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尽管江月儿拼命跟金娘子解释, 自己两人是在开玩笑, 但金娘子临走时那怪异的眼神分明在“我已看透一切, 我都明白,你不用编了”。
江月儿:也是很心累。
她跟金大叔是很谈得来的忘年交,可不想让金大叔的家人以为她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于是, 接下来的一天,江月儿都乖乖呆在金家, 哪也没去, 还帮着金娘子做了好几个菜。
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名声, 她也是拼了。
阴差阳错地, 杜衍达到了他的目的。
可他不开心。
因为金娘子出去一趟后,金家下午来了好多人, 跑来像看稀罕似地看他和江月儿, 还有个大嘴婆子笑着问他:“杜哥儿,你真的会做女红吗?”
杜衍:“……”这辈子再也不来达州了!这辈子!
承认吧,江家的这两个宝贝疙瘩无论在哪都有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本事。
……
问遍了半个达州城的镖局和车马行,天色黑尽的时候,江栋他们不得不先回到了先前的客栈。
他开了几间上房供自己和严家的人住下, 又找掌柜的详细听两个孩子的事情。
掌柜的看他出手阔绰, 便很肯些事情。
“来, 这两个孩子才来时运气不大好,那个男娃娃一来就病倒了,高热, 差点烧出毛病。”掌柜的道:“还好女娃娃心定,给男娃娃请了郎中,每天跟你们家那两个下人轮流照顾男娃娃,男娃娃烧退下来后,女娃娃可能是钱不够花了,还张罗着赚钱呢。”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严二插嘴问道。
掌柜的笑着从柜台里抽出一张纸,道:“女娃娃心眼活呢,她抄了几个方子卖给那些行商的人,还跟我,放我这里寄卖,若是我能卖出去一张,每张给我一文钱。”
这是她后面被周全安抢了生意,那些方子实在被挤得卖不了了,权当放在掌柜这里卖一张是一张。
江栋要来那纸看了,道:“还算有些聪明,那他们生意怎样?”
掌柜的捻捻胡子,摇摇头:“怕是不怎么样。”
江栋也点头,忧虑道:“是啊,生意哪有这么好做的,这些孩子,就是太天真,该吃些苦头!”
掌柜的笑道:“这客官就想岔了。我的不好,不是他们这门生意不好做。头一天,我看女娃娃出去,应该卖得不错,还买了十几个大肉包子,还请老儿我吃了一个呢。就是,后头,我估摸着,可能是遇到同行抢生意,把他们挤兑得没法子做下去了。”
“是有人欺负他们了吗?”
“这是怎么?他们跟您过什么吗?”
江栋和严二不约而同问道。
掌柜道:“他们倒没跟我,是我猜的。这几天我们达州府衙门石狮子上有人贴了幅画,这你们听过吧?”
江栋和严二对视一眼:“听过,这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不成?”这件事是达州城近年来最大的趣谈,他们上了一趟街,不光路人在讨论,连街上茶馆里的书先生都在这一出奇事,想不知道都难。
掌柜的将那画里的内容了,与江栋几人讲了自己的猜测:“女娃娃卖的是方子,那画上也画的是卖方子的事,再者,那天上午我们跑堂的还看见她抱着一摞画出了门,几下一对照,十有八|九就是她了。”想想又笑:“现在那个周全安听在街上都不敢露面,一露面就有人认出他来,笑话他是奸商呢。”
江栋听了这些事,不但没笑,反而神色中更多一些忧虑,问道:“掌柜的,这您没跟旁人吧?”
掌柜的道:“这事都是我猜的,我哪能瞎呢?再了,姑娘为人大方,刚来达州城没根基,我可不能瞎了害她。不止我没瞎,连那个看到那个女娃娃拿画的跑堂我都特意嘱咐他,不让他出来。”
江栋松了口气,同掌柜的作揖相谢:“多谢您为女着想,还望此事您就当从来不知道。”从袖中摸出一块银子给他,快步出门。
掌柜的有这意外收获,喜得直笑,满口应下:“好好,客人现在可要去达州衙门?”
江栋点头道:“是啊,我去看看,那画是不是她画的。”
掌柜的急忙拦下他:“万万不可,现在马上要戌时了,戌时一到,城里就要宵禁。客人还是早些歇下,明早再去亦可。”
“宵禁?”江栋问道:“我以前来过达州城,没听有宵禁一事,怎地现在宵禁了?”
掌柜的道:“宵禁也是最近的事。最近我们城里有好几户人家丢了孩子,州里怀疑有个拐子团伙流窜到城里来作案了,最近都在严查此事,因此,知州大人下了宵禁令,责令闲杂人等戌时以后禁止出门。”
“如此……”江栋刚刚松下来的眉头又拧紧了,他重新坐下来,满怀忧虑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掌柜的叹了口气,劝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看那两个孩子都是有福的相貌,客官也勿要过于忧心。”
……
城的另一头,江月儿却跟金四有一家人高兴地到了大半夜。
她把自己这些时日的经历拣能的了些,便引金四有笑叹:“我先就江兄弟,哎哟,现在是江姑娘是个心思活的姑娘,果然我没看错人。这才几天哪,就能签下汗牛书铺的单子,还画《谐趣画》,是这个名吧?”
江月儿点点头:“没错。”
金四有笑道:“我先是看书铺里卖话本子卖了这么多回,从来没听过还有卖画集的,江姑娘,你可叫我见了新鲜。”
江月儿心里得意,面上还是知道谦虚谦虚的:“哪里,金大叔去书铺里问问就知道啦。好多画师的画都集册叫人翻刻了出了画集,不独我一个呢。”
金四有正色道:“那能一样吗?江姑娘你多大,那些画师多大?就算他们画得好,年龄上能比你年轻吗?”
江月儿被夸得绷不住,嘿嘿笑起来。
金四有又问道:“你那《谐趣画》我也看得懂是吧?那等你画出版了之后,我去买一本来给你捧捧场。”
他这一,江月儿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道:“书铺的老板等画集出来了,可以送我几本,大叔您不用买,到时候我送你一本就是。”
金四有高兴得不得了:“真的?”他是个生意人,刚刚要买江月儿的画集捧场是真心话,但现在不用他花钱就能占便宜了,自然更加高兴。
“真的。”江月儿道:“不过那画集印出来还需要些时日,到时候我可能就不在达州了。我明天去跟书铺的掌柜一声,让书出来后到时候他送你一本。唔,要是那画印出来了,我先要一本回来也成。”
金四有高兴得直搓手:“哎呀,那我可沾你不少光了,一本画集不便宜吧。这叫我怎么好意思。”
江月儿便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住着金大叔您家的房子呢,我们俩就别互相客气了。”
金四有道:“那可不成,一本书想想就贵,你若是白送我,这人情我可欠大了。要不这样,我明天还要去趟松江,你不是你家在松江吗?你看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我帮你一并捎带走。”
江月儿大喜:“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虽刚到达州的时候她往家里寄了信回去,但寄信多贵啊,而且离家的这段时间,她可想外公外婆阿爹阿娘了,早就攒了一肚子的话要。
见金四有点头肯定,她急急辞了金四有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动笔给几位亲人写信,当然把这段时间她做的什么事都写了上去。
原本她还想逼迫阿敬也写一封的,但他在合香熬蜜的关键时期分不得神,她只好在第二天他的香做成时,让他写了一封信,并将他才合好的香丸捎了两粒给金四有带去松江。
江月儿又想请金四有带些别的东西回去,但想到他行商时连肉酱都舍不得买了占位置,就只请他带了几封信便罢。
……
这头江月儿忙着给家里捎信,那头江栋一大早就起来去了达州衙门。
看到石狮子脑袋上糊的白纸,他不用细看就知道那是出自女儿的笔。
他的闺女一向于画技上颇有创新,才学会白描,就用过这样的技法谑笑过,但他是正统学画出身,认为这样画画会走上歪路,画过两回后便禁止她再用这样的笔法。
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有他闺女这样善谑的笔触。
江栋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追寻到女儿的下落。
“阿叔,我们还要在城里找吗?”严二问道。
“没去镖局,没去车马行,是不是,他们现在还在城里?”江栋自语道。
“可他们也不在客栈,那会去哪呢?”想到昨晚客栈掌柜的话,严二面色一变:“他们会不会被人贩子抓去了?”
江栋神色一紧,强自镇定:“不会的,月丫儿那么聪明,连掌柜的都夸她,她不会被抓的,不定,不定她是认识什么朋友,去哪玩了呢?”
“是啊。”严二自知失言,连忙道:“月妹妹这么聪明,她不会有事的,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遗漏了,要不,我们再找找。”
“再找找,再找找……”江栋喃喃着,差点一脚踩空台阶。
“江叔心!”严柏赶紧将他搀上了马,健马跑着离去。
街道的另一边,祁珏从书铺中快步走出,望着江栋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祁兄,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黑衣短的中年人问道。
祁珏想了想,摇摇头:“我好像看见一个故人……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达州街头?
他回神过来,眼睛一亮,迎上几步,笑道:“江姐,你们怎么来了?进来坐吧。”
江月儿像是遇到了极高兴的事一样,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给两个男人行了礼:“祁老板也在?我是想来问一声,我那画集什么时候出?”
祁珏让人给她沏了杯茶:“这才几天,江姐就这样心急了?放心吧,你那画集我给人看了,大家都好,我看应该不愁卖。”
江月儿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是想问问,如果您这有现成的书,我能带一本回去吗?要是没有的话,等书出了,我有一个叫金四有的朋友想要一本来看,希望掌柜的能帮我把书给他。”
祁珏道:“书应该还有几天全部印发完毕,它与话本不同,须请画师重新来刻版,稍微麻烦一些。不过,不出七天,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江姐来,可以多领几本回去送人。”
江月儿道:“我就是来这件事的。最多不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达州城,您这如果有现书的话,能不能给个方便,给我两本?若是没有,留着等我朋友来拿也行。”
祁珏讶道:“怎么?江姐要出远门吗?去哪里?”
江月儿现在也知道祁珏手下不知道开了多少书铺,根本不需要谋算她,便道:“去金州城。”
因为梅州跟达州不是一个州郡,想去梅州,只有先到另一个郡的首府金州,再从金州才有转道到梅州的商队。
“金州?那你不是跟老郑顺路吗?”祁珏点点一直在他身侧沉默不语的黑衣短:“老郑?你还记得吗?”
江月儿哪能不记得呢?这人头一回见面就把墨玉拧得吱哇乱叫的,一看就是跟严家阿叔一样不好惹的人。
她顿时亮着眼睛看黑衣人:“原来这位是郑叔叔,您也是去金州?您什么时候去?”这也太巧了,要是能找个认识的人跟她一道去金州,也不错啊!
她眼睛亮闪闪的,只差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四个字:“好人求带!”
郑天南跟江月儿也算不不相识,知道她没有歹意,看她这副神情,亦是好笑,神色柔和了些,主动道:“我明天就出发,你们若是明天走的话,我可以捎你们一程。”
捎她一程?那意思是可以不要钱就能坐车了?
江月儿好悬差点直接问出来了,好歹知道矜持些,还问:“那不知郑叔叔捎一个人要多少银子?”
郑天南道:“你既然也是汗牛书铺的画师,那我给你算个优惠。若是你们不占车位的话,干粮自带,我分文不取。若占车位,一个车位二两银子,如何?”
二两银子一个人?那简直是白菜价啊!
江月儿前些天在街上走时,遇见车马行和镖局不是没听过,因为金州到达州之间山路难行,有些地区还有瘴疠之气,据还有山匪,这段路一向比其他路收费高很多,没有五两银子,连最便宜的镖局都不肯带人。
江月儿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好在想起来家里的香丸好像没做完,与郑天南道:“我得先回去问问,若是没问题的话,不知在哪里找郑叔叔?”
郑天南道:“你去福威镖局,寻郑天南就能找到我。”
“福威镖局?”江月儿惊呼着瞪大眼:“郑叔叔原来是福威镖局的镖头,失敬失敬!”
福威镖局是达州城最大的镖局,这段时间他们早就知道了,也去镖局问过价,他们带一个人至少要八两银子,她哪坐得起啊?郑天南给她报的这个价真的是相当良心了。
祁珏笑道:“是总镖头,江姐,你可别认错了。”
这可是条大粗腿啊!
江月儿连忙景仰无比地望着郑天南狂拍了一通马屁,郑天南似乎很不习惯她这样话,等她一完话,跟祁珏了声:“你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江月儿赶忙将郑天南送到门口,回身与祁珏笑道:“没想到做了祁叔叔您的画师,还有这等好处。”
祁珏心里好笑:没好处的时候就是祁老板,有好处的时候马上变成了祁叔叔。
他对这机灵的姑娘亦是喜爱,笑道:“既然有好处,那再给祁叔叔画几本?”
江月儿便苦了脸:“我倒是想,可我不是要去金州了吗?”
祁珏道:“那有何难?我在金州也有分店,你若是画得了,将画集给我在金州的掌柜,我还照先时的价给你,如何?”
江月儿大喜:“祁叔叔此言当真?”
祁珏笑道:“自然当真,那我们这就定了?”
这样容易又得到一笔钱,江月儿反而犹豫了:“可万一卖得不好,我拿这些银子不是占了您的便宜?”她能坐上福威镖局的车,还是托了祁珏的面子,这点她不能不认。
书印完了一部分,给家里那些不识字的人看过后,祁珏对这本《谐趣画》的信心大增。可以,他现在的信心比卖自家畅销的话本子还足,看她这样不自信,还安慰她道:“放心吧。我做书画铺子这些年,从来没有看岔过。江姐你只管画,你画了我就敢收。对了,那个吝啬鬼的故事可以再多画些。”
江月儿“啊”了一声:“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那些都画了啊。”
她这回画吝啬鬼的故事,除了老鼠偷粮食外,还有三个故事,光吝啬鬼的故事都占了一百页画册的三成多。
这个祁珏有经验:“你这个不是也听人的故事吗?既然是吝啬鬼的故事,那肯定这世上不止一个吝啬鬼吧?你就没听过别的吝啬鬼的故事?”
看江月儿沉思着点头,他点拨道:“你可以把其他的故事也安排到你的这个故事里面,不是就有新内容画了吗?”
祁珏做话本子经营几十年,他的经验何其老道,只几句话就让江月儿有了新的灵感,她还会举一反三:“对了,祁叔叔,你上回不是,我可以把我跟周全安的事画出来,但是那个故事的结局不好吗?今天我看见他走在路上被一个孩子扮鬼脸,他追那个孩子,结果没防神绊个跟头,他身上穿的绸布衣裳拉破了个大口子,连他的红色犊鼻裤都露出来了,我能把这个当结局画吗?”
“人人喊,这个好。”祁珏想到周全安衣衫破烂地走在街上顾头不顾腚的样子,拊掌大笑:“奸书商遇到了奸布商,就只有穿着破裤子上街了。哈哈哈!”
江月儿想起来,周全安是做书画铺子的,祁叔叔也是,看来同行相忌,两人肯定是不的对头。
周全安现在一定很后悔跟她结那三十二文钱的仇。
不知道等上了她的《谐趣画》,等此事流传民间之后,他会不会更后悔。
反正她是不后悔这样对付他啦,阿敬的香丸制好了还要晾好些天,她赚的那点钱虽然不多,可是好重要的。要是那天不是她运气好,碰到祁珏要招画师,给她介绍了便宜到等于不要钱的福威镖局,还碰到金大叔一家人肯收留他们,他们现在肯定早就陷入了困境。
对待好人要真诚,对待恶人,她也不会手软哒!
祁珏笑罢了,有些遗憾道:“可惜书我已经印了些出来,不然等你画下来,我完全可以把此事的结局印上来,趁着全城人都在讨论此事,肯定有不少人想知道周全安的结局。”
“这有何难?”江月儿笑道:“祁叔叔你不是在外地也有书铺吗?你可以把这些印好的书先发到外地,等我画完了,把结局加上去在达州城卖,作为不同版的《谐趣画》不就是了?”
祁珏看江月儿的眼神像她家阿敬碰到了绝世好香一样,他赞叹道:“江姐,想不到你于商道也是奇材啊。要不是你是个女子,我都想邀你来我铺子里做事了。”周全安奸商的故事跟《谐趣画》里其他单纯为了逗趣的画不同,它已经成为了知州口中“奸商”的代名词,并在达州广为人知。有了这样的名声底,至少在达州,《谐趣画》是不用愁卖了。
江月儿都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也就是随便想想,祁叔叔觉得有用就好。”
祁珏笑道:“当然有用了。”他扬声叫了一下掌柜:“让人把新印好的谐趣画再加二百本给郑总镖头送去,就是我的。”
掌柜的答应着去了,江月儿恍然道:“原来祁叔叔也要托郑叔叔押镖啊。”
祁珏道:“那是自然。金州一带多山匪,虽然我运的是书,有自己的商队,但也经不起山匪的劫掠,还是让商队跟着镖局走,交给郑总镖头安全些。”
江月儿脸色一白:“金州真的很多山匪?”
祁珏想到眼前这个姑娘正是往金州去的,有些后悔吓到她,忙道:“话是这样,但陛下自从登基以来一直致力于各地剿匪,金州经过几轮剿匪,山匪早不剩什么了。这些年常往金州走动的客商也没听有人遇到匪寇的,我交给郑总镖头,完全是出于商人的谨慎罢了。”
话虽如此,但江月儿已经有点被吓到了:命可只有一条呢,自然是怎么宝贝都不嫌够的。
得跟阿敬商量一下,看接下来要准备些什么。
这样一想,她就坐不住了:“祁叔叔,我得先回去一趟,您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祁珏却道:“等等,”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嘱人拿来了两本泛着油墨香的新书,道:“这是新印的《谐趣画》,你拿去送人吧。”
江月儿接过画,想起来之前的承诺,道:“我明天出发前把新的画画完了给您送来,那新的《谐趣画》能给我两本吗?”
祁珏笑道:“自然能。江姐写个条子,十天后让你那位朋友凭条子来拿就是了。”
回了金家,江月儿把福威镖局的事同杜衍一,杜衍当即就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江月儿问道:“那你那些香丸怎么办?”
“买些坛子放进去,在路上带着。反正丸子已经做好,只剩下窨制的过程。从达州到金州要走一个月,路上的时间足够了。”
“还,还有,山匪。”江月儿抓住他的衣襟:“阿敬,我有点怕。”
杜衍习惯性地就要开口嘲笑,但看见她明明这样害怕,却从不劝他放弃,杜衍的心不知为什么,就软了,他柔声道:“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江月儿觉得,好像自己就等着这句话一般。明明这回生病的是他,照顾他的是自己,但是,好像有他在,她就能迅速地安下心来。
听见他的承诺,她的惶然的心突然就定了,忍不住仰起头,信任地望着他:“好。”
……
既然决定好明天要出发,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杜衍也不再禁止江月儿出门,只是只许她跟着自己走。
他先带着江月儿去了药铺,江月儿看他买药的清单:“乌头,天南星,曼陀罗……阿敬你要杀人不成?”
因为卖了几份治蛇毒的方子,她这段时间只要有机会去书铺,就会往放医书的那些地方站站翻翻,因此很是认识了些药草。
尤其这些毒草,她更不陌生。
杜衍“嘘”了一声:“你不是金州多山匪吗?这些东西备着,总是没有坏处的。”
见江月儿仍是像看怪物一样望着自己,只好解释道:“放心吧,我只是配些麻|醉剂,万一碰到了,这些东西也是有用的。”
江月儿松了口气:“那就好。乌头也可以当麻|醉剂用?”
杜衍面不改色:“当然能。”麻|醉剂若是不顶用的话,乌头就有用处了……
他默默看向不知道又因为什么傻乐起来的江月儿: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护住她平安……
…………
采购完东西,杜衍几人回到了金家院。
他对人的目光一向都很敏感,还没进院子,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
见他望过来,几个聚在一处话的妇人一笑而散:“那就是?”
“就是他,没错的!”
“哈哈哈!”
杜衍:“……”这辈子头一回被女人们用除了欣赏、喜爱、爱慕以外的目光注视,这滋味……反正死他他也不要再到达州来了!
江月儿早猜到了那伙妇人在笑什么,见阿敬明明窘得耳根都红透了,还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好再笑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与他道:“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
客栈里,江栋却在跟严二道:“明天你回去松江,骑快马跟家里报个信,就他们在达州很平安。”
严二却道:“不行,我不走。没找到月妹妹前,我是不会走的。”
看江栋拧了眉,他指着跟来的一个人道:“让他去报信不也一样吗?”
江栋另有算,只是严二异常坚持,只好明道:“我估计,他们可能在去金州的路上。只是你也知道,金州多山匪,我一个人去便去了,若是你也去,若你出了事,我怎么同你爹交代?”
这回严二就更不会干了,他还特别有自己的道理:“我爹要是知道月妹妹有危险,肯定会亲自帮着阿叔来寻的。金州既然危险,那我就更得陪着阿叔去了。万一你遇上什么事,有我在旁边,总是比你一个人好。”
他很清楚,严家的这些人属于漕帮,寻寻人还行,他不在的话,若让他们去金州那等险境,或许他们会去,但要出几分力,那就不清楚了。
江栋久劝不下,只好道:“那明天再吧。”
严二也累了,不与江栋争辩,定主意一定要跟着去,两人各自分开回房。
鸡叫头一遍,江栋就醒了。他侧耳听了听隔壁房的动静,轻手轻脚地出门,取出一杆竹管,朝里面吹了一吹。
听见里面的呼吸如常,江栋轻舒一口气,将另外一个房间的人叫醒:“你们少爷现在在房里睡着,趁他醒来前,你们赶紧带他走。”
“那江老爷您呢?”
江栋道:“我自有安排。快去吧,昨天的话你们也听见了,金州他不适合去,听你们老爷在云州,你们赶紧把他送上去云州的船。快去,等他醒过来就不好了!”
那两人犹豫片刻,对他一抱拳:“多谢江老爷,等把我们少爷送上船之后,我们再回来找您。”
江栋随意挥挥手,也没当真,牵着马出了客栈。
时辰尚早,他在城里又遛达了一圈:两个孩子,到底去哪了呢?他们会不会真如自己所猜,去了金州,最终的目的地在梅州呢?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达州府衙门前面,石狮子头上的白纸已经被风吹破了些,上面那个鲜活的奸商惹得他一笑:这孩子,出个门也出得这样惊天动地……
“喂,你站在这已经好久了,有事鸣冤来这里击鼓,没事的话赶紧走。”
在衙门口守着的衙役不知什么时候步下了石阶驱赶他。
江栋忙道:“这位差大哥,我这就走。”
见他识趣的离开,差役回了岗。
“大肉馅的包子,吃包子了!”
包子的香味唤醒了江栋的食欲,他摸了摸肚子,掏出几文钱:“给我来两个包子。不,要十个,有馒头吗?”
“有。”贩笑道:“老爷是要出远门买干粮吗?”
江栋道:“是的。”
“好叻。您稍等。”贩包着包子,江栋的目光无意识地在街道上漫游着,忽听对面的两个妇人哈哈大笑:“你真的?那伙子真他女红比他妹妹还好?”
“那还有假?我就想啊,这样俊得像仙童一样的伙子怎么会没有缺点呢,原来他还爱好女红呢,你好笑不好笑?”
妇人大笑着没走两步,被一个身影拦在面前:“这两位大婶,请问你们的伙子和他妹妹,是不是长的这个样子?”
…………
一个时辰后,江栋从金家出来,振奋极了:这么多天后,终于又得到了两个孩子的确切消息,真是老天保佑,他们平平安安地,只要他骑快马快些找到那个福威镖局,就能把他们追回来了!
“江兄?”一个久远到快要消失在江栋记忆里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江栋缓缓转身,对来人微笑:“祁兄,好久不见。”
祁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冲上来,语无伦次地道:“真的是你?江东来,你,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些年?!你这些年,你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