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 边境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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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前,南周与西蜀边境。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伴随笃笃踏马声,逆风急驰进了大营。“报!”

    吴蓉刚给一名士兵缠好绑带,听到声音快走到营帐外一瞧,有个背旗的信兵急匆匆进了姜庾的营帐。心中没来由的低落沉闷,目光移到西北边,那里还有硝烟如云,想必刚刚结束一场恶战。

    信兵单膝跪地抱拳说道,“禀报大将军。方才收到三支信号箭,西蜀大军准备破石城了!”

    姜庾的身子不是桐皮铁骨,会受伤会乏力。喉间一阵猛烈咳嗽,感觉有股血气涌上,硬生生又给吞了回去。平息凝神后,披上战甲战盔,上了战马就带军出发。

    水城防备最弱,地势又低,被西蜀军在上岸引水决堤淹了城内,冲破了防筑。破城之后,又押解数千百姓为人盾直逼石城。百姓被捆住双手,脚下再以长绳联结后一排的人,亦步亦趋缓慢前行,若是有人想逃脱必定会连累其他人摔倒,那场面只能更混乱。

    而西蜀兵却在战车上,一手执盾一手将长矛投出。石城上的士兵想要射箭,担心误伤百姓,对着西蜀的攻击只能苦苦防守。但西蜀到了石城城门,却让百姓跪坐地上,要逼着石城将领开城门。若是不开,就全部斩首在城门口。

    “一!”

    一个百姓被砍倒,刀痕从头顶深深划到后背,挣扎了没几下就不动了。

    “二!”

    第二个人被砍倒。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没有人性。

    一驾战车上,萧漓渚戴着墨纱斗笠,身上穿着灰羽大氅。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脸上,就像刻意装出来的一般,只有琥珀色眼眸泛着冷凛的光芒,眼尾扫过那些百姓,满目杀意中不带半点犹豫神色。

    石城将领对空连射三支求救箭,却在没得到回应后只得打开城门,西蜀将军见城门已开,大笑一声挥军入城,而那些百姓也被带入城内。

    姜庾率军而至时,一身铁甲冷盔,却被西蜀的卑劣行径烧出了热意。双目瞪圆,长剑泛着利光,“无耻!敢不敢出来与我光明正大一战!”

    西蜀将军狂妄嚣张:“姜大都护,骠骑大将军—素闻你威名,想必我军中论单打独斗无人是你的对手。还有三座城,若你们不投城,传出去这些百姓都是因为你们而枉死。”

    两难间,姜庾虎眸中寒意加深,过了一会,犹如浓雾驱散,面容平静,命人在城外扎营。

    入夜

    有两人顺着密道潜入石城中,小心翼翼躲在暗处,趁着一队人马行过,立刻出手将走在最后的两人闷住口鼻,待断了鼻息才将他们的兵服换上,又把尸首藏在了僻静的深巷内。

    整了整衣襟,两人估摸着差不多才走出巷子。

    稍高一些的肩膀宽厚些,稍矮一些的看着瘦削。

    “大将军,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何必你也跟着冒险?”说话的人是施尤,面上透着些担忧,“你是主将,所有士兵要听你号令,若你有点闪失--”

    姜庾抬起脸,月光下看着他坚毅的脸颊轮廓有些不清楚,手按在腰际剑鞘,姆指一扣弹开剑鞘:这是把西蜀士兵长佩带的短剑,刀身锻造一些暗纹,与南周的兵器不太一样。

    刀光现闪了一闪,姜庾迅速收回短剑。“不会有闪失。擒贼先擒王,他们未必能想到我们深谙城中密道。”

    这密道于先前无意发现,又被重新利用。除了守城将领,也就是姜庾知道。

    至于守城将领开门迎敌,姜庾却没有责怪之意:那种情况下,换作是他也不能弃百姓性命不顾。国要卫,家要保,也不放弃数千百姓的性命来换取守城。

    但,失去的就要拿回来!石城也好水城也罢,今日西蜀连破两城,明日便要把两城夺回来。

    两人收声,脚步已经跟上了一队巡逻士兵。

    那些被作为人质的百姓就横七竖八倒在路边,连个安置的地方都没给他们。

    石城守将正被关押在一间屋内,几盏烛灯噼啪燃着,萧漓渚坐在案前显得漫不经心,打开又合上了一本兵书。

    一旁的西蜀将军狞笑着朝石城将领踹了一脚,那人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儿郎,硬是一声不吭,目光满是不屑,“还以为西蜀与南方胡夷不同,结果行事一样不择手段,卑鄙无耻!叫我等大开眼界。哈哈哈。。。”还没笑几声,就被人从侧边抡来几拳,直打的鼻青脸肿,吐了一口血。

    “还不让我说,呵呵、、、你们也就这点手段、、、”

    西蜀将军见他嘴硬又要揍过去,却被萧漓渚出言拦了拦,“算了,败将何足言勇,只能逞逞嘴皮子。咱们还有大事要做,别为这点事浪费气力。”

    那人觉得有理果然住手。

    萧漓渚想起最近收到的两封信:一封是西蜀皇宫内,母妃担忧急召自己回去,还说萧王没有怪罪自己私入边境,带军作战的事。第二封是萧湳之写的,说是他正联合胡夷扰乱封地,给南周制造麻烦。

    萧漓渚有些不喜欢这个六弟,大小就是一群皇子中最露锋芒的,像他这种属于韬光养晦。其他几位皇子,表面看着对皇位都不在意,可知人又不知心。萧王不立太子,或许就是想让他们自己来抢。可是这些皇子中,最属意的还是萧湳之,说他懂王者之道。

    萧漓渚不屑,分明是偏袒。谁都知道,萧湳之的母妃死于难产,拼死生下他后才断的气。萧王内疚,从为君之道到骑射武艺,皆是亲授。

    原本因为出神而涣散的双眸渐渐清明,萧漓渚身子前倾,伸出手指放于烛光上细描,火苗被压了下又很快将整根指尖包裹,一下子起了烫意。“嘶”萧漓渚收回手指甩了甩。谁说烛火不烫的。

    这话好像是吴蓉过的。

    萧漓渚想到那个身上沾着淡淡药味的姑娘,心头渐渐生了暖意:若是能不为敌该多好。

    他嘴角的笑意没有维持多久,便散了。谁能破了边境,谁就有自个成为西蜀的王。这个时刻,决不能为了那点点儿女情长被牵绊,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