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跃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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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打了照面,自然要嘘寒两句。

    “恭喜杨大人,贺喜杨大人。如今可是殿前一品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是么,我好像还差个管家的小娘子。”杨怀瑾眉吊梢,眼神微微一斜,漫不经心看向了阿初。

    阿初僵了僵脸色,转过头道,“杨大人说笑了,你府上怎么会缺女人呢?只要你发话,满邺都城的美人,挤破了头都想给你当小娘子呢。”

    “可他们都不是你。”

    雪花飘落,皑皑白色与天地融为一体。

    阿初最是厌恶下雪天,总会记起那段父亲惨死,凄凉无依的日子。

    “雪下大了,这伞你拿着。。。。。。”阿初将竹伞递给杨怀瑾,可他确是不接。

    沉默片刻,说道,“不必了。”就自顾自的走进这场大雪中。

    大道朝天,各走一方。

    阿初定定的注视着,眼中只容得下那道颀长身影。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愈来愈小,直至变成一个黑点,消失无踪。

    呼呼冷风,满目的寂然光景。

    接到邺都城中振威军造反的消息,兵部调集骁骑军,命部分官兵去城北,另一部分到城西,杨怀瑾奉命带了五千官兵出城围剿。

    远处带着人马匆匆赶过来。原来叛乱就是个幌子,只有一些难民偷偷在军营处纵火,等赶到那里,难民连影子都没有,火也已被救下了。

    平地里黄尘飞起,二十多骑漆黑的马迅速逼近,其中四匹并驾齐驱套着一辆黑色帷棚马车,左右各有一名银甲将士,中间枣红大马上坐着一个身穿戎装的女子正是萧琉璃。

    手僵在半空,杨怀瑾呆呆地看着那马车里的人。眉头轻轻蹙起,眼神阴郁,低沉问道:“阿初,你要做什么?”声音竟然暗哑的不像话。

    阿初毫无畏惧的看着他,眼睛明亮倔强,又透着冷静的坚定:“我要带六哥他们回西蜀!”

    杨怀瑾勃然大怒,额头上青筋迸现,眼里除了怒不可遏,却渐渐渗出一缕惊痛似的绝望:“你们一个都不能走!”

    “若我说一定要走呢?”

    恍若未闻,杨怀瑾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她,一双瞳仁黑的深不可测,却始终没有落下号令。

    萧湳之打马走到面前,低声说:“不能耽搁了,我们走吧。”

    马匹绝尘而去,黄沙遮目,风雷滚滚。

    阿初撩开车帘从马车上回过头来看,杨怀瑾身后军队的静静站立,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满脸落寞,好似浓浓的雾霭,一眨眼就看不清了。

    “我们回去。”

    大风吹起他翻飞的衣角,跳下马来,在士兵们如潮水般分开的道路上踯躅独行,杨怀瑾的脚步那么沉重,一步一步,缓缓而行。

    马蹄踏破城郊荒原的宁静,狂风呼啸横扫大地,雷鸣般的蹄声在远处滚滚而来,好似天边闷雷。脚下的大地都在疯狂的颤抖着,仿佛上古的凶兽醒来,喷涌而出。

    这就是横扫战场,威名赫赫的振威军。从战场上九死一生的人,他们熟练地控马,跟随战旗始终保持前进的姿势,没有一丝的犹豫,仅仅只有千余人,却有着百万雄师的士气!

    骁骑军里有官兵开始向后退,大声呵斥着,但还是无法阻止颓败之势。振威军的士兵如潮水一般压了过来。人群中搭弓上箭对着一箭射去,正中眉心,伏尸在地。

    骚乱来得毫无预警,京城外二十里驻守太庙的守备使,除了镇压难民暴乱时哗变的部分官兵外,全员在岗。陡然燃起的大火,让他们迅速动作起来。士兵们冲出营帐,发现一群和他们一样的士兵面对他们静静站立,熟悉的眉眼是多年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战友。

    士兵们呆呆地放下武器,熊熊火光下走出来高大魁梧的身躯,刀削斧凿的面孔。当年赫赫有名的振威军里无人不识的前锋副将,长风呼啸而来,卷起男子猎猎翻飞的衣衫,身穿黑色战袍,手持战旗。“跟我走!”

    护城的军士抽出刀,大喊着:“拦住他们!”没有人回答他。他惊疑地回头,一张张热血澎拜的面孔上用冰冷的眼看着他。他心中大惊,转身想跑,已经一刀砍下他的头颅,鲜血泼洒在战旗上。副将跑过来请示,沉声说道:“格杀勿论!”

    “西北面到关卡兵力薄弱,我们和她会合后,绕道回西蜀去!“几乎是同时,城北骑兵营,城西河西所多个军营驻点燃起大火,场面混乱。

    阿初蛊惑着她,“你是不是喜欢六殿下?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上他的床榻,就能做他殿里的妃子。但是你也要帮我,帮我逃出去。”

    “奴婢不敢!奴婢做不到的!”

    送药的丫鬟‘嘤嘤嘤’掩着脸哭泣着出来,被侍卫拦住,“你怎么了?里头发生何事了?”

    “奴婢不过是替六殿下不值,多说了几句,就被七公主掌了嘴。疼死了,当奴婢的就该被人当畜生一样看待吗?呜呜呜。。。。。。”“算了算了,你走吧。”

    走出来殿后,小心的从指缝观察四周,见无人看守,竟然出来的如此顺利。阿初心中大喜,但是很快,一种不安、疑惑渐渐扩散—这皇宫里怎么能这么冷清?自己被关在萧湳之的殿中这么多人,为何没人来寻?

    “阿初。”这嗓音醇厚低沉的可怕。一股异样流淌全身,忍不住打个寒噤。阿初压低着头继续加快脚步。只要转个弯,就离宫门很近了。

    萧湳之步伐紧跟身后,即便看不见,也能猜到他此刻脸色阴戾。

    “你再往前行一步,我就把那助你逃跑的丫鬟,五马分尸。”--我要的,总有法子得到。即便是恨我,也要叫你恨得彻骨。叫你再不会忘了我。

    与我何干?不能回头!心里像是念着咒一般,提醒自己不能停下。依旧往前走着,只是慢了步伐,而后心一沉,倏地就停了。

    “与她无关,六哥你别杀她。”逃走的希望如线断了。

    “六哥你这样,我们就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何曾有过从前?若你说的是兄妹之义,大可不必。”

    那熟悉的淡淡笑容,盛满了瘆人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