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来者有七、八人,领头三人看穿着扮是世家子弟,后面的是仆从。中间的人长相属于那种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嘴角总是含着笑意。他见卢霈、崔逸两人围在一个女郎身边,看似平常,实则刚才两人呈保护之态。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随后眼神隐晦地扫过林瑷,见她清丽脱俗,神态气质与众不同,嘴角一丝意味深长稍纵即逝。
他忙翻身下马,旁边两人也赶紧下来,一起快步走到卢霈、崔逸面前,拱手道:“见过大将军、大司马。”
崔逸‘恩’了一声。
卢霈点头道:“是你?如何到了这里?”
来人是王韶,听见卢霈问,笑着回道:“回大司马,我与几个相熟的友人出来骑马,不想竟遇上了大司马、大将军。”见卢霈看向另外两人,忙道:“这是谢恒,宋远。”
卢霈又向两人略颔首,那二人赶忙又拱手行礼。
卢霈心里并不想三人留在此地,扰与林瑷相处的时光。因而道:“都是出来游玩的,不必多礼,你们自便吧。”
王韶听了这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平日肯定很有眼色的离开了,但今日能发现这么有趣的事,怎能轻易就走,故而笑着:“既有缘遇上了,若大司马、大将军不嫌弃,就让我们三人留下侍奉吧。”着抬眼去瞧崔逸。
奈何崔逸根本没搭理他,拉着林瑷的衣袖就走到铺好绸布的树荫下了。王韶见此不但脸上无尴尬之色,反而笑容更大。
卢霈听了并不言语,向他一微点头,看了他一眼就走到林瑷一边坐下。王韶见状,吩咐仆从将三人东西搬下来,铺在离崔逸他们几步之外。
崔逸见此皱了一下眉头。
林瑷无意见与王韶眼神相撞时,对方朝她笑了一下,充满了善意。林瑷向他一颔首,转头便悄悄问崔逸:“这人是谁?”
崔逸喝了一口酒,瞥了对方一眼,回道:“心怀鬼胎之人。”
“怪不得,我见了他的笑脸,总觉得有股阴测测的味道。”
崔逸听了本来有些严肃的脸忽地笑起来:“哈哈哈,有意思。”
卢霈看了两人一眼,就问林瑷:“怎么了?”
林瑷摇头笑道:“无事,就是刚才骑马的趣事。”
卢霈见她的不是真话,有意瞒着与崔逸之间的对话,心里略有些不舒服,脸上如常道:“别只顾着话,吃点东西。”
“好。”林瑷挑了一块点头咬了一口。
王韶见卢、崔二人对林瑷态度很是不同,心中好奇加上某些心思,想了一下,便挑了一份此季节稀有的果子,亲自端着走了过去,笑道:“大司马、大将军,这果子香甜可口,奉给三位享用。”着双手递给察语。
崔逸继续无视他,既不感谢不也拒绝,只喝自己的酒或和林瑷话。卢霈只好回道:“你也有心了。”
“一点果子微不足道,只要二位喜欢,这位女郎高兴就是了。来,我竟是眼拙,不知这是谁家的女郎?”王韶望了一眼林瑷,看向卢霈问道。
话刚完便觉得身上一寒,崔逸冷冷瞥了他一眼,卢霈脸色也有些不好,待要胡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又想过了今日,林瑷的存在怕是要路人皆知,乱个身份,恐以后有人不长眼,便抬头望着崔逸,眼神询问他,崔逸想了一下,就点头表示可以,刚要话,还未开口,林瑷就笑着问:“你问我?”
卢霈、崔逸齐齐看向她。林瑷朝他们一笑,示意没事。
王韶笑着:“女郎光彩夺目,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林瑷心想:这人可真会话。嘴上回道:“我啊…是他们俩的救命恩人。”
王韶听完脸上现出惊讶,转头向卢霈、崔逸问道:“大司马、大将军,这是真的?”
崔逸不答,态度默认。
卢霈则道:“是真的。”
王韶听后,想起从前听到的流言,顿时豁然明了,看看林瑷,笑道:“原来如此,某太失礼了。”
“无事,不过好奇罢了。”
王韶还想再问什么,崔逸终于了一句:“行了,退下吧。”
王韶便不敢多问,行礼退回自己的地方,那谢、宋二人见他回来,等他略坐了会,喝了一口酒,才悄悄问起林瑷。
王韶按林瑷的话回答了,二人各低头想事。不远处的林瑷见三人躲躲闪闪嘀嘀咕咕,对崔逸、卢霈道:“坐了半天,没什么意思,不如在附近的林子里转转,也许能收获什么动物,回去烤肉吃呢,你们觉得怎样?”
卢霈、崔逸齐齐点头:“甚好。”三人又起身上了马,不顾身后几人的目光,一径去了林子里。
谢恒见他们走了,忙问王韶:“我们要跟上去吗?”
王韶笑道:“你这么没眼色?没看出来大司马、大将军是想和佳人独处,此刻去,不是惹人厌吗?”完就转头和宋远喝酒笑谈。
谢恒再次望了三人远去的方向,想了一会,也放下了,和两人喝酒。
林瑷他们蹿进了树林,跑了一会,果然见到一些动物:兔子、山鸡还有一些鹿。
她骑着马赶着它们追了一会,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后手痒想猎,又后悔没有学弓箭。卢霈两人紧紧跟在她身旁,身后还有一堆士兵。两人见她玩得开心,心里也不自觉地舒坦。
卢霈拉马靠近她,道:“要是想狩猎,我让他们回去拿弓箭。”
林瑷想了一下,摇头道:“算了,今日已出来的太久,也该回去了,而且就算拿来,我也不会,不如等回去练练,下次再来。”
刚完,崔逸也催马上前,道:“要是想猎,确实不用急于一时,等回去后我就教你。再过半个月左右就是重阳节,那日陛下会带百官在大裕谷狩猎,你与我们一起去吧。”
林瑷听了颇感兴趣,古代大型狩猎活动啊,肯定很有意思。不过…
“我倒是想去,不过…会不会不太好…”
两人立刻明白她的顾虑,卢霈抢声道:“没什么不可以的,到时和我们待在一处就是了,外人还能什么。”
林瑷听完,想想觉得也没什么,就跟现代和朋友参加聚会是同一个道理,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地方更大而已。于是笑道:“那行,到时你们记得来叫我。”
卢霈笑着:“自然。”
崔逸见他们定下事情,便开口问:“此刻是要回去还是再追追你的动物?”
这话自然是问林瑷的,她摇头回道:“不了,我们慢慢骑回去吧。”
两人会意,拉过缰绳调转马头,一夹马腹边向林外冲去,还不忘回头喊道:“林瑷,跟上。”
林瑷答应一声,也催马出了林子。三人到林外后,见那几人还在,看见他们出来,赶忙起身跑过去站在马下,王韶瞥见三人手中无物,笑道:“大司马、大将军,若想狩猎,我们带的有弓箭。”
崔逸、林瑷并不答话,卢霈向他道:“不必了,我们乏了先回去,各位自便吧。”完三人便驾马往来时路上奔去。
王韶见三人走就走,忙吩咐仆从收拾东西,也跟了上去。因林瑷他们回程是慢走,不一会便追上,王韶等也不搅三人,只在不远处跟着。见卢霈、崔逸在那女郎两侧,引着她话,且笑声不时传来,越发好奇三人之间是如何认识的。
王韶见到这样的情形,则对林瑷更好奇:三人的态度像是相处了许久,自然而熟稔,特别是两人望着那女郎的神态,不自觉流出的独特的情绪,虽隐忍短暂,还是被他捕捉到。
望着三人的背影,王韶笑得别有深意。
林瑷在前面有点心烦:后面这人像个偷窥狂似的时不时观察三人,还笑的这么猥琐,着实让人讨厌。
崔逸瞥见林瑷皱着眉,颇有点不高兴地样子,疑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卢霈听了忙去看她,也问:“怎么了?”
林瑷想真话,又怕他俩询问缘由,故而只能道:“没什么,只是后面那些人跟着怪怪的,不如我们跑马回去吧。”
“甚好。”两人虽猜疑但还是答道。
三人加快速度向前,他们一动,跟着的如炼和察语也狂抽马鞭,兵士们也纷纷马跟上,顿时扬起一层灰雾。
王韶见状也让他们加快赶上去。一行人狂奔起来,看起来你追我赶似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洛阳城。进城之后,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
卢霈、崔逸先将林瑷送回住处,本想在此停留一会,又想到身后的王韶有些阴魂不散的意味,两人虽不惧流言,但要为林瑷考虑,便各自回了住所。
王韶等人见三人散了,远远看着林瑷所在的园子,记下地方,也各自回去。
过了几日,凡洛阳城中大世家都传大司马、大将军与城中一女郎相熟,且颇为暧昧,一时间众人都在猜测此女郎是何等人物,竟有这样的本事,将两位手握重权的男子牢牢绑在身边。
这些消息卢霈、崔逸一早便知道了。崔逸则是毫不在意,不论别人怎么,只要不去扰林瑷就可,要是敢上前找麻烦到时再;而卢霈却有些担心林瑷,生怕她听到这些言论生气,这日便到了香园来。
却见林瑷一个人躺在院中树荫下的榻上睡着了。卢霈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林瑷,坐在她身边。
观言见此,知趣地退下要去端茶来。
卢霈眼神不移地望着她,平日不敢这样肆无忌惮,他熟知林瑷性格,太过狂热会让她猜忌和害怕,只有温情侵蚀,才能渐渐融化她。
她闭着眼,没有平日的灵动,皮肤白的透明,一丝秀发贴在脸颊上,卢霈有些忘情地伸手去拨开发丝,却舍不得抽手,顺势轻柔地抚上她的脸。
细腻柔软。卢霈心猛跳起来,理智告诉他应该尽早停止,却不能自已。
“你在做什么?!”
卢霈不由自主抽回手,望向来人。崔逸一脸怒容,身后跟着如炼大步走了过来,抓住卢霈前襟质问他:“你刚才在做什么?”
卢霈眼神并无慌乱,抬手将自己衣服扯回来,缓缓道:“刚才林瑷脸上有片树叶,我将它弄下来。”
崔逸见他睁着眼谎,气极,一拳便在他胸前,卢霈倒退了几步。
如炼不敢相劝,只好低头退到一边。
“你们怎么了?”这样大的动静,林瑷自然被吵醒,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起身问道。
两人不答,崔逸一脸严肃,卢霈则是如常。这时院中侍女、观言也跑了过来,见到两人样子,忙低头退到一边,不敢言语。
林瑷看看两人,又问:“到底是为了何事?”
崔逸不答,只看着卢霈。
卢霈回道:“无事,我们俩刚才争执了两句。”
林瑷有些担忧看着两人,平日无论何事都没到动手的地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动这样的大气,于是劝道:“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何必动手?”
崔逸听了冷笑道:“没什么可以解决的。”看了林瑷一眼,又道:“你为什么在院中睡着了?身边怎么没人服侍?”扫了眼几个侍女,问:“女郎午睡为何身边无人伺候,你们去了何处?”
几个侍女一听忙跪在地上请罪:“大将军息怒,奴,奴…”
林瑷诧异崔逸为何这样生气,瞅瞅卢霈,料想他是将气撒在侍女身上,于是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回道:“是我让她们下去的,不关她们的事。”
崔逸见了她的动作,心中气消了一点,听见她为侍女辩解,冷笑着:“你倒是肯为她们话,要是你独自睡在此处,有歹人进来怎么办?”
卢霈听了依旧脸色如常。
林瑷噗呲一笑,回道:“哪来的歹人?门口不是有人守着的吗?进来的都是认识的。不过,多谢你这样关心我。”
崔逸见了她的笑,听了她的道谢,心中对刚才之事虽还介意,但平复了许多,对几个侍女道:“下不为例。”
侍女们听了忙跪下磕头谢恩,起来后低头站在一旁,观言趁机走到自己郎君身边。
林瑷拉他两人坐下,问:“今日这么巧,一起来了。”
卢霈笑道:“前两日太忙,今日有空就过来了。”
林瑷看看崔逸。
崔逸回道:“正好今日有空。”
林瑷笑道:“你们不,我也知道,是不是关于最近的流言?”
两人诧异,林瑷一天极少出门,如何得知,随后想到可能是侍女出去听到,告诉她的。
其实没人告诉林瑷,没人敢跟她,恐惹她生气。是她自己无意间展开精神力发现的,为了更清楚的了解,最近耗费了许多精力在上面,所以刚才在榻上睡得有些沉,并没有发现卢霈的动作,若是平日,他接近时就知道了。
崔逸这才恢复平日模样,回道:“管他们如何,自己过得开心就可,若是你心中不痛快,遇上谁人再谈论,上前一顿就是。”
林瑷听了笑起来,弯腰斜坐在榻上,过了一会,才止住笑声道:“有意思。不过…他们…。”
卢霈见她的样子,明白她并不在意,道:“我也是为了此事而来,如今见你并未放在心上,我就放心了,我一会还有些事,你与崔逸聊吧,我先回去了。”
“你不再呆会?”
卢霈摇头道:“不了,明日再来。”着叫过观言,两人一起出了门。
崔逸见卢霈走了,走到榻前坐下。
林瑷走过去问:“你也是为了这事?”
崔逸已完全恢复,回道:“不是。”
“那是为了何事?”
原来崔逸这几日除了去军营查探林浩操练进度,以及组建虎卫军的事宜,偶尔会去看看酒铺。今日一早去了军中,回来后如炼禀告他一切杂事都准备好了,只等选个日子就能开业。
因此回到大将军府后换了衣裳,吃了东西,连觉也没睡就过来了,谁知竟看到这一幕,顿时怒火中烧。他与卢霈对林瑷的心思,两人心知肚明,林瑷来洛阳之前他们就已商定好,各凭本事,到时端看她心属何人。
可是,今日的事让他心中有些迫切:卢霈与林瑷私下相处的事自己不得而知,虽然有侍女,可也不是所有事都能问得出来,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身边,即便有这样的时间,恐怕林瑷也不乐意。
突然又想到:他与卢霈暗地里斗得头破血流,林瑷未必知道是为了她,也未必察觉两人的心思。即使知道,以她的性子,还有坚定要回家的心,只怕…会不自觉的隐藏起来。
崔逸暗暗瞥了一眼林瑷:见她正在吩咐侍女,心底忽地冒出一个念头来,也许…应该试探一下,看看她对自己是否有心。
正想着林瑷走了过去,见崔逸有些发怔,伸手轻推了一下他,问:“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呢?刚才我就问你今日来有什么事,半天没回我。”着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
崔逸回神,道:“如炼铺子已经准备妥当了,择了吉日便可开业,我来告诉你一声。”
林瑷高兴道:“真的?这么快?日子定下了吗?”
崔逸靠在榻上,望着头顶的树叶,回道:“日子还未定,你觉得哪天行,就定哪天。”
林瑷侧头看他:“这样?不是要看黄历什么的,随便选一个…可以?”
崔逸继续看树叶,不看她,免得自己胡思乱想起来,回道:“没这么讲究,不过是个铺子罢了。”
林瑷低头想了一下,今日是二十五,八月二十九不错,看向崔逸笑道:“八月二十九怎么样?”
“行,如炼。”崔逸喊了一声。
如炼忙走过来行礼问:“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八月二十九,酒肆开业。”
“是。”
“等等。”林瑷叫住要离开的如炼,问:“酒肆用的是哪个名字?”
如炼望了望崔逸,心回道:“用的是女郎起的‘千里香’。”
林瑷听了笑着问崔逸:“我随便乱想的,用这名可能不太好,要不你们重新改一个。”完看向如炼。
如炼不知怎么回答,只望着自家郎君。崔逸道:“不用改了,牌匾都已好挂上了,只要酒好,那些人才不在意名字是什么。”
“这样,那就算了。”
如炼听了,对林瑷一点头退到一边侍立。
林瑷转头去看崔逸时,见他闭上了眼睛。今日穿得还是白色宽袍,只里面似乎还穿了一件衣裳,宽大的袖袍垂到地面,风一吹,荡荡扬扬,显得整个人飘逸了几分。
看起来似乎很累的样子。林瑷想,可能真的睡着了,她招手让如炼过来,轻声告诉他:“取条薄被来。”
如炼叫过一个侍女带他去了。过了一会,拿来一条嫩黄色的被子,林瑷接过来,轻轻给他盖上,吩咐如炼看好他家郎君,自己就去了灶房。
崔逸其实没睡,只是刚才心中想得过多,太混乱,想闭上眼睛,好好理一理,也为了掩藏眼中真正的情绪。谁想,竟能见到林瑷关心他的一幕,旁人只看到他面色宁静,却不知他内心的喜悦。不管如何,林瑷是关心他的。
这样想了一会,竟然真的睡过去了。等他醒来时已快夜幕,身旁的如炼见他起身,连忙叫人来伺候洗漱。
等他洗了脸,林瑷带着侍女端了饭菜过来,笑着:“你醒来的时机真是刚刚好,用饭了。”
这一刻,崔逸心里涌出浓浓的暖意,见林瑷笑语盈盈走来,就像迎接夫主回家的妻子。想到这,心底一跳,连忙将此想法按下,懒懒回道:“莫非你舍不得这几两饭?”
林瑷白了他一眼,道:“又些什么话。”
崔逸听了,并不和她争辩,见侍女摆好饭菜,自顾自夹了一口菜吃了,道:“她们俩的厨艺又精进了。”
林瑷坐在他对面,回道:“那是当然,我每段时间就记起一道食谱,写下来交给她们,做好了让我尝,味道不对就改,一直做到我熟悉的滋味为止。这样…她们的厨艺能不涨吗?”
崔逸听了笑笑,不话,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林瑷见他只顾吃,看来是真饿了,于是也不话,安静吃饭。饭毕,两人就酒肆的事聊了一会,又些别的话,崔逸才带着如炼离开
作者有话要: 星期四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