寇骁打翻了醋坛子,接下来缠着李煦要拼酒,今年粮食大丰收,虽然寇骁没下解酒令,但不少人家都偷偷酿了酒,李煦收的年礼里就有好几车酒,堆满了一个地窖。
他用别人的酒提纯了一下,酒味立即浓烈了许多,寇骁第一次喝就爱上了,但他酒量出奇的好,一斤白酒下去也不见醉。
今天这醋坛子势必要用酒杯压下去了,李煦见推脱不掉,只好陪着他喝,他酒量也是练出来的,喝到子时过半两人也还是清醒的。
“不喝了,本王送你份礼物吧。”李煦把原本打算给公主的礼物拿出来哄寇骁,他带着寇骁去了前院,一声令下,四周摆好的烟火齐齐燃放,照亮了这座王府的上空。
寇骁哪里经得起现代人最经典最恒久不衰的浪漫段,当下就感动的抱着李煦亲吻起来,两人的关系在府里过了明路,但大庭广众下秀恩爱还是头一次。
过年的当天,林钊要在皇宫值守,直到宫里的宴会结束后才能回家休息,他一直未娶妻,以前家里还有个成年的义子可以话,如今义子也远在南越,林府一直都冷冷清清的。
“老爷回来了,累坏了吧,厨房里热着菜呢,就等您回来用膳了。”
林钊确实累,宫里一有宴会最累的就是他们这伙羽林军,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加班加点地布防,今天晚上更是眼皮都没敢眨一下,哪怕是一点点的疏漏都足以致命。
他摆摆:“先不吃了,弄点热水我要沐浴。”
管家表情有些激动,又有些隐忍,笑着反驳道:“大年夜的,怎么可以不吃团圆饭呢,您先去沐浴,等菜热好了叫您。”
林钊自嘲地笑笑,这府里就他一个主子,哪来的团圆饭?
不去管这些,林钊去屋内洗了个澡,一旁有厮伺候着,他突然就想起和顺王一起南下的日子,起来那位王爷真能吃苦,身边就一个太监伺候也没嫌弃过,听这一年南越变化极大,也不知顺王有几分功劳。
眼皮越来越重,林钊仿佛听到浴室的门被推开了,有热水缓缓注入水桶,温度提高了些。
他缓缓睁开眼睛,但并未看身后的人一眼,只是:“先下去吧,老爷我再泡会儿。”
一双按在他肩膀上,林钊下意识地握住那只反一转,想将人掀起来,却被对方另外一只接住了,他抬头,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但这份熟悉又掺杂着一点陌生,他直接就愣住了。
“你”
“义父虽然您身材很好,但一直这么露着不太好吧?”
林钊抽回,扯了一旁的衣物盖住自己的身体,骂道:“你个臭子!什么时候来的?”
“午时就来了,睡了一觉,想陪您一起吃年夜饭,结果等到现在。”
林钊从水里出来,去卧室换好衣物,然后让人将饭菜送进屋里来,叶长青的身份肯定是要保密的,他这府里虽然人少,但也不是没有别人安插的眼线。
两人面对面坐着,林钊看着他黑瘦黑瘦的脸颊,心疼地问:“你后悔吗?王爷没敢直接写信来,是让别人送的信,信中也不好多什么,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长青简单的把事情了,“这些都过去了,咱们不这些吧,吃完这顿饭我就走了,您多保重。”
林钊叹了口气,收了他的酒,“那就别喝酒了,我也不问你这趟来京城做什么,如果需要帮忙直。”
叶长青笑笑,有点得意地向他炫耀:“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王爷不想让齐王太好过,给他娶了个好媳妇儿。”
林钊皱着眉头问:“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是你们干预的,为何还要让他娶薛家的女儿?”
“这您就别管了,以后就知道了。”
林钊也就不问了,不过知道自己离齐王要远一些了,作为羽林军统领,齐王没少拉拢他,但他一直自诩天子近臣,对皇子们从来不假辞色,对方也没多为难他。
两人是养父子,但年龄并没有差太多,话向来是没大没的。
一顿年夜饭吃到快天亮,一壶酒一大半进了林钊的肚子,叶长青只是喝了几杯,他馋酒的厉害,南越很难喝到酒,好酒就更难了,出任务时更是滴酒不沾,但他从也是金窝银窝里长大的,要忍耐都比别人多花几分毅力。
“天快亮了,我要走了,下次来京城可能要许久以后了。”
林钊已经喝上头了,撑着脑袋看他,“行吧,自己在外注意安全,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叶长青替他披上裘衣,轻声:“您也赶紧娶个妻子吧,生儿育女,开枝散叶,等我回来还有弟妹一起玩,多热闹啊。”
“瞎操心,缓两年再吧,累得慌。”林钊有自己的想法,他是坚定要拥护顺王的,如果他日顺王没能成事,他一家的命都得完蛋,何必连累人家姑娘呢。
叶长青走了,走在震耳欲聋的炮竹声里,新的一天新的一年,迎接他们的会是更加多姿多彩的生活。
作者闲话: 第二卷完
4鼓声起
清晨,炮竹声与锣鼓声同时响起,李煦一时间以为是庆祝的锣鼓声,用被子捂着耳朵想将这烦人的声音隔绝在外。
身边的人一跃而起,李煦只觉得被窝钻进了一阵冷风,眯着眼睛问:“起这么早做什么?”
寇骁迅速穿好衣服,弯下腰搓了一把他的脸,焦急地:“这是有敌情的鼓声,我去看看。”他完直接开门走了,在院子里看到没有戴面具急忙赶来的贺遵,交代道:“你带王爷和公主换个地方躲躲,等安全了再回来。”
贺遵点点头,王府的目标太大,又在城墙之外,万一防备不当,这里肯定是敌人最先攻击的地方。
李煦从房间里跑出来,衣服只穿了一半,光着脚冲寇骁喊:“有什么消息立马让人传话过来。”
寇骁吹了声口哨,他的专属骏马从马厩里跳跃而出,很快就与自己的主人汇合,一人一马在晨曦的微光中冲出王府。
鼓声越来越急,百姓们都事先训练过,知道这种鼓声意味着什么,炮竹声渐渐息了,新年第一天,全城百姓还未开始娱乐便被恐惧笼罩着。
李煦转身进卧室,穿好衣服,还简单收拾了个行李,然后去隔壁把公主叫起来,给她穿着妥当,然后交给贺遵抱着。
刘树急匆匆赶来,里提着一个包袱,镇定的不像个太监,他笑着:“王爷,奴才年前用贺统领的名义买了栋宅子,咱们过去住两天吧?”
李煦没有反对,这一刻他们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大家并不如何惊慌,他吩咐:“让厨房简单弄点吃的,再把干粮带上一些,每个人身上都带一些干粮和水。”
府里的人不可能全都跟着走,李煦便遣散了一部分人让他们回家,并交代:“回去后记住别乱跑,以鼓声来判断事态发展,该逃时也别跑太慢了。”
有下人高声:“王爷,危难当头,我等怎么能弃您而去呢?”
李煦摆摆,“别浪费时间,你们在这能帮什么忙?胆子大的回去保护好家人,本王自有侍卫护着。”
众人知道他的对,纷纷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
王府的大门被一把大锁锁上了,公主趴在贺遵的肩膀上,望着门口的石狮子,:“父王,他们会进王府破坏姝儿的院子吗?”
“不会!他们没那本事冲破寇家军的防御。”
“那咱们为何要躲开?”
李煦把她抱过来,温柔地:“为了安你寇叔叔的心,让他无后顾之忧。”
公主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寇叔叔要是知道您没藏好,肯定会过来保护您。”
“嗯,所以咱们只要顾好自己别被敌人发现就可以了。”
一行人钻进了某条街的某栋宅子里,很普通的一栋二进宅子,左邻右舍也都住着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顺王成了邻居。
简单安置好,李煦便乔装打扮带着贺遵出门去了,街上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行人步履冲冲地往家赶,虽然急,但并不见惊慌。
街上还到处都是点完炮竹后的残渣,李煦顺着这条红色的路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最初的鼓声就是从这南城门响起的,李煦没靠太近,挑了个茶寮的棚子坐着,远远看着前方不断聚集的士兵。
昨夜还在下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并未放晴,阴云笼罩下视野并不好,李煦从怀里掏出一支望远镜,借助它能看到城楼上穿着大红斗篷的寇骁。
这望远镜比起现代的差远了,不仅视野没那么远,而且还会变形,寇骁那板正的身材被这玩意一照,都快扭成纸片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那边寇骁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同样用望远镜看过来,他朝这边挥了下,然后便不再关注李煦这边。
很快,一名兵飞快地跑过来,给李煦传达了一句:“公子,寇将军让卑职告诉您,前方只有一股三千人左右的海贼,他们盘踞在城楼下方,正在五百米外的地方扎营,寇将军,他们应该只是先锋部队。”
李煦不懂打仗的事,更不明白对方派三千人先来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就不怕这批先锋被先灭干净了?
那兵走后,李煦问了自己的疑惑,贺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用这三千人来打探虚实的,一种则是用来迷惑我们的,想借此拖延时间。”
前方传来骚动,李煦不用望远镜都能看到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策马冲出,待他们出城后,城门又被关上了。
李煦急忙往城楼上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没看到寇骁的身影了,他眉头皱了一下,倒也没什么。
虽然他更希望寇骁在后方运筹帷幄,但他的带兵风格向来是冲锋陷阵,与士兵同进同出,而且李煦居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担心,也许是因为敌人不够多?
很快,厮杀声从城外传来,李煦坐不住了,大步冲向城墙,这里如今被寇家军接管了,但守城的吏与郡守府的官员也在。
李煦乔装的太成功了,没人认出他来,身边跟着一个貌丑高大的护卫,很快就被人拦下来了。
“这位公子,您想啥呢,外头都打起来了,您是来散步的吗?”
李煦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指了指城楼,问:“我可以上去看了一眼吗?你放心,保证不误事。”
对方拔刀,瞪着眼威胁道:“快走快走,捣什么乱呢,这城楼是普通百姓能上的吗?”
赵刚正指挥着士兵抬着重弩和投石车上城楼,见到这一面吼道:“废什么话呢,赶不走就杀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奸细?”
感觉到对方眼里透出杀意,贺遵已经拔刀了,李煦按住他的,摇摇头:“算了,回去吧。”他转身离开了,赵刚瞅了一眼两人的背影,突然皱起眉头,嘀咕道:“这两人挺眼熟的啊,难道是认识的?”
李煦径直去了郡守府,大年初一本该是最清闲的时候,但此时所有官员都聚集在衙门里,他们神色紧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传唤。
打仗并非只是将士们的事情,从官到民都需要极力配合,否则只能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战役。
李煦要了水来洗去伪装,召集了几位大人开会,“辛苦大家了,就按照之前定下的程序走吧,派一队身体强壮的民夫去城门外接应,一有伤者立即抬到医署,再烧几大桶热水和肉粥送去,他们很多人应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这边命令一下,外头的官员立即就动起来了,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外头已经打起来了吗?”纪韩宇问道。
“应该是吧,寇骁带兵出城了。”
雷鸣惊呼道:“这是守城战,寇将军为何主动出击?对方难道来势凶猛?”
李煦知道的也不多,摇摇头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但很快,他们就收到了最前方传来的消息。
南城门外果然只有三千人,而且是乌合之众,被一队骑兵一次冲锋就冲散了,寇骁见状心知不对劲,没敢恋战,打杀了一伙人就带兵退回城内了。
而就在此时,另外三个城门同时告急,鼓声一声高过一声,那是敌袭时才该有的鼓声。
“怎么回事?他们分兵进攻四个城门?怎么可能?他们哪来那么多人?”
李煦猜测:“也许,他们主攻的是其中一个城门,另外三处可能只是烟雾弹。”否则难以理解南城门那三千人的用处。
既然寇骁觉得那是一群乌合之众,肯定就不会是对方的主力,对方这是蓄谋已久并且对闽州了解甚深啊。
“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摸到闽州城外的,海上的防线虽然很长不好监控,但他们上岸后难道都不需要经过村镇吗?”纪韩宇完打了个激灵,恐惧地:“他们他们不会是一路清场过来的吧?”
李煦光是想到那画面就不寒而栗,他捏住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勉强镇定,“可能性大不大?闽州码头每天都有一千水师巡逻,那边离得近,对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把人全灭了,再悄无声息地分兵四个方位,那他们会是从哪里上岸的?”
雷鸣到底是南越土生土长的人,对海贼入侵更有经验些,“一般来,贼寇都会挑选偏僻无人烟的海域停船,为的是不被断了后路,如果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闽州城,那一定也会挑选荒无人烟的地方走,清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容易耽搁时间。”
纪韩宇拍拍胸口,发现自己出了一头冷汗,“下官年纪轻阅历浅,雷大人经验丰富,此次还望雷大人能多指点一二。”
雷鸣看了李煦一眼,他上回提的事情王爷并未给与明示,不知道是想让他继续占着这郡守的职位还是有其他顾虑。
李煦朝他点个头,“雷大人多辛苦些,等这次事情平息下去,你再辞官不迟,本王也有些想法想与雷大人沟通,到时候找个时间聚一聚。”
雷大人起身做了个揖,“多谢王爷体验,您放心,闽州城乃南越的首府,我们断不能容许敌人破坏。”
从天亮到天黑,一整天的时间,李煦没出过会议室,消息不间断地送来,每一条消息都如巨石般沉重,让人应接不暇。
“应该能确定了,东城门那才是敌军主力,约莫两万人,虚虚实实晃了一整天,可真够狡猾的,好在咱们有五万兵马,加上城内自发组织的民兵,暂时还能守得住。”
闽州的四个城门都有通道连通,他们想换阵地也容易,如果被动守城,恐怕要损耗相当长的时间和精力,战士们疲惫,百姓们也焦虑,很容易出事。
“谁能想到,一支海贼的自建军而已,竟然花样百出,也不知对方是谁人在领军,这兵法智谋不输给姜军师啊。”
“兵不厌诈,对方若没有完全的准备,也不敢直取闽州,恐怕还有后招啊。”李煦不想坐以待毙,他让人去借牛,“以本王的名义去借,告诉他们,有借有还,如果耕牛还不上就以现银抵债,然后找几个擅长养牛的人带着这群牛去东城门,给每只牛的尾巴上绑上炮竹,该怎么用相信守门的将领会明白的。”
“好!好主意啊!”雷鸣击掌大笑:“还是王爷智过人!”
纪韩宇追问道:“那是否要在其他城门也放些畜生?牛不够还有猪啊,羊啊,哦,据那肥硕的大鹅攻击力也非常强。”
李煦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笑骂道:“你这是嫌对方军粮不够给他们送点心去的吗?还猪羊鹅,它们是敢撞人还是敢咬人?”
气氛一时间轻松下来,李煦紧绷的弦也松了些,这时,又有传信兵跑来,送来了最新的战报:“报,南城门外的敌军已撤退!”
“报,北城门外的敌军已撤退!”
“报,西城门外的敌军已撤退!”
三名传信兵面面相觑,然后急忙往回跑,看来他们最初的猜测是对的,其他三个城门外的敌军都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目的在声东击西。
李煦在桌上铺了张南越地图,这是岑堇家耗费数代人绘制出来的地图,是目前最详细的一份南越地图。
“我记得往东就是一片平地了,他们选这边是为了进可攻退可守,那他们的退路一定不会设定的太远,让人去查,查出他们的上岸地点,要是能看到他们的船,想尽一切方法烧了!”
但派谁去完成这个任务呢?这个任务艰巨,还不能人多,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贺遵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吭声,他知道自己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一定不会离开顺王,哪怕顺王亲自下令也不行。
但大家似乎并没有考虑他,纪韩宇先:“衙役中也有十几名好,是从寇家军退伍下来的,有的是年纪大了,有些是想安稳度日,派他们去应该有几分成功的会。”
雷鸣倏地站起身,沉声道:“这些人不行,请王爷给下官一个时辰,下官去去就来。”
5夜袭
李煦等到足足三个时才见到雷鸣回来,大冬天硬是出了一头汗,被两名随从搀扶着跑进来,“王爷,纪大人,请随雷某来。”
李煦和纪韩宇对视一眼,起身跟了上去,其余官员留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雷鸣带着他们出衙门,拐进了一条弄子里,推开一扇破的快要掉下来的木门,回头对李煦:“王爷请进,下官找了几十名好来。”
李煦好奇,走进这栋破败的宅子,看到了杂草丛生的院子,显然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了,然后只听雷鸣咳嗽一声,从周围的树上、墙后、屋顶上分别钻出了不少人,这些人身着黑衣,戴着黑色面巾,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贺遵持刀立在李煦面前,大有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
雷鸣声:“不瞒王爷,这些乃是雷家与其他世家秘密培养的死士,人不多,只有三十二人,他们可以去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李煦心情很复杂,眼前这群黑衣人高矮胖瘦都有,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眼里的凶煞气怎么遮都遮不住,这些人既然是雷鸣找来的,那身份肯定可靠,可死士是各大家族精心培养的秘密武器,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没想到竟然能被雷鸣借来。
“都是哪几家的?”李煦问。
“雷家,钟家,谢家,田家,只有这些老牌的世族才有培养死士,我雷家也是近些年才找了些人,不成气候。”
“你可知,这一去九死一生,也许你们花费大把精力和金钱培养出来的人就这么葬送了?”
雷鸣嘴角微扬,笑起来和雷阳有几分相似,但他脾气明显没雷阳好,笑起来也没让人觉得亲近,“王爷放心,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找他们来,官府的衙役去了就是送死。”
李煦沉默了片刻,看了眼纪韩宇,对方面上还存着震惊,见李煦看他,微微摇了摇头。
李煦明白他的意思,这些死士如果都是出自雷家,他肯定信任,但另外三的忠心度可是要打折扣的,尤其钟家,目前都还不知是敌是友,万一这些人反水,他们才真正是腹背受敌。
雷鸣像是知道他的顾虑,将李煦请到一边解释:“王爷您放心,在大是大非面前没人敢耍聪明,海贼于南越,那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无论哪个世族,都曾与海贼结下深仇大恨,这也是下官去借人能顺利的原因。”
李煦叹了口气,“是本王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事后本王会登门道谢。”
“您言重了,对付海贼本就是南越人的义务,您这一年为南越做出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也许他们心里有些抵触和忧虑,但也不敢挑这种时候发作。”
“他们能如此明白事理真是百姓之福。”李煦不管那些人心里怎么想,这个节骨眼上能联抗敌就是好样的。
但人命在李煦眼里都是一样的,眼前这批黑衣人个个无知无觉般悄然站立着,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做的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李煦让雷鸣去外面等着,他有些话要交代这些人,纪韩宇见状也跟了出去。
等人离开,李煦站在黑衣人前方,轻声:“把面巾扯下来吧,本王想记住你们的样子。”
众人的眼神微微聚集了一点神采,他们一直以来被灌输的思想都是要远离人群,要躲要藏不能在外人眼前露面,否则性命不保,很多时候,连他们的主家都不知道他们的样子,死后也无人会将他们记住。
众人陆续将面巾扯开,露出一张张陌生的脸,李煦朝着第一排最左端的那个人:“从你开始,自己的姓名年龄吧,如果你们能活着回来,本王承诺,你们会脱离现在的身份,成为寇家军的一员。”
他没让他们完成任务回来,而是的活着回来,众人心里想法不一,但最后那句话的吸引力却是无穷大的。
会被养成死士的几乎都是孤儿,没有身份没有家人,他们如阴沟里的老鼠,只能活在阴暗里,并且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能过了明路成为一名军人,他们才能算是个正常人。
第一个人大声:“明七,十九岁。”旁边的人紧接着传递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人报完姓名和年龄,李煦发现,这群人多数是二十岁左右,年纪最大的才二十五,而他们大多数人的名字都不是正经的姓名,而是一个代号。
目送着这群人在黑夜中离开,李煦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久久没有言语。
贺遵替他披上斗篷,轻声:“王爷对谁都很好,却忘了,他们有各自的立场,等他们回来,他们也许会变成咱们的敌人。”
“没有人天生喜欢过阴暗的日子,只要他们为南越立功,本王就有权利赏赐他们,至于他们是选择继续效忠原主还是效忠百姓,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全城的百姓也都在家中祈祷,祈祷寇家军能将海贼拦在城门之外,祈祷他们的家人能平安度过此劫。
更多的消息涌入郡守府,李煦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后半夜,刘树抱着裹成球的公主找了过来,无奈地:“公主见不到您睡不着觉,奴才只好带她来寻您了。”
李煦把闺女抱在怀里哄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唱儿歌讲故事,好不容易才将人哄睡着。
刘树还带来了几样宵夜,李煦自己吃了一些,其余的让他拿去分给还在加班的大人们。
刘树分了一圈回来,兜里多了十几个荷包,往李煦面前一摆,得意地:“王爷快看,奴才终于又有点大内总管的样子了。”
李煦不管他这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打趣道:“都存起来,以后养老用,别成天想着养干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太监的特性,因为没了子孙根,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后代,所以就特别热衷于收养孩子,刘树之前去慈幼局就秘密观察过那群孤儿,要不是没一个能入眼的,他肯定已经长辈分了。
刘树把荷包塞回兜里,还悄悄分了两个给贺遵,笑嘻嘻地:“您的对,有钱在谁还怕没人养老啊,而且奴才这辈子都跟定您的,有您一口吃的总忘不了奴才的。”
“知道就好。”
“王爷,外头情况如何了?奴才来的路上都听到打杀声了。”这是他们离战争距离最近的一次,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一整天耳朵里都充斥着鼓声号角声和呐喊声,李煦身体还不觉得疲惫,脑子却被这些声音搞大了。
“最新的消息,海贼约莫四万人,集结在东城门外,但并未进攻,只是时不时分出一批人到城门下喊话,你听到的打杀声应该只是喊出来的。”
“这班天杀的贱民,好好的一个年都被破坏干净了。”
李煦不关心年不年的,他关心的是这场战役的结果,四万人当真是对方的全部实力吗?他们能悄无声息地冲到闽州城下,明对方不是只会蛮干的贼寇,不怕敌人蛮干,就怕敌人有头脑啊。
“王爷,您去睡一会儿吧,有事奴才叫您起来。”刘树心疼地看着李煦,他家王爷自从出了京城就没过一天悠闲日子,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本王只是坐在这屋里动动眼睛和嘴巴,能有多累,一般攻城都会选择夜间,还是再等等吧。”
李煦没等多久,听到了远处传来密集的炮竹声,这种时候肯定是没有百姓家里干放鞭炮的,能被点燃的只有那几百头牛尾巴上的鞭炮了。
东城门大开,受到惊吓的牛群撒开腿冲出去,径直往前冲,根本不管前方是人还是什么,在它们眼中,没有什么是撞不开的。
而人类与奔跑的牛群相比确实太弱了,很快对方的阵型就被冲散了,无数敌军被牛蹄践踏,鲜血染红了土地,惨叫声绵绵不绝。
寇骁站在城楼上,听着这凄厉的声音,超后方竖起大拇指,然后亲自敲响战鼓,大声吼道:“进攻!”
一队一万人的骑兵从城门处驰骋而出,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过去,海贼最大的劣势在于他们都是步兵,没有坐骑,光靠两条腿能跑得过骑兵吗?
长枪一进一出,鲜血喷溅出来,即使人数悬殊,一万骑兵也很快呈现出优势,将敌军搅成了一团乱麻。
寇家军的骑兵并不是多么勇猛,队伍的战马甚至大部分都是矮脚马,李煦一年到头千方百计从北方买马,也不过凑足了一千而已,这些马匹平日被精心照顾,吃的比人还好,一匹匹膘肥马壮,冲出去的气势都非常不一样。
这一战,寇家军收割了近万人的头颅,不少敌军被踩成肉泥,连头颅都捡不起来,剩余的则分散着逃走了。
寇骁下令收拾战场,然后骑兵撤回城里,城门紧闭,夜风将鲜血的腥味吹进了城里,听到鸣金收兵的鼓声,百姓们终于忍不住倒头睡下了。
李煦按捺不住去了城门处,这里遍地躺着累及的士兵,他们倒地而眠,有的嘴里还啃着一块饼,有的武器还握在里。
李煦这次没有乔装,被人心翼翼地护着上了城楼,城楼上寒风凛冽,刮的人骨头发疼,他一眼就看到了寇骁,大红色的斗篷被风吹得高扬,银色头盔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李煦眺望着远处,黎明乍现,那座尸体堆积的山蓦地冲入眼里,他转个身吐了,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吸引了周围将士们的目光。
李煦无心分辨这些目标中是否有嘲笑,他接过递来的水壶,漱了口,然后口喝了两口冰冷的水,才觉得好受些。
耳边有轻轻的叹息,一只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扶起来,“何必呢,您在后方坐镇就行,这场面太污您的眼了。”
李煦反问道:“不烧了吗?”
寇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解释:“现在温度太低,风太大,不好烧,等天明再,您回去吧。”
“他们还会再来吗?”
“肯定会,才死了一万人,如果这样就逃走了,也太对不起他们多年的准备了,而且我有预感,他们还有后招。”
李煦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件事,问寇骁:“如果敌军拿着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要挟你,让你开城门,你开吗?”
寇骁沉默了,然后摇摇头,“不知,遇到了再想,开与不开并非一定是对的。”
李煦这会儿特别想亲一亲他,他知道寇骁太难了,数万人的性命压在他肩膀上,他输不起。
李煦偷偷将怀里藏着的蛋糕递给他,笑着:“本来想给你带点甜点奖励一下的,但这城楼上的味道也太臭了,你留着等会儿吃吧。”
寇骁欣喜地接过,指悄悄挠了挠李煦的掌心,几口就把蛋糕吃了,他是从尸山火海里走过来的人,这点味道算不了什么。
很快,后勤就推着车子来送吃食了,食物的香味唤醒了许多人,但这浓浓的米香和肉香夹杂着血腥味只会让李煦食不下咽。
寇骁再一次赶他离开,“您快走吧,您一尊大佛杵在这儿,士兵们都不敢大口吃饭了。”
李煦见大家确实放不开脚,也就不在这里制造麻烦了,临走前,寇骁将他拉到墙体的另一侧,用力吻了他,低声:“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一次夜袭,他们输得彻底,至少两天内不会再来了。”
李煦摸着他下巴的胡渣,心里似乎有无数话语想,但最终也只了一句话:“那你也抓紧时间休息。”
“放心,我这条命可值钱着呢,不会轻易丢掉的,更不会让您年纪轻轻就当鳏夫。”
李煦瞪了他一眼,“你也本王年纪轻轻了,你要是死了,我再找十个八个不要太容易!”完他转身下了城楼,看到席地而坐的士兵们,回去后让人送来了一批帐篷,这是他当初为灾民准备的,用了一部分,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能让伤员有个暂时休息的地方。
6准备
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城外的尸体已经烧干净了,骨头灰也被埋了,要不是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实在看不出三天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三天的时间给百姓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都以为海贼被彻底击退了,鞭炮重新点起来,春节重新过起来,走亲访友的也拉上了日程。
李煦却还是住在外面,寇骁带人去王府看过,完好无损,并没有人闯入的痕迹,这块地当时是李煦选的,离军营很近,来的那批海贼也是最弱的,虚晃一枪就跑了,根本无心搞破坏。
天气放晴了,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李煦在看过城里的储备物资后就开始天天泡在西郊的工厂里,他收购了许多农具和铁器,用高炉炼制更多的武器,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欠下的债务,李煦都觉得人生灰暗了很多。
然后某一天,他突然把自己关进了实验室里,一个人,连贺遵都只能守在门外,没人知道他在里面捣鼓什么,只知道两天后他走出实验室时,满脸黑灰,一身浓浓的硫磺味道,但眼神却亮的出奇。
他把实验室用三把锁锁上了,调了二十人轮流看守,比他的办公室还慎重。
原本应该放到元宵的长假也提前结束了,工人们大半都返回了工厂,加班加点地生产武器和水泥。
要不是时间不够,李煦甚至想将四面城墙全都糊上水泥,再在水泥上插入碎玻璃,让想攀爬的人无处下。
闽州城内气氛与往常无异,但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海贼们有没有跑到其他地方去作恶谁也不知道,这群家伙撤退后仿佛就凭空消失了。
寇骁没让大军追杀,但还是派了几名斥候心翼翼地跟上去,但才第二天就回来跟丢了,跟丢的地方还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山谷,几万人没就没了。
李煦第一个想法是那座山谷里有密道,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他们的到来为什么又快又准又能避过官府的耳目。
“那座山不高,百米左右,山上也没什么稀奇,里闽州也不远,大家来来往往都有经过,如果有密道,不可能没人发现吧?”纪韩宇拿着地图眉头皱成了“川”字。
“更重要的是,寇家军还经常会在那座山附近操练,没有人发现异常。”
“见鬼了,难道是他们临时挖出来的?”
刘树笑眯眯地回了一句:“纪大人这话还不如见鬼了可信度高,山是那么容易挖通的吗?您以为挖地窖呢。”
纪韩宇还有点怂刘树,这位刘公公的气势他怕是做一辈子官都比不上。
李煦困极了,回到临时落脚的宅子里,洗澡洗到一半就呼呼大睡了,等一觉醒来,外头静悄悄的,屋里漆黑一片,竟然连盏油灯都没有。
李煦脑子里灵光一闪,从床上跳下来,发现自己身上一片布都没有,而且胸口和肚皮下方竟然有不少被啃咬的痕迹。
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个人,李煦急忙穿上衣服,跑出门外,见天空飘起了雨,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抖。
刘树披着外衣从隔壁钻出来,“王爷,您醒了,要吃点东西么,厨房里还有热粥。”
李煦确实饿的不行,点点头,“来点吧,寇将军回来过?”
“是的,在您睡着的时候,回来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离开前让把奴才骂了一顿,奴才没将您伺候好,害您瘦了。”
李煦无语,“我瘦了跟你什么关系。”他这几天吃得少睡得少,会瘦太正常了,只是想到自己身上的痕迹,李煦又有些恼怒,这该死的寇骁,占完便宜就跑,难道不会留下只言片语吗?
吃了三碗粥,李煦精神百倍,将自己之前的思维拿出来理一理,又在地图上写写画画,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他迫不及待地想将答案告诉寇骁,连一刻也等不了。
他带着贺遵和老七出门,马车动静太大,他便用走路走到东城门,一路遇到好几股巡逻的衙役,差点没被人当奸细射杀了。
城门口灯光大亮,值夜的士兵看到李煦过来急忙将人领到寇骁的帐前,不等他通报,里头就传来寇骁的声音:“进来吧。”
李煦把贺遵和老七留在门外,自己独身进去,这个营帐是临时搭建的,薄薄的一层油布,能挡雨却挡不了多少风。
寇骁将他抱在怀里暖着,“王爷深夜前来难道是想报仇的?”
李煦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寇骁的怀抱太温暖太结实了,让他舍不得推开,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时间谈情爱。
“来看看,本王有个设想不知对不对。”李煦把地图拿出来铺在床板上,指着一个地方:“这里就是他们消失的地方吧?”
寇骁皱着眉头,点头:“对,那地方离闽州不足百里,我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没有能藏上万人的地方。”
李煦指着那山陵的一角问:“这里是不是有个湖?”
“是,难道他们藏湖里?不可能,几万人藏水里都不用呼吸的吗?又不是鱼。”
李煦又在另外一侧也画了个圈,“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湖?”
寇骁平时还真没注意湖的位置,更没发现这两个湖居然只隔了一座山,当然,地图上画的不直观,是李煦动加上去的图。
“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两个湖是相通的,如果他们从这个湖底游过去,完全可以甩掉追踪的人。”
“就算这条假设成立,那他们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到那边的呢?两个湖也只是跨越了一座山而已,又不是跨越千山万水。”
“那就是另外一个命题了,本王也没想明白,最好的办法是让人从那个位置往四面八方搜过去看看,总能找到一条正确的路,但咱们没时间了。”
“是,最迟明晚,他们肯定还会来,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是不是,咱们可以在这个湖边布置防线?”
李煦也不敢保证,毕竟只是猜测而已,几万人从湖底游过来,动静肯定不,“你确定他们下次来还走这条路线吗?”
“这么好的路线为什么不用?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以为这个秘密一辈子没人发现,所以不如试试。”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别如此悲观,不定是最好的结果呢?”寇骁完自己先笑了起来,作为一名统帅,遇到战事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每一种策略会得出什么样的结果也是非常重要的。
他舔了下李煦的嘴唇,声:“最坏的结果就是咱们预计错了,他们有其他更隐秘的通道,等末将领着大部队守候在湖边时,他们却从其他地方打到城外,因为防守薄弱,很容易就会破城,到时候”寇骁嘴角车出一抹冷酷的微笑:“到时候,等末将再带人回来,看到的也许就是一座空城了。”
李煦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忍住心悸:“也可能是寇将军率大军回援,与城中守卫将敌军包围,前后夹击,全歼敌人。”
寇骁哈哈大笑起来,拍掌道:“对,您的对,只要城里能阻止起有效的反抗,确实能等到援军到来。”
“既然如此,那就放一搏吧!”
时间紧迫,他们抽不出一点时间来温存,李煦忙着去郡守府发布命令,他从城中青壮年中征调了一万民夫到附近运沙土和石头,又组织起了近三万人的民兵队伍,他们举着削尖的木棍或是削薄的竹刀分散在四个城门口。
李煦还下令让离城门一公里范围内的百姓全部撤离,免得敌军冲入城内时伤及百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城门被攻破,他们就必须抵死反抗,否则自己的家人和孩子必死无疑。
海贼的残忍段他们都听过不少,谁都不希望自己与家人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因此,家家户户只要是能提能抗的人里都拿着武器,有的是扫把,有的是锅铲,还有几个屠夫在身上绑了四五把菜刀,那是他们的命根子。
每家每户都把过年买来的食材全做熟了,家里人人分了一点带在身上,这是王爷交代的,如果敌军破城,他们也许会被迫躲藏起来,有食物在身边也能多活几天。
郡守府里的文官们也不全是书呆子,李煦注意到,不少官员都换上了轻便的短褐或胡服,腰间挂着宝剑或长刀,只是不少人的武器观赏性十足但未必实用。
纪韩宇脚步匆匆的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两名护卫,进门后立即将一封信交给李煦:“王爷,这是刚收到的漳宜那边送来的急报。”
是信,其实是一粒蜡丸子,这种蜡丸子一般会藏在送信之人的头发里,如果被人抓住,会第一时间将蜡丸吞下肚,确保信件不会丢失。
信是贾平寄来的,信中寥寥数语,写了最近海上的情况,总结完一句话:海上风平浪静,并无发现异样,晨曦岛的建设已经接近完工,俘虏们干活很卖力,盐田产量持续降低,但都在预测之中。
“果然是避开了晨曦岛和漳宜,这明对方已经知道了晨曦岛是我们的地盘了,原以为他们会第一个把晨曦岛打下来据为己有,看来是本王错估他们了。”
纪韩宇看完信件就烧了,对李煦:“闽州离海不远,对方选择进攻闽州也许也是出于位置的考虑,如果闽州在南越腹地,他们可能就不来了。”
“那幸好是来闽州,否则其他地方哪有抵抗之力?”
纪韩宇听到这话顿时失笑,“您的对,不过您有没有考虑过迁都?把郡守府和王府搬到南越中心的位置,如此一来,无论从哪边进来的人都得先过好多地方才能到,不至于如此被动。”
李煦却不想搬,沿海地方的交通肯定比内陆好,郡守府设在闽州,作为海贼上岸的第一道防线,对整个南越都是有利的。
李煦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吩咐贺遵:“你去寇将军那要个人,要身好的,灵一点的,重点是绝对忠心不二的。”
贺遵去了没多久就带了个人回来,老熟人了,郭孚,笑起来像个邻家大男孩。
李煦把他带去西郊工厂,亲自打开了实验室,将里头一筐足球大的黑球指给他看,“这东西威力巨大,但本王没有检测过,不保证一定会成功,你将这些带去,用法我告诉你,你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记住,否则宁愿丢掉这些东西也不能用它,明白吗?”
郭孚不知道自己要接的东西是什么,听着特别厉害的样子,他保证道:“您放心,卑职记性不错的,而且我可以记下来。”
李煦见他从怀里掏出纸张和鹅毛笔,顿时不话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么做确实没错。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这几枚土炸弹的使用方法和禁忌告诉他,让他背诵了好几遍一字不差才让人把东西带走了。
有埋伏
郭孚背着个大竹筐回去,里外盖了三层,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一路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郭副将,您带来了什么宝贝儿?”
“王爷给的好东西,晚上给大家加餐哈。”听他这么众人以为他带来的是肉食,虽然觉得一竹筐肉不够分,但战时,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同,能吃饱就很好了,以前没有王爷的时候,他们打起仗来吃的那叫一个惨,饿狠了看到人肉都想啃两口,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郭孚把东西背去找寇骁,他没将东西放下来,只是告诉寇骁,顺王交给他一样秘密武器,是杀伤力很大,这种杀伤力不分敌我,用不好很可能死的是自己人,所以从即刻起,郭孚要把自己隔离了,直到敌军出现。
寇骁掀开油布看了一眼,见是一粒粒黑色的大圆球,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能闻到硫磺的味道,还有一根长长的线,既然李煦要求保密,那他也就不多问了。
“既然是秘密武器,不如你留在这里守城,万一预估错误,敌人绕过防线来袭,你守在这里也能护卫内城安全。”
郭孚猛烈地摇头,“不不,王爷交代过,这东西最好不要在闽州附近使用,最好不要让百姓们看到,而且也不够安全,一个不心可能把自己的城墙给炸毁了。”
寇骁越发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了,但也更加谨慎,连碰都不敢碰一下,“那你自己心,准备一下,今日入夜后就启程,这次会带两万人马出行。”
郭孚没什么要准备的,他在身上藏了个火折子,然后穿上厚厚的棉服,戴着厚厚的棉帽子和围巾,希望自己被炸翻的时候能滚的远一点。
夜幕降临,将士们享用了一顿不错的晚餐,李煦确实送了几十头羊来,像是知道他们今夜要行动似的。
吃完晚饭,天已经全黑了,城中的妇人自发地来收拾碗筷,有的还会给士兵们缝缝补补,送几双自己纳的鞋子之类的,每到战时,百姓们似乎都开始念着寇家军的好了,也不骂寇骁是煞神了,给寇骁送东西的人是最多的,场景堪比顺王乔迁。
寇骁带着两万人马与一万民夫赶赴那座山脚,夜太黑,一行人连火把都没敢点,走的格外慢,尤其是后头的一万民夫,全都挑着担子,担子里放着石头或者砖块,每一担都非常有分量。
等到了山脚下的那个湖边,寇骁让人在原地休息,自己带着人在附近勘察地形,这地方他一点不陌生,但从前也没一寸一寸搜寻过,从路面上确实看不出异常。
他再看那座山,百来米的高度,山坡很缓,两侧都没有悬崖峭壁,不存在天险一,山上的植被也是最普通的茶树加灌木,很矮,想藏人都不容易,更别几万人同时上山后藏起来了,根本藏不住。
所以最后寇骁还是把目光放在水里,这个湖他们不是没下去过,洗澡捞鱼的都有过,但没人去过湖底,更没游到对岸,不知道是否像李煦猜测的那样湖底通向山的另一边。
夜太黑了,寇骁也不敢让人下水,下去了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等天明。
他派了一队人爬到山顶,然后这群人很快返回来告诉他,从山顶上根本看不到山那一边的情况,山下那片湖很大,而且晚上视野也不好。
寇骁一时不知这道防线该怎么布置才能最有效的打击敌人,既要隐秘又要有杀伤力,但以目前这地形来看非常难,如果只是在湖边筑一道墙,那对方一露水面就能看到,完全有时间往回游。
如果要在山坡上做文章,对方从湖这边上岸,他们的射程不一定够。
寇骁也不到处转圈了,闭上眼睛一点一点的回忆这附近的地形,模拟了数种情形,最终还是选择在山上设伏,虽然效果会差一些,但能最大程度的保障己方的安全。
很快,民夫们就挑着石头上山了,一整夜没有停歇的劳动,终于在天亮前弄出了一条长长的防线。
休息够了的寇家军开始捯饬自己,身上穿着迷彩服,头戴迷彩帽,还弄了树枝树叶挂在头上和身上,将自己打扮成一棵树苗,就是在一群灌木中显得有些高壮,不过等他们潜伏下来后,又与四周融为一体,除了让山上的树木显得更茂盛些外,并不突兀。
寇骁看着这一幕暗暗点头,这个伪装可以给满分了,换个外行来看,肯定看不出一点端倪。
清晨,大家期待的阳光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大雨淅淅沥沥地下下来,寇骁咒骂了一句贼老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让大家借着雨水用点干粮,他们这一等,并不知道要等多久,以寇骁的推测不会超过两天,但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天亮后,寇骁还是派了两名水性很好的士兵下到湖底,试着往山那边钻,如果能成功,那他们这一夜的劳动就不算白费,如果是死路,他可能就要收拾包袱滚回城里去了。
没等那两名士兵回来,寇骁先收到了山顶斥候兵的消息,山的那一边有动静,太远看不清楚,但肯定是有大队人群靠近。
寇骁忍不住激动起来,“本将军亲自上去看看。”他快速跑到山顶,用简陋的望远镜看那群人,一群黑压压的脑袋和看似缓慢的移动速度,除了海贼不做其他想,而且这群人有个特点,都穿着紧身衣,没有车队,意味着没有辎重,也就是,他们是带着必胜的信念来的。
寇骁听李煦过,他派了死士去寻找他们的船只,如果能找到便一把火烧了,绝了他们的后路,现在想想,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他们的粮食肯定都储备在船上,烧了船不仅是断了他们的后路,而是断了他们的生路啊。
寇骁悄悄地下山,让人去试着将水里的人呼唤上来,可别在水里头碰头遇上了,那可就打草惊蛇了。
水深的地方很难听到岸上的动静,加上雨声的覆盖,哪怕在湖边喊破喉咙水里的人也听不见。
有人找来了几根长长的竹竿,接在一起往水里捅,就算捅不着人也能让对方看出异样。
果然,没过多久,湖中心就露出了两颗脑袋,两人朝岸上的人竖起中指,然后奋力游上岸。
这竖中指的习惯还是跟顺王学的,一开始听是赞扬人的势,大家都纷纷学去了,等李煦发现时已经无法挽回这个错误的认知了,于是他只能将错就错,反正古人永远不会知道正确答案。
来人爬上岸,身上湿漉漉的滴着水,“他娘的,这湖真是深啊,太深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路,我们游的很慢,时不时还要露出水面换气,这条湖就算和对面相通,也没几个人能游过去吧。”
“嘘他们来了。”
“”两人无语极了,他们一定要亲眼看着对方冒头,否则实在不敢相信对方的水性如此之好,和那群海贼相比,他们的水性差太多了。
“听水师那边天天练潜水,这个方法还是王爷提出来的,王爷还真是明智啊,难怪咱们以前打海贼总是那么吃力。”
时间仿佛变慢了,寇家军在山中等了许久,才接到对方下水的消息,但这个消息一落实,大家自信心就涨起来了,没有什么比预知敌军动向更有利的了,他们只等那群海贼在湖里冒头,便能砸的他们哭爹喊娘。
寇骁让郭孚去山的那一边守着,如果有大部队往后撤,就让他祭出秘密武器,用这群海贼来实验王爷的研究成果,反正山的那一侧没有村庄,就算把湖水抽干了也影响不到他们,隔着那么远,闽州的百姓也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郭孚笑眯眯地好,“嘿嘿,您就等着瞧吧,反正听王爷的描述,卑职觉得这东西会把海贼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踏上南越的土地半步。”
寇骁听了却觉得不放心,当时李煦让他推荐一个灵且忠心的人,他想也不想就把郭孚介绍过去了,但听到郭孚传回来的话,他深知这个任务有多危险。
“你”
他刚开口郭孚就制止了他,“将军,您别了,什么后果卑职心里有数,咱们当兵的人,每日过的不就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的生活么,如果能用卑职一条命换一场战事的结束,那是多么伟大多么光荣的事情啊,到时候王爷一定会把卑职的名字刻在英雄纪念碑上,能流芳百世呢。”
寇骁扶额,“你又从哪听来的道消息,哪来的英雄纪念碑?”
“肯定有的,您忘了,连那群老扣扣捐钱修个路王爷都给他们立碑了,咱们将士们沙场拼杀,以性命换取老百姓的安稳生活,这贡献不比修路吧?王爷肯定会立碑的。”
“立不立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死了,连个后代都没有,清明没人给你扫墓,中元节没人给你烧纸钱,你那刚到的砖瓦房立马就会易主”
“将军,求您善良!”郭孚撸了一把脸,觉得这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否则他肯定撂挑子不干了,哪有人明知道要死要往前冲的。
寇骁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所以,你记得要活着回来,如果能活着回来,你就是此次最大的功臣,王爷的大方你是见识过的,奖励什么的不用我吧,你的后半辈子过什么样的生活就取决于这次了。”
郭孚立即信心高涨,“诺,卑职一定顺顺利利完成任务,活着回来领赏!”
话间,那边已经陆续下水了,几万人跟下饺子似的潜入水中,水面起初还有些波动,但等这群人潜入深水中,湖面就恢复平静了。
山顶监视着的斥候兵们拿着望远镜都看呆了,好家伙,这群人真不愧是海里生海里长的,这水性好的令人嫉妒,要不是他们有这望远镜,光靠肉眼根本看不出异常来。
难怪对方敢走这条老路,这是笃定他们发现不了。
寇骁默默地算着时间,从山的那一边游过来肯定不会太容易,水性再好能在水里憋气多久呢?所以他们一旦到了这边第一件事肯定是露出水面换气。
不用他吩咐,寇家军们纷纷瞪大眼睛盯着下方的水面,心跳声此时都比呼吸声大,还有血液里流淌着的野蛮因子,仿佛立即就要爆出来。
寇家军靠人头计算军功,杀的敌人越多军功累积越多,升迁的越快,但凡想往上爬的,都恨不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人。
水面似乎有了动静,最下排的士兵都准备好了石头,心紧张的冒汗,石头差点从里滑脱。
“稳住,一切听将军号令!”每位队长都如此提醒着身边的兵。
这次带来的士兵中有一大半是新兵,与之前的剿匪不同,这是实打实的战争,所以大部分人都紧张的要命,这种情况下,还真有可能看到下方有个脑袋冒出来就尖叫着把石头砸下去。
这可不是件好事,寇骁肯定要等敌军半数抵达这边才会下,否则砸中一颗脑袋,其余脑袋都缩回去了怎么办?
水面陆陆续续有波纹产生,最初冒头的是十个人,这十个人大大地吸了口气后就在原处飘着,转动着脑袋四处看,许久之后才见他们潜入水下,估计是报信去了。
“还挺谨慎!”寇骁暗暗点头。
谨慎之后,水面彻底沸腾起来,一颗颗脑袋从水里钻出来,估计是在水底憋得狠了,这时候每个人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狠狠地呼吸新鲜空气。
寇骁等到水里的脑袋足够多了才一声令下,“动!”
刹那间,一颗颗石头从山坡上砸入水中,刚开始人太密集了,哪怕随一扔,石头也能砸到一个人。
同一时间,上万颗石头同时砸下来,立马就有大几千人哀嚎着沉入水中,几乎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不好,有埋伏!”海贼们纷纷大叫起来,然后幸运躲过石头攻击的立即往水里躲。
虽然石头入水后还有一定的攻击力,但有了水的阻力,效果大打折扣,只要潜的够深,石头根本对水里的人发挥不了作用。
寇骁一轮石头攻击后立即下令:“换弓箭!”
顿时,一排排箭雨戳入水中,很快就有鲜血飘上来,染红了这一片湖水。
寇骁不知道这一次攻击重伤了多少敌军,只能凭着感觉走,“迅速下移,包围湖边,别让任何一个海贼逃上岸。”
寇家军持弓箭迅速跑下山,然后在湖边围成一个圈,这期间,有受伤的海贼忍不住浮出水面换气,都被一箭射中眉心挂了,再之后,很久都没人敢冒头了。
寇骁不悦地抿着嘴唇,这么一来,敌军肯定是不敢过来了,最大的可能是往回游,山的那一边地形太缓,根本不适合再来一波攻击,只能靠郭孚了。
来抓我们呀
郭孚紧张极了,他上过无数次战场,杀过不知道多少敌人,但还没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紧张的。
身边的两名亲卫还在开玩笑,“副将大人,您听,山的那边传来了石头落水的声音,应该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郭孚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都注意点,那边声音停了就死死盯着下面的湖水,一旦有人过来就提醒我。”
“大人,咱们到底是什么任务啊?光靠咱们三个人也杀不了几个人啊。”
“屁话,等着看好戏吧!”郭孚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蹲守在这里的,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牺牲就够了,“你们两退回去,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再来汇报。”
左右亲卫“呵呵”笑了起来,一人一边搂住郭孚的肩膀,“您就别赶我们走了,我们知道这次任务危险,否则将军不会给我们二人下死命令,您放心,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就是就是,哪有上了战场还临阵脱逃的,您放心吧,将军了,后事一定给我们办的风风光光的,家里也都会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郭孚冷着脸想:将军可不是这么跟我的,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快看,有动静了。”湖面的动静比想象的来的快一些,应该是那些还未抵达对面就知道被埋伏的海贼退了回来,这座山虽然不高,但直径很长,湖底的通道不知道有多宽,几万人一起行动,想必也得排很长的队伍。
水面汩汩的冒出气泡,郭孚他们就藏在湖边不远的灌木丛里,原以为这些海贼会原路返回,没想到他们露出水面后竟然直接爬上岸。
“怎么办?他们上来了。”
郭孚盯着水面,过来的人还很少,不宜动,“再等等。”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越来越多的敌军爬上岸,他们有的躺在岸边急促地呼吸,有的跪在地上拼命咳嗽,这个时候,如果郭孚带了兵过来,肯定就冲上去一刀结果他们了,哪还用得上秘密武器。
不过郭孚低估了这群人的耐性,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吹了声口哨,原本还瘫软在地的海贼们立即跳跃起来,一个个生龙活虎,哪还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郭孚盯着那男子看了好久,确定他至少是一名将领级别的人物,他将背上的竹筐放在面前,轻轻掀开包裹,犹豫着看向里头的黑球。
“大人,他们要上来了!”亲卫激动地喊道。
郭孚咬咬牙,抱着一枚黑球出来,将长长的引线扒拉到面前,思考着李煦交代的每一句话,再看到底下聚集的海贼,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旁边两人还好奇地探头过来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郭孚一脚踹开一个,“滚远点。”然后死死盯着不断变短的引线,直到它剩一条胳膊的长度时猛地将黑球丢向下方,直直地往那男子头上砸去。
那男子意识到有东西破空飞来,下意识地反一打,直接将黑球打入水中,郭孚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沉入水中,想着引线肯定被扑灭了,也就意味着这东西肯定失去作用了。
他暗道可惜,而且这一下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方位,海贼们以为又遭遇了埋伏,纷纷拿出武器分散着躲开,郭孚没敢耽搁,拿出第二颗黑球点燃,引线刚开始燃烧,他就听到底下的湖面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闷响,紧接着,平静的水面掀起了巨大的水柱,高高升起又重重落下,无数人体被水流冲击着上上下下,发出惊恐与凄厉的惨叫。
一枚东西落到郭孚面前,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胳膊,指还颤动了两下,甚是吓人。
“这这东西”
“刚才是地动山摇了吗?我怎么感觉我摇晃了。”
“你在什么?我为什么听不见?我耳朵聋了吗?”
郭孚也觉得自己耳朵聋了,被吓呆的他差点忘了自己里还拿着一枚黑球,而且还是一枚正在燃烧的黑球。
等他意识回笼,引线已经快烧到指了,他吓得把球丢出去,这一次,正中正下方,也让他们亲眼看到了这东西爆炸后的威力,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支离破碎的尸体,无数人凄厉的惨叫,原本还站在岸边的海贼纷纷跳入水中,可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残肢断臂,更是吓人。
“娘呀,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郭孚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想,对方虽然被炸怕了,但还活着的海贼除了掉进水里的一部分,还有另外一部分由着那男子带领朝郭孚他们这地方冲上来。
显然,这男子已经发现偷袭他们的人数不多,而且位置非常明确,只要能抓住这个偷袭者,对方就丢不出那可怕的黑球了。
“大人,他们上来了!”
郭孚拿了两枚黑球一左一右递给他们,“都点燃,丢下去。”
这个操作太容易了,他们刚才也看到郭孚的做法了,立即取出火折子将引线点燃,但他们不知道这引线要烧多久,刚发出“呲呲”的声响就吓得丢了出去,黑球在山坡上滚了几圈,一个引线被土壤蹭灭了,还有一个滚到湖边的位置被树枝卡住了,但引线烧完后也没见它爆炸开,像是临时发了脾气一样。
郭孚自己里还捧了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海贼已经近在眼前,郭孚转身向山上跑,高举着黑球对海贼吼道:“你们最好别过来!否则大家共归于尽!”
这句警告非常有力,海贼们纷纷停下脚步,面露惊吓地看着他里的黑球,那呲呲呲的声音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刻在众人的脑海里。
“少主,怎么办?那东西威力太强了,咱们先撤吧?”有人害怕地问。
那名少主握紧拳头,看向郭孚恶狠狠地:“他们只有三个人!而且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吗?”这东西太恐怖了,如果南越的士兵都有这样的武器,那他们根本毫无胜算,这场仗根本没法打。
少主踢开了脚边的竹筐,又看了眼郭孚三个人,见他们里除了一个黑球什么都没有,心里有了推测,“别怕,这是他们最后一个了,都警醒些,只要避开十米范围就是安全的。”
这个男人无疑是谨慎且果断的,从刚才那个黑球就能推断出,这东西的杀伤面积有多大。
郭孚一退再退,上的黑球已经快烧到了尽头,他无法,先做出一个抛掷的动作,看着那群人急忙退避开来,然后迅速将黑球砸到那名首领的身后,他不傻,知道要想正中目标太难,而且距离太近还容易被对方反攻,最重要的是,丢的近了他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轰”一声刺耳的爆炸声,裹着泥土和石块飞溅开来,不少海贼被爆炸的气流掀飞了出去,还有不少被尖锐的石块击中,负伤累累。
郭孚迈开双腿往山上跑,在水里,他们的速度不如海贼,但上了山,可就是他们寇家军的天下了。
三人急速跑到山顶,看到山的那边来接应的寇家军,站在山头朝下方摇旗呐喊:“来呀来呀,来抓我们呀”
“少主,快撤吧,应该是寇家军追来了。”
乌昀看着身边早被吓破胆的士兵,知道这一战肯定是没希望赢了,立即下令撤退!
他们跳入水中,也带走了受伤的同伴,在一片残肢断臂中下潜,很快,湖水就恢复了平静,除了那些破碎的尸体,仿佛没有人来过一般。
寇骁带着人绕过来接应,郭孚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水,颤抖着双:“将军,幸不辱命!王爷他他真是奇人!”
山这边的动静寇骁也听到了,虽然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画面,但造成的动静太大了,他们也被惊了一下。
寇骁命令一队士兵去处理湖水里的尸体,总不能让尸体就这么飘在水上,太恶心人了,然后抓着郭孚到一旁打听细节。
郭孚双眼亮如星辰,边边比划着,“您是没瞧见,火折子一点,那引线呲呲烧到尽头,然后”嘣”的一声,天崩地裂,什么都炸成渣了,要是人群密集,这样一颗黑球下去就能死伤好几百,实在是太厉害了!”
寇骁去查看了爆炸现场,被炸过的地方呈现出黑色烧焦的模样,也残留着烧焦味和硫磺味,那挥之不去的烟雾还带着尸臭,闻之作呕。
“对了,还有两个没爆炸。”郭孚指着那两个安好的黑球:“也是卑职失误了,不该将这东西给旁人,结果点燃了并没有爆炸,您,是不是王爷只赋予了卑职这项能力,旁人接则不行?”
身旁两名亲卫臊得脸红,如果刚才他们没把事情办砸,一定能多杀一些海贼,不定运气好连对方的首领也能炸翻了,结果东西到了他们上居然失效了。
寇骁用长枪拨弄了一下那两枚黑球,见其中一个还挂着引线,就取了火折子点燃它,然后用力一抛,将黑球远远地丢开,几息之后,所有寇家军都目睹了黑球爆炸的过程,浓烟滚滚,声势浩荡,确实有地动山摇之感。
郭孚嘴巴张大,声吸了口气,“原来只是引线熄灭了呀,太浪费了。”
是的,太浪费了,好好的一枚炸弹,居然就这么听了个空响,至于另外一枚,寇骁没有看到引线,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这东西威力这么大,他也不敢让人带回去,否则半路突然炸开了,死的就是他们,于是枪头一勾,将东西抛入水中,直到它沉到底才下令撤退。
0元宵佳节
第二场战役打的依旧漂亮,百姓们不知道其中曲折,只知道闽州暂时安全了,按照寇将军传出的话语判断,短期内海贼是不会再来了。
春节还未过去,元宵也没到,李煦为了安抚大众,请了几个戏班子每天在城里的广场免费唱戏,还让人去做无数个灯笼,准备过个热热闹闹的元宵节。
李煦也接女儿搬回了王府,狠狠睡了一觉,然后精神抖擞地拿了材料来准备给公主糊个最特别的灯笼。
父女俩头碰头聚在一起,一个在用浆糊粘纸壳,一个拿着刀削竹片,但两人都是生,做出来的东西只勉强能看。
寇骁安排好了军务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悠然自得的画面,他想,就为了守护这片安宁,他也愿意尽全力去与敌人抗争。
寇骁走过去,看到李煦削出来的竹片,厚薄不均,粗细不同,忍不住抢了他的活,“王爷这双太嫩了,心被竹片割伤,还是让末将来吧。”
李煦把目光移到他脸上,见他下巴又长满了胡渣,脸庞消瘦了不少,眼睛贼亮贼亮地看着他,同时上的动作还没有停,几刀子就削出了一条漂亮的竹片。
公主拿着寇骁做的竹片和李煦做的放在一起比了比,乐呵呵地笑道:“还是寇叔叔厉害些,父王削的竹片太丑了。”
李煦敲了她一记,假装生气道:“丑是丑了点,但你寇叔叔除了会削竹片什么都不会,你问他会做灯笼吗?”
公主果然歪着脑袋问:“寇叔叔会做漂亮的灯笼吗?”
寇骁确实没自己做过,但他觉得这点事肯定难不倒他,极自信地回答:“会啊,寇叔叔做一个送给你。”
公主拍着:“好啊好啊,你和父王一人送我一个,这样我就有两个了。”
李煦摸着她的脑袋,“人可不能贪心,如果只能要一个,你要父王做的,还是寇叔叔做的?”
公主为难地看着他,想两个都要,还是寇骁替她解了围,“不如这样,我与王爷各做一个,公主喜欢哪个就要哪个,剩下的那个就送给对方好了。”
寇骁存着私心,想要李煦做的灯笼属于自己,李煦听他这么也没拒绝,反正都是自家人里拿着,给谁都一样。
但有了可比性,两人就不敢做的太随便了,而且起了好胜心,力求做的比对方好。
寇骁削竹片有一,很快就做好了骨架,但之后的事情他就不太会了,糊纸的时候弄的到处都是浆糊,粘的坑坑洼洼,公主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反观李煦,竹片虽然削的不怎么样,但糊纸还是糊的很平整的,而且他做的不是普通的圆形灯笼,而是一个可爱的鸭子,虽然最后做出来这只鸭子离“可爱”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但总归是充满童趣的,尤其李煦还将整个灯笼涂上了颜色,画上翅膀,远远看相当吸引孩子。
公主不等寇骁做好就先选了李煦做的鸭子灯,很抱歉地看着寇骁,“寇叔叔,虽然您做的很辛苦,但姝儿还是喜欢父王做的,要不姝儿也给您送个礼物做补偿吧?”
寇骁正致力于将上的灯笼粘成球形,摆摆:“不用不用,我这个做好了送给王爷,没白做。”
李煦连忙拒绝,“我不要!”真的,那灯笼真是太丑了,丑的没边,他绝对不会提着这样的灯笼出门的,否则全城百姓要以为王府破产了。
寇骁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忙活,李煦干咳了两声,安慰道:“那个,要不就留在家里看看也行,总归是一片心意嘛。”
寇骁忙到晚上才把灯笼做好,为了美观一些,他做好造型后又在外面糊了一层纸,至少不再是坑坑洼洼的了,但依旧丑,李煦把灯笼点燃的时候甚至希望来一股妖风,把这灯笼烧了得了。
寇骁幽幽地问道:“王爷,您这表情看着不太得劲啊,要是不喜欢您烧了就是了。”
李煦勉为其难地把灯笼抬起来,违心地赞美道:“还是不错的,第一次能做成这样不容易了。”他想起之前收到寇骁送的纸船,水平同样一言难尽,可见寇将军这双只适合拿枪杀人,确实不适合做工活。
到了元宵那一天,两条水泥大马路两侧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这些灯笼大部分都是出自巧匠之,美观极了,公主的鸭子灯刚那出门,就被比下去了,然后撅着嘴把等递给丫鬟,自己去买了个漂亮的兔子灯提着。
公主身份尊贵,平日很少出门,认识她的人不多,因此她带着几个丫头和护卫逛街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一片灯海中,纪韩宇和姜秋明也一起走着,两人如今是邻居,今夜出门时在门口遇上了,姜秋明随口约了一句一起逛逛,对方竟然没拒绝。
一路上都有百姓给二人行礼问安,姜秋明在闽州生活了二十几年,认识他的人肯定多,纪韩宇则是官场新秀,几乎人人传颂的有为青年,认识他的人也不少。
姜秋明望着长而明亮的街道:“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夜景了,王爷总是能让百姓们活的更快乐。”
“因为他能体会到百姓苦,也能找到让他们快乐的点子。”就像这次的元宵灯会,在大战过后,百姓们的心态多少有些恐慌和疲惫,这么闹一闹,正好驱散他们的阴霾。
而且做灯笼花费不了多少钱,工匠都是自家的,材料都是现成的,无非是多耗一点油而已。
“此次能大败海贼,还多亏了王爷做出的秘密武器,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纪韩宇对这是略有耳闻,但并没有去打探什么,王爷也从没有提过什么,“不知,王爷既然没出来,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军师大人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寇将军也是如此交代的,只是如今军中略有传言,王爷是隐藏的战神转世,只是顾忌着寇将军的权威,没敢太出头而已。”
纪韩宇眉头皱了皱,“谁会出这种话来?这不是离间王爷和将军的感情么?”
“是啊。”姜秋明深深叹了口气,作为知道那二人关系的知情者,他觉得这背后的人可悲又可笑,那两位的感情是能随便离间的吗?
纪韩宇却误以为他在为寇骁的担心,劝解:“军师还是把幕后之人查出来严处才好,虽然只是流言蜚语,但日子久了,难免生出事端来,寇家军是姓寇的,这一点王爷从未想过改变它。”
“我明白,只是那东西一出,吓破胆的又何止是敌人,胆怕事的人总是特别容易被人钻空子。”
“那就借此会清洗清洗,寇家军贵精不贵多,真正的精锐不该被一点流言蜚语带动情绪,南越是顺王的封地,王爷对寇家军拥有最高的支配权利,但大家心知肚明,这兵权是属于寇将军的。”
姜秋明嘴角扯了一下,似乎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驳,只要那二位亲如一家,管他姓寇还是姓李。
但将来到了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双方能否心平气和的划分开来就不好了。
“快看,那是王爷和将军吗?”姜秋明突然指着前方的二人问道。
纪韩宇顺着他的看去,果然看到了两个背影相似的人,他们一行七八个人,个个戴着面具,看不出面容,但从身段和气势不难认出李煦和寇骁。
“听中原的百姓们都喜欢过元宵佳节,灯下会美人也是一种习俗,就不知今夜能否抱得美人归。”寇骁从贩子里买了一盏莲花灯,硬塞进了李煦里,“补偿你的,回头就把家里那个破灯烧了吧。”
李煦无奈地看着他,出门前他因为死活不愿意提着寇骁做的灯出门把对方惹毛了,虽然对方最后妥协了,但看看里这盏灯,这火气显然还没散呢。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提着丑灯出门,只是那盏灯恐怕持续不了多久肯定就散架了,还不如作为艺术品供起来,起码能多存活几天。
当然,这话他不会告诉寇骁,里的莲花灯精致极了,灯芯即花心,嫩黄色的,粉色渐变的花瓣在灯光照耀下晶莹剔透,上头还能看到滑动的水珠。
李煦也挑了个狮子灯送给寇骁,低头在他耳边:“你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毛都炸开了。”
两人在街上交头接耳,态度亲密,一看就是感情深厚的朋友,他们气质非凡,即使戴着面具也不难猜出身份,只是大家没有明而已。
纪韩宇是知道李煦和寇骁的关系的,但他以为姜秋明不知道,立即拉着人转头就走,“王爷一定不想让人打扰,咱们换条路吧。”
姜秋明被拉着走了一段,看着两人交握的,突然觉得掌心火辣辣的,像是被烫着了一样。
等纪韩宇松,他搓了一下掌问:“你怎么知道王爷不想让人打扰?不定咱们还能结伴一游呢?”
纪韩宇没有错过刚才那两人对视的目光,那眼神那表情,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啊,要是硬凑到一起肯定也是不自在的。
纪韩宇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他知道自己是喜欢顺王的,但他也知道,就算没有寇骁,王爷也看不上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不这个了,前面有个摊子的馄饨做的不错,我请军师大人去吃一碗吧?”
“我知道,那是老杨家的大肉馄饨,皮薄馅大,在闽州城卖了几十年来,味道很是一绝。”
结果两人刚到摊子那坐下,隔壁桌也坐下了两个人,扭头一看,好巧不巧正好是寇骁和李煦。
双方对视一眼都有些局促,纪韩宇和姜秋明是因为不知道要不要当没看见,这招呼是打还是不打,李煦则是因为约会撞见熟人,有些不好意思,只有寇骁非常自在地给李煦洗了筷子和调羹,还给抹了桌子,殷勤备至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姜秋明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私下的相处模式,没想到是这样的,他家将军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温柔可亲,细心周到,哪还有半点煞神的模样?
“老板,馄饨两碗。”一声高喝打断了他们的思路,众人齐齐回头,就看见两个熟人在剩下的那张桌子旁坐下了。
90出发
李煦摘下面具,让老板把三张桌子拼在一起,“真是有缘了,吃个馄饨竟然还能凑一大桌。”
纪韩宇表示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缘分,他和姜秋明本来是想避开走的,兜兜转转又遇上了。
另外二人也是暗暗苦笑,早知道会在这儿遇上这么多位菩萨,什么也不贪这一口了,馄饨哪天吃不得?
最不得劲的是寇骁,本以为是两个人的约会,结果刚出来没多久就凑了这么一大桌人,碍眼的很。
他看向姜秋明,用眼神询问他为何会和纪韩宇凑到一起,这两人分属不同阵营,按理应该保持距离才是,他早忘了自己当初让姜秋明拉拢纪韩宇的事情。
郭孚低着头看着斑驳的木桌面,数着上头一条条凹凸不平的痕迹,希望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上次任务完成的不错,加上受了不的惊吓,这才特批了三天假期,给他缓和心境用的,其他几位副将可都还苦哈哈地守在城门口呢。
他身边坐着张朔,王府的重要管事之一,是非常得李煦看重的大师傅,要不是工部没能成立,张朔可能已经是个品级不低的工部官员了。
寇骁再往这边看一眼,特别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人都和王爷的人搅合一起去了,难道是他榜样做的太好?
摊主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家,腿脚不便,眼睛还不好使,先端了两碗馄饨上来摆在纪韩宇和姜秋明面前。
二人急忙将碗推到上峰面前,恭恭敬敬地:“您先请用。”
李煦轻轻吹了吹热汤,尝了口味道,然后朝碗里加了点醋,也给寇骁加了点,无视对方微皱的眉头。
其他四人的馄饨很快也端来了,大家沉默地吃着,一碗并不大份的馄饨仿佛要吃到天荒地老,连最后一滴汤都要喝光了才算完。
吃完后,大家也不敢提出要走,因为两位大佬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于是端正地坐着等大佬训斥。
李煦朝郭孚笑了笑,和悦地:“这次任务确实完成的不错,郭副将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郭孚愣了下,激动地站起来,“卑职不需要奖赏,这乃卑职分内之事,何况都是王爷的武器厉害,其实卑职根本没费什么力,不敢要奖赏。”
“话不是这么,这东西危险,伤人伤己,又是试验品,郭副将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他神色肃然地:“上阵杀敌本就是铤而走险的事,王爷您帮南越度过了一次难关,卑职这点功劳不算什么。”
李煦转头问张朔:“张管事怎么和郭副将走到了一起?”
张朔有些紧张,他看到李煦还是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加上对李煦的崇敬之心,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五一十地交代:“回禀王爷,是郭副将找在下做几样家具,事情了挺长一段时间,一直没得空,今日遇上了便起了这事。”
李煦这才想起来,他当初建了十栋新宅子送给军中副将,因为早就交付了才对,没想到郭孚连家具都没做完。
“这点事你让下的木匠去做就是了,多少费用都算本王的,就当本王送给郭副将的乔迁礼。”
郭孚瞪了张朔一眼,这事情他们私下讲讲也就算了,怎么能给王爷听了,这不是让王爷误以为自己要占他的便宜吗?
他讪讪地笑道:“不用不用,也就差几样家具了,回头随便找个木匠就能做,不敢劳烦张管事他们。”
其实他是想要做几样与新王府样式的家具,听床是软的,椅子是软的,地板是热的,衣柜也格外别致,外头可做不出这些来,只能找张朔帮忙。
反正他平日住军营,新家不急着搬,也就拖到现在。
李煦笑笑不话,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肯定是要送的,何况郭孚和寇骁的关系不一般,他送几样家具也不算收买人。
他轻轻捅了寇骁一样,“寇将军不如也送几样乔迁礼,郭副将无依无靠的,你这个主帅也该帮忙张罗一点生活上的事吧?”
寇骁点点头,“等明日让寇府管事过去瞧瞧,缺什么补什么,争取正月就能住进新房。”
郭孚再三道谢,觉得今天这趟出来的太值了,刚才的拘谨一扫而空,给李煦和寇骁各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敬了他们一杯。
张朔看着他一系列的操作佩服极了,他知道郭孚也是家奴出身,幸运的是他得到了寇将军的重用,一跃成为军中将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张朔知道王爷欣赏自己的木工,他也一直不遗余力地替王爷办事,但总觉得自己还差了点什么,同为管事,像雷骆雷管事就格外风光,受人追捧,但他却寂寂无名,追根究底,还是自己嘴巴不够活络。
他试着张开嘴,想几句奉承话,但话到嘴巴怎么也出不了口,反而更加尴尬。
李煦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朝他点点头:“前几日多亏了你与岑老带着人没日没夜地赶工,城墙加固了许多,城门也修的不错。”
这几日,四面城墙全都用水泥加固了一遍,城门也重修了一遍,哪怕是攻城器,也别想轻易破开闽州的城墙和城门。
张朔脸色微红,是被夸赞后的激动和感动,他急忙:“这是属下应该做的,而且都是王爷提供的东西齐备,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确实不假,历朝历代,不是缺少想干活的人,而是缺少足够的物资以及英明的领导。
就像黄河发大水,民夫们哪个不想筑起高高的堤坝将洪水阻拦在河道里,奈何他们空有一双一身力气,朝廷拨下来的公款,一层层盘剥下来,只剩了一点点,各路官员中饱私囊,以次充好,修出来的堤坝只能是豆腐渣一样的脆弱。
贪是人类的天性,李煦也无法保证所有的官员不贪,但他可以适当的提高官员的待遇,对他们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加上更严谨的监管制度,让这种情况更少的发生。
尤其在闽州城内,谁也不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作妖,要知道当初修路,也不是没人从中揩油,结果最后调任的调任,离职的离职,这事虽然没明着办,但灵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你们的功劳,将士们在前方拼杀是功劳,你们在后方保障后勤也是功劳,没必要谦虚。”
张朔整张脸都通红通红的,看得出来很高兴,眉眼带笑地点头:“多谢王爷肯定。”
“起风了”李煦伸让风吹过掌心,轻轻握了握,“时正好,明日众将士该启程了。”
元宵的热闹气氛还未散尽,街上的花灯还挂着,但十六这天早上,所有百姓都看到了军容齐整的寇家军在城外整装待发,写着“寇”字的军旗在风中飘扬,顺王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为即将出发的将士们践行。
他没有太多的话,只是简单的几句,他让众将士们保重身体,让他们多想想家中的父母妻儿,想想南越这一年的平稳安逸,以及他们的光辉未来。
他:“大好男儿,志在四方,今日,只是你们人生的起点,为自己而战,为家人而战,为家国而战,你们是英雄,英雄将会有英雄的待遇,本王期待着你们凯旋而归的日子。”
旌旗猎猎,鼓声阵阵,震天的呐喊声传遍全城,寇骁中的长枪朝天一指,声音戛然而止,他深深地和城楼上的人对望了一眼,吼道:“出发!”
李煦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直到看不到队伍的身影才下来,周围围观的百姓也久久不肯散去,他们相互慰藉着,鼓励着,满怀期待地等着他们的英雄凯旋归来。
“不是将海贼打退了吗?为何还要出兵?”有不明所以的百姓问。
“你也只是打退了而已,谁知道他们哪日又卷土重来,寇家军主动出击也好,最好杀光那群海贼,让他们永生永世都不能再来捣乱。”
“原来如此,是该主动出击,只是海贼一旦退回海上,根本追不上吧?”
“以前不行,现在有顺王在呢,听船坞那边每几日就能造出一艘新船,有船有兵,肯定能追上海贼,让他们无处可逃。”
“起这个,你们可知船坞那边有个姓秦的管事?”
“不知,为何提起这人?”
话的人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我有个亲戚是秦村的,就是秦管事的家乡,听他家大儿子打着他的名号在村子作威作福呢,而且还建了个商队,不知上哪挣了许多钱回来,那银子一箱一箱地搬回老宅。”
“秦村我知晓,以前就是个渔村啊,秦管事呀,是那位会造船的秦老爷。”
“正是他。”
“可他的长子不是渔夫吗?他家的船就是他继承了去,听这子挺能干呀。”
“能干是能干,就是有点那个哎,不了,人家如今发家致富了,与以往不同了,听他在秦村霸占了不少土地呢,还大肆招收新人,不少人冲着他给的银子都自愿为他卖命呢。”
“那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嘘我也是听啊,这秦家长子是在海上捞的金,指不定啊就和那群海贼同流合污了呢。”
“不可能吧,他爹能答应?百姓们能答应?”
“他爹在闽州码头那闭关造船,哪里知道家里的事?至于百姓,呵,秦村靠着他都发达了,哪里会他不好?”
“这么来,还真得防着点,要不要去给王爷写封匿名信,让他心被自己人捅了刀子?你,这群海贼来的这么突然会不会就和秦家那子有关系?”
李煦此时坐在郡守府的会议室里,同样听到了这样的疑问,一名官员沉着脸:“王爷,这秦祖新若真与海贼有生意往来,必定会受海贼驱使,不定就是他将人带上岸的。”
李煦安抚道:“没凭没据的事情先不提了,本王已经让人去秦村监视着他了,如果真是他所为,肯定会给百姓一个交代的。”
李煦派去的那几十名死士渺无音讯,也不知是生是死,要是能传回只言片语就好了。
寇骁领着三万寇家军出征,目的地是避风岛,如果那群海贼没有返回避风岛,这一次,他们很有会能直捣对方老巢,但这一战其实并没多少胜算。
出海远征,对寇家军还是第一次,那避风岛上不知还留有多少战斗力,何况还有个睿智的老岛主看守大本营,寇骁他们想攻岛没那么容易。
贾平收到各方来信,也知道了海贼上岸的事情,而且直取闽州,兵临城下,他认为这是他的失职,给李煦写了一封很长的请罪书,差点就想引咎辞职了。
两万水师人刚召齐还来不及训练,贾平没敢带着这群新兵去救援,否则遇上了也是个死,收到李煦的指示后,他才分批将士兵送上船,让他们轮流在海上巡逻,一遇到海贼立即拉响警报,并且退回岸上。
这半个月来,贾平天天住在船上,南北来回训了几遍,依旧没找到敌军船只停靠的地方,这让他沮丧万分。
直到某一日,有支巡逻的船队在海里打捞上来了几具尸体,这些人身上穿着黑衣黑裤,刚死不久的样子,船队沿着上游追踪过去,在海边发现了十几名形迹可疑的黑衣人,对方看到他们不仅没逃反而主动找上门来。
双方亮明身份,巡逻的将领知道事关重大,立即报给了贾平。
这十几名黑衣人正是李煦派遣出去的死士,他们一路寻找海贼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正好遇到了退回来的乌昀等人,要不是对方饿的没力气追赶,他们也不可能逃出十几人。
贾平匆匆赶来,看见这群黑衣人就皱起了眉头,他见识比下广,一眼就看出这群人不是普通的家将或士兵,他不动声色地问:“我乃水师副将,姓贾,不知尔等是何身份?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贾平没在闽州出现过,认识他的人很少,但他们都知道水师是顺王创建的,那水师副将必然也是顺王的心腹。
这一路,黑衣人都以明七为首,明七站出来:“我等受顺王派遣,前来寻找海贼的船只,并且尽可量烧毁对方的船只,但我等刚发现就遇上了他们回撤的大部队,死伤了二十几人,只有我们十几人逃了出来,我观那群海贼形容狼狈,气势低迷,不如贾副将乘胜追击,别让他们逃了。”
贾平并不信任他们,问道:“你们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
明七无奈地:“不瞒将军,我等乃各家死士,无法验明身份。”
贾平深深打量着面前这群人,他们中随便一个人走出来都像海贼,实在很难取信于他。
可偏偏他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如果是真的,他很可能会失去一个击溃敌军的会,如果是对方的诱敌之计,自己盲目出击,可能就正中圈套了。
可他没时间给李煦写信问清这件事,时间不等人。
他又问明七:“你等见过王爷吗?”
明七愣了一下,点头,“见过。”哪怕只是一面,他也无法忘记顺王的音容相貌。
“那你看,王爷当时是怎么与你们话的,一字不漏地告知本将军。”
明七知道他这是想测试自己,便将顺王那日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贾平,后者越听越发肯定,这些人确实是王爷派来的。
海贼就算能查到王爷的性格与长相,但很难模仿出他的话,王爷话很独特,不仅是语气和用词,包括他的良苦用心一般人也揣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