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 一报还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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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便是那个丁香,从前杨怀瑾府上的丫鬟。因为情窦方开恋慕上女扮男装的阿初,还要搞什么私奔,结果一出门就被杨怀瑾截了回来。那时她见了两人的亲昵举止才明白过来一切,于是心灰意冷远走他乡。

    做个伙房打杂,刷碗洗菜,却是再也不愿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了。后来遇上几个同乡,被人撮合着谈了门亲事--就是嫁给了驻地坚城的守城将军方槐。

    那人生的圆脸大耳,直鼻厚唇,身长八尺。一副活生生能把丁香压死的模样。好在虽是个粗人,但对丁香还是不错的。

    本来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也生下了一个软糯糯的小娃娃。偏偏这时胡夷举兵从封地一路杀了过来。

    听说那些胡夷大军来势汹汹,早前几个郡的守卫兵迎敌就吃了大亏。边陲之地多是流民聚集生活,大族的散兵只为护家。这里的军饷、军粮、军服常常发放的不及时,那些饿着肚子的士兵多少有些体力不济,或是散漫不为。

    士兵手里的兵器还都是大大大前年打造的,日子久了多少有些磨损。等到对阵厮杀就难敌那些有备而来的胡夷大军。他们本就凶悍残忍,趁夜来犯,所到处先焚城后坑杀,无不凄惨。

    其中侥幸逃脱的一个守城将领单骑来到了坚城,狼狈仓惶的找上了方槐。说是投奔,其实就是撺掇着方槐要弃城投降。

    方槐一开始还能坚定的说人在,城在。可几壶酒下肚,脑子就昏昏沉沉了。他在驻地已久,碌碌无为小半生,对着朝廷腐朽失望,又见胡夷凶残,想着这城中几千将士还不够对方杀得。

    那劝降的将领说,城中百姓知道早晚守不住这里,该逃得、能逃得,不早就走了吗?剩下老弱病残是走不了。而那些势要为国捐躯的士兵,不过也是守着一座空城和满腔报复。死的籍籍无名还值得吗?你可还有娘子孩子呢。

    热血也是会冷的。三言两语就把他给劝说的动了心思。

    然后醉醺醺的来找丁香,说要带着她和孩子一道离开。丁香自然没有同意—倒不是她不怕死,只是毫无计划就带着小小稚儿能逃到哪去?留下这些守城将士和无辜百姓又要怎么办?

    所以说万不能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因为他的世界已经歪了。

    方槐的酒估计是全部涌到脑子里了,连丁香的话也听不进去,竟随着那名劝降的将领连夜一道走了。于是乎就出事了。

    两人刚从坚城出来,就在道上遇见了大批胡夷叛军,直接被擒了回去。方槐被绑在一根木柱子上滋了一记火钳,然后痛得直骂对方祖宗,青筋暴起出了一身热汗也挥散了浑噩,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可惜是迟了。他刚要回头骂骂那个劝降的将领,是不是故意窜通设陷,结果眼睁睁看着他没说的上一句话,就被绞死了。

    紧接着他就见到了一身兽皮戎甲的胡夷新王—呼耶谟,从黑压压的人群中走出来。长须发白,双目凹陷,眼下一片青色。

    他原还以为是个青壮年,结果胡夷新王年纪这么大了。心思胆量忽然就大了些,问道:“你抓我来是要攻城吗?”

    呼耶谟低哑的嗓子笑的阴森森,漏了一口黄牙。那皱巴巴像是干树皮的脸挤了挤:“杀不杀你本王都能破了那城。然后直逼睢阳关,向着内州各地压境。”

    方槐整个人又是忿忿又是无力:他真不该出来的,如今哪还有脸面回去面对那些守城的士兵和百姓?

    干裂的嘴一动就扯开了一点血丝,“那你抓我来到底是为何?”

    呼耶谟脸上被火光照的大片阴影,双手压在一柄手杖上,“听说朝廷已经派了十万援兵来了,本王要你回去做内应,等他们一到,就全数歼灭。”

    方槐整个人如遭雷劈:这是要愧对列祖列宗啊!岂能答应!

    “不行,你干脆杀了我吧。不过就是一死,我上阵杀敌何曾怕过。”

    呼耶谟就像并不着急的样子,逗弄起了一只雄鹰,“哎,听说婴儿柔嫩鲜美,不知道方将军的小儿味道如何?要不然我们连夜攻城,抓了你的婆娘和稚子,一个用来喂鹰,一个拿来犒赏士兵。”“你觉得如何啊?”

    方槐再度激起满腔怒火,浑身因为戾气而颤抖不停,“你妄想!”

    呼耶谟气定神闲道,“是不是妄想,你大可以试试看。”

    方槐终于缓缓的低下了头,那些胡夷人的笑容更像是鬼魅,在夜空下恐怖异常。

    就在方槐回城的第二日,那些得知他连夜弃城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一人一口唾沫吐在他身上。他始终抬不起头,低低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又回来了,以为他去而复返是牵挂妻儿,又或许带着点愧疚之心。

    只是守城的士兵没有再尊他为将军,任由他一人待着。该巡城巡城,该布防布防。直到燕子六进了城,这一切才慢慢变了。

    。。。。。。

    燕子六其实没有睡着,他觉得着坚城里里外外透着古怪。所有没有见到方槐也仍然住了下来。

    他耳力极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有脚步声,有布料摩擦铠甲的声音。

    来了便好。他想若是这些人按兵不动,还真捉摸不透城中到底什么个情况。

    有人用刀刃一点点抵开门漏出缝隙,燕子六依旧闭着眼。

    那些人也不用个迷烟,就这么走了进来。为首的士兵缓缓举起刀柄,银光在月色下显得冰寒瘆人。

    丁香一直守在门外,心中急切的盼着今夜这事赶快过去。

    屋内没有丝毫动静。

    就在士兵一刀砍下床上的燕子六时,他倏地睁开了眼,眸底一片阴郁,“放肆!”

    士兵被吓得愣了愣神,很快反应过来就举刀劈下。说时迟那时快,燕子六飞出袖剑直砍向那人手腕,但只伤了皮肉围未到筋骨。那人手上吃痛一下子没握住刀柄,“当啷”掉地上了。

    燕子六再一个打挺,飞起一脚踢倒了身后扑上来的一个士兵。

    幽幽道,“想杀我?你们还得再练几年。不过瞧着你们这蹩脚的身手,恐怕对上胡夷大军,只有弃兵逃跑的命了。”

    那些人欲要进攻的动作止了,谨慎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莫非是胡夷的奸细?”

    燕子六收回袖剑,在布衫上抹了抹干净。“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不如先把你们的方槐将军请出来。还是你们已经,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