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A+A-

    祁珏一把抓住江栋的手臂, 想把他往书铺里带, 想想觉得不好, 将他往僻静的巷引了两步,低声问他:“你怎么在达州?怎么?你要出远门?”

    他看到了江栋系在马上的包袱。

    江栋顿了顿,答非所问:“我正要找你。”

    原本他急着找女儿, 但见到祁珏后, 江栋略微改变了一下计划。

    这是二十多年前曾经帮他逃离梁王府的好友,并且从他后来的分析来看, 他没有泄露过自己的行踪。他们自相识, 对他的人品, 江栋完全可以信任。

    见祁珏面露疑惑, 他问道:“你是不是预备出版一本叫《谐趣画》的书?”

    祁珏点头:“不错,这画跟你有什么渊源不成?”

    江栋摇摇头:“不是画, 是画师。”微微一顿, “给你当画师的姑娘,她是我的女儿。”

    祁珏果然吓一跳,惊笑道:“江姐是你的女儿?她可跟你一点也不像。”

    江栋望向城门的方向,神色焦急,道:“我听, 她跟着你的商队去了金州, 你可知道他们的行进方向?”

    祁珏问道:“怎么?她出远门你没同意?”

    接受到江栋“你莫不是个智障”的眼神, 祁珏才惊觉自己问错了话:哪个十来岁的姑娘家里会同意她独自出远门?

    也是这个眼神,拉近了祁珏同江栋隔了二十多年的陌生感,他凑近江栋, 神色间颇有些好笑:“江东来啊江东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这副神态要是让当年认识你的人看到了,估计会以为你是不是换了个人吧?”

    对这个家伙,江栋就不用像对岳父那样毕恭毕敬,心翼翼了,江栋冷着脸道:“你可以再多叫几声‘江东来’,让全城人都知道江东来在这。”

    “这里是达州,谁认识你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人?何况人家认识的是‘阿是山人’,又不是江东来。”祁珏嘀咕一声,声音还是略了一些:“她现在跟郑天南在一起,你不用担忧她的安全。倒是你,你真的算抓到我侄女之后把她带回去关着?”

    没想到,他完这句话,江栋扒拉开祁珏,还站远了一些:“谁是你侄女?别瞎认亲戚。”

    祁珏“嘿”声道:“怎么?你不是我兄弟吗?那我肯定是当叔叔的啊,你闺女不是我侄女吗?”

    江栋哼道:“少来,我问你,你你是当叔叔的,那这个当叔叔的给了我闺女多少银子画一本画?”

    祁珏老脸红了红,嘿嘿一笑:“我那不是不知道江姐是我侄女吗?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只给她十二两银子一本画集。我她那幅画晕色手法那样熟,现在想想,这不就是你常用的笔法吗?”

    江栋任他了那么些,只是冷哼一声:“奸商本色。”将手一伸:“拿来。”

    他从金家听到,江月儿给汗牛书铺画了画集,又在此地见到他。料想以这个老友的性子,肯定要坑她一坑,便诈了他一诈。想不到他闺女画了这么厚的一本画集,才得了十二两银子!

    亏大了好吗?!

    虽然他二十多年没有再入文人出版这个圈,可二十多年前写一本话本子,十二两银子只是完本价,等卖出去后还有分成!

    这傻闺女还觉得自己占了老大便宜,乐颠颠地要给这奸商画第二本。她这么傻,可叫他怎么放得下心哪!

    祁珏果然道:“这是侄女跟我签的契,契已成,怎么好反悔呢?”

    江栋不管那么些:“当叔叔的好意思占侄女的便宜,废话少,拿来!”

    祁珏连连后退,叫道:“我还替她介绍了郑家的镖局呢,她至少省了二十两银子,没我她哪坐得了这便宜车?”

    江栋便将牙狠狠一错,提着拳头逼上前来:“对啊,不我还想不起来,她去金州还是你给牵的线!没你在,我今天已经找到她了!”

    祁珏干笑两声:“江兄,东来兄,你冷静,冷静啊,不是,我……”

    一刻钟后

    江栋骑马出了城,他的后面,祁珏背着包袱骑着马追来:“江兄,江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江兄。”

    见人烟开始稀少,江栋就要马飞奔,祁珏一个心急,干脆横马拦在他面前:“真的,江兄,侄女真是个好苗子,你没看她画的那些谐趣画,多有想象力多鲜活啊,她这些内容,你把她关在内宅里,是画不出来的。”

    江栋面无表情:“让开。”

    祁珏不安地动了下,苦口婆心:“我真的,江兄。你于画道上大进,是最知道阅历对一名画师的重要性,你真不再考虑一下吗?”

    “她是我女儿,我只要她平安,不要她当什么画师。”江栋冷冷道,拨马绕开祁珏。

    “哎。还以为他变了点,还是听不进人的话!”祁珏留在原地抱怨了一句,马追了上去:“江兄,等等我!”

    …………

    达州城半面环山,半面环水。

    江月儿从松海进城,正是从达州城的水多那一面进城。

    现在,他们从达州离开,就要走山道了。

    出城门二十里后,他们就要翻过第一座山,这座山江月儿在来时的路上就听过,正是那座多赤练蛇的五里山。

    因此,出门前他们买了很多驱虫蛇的雄黄,还把衣服的袖子和裤腿都扎起来。

    郑镖头知道他们第一回去金州,昨天还专门找了一个老镖师跟他们了些必备的东西。

    原本江月儿他们带的行李不多,照着单子一准备,再加上金娘子送的些吃的,带的行李比从松江出发的时候还多。

    不用郑镖头主动提,江月儿就很上道地多给了五两银子,算多出的行李费。

    五里山并不高,但山路不太好走。

    因此,翻到了半山腰的时候,郑镖头就让所有坐车的人全部下车走路。

    江月儿从身体就好,郑镖头让她走路,她马上就从驴车上跳了下来,还问杜衍:“你能不能爬山,要不要我搀你?”

    杜衍哪能让她给自己丢这个人哪?

    当即把她推开,自己一人往前冲了过去。

    江月儿在后面喊一声:“你别走太快,后面会走不动的。”

    “轰”地一声,前后左右的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暖昧地喊道:“哥,你听见没?人家姑娘嫌你体力不好。”

    杜衍的耳朵根都快滴下血珠子了,他埋下头冲得更快了,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江月儿虽然听不懂他们什么,但也知道自己不心好像又叫阿敬闹了笑话,只好闭了嘴让墨生跟上去。

    但她其实没错,杜衍凭着那一开始的冲劲冲了一会儿,没半刻速度就慢了下来。

    江月儿就看他一开始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嗖地跑,到后面落到与她平齐,再到后面连她也赶不上。

    只是他个性要强,江月儿看他体力已经不支到像要随时晕过去一样,但谅是强撑着,不肯落后她半步。

    她只得自己配合着他的步幅慢了下来,跟着他越走越慢,最后到了队伍的最尾端,还摇晃着身子不肯停下来歇会儿。

    江月儿见后面没什么人了,声道:“我们请那人带带吧?他的车上净放的厢子,你在上面歇歇再走也一样。”

    杜衍大病初愈,身子其实还是虚的,能勉强走这么长时间,已经算他意志力不错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好拖后腿,便喘息着点了点头。

    江月儿便跑上去对最后那辆车上的车夫笑道:“大叔,您能帮我个忙吗?我哥哥他走不动了,让他坐上来歇会儿我们再走,如何?”

    车夫本来满脸不耐烦,但看清江月儿的脸之后,马上换了副笑脸:“没问题,姐,你要坐上来我更欢迎。”

    江月儿皱了皱眉:虽她从到大碰到的好人不少,不代表她没见过坏人,不知道坏人会什么主意。

    这个车夫不笑的时候眼含凶光,就是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也不是真诚,而是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黏腻的感觉。

    江月儿将杜衍扶上车,车夫还问她:“怎么?姐你不坐吗?”

    她看了看车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半人高的大箱子,摇头道:“不坐了。”

    原本她是最喜欢在行路时与各种人攀谈了,但那车夫的目光让她不喜。

    而且车夫旁边的那两个男人也跟他一样,看她的目光让她有种不出来的不舒服。

    杜衍似乎也察觉到了那三个人不是善茬,他坐在箱子上,一只手扶着箱子侧边,一只手扶在车边,半撑着身体,像想帮她挡住那些让人不舒服的目光。

    江月儿配合地缩了缩身子,忽然,杜衍扶着箱子侧边的手一抖,他神色微变,但马上又扶稳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江月儿对他何其了解,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

    杜衍摇摇头,作了个“回去再”的眼色:“我歇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前面找郑镖头吧,他老半天不见我们,肯定着急了。”

    江月儿留意到,当杜衍到“郑镖头”这三个字时,那三个人的目光明显缩了一下。

    有鬼!

    她低下头,好像很羞涩的样子:“是啊,别让郑镖头等急了。哥哥,墨生,荷香,我们快走吧。”

    等走到自己乘坐的驴车上时,最陡的那段山路已经过去了。杜衍跳上车,声音低不可闻:“我怀疑,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人。”

    “什么?!”江月儿声惊呼:“人?你是那些人是人贩子?!”

    “很有可能。”杜衍伸出一只手,道:“我的这只手原本扶在箱子上你是看到的吧?那箱子上有两个气孔,刚刚我不心碰到了一个气孔,你知道吗?那气孔里有人在吹气!”

    江月儿想象了一下有人从气孔里吹气的情景,手背上的汗毛都快起来了:“你确定那是人?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杜衍反问道:“那有什么活物会装在箱子里不敢让人看到的?”

    江月儿哑然片刻,反驳道:“可这是福威镖局啊!你不会是想,福威镖局也是人贩子?”

    “是不是人贩子,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杜衍伸起脖子往外望望,道:“郑镖头过来了,我问问他。”

    “别问他!”江月儿大惊失色。要是福威镖局跟人贩子勾结,他直接问出来了,能有好果子吃吗?

    郑天南耳朵还挺尖,听见她话,接了一句:“别问什么?”

    江月儿浑身一僵,听杜衍笑着道:“我是在与舍妹赌,那最后面装着那么些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郑天南望了望最后,道:“不是瓷器就是绸缎吧。这两样物事,尤其以绸缎最娇贵,必须用箱子装。”

    “怎么?郑镖头不知道那是什么吗?”杜衍问道。

    郑天南摇摇头道:“那不是我们镖局保的车,他们在上山前与我们同一段路,想搭着走一段,我如何知道他车里放了什么?”

    江月儿大松一口气,与杜衍对视一眼,轻声道:“郑镖头,我哥哥有话与你。”

    郑天南一看这两个孩子这样,就知道有事发生,神色严肃起来:“什么事。”

    杜衍将自己的猜测了。

    郑天南倒吸一口气:“此言当真?你可知道,你假话的后果?”

    杜衍道:“千真万确!若是我了谎,听凭您的处置!”

    郑天南脸色黑沉如水,往最后面的车子狠狠盯了几眼,招呼了几个人:“都跟我去看看!”

    杜衍身子一动,江月儿连忙将他按住:“你身体没好,你不许去!”她的手掌下,阿敬的肩膀抖动着,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人贩子,绝对是杜衍最痛恨的人。

    两个人趴在行李上,看郑天南带着人过去,将那三个人架到一边,在他们的大声叫骂中,用刀剑将箱子的锁头一个个挑开。

    杜月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箱子里面就跳出一个人!

    但是,郑天南的剑将所有的箱子都挑开了,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队伍的末尾,三个人叫骂的声音越发大起来:“福威镖局了不起啊?削了锁就削了锁,我们手里藏了人就藏了人,来啊,看哪!再看有没人?!”

    “你真的感觉到了有人?这真不是你感觉错了?”江月儿问道。

    杜衍眉头紧皱,似乎也有难解之处。

    看郑天南沉着脸走过来,江月儿慌了,赶紧挤出个笑来,还不等话,他已经脚不沾地地越过了他们。

    原本郑天南看在江月儿同汗牛书铺的关系,见到她虽不是笑脸相迎,但也会个招呼,这下可好……

    队尾,那三个人还在轮流叫骂:“去你X的福威镖局,等回了达州城,我一定要好好跟人宣传宣传。什么达州第一大镖局,明明是达州第一大强盗……”

    “就是,我看你们这些托镖的人还是心点,指不定什么时候你们的货也被人蛮不讲理地全挑乱了!”

    麻烦大了。

    江月儿唉叹着躺回了车子:“阿敬,要不你等会儿跟郑大叔好好赔个礼?就你不是有意看错的?”

    杜衍咬着嘴唇,没作声。

    江月儿以为他是拉不下面子,心里想着,还是她等会儿拉着他去一趟才是,免得跟郑大叔明明是道歉去的,人家一看他这副死人脸,还不得以为她是结仇去的啊?

    出了这一遭事之后,江月儿明显感觉到,队伍里原本挺和谐的气氛无端端紧张了不少。

    几个商户望着那些镖师,交头接耳地不知在什么。

    而那些镖师,尤其是跟江月儿原先还有有笑的那几个,现在江月儿去跟他们话,还没搭腔,就被他们顶了回来:“江姐,我们可不敢跟您开玩笑,不然的话,哪天被您给坑了,我们可没地方哭。”

    江月儿:“……”好吧,不话就不话,她反正也不会因为少点话就寂寞死。

    但是,中午停下来吃饭时,她去要点热水喝,也被人阴阳怪气地顶了一顿,气鼓鼓回来了。

    她在回车的路上,就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跟阿敬好,让他好好跟郑镖头认个错,不然的话,还有一个月呢,被人这样明里暗里地挤兑,难不难受啊!

    然而,她回来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阿敬的影子,连墨生都不见了!

    江月儿有种不妙的预感,赶紧问在车子附近的人:“郭大哥,我哥哥和他的书童你看到往哪去了吗?”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往那去了吧。他他要解,带着他的书童去了林子里。”

    江月儿赶紧领着荷香追过去:“阿敬,阿敬!”

    在林子里叫了半天,阿敬也不见人影。

    江月儿只好又回车队问其他人:“我哥哥不在那,大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那不可能。”那个人道:“他是跟着后面那车子走的,后面那车子走的就是那个方向。唉呀,”他一拍大腿:“该不会你哥哥还觉得人家车子不对,追上去看情况去了吧?”

    江月儿大急:“他怎么不一声就跑了?这可怎么办?”

    前面的镖师叫了起来:“出发了,出发了啊。”

    车队里坐在路旁歇息的人纷纷站起来,那位郭大哥提醒江月儿道:“他走的时间不长,你现在去跟郑镖头借几个人,骑马去找还能追上去。”

    江月儿连忙道谢,跑去前边找到了郑镖头,道:“郑镖头,我哥哥不见了,求您给我借几个人让我找找他吧。”

    郑天南眉头皱成了个“川”字,这兄妹两人一来就一个接一个地给他惹麻烦,便是对这姑娘印象再好,他也不想什么事都顺着她了。

    他摇头道:“镖局里保人是要求保人听从镖局的话,像令兄这样不听指令行事的人,我们是不会管的。”

    江月儿一下就哭了:“郑镖头,我哥哥肯定不是故意离了车队的,他一定有要紧的事要做。求您帮我这一回吧,他就在附近,肯定很容易就找到了。”

    郑天南犹豫片刻:“我借你两个人两匹马在附近找找,但是今天太阳下山前都找不到的话,我的人会马上回来,令兄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江月儿连眼泪都来不及擦,连连拜谢:“多谢郑镖头,我们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郑天南点了两个人让他们骑马带着江月儿同荷香上了马,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会儿,摇摇头:这趟出镖很重要,他不可能为了两个任性的孩子就把所有的事扔在这。

    趟子手便叫了起来:“福威镖局,闲人免近!”

    车队缓缓开道,但没走到一会儿,从车队的队尾,两人骑马而来:“老郑,老郑你等等!”

    郑天南回头看过去:“祁兄,你怎么——”看到旁边那人时,他的眼睛猛然大睁。

    好在郑天南一向为人稳重,他抖动着嘴唇,让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盯着江栋道:“江兄,好久不见!”

    “哎呀,”祁珏断道:“老郑先别叙旧了,我问你,昨天那姓江的姑娘在哪?”

    郑天南目光一闪:“怎么了?你还有话要交代她?”

    祁珏点着江栋道:“不是,你道那姑娘是谁?她就是这家伙的女儿!”又笑道:“快叫她出来,她爹要她板子。”

    郑天南大吃一惊:“江姐是江兄的女儿?”得到江栋的肯定后,他赶紧一夹马肚:“快随我来,她往那去找她哥哥去了!”

    祁珏收了笑,骑马追上去问:“老郑,我不是把她交给你了吗?你为什么没看着她?”

    而江栋早就驭着马冲到了前面。

    …………

    郑天南给江月儿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老手。

    一个镖师下了马,道:“这两道是新鲜的车辙印子,肯定是那辆马车留下来的。朝这个方向追。”

    这话了没多久,江月儿果然看到一角熟悉的青袍,她急忙叫道:“阿敬!”

    杜衍扶着墨生从树后闪出来,道:“墨生腿被那三个人伤了,你们先把他带回去。”

    “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江月儿跳下马来拉他:“你再不走,车队就走远了。”

    “不,我不走。”杜衍眼里亮得如火在烧:“你知道吗?刚刚那车停了一下,我看见那三个男人拿了水囊在朝气孔里灌水,一定是箱子里有人,他们怕人死了才给他们灌水喝!要不是我们人少,这时候已经把他们抓过来了。”

    “可是,那样的人都是亡命徒,杜少爷,不是我,现在林子这么密,你就是追上去了又怎么样呢?人家把你杀了埋在这,过个十年八年的都不会有人知道。”一名年长的镖师反驳道:“你还是快跟我们上马回去吧,这事我们管不了。”

    “别的事我都可以不管,但人贩子这事,我看见了,就不能不管。”杜衍看着那两个镖师,道:“两位大哥,难道你们忘了前段时间达州城丢的那几个孩子吗?里面可是有吴首富的儿子,要是那些人就是掳走了吴首富儿子的人贩子,你们把他儿子找回来,一定有重赏的!”

    “是啊,我记得前段时间吴员外好像还悬赏五千两银子,只要有谁能把他儿子找回来,重谢五千两银子呢!”年轻些的镖师道。

    年老的镖师呼吸也浊重起来:“好,那我们就追上去看看。杜少爷,你记得那些人往哪走的吗?”

    “记得,”杜衍翻身上了马:“我带你们去。墨生你受伤了,先在这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会儿我们回来时再捎上你。还有你,月丫儿——”

    他一张口江月儿就知道他想干嘛,她赶紧抱住马脖子:“不行,我要跟你走!我要看着你,免得你又跑了!”

    杜衍揉揉眉心:“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们要去追的是人贩子,万一你跟着去出了什么事——”

    江月儿怒道:“反正我要看着你,而且这林子这么密,你把我跟墨生丢在这,要是我碰到蛇啊老虎啊什么的,被吃了怎么办?”

    杜衍环视了一下这附近的环境:不得不,江月儿考虑得有道理,这里还是五里山山区,他想起五里山多赤练蛇的传言,的确不放心将她留在这。

    他只好妥协道:“那你去可以去,但要听我的。荷香,你留下照顾墨生。”

    安排妥当,四人两匹马飞快地朝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赶去。

    几个人离开后没多久,江栋等人也到了这里。

    向墨生和荷香问清他们消失的方向后,几人朝着他们追了过去。

    又跑了半刻的时间,老镖师低喝一声:“在前面!”

    几人拿起手里的东西,策起马,朝那辆马车包抄过去!

    那三人听见马蹄声追来,头也不回地也开始夺名狂奔。

    只是虽然有两匹马,但他们的两匹马均拉着马车,马车上又放了那么些东西,再快也快不过那两匹马。

    江月儿拿起刚刚捡的石头,瞅准一个人的后脑勺扔了过去!

    那人“啊”地一声朝前栽去!

    另一个人拔了刀跳下来,还没冲上来,就被年老的镖师一枪撂倒。

    年轻的镖师扔出他的白蜡杆枪,那枪准准地插进后车轮子里,马车重重地一跳,一个箱子翻倒下来,里面的棉布丝缎洒了一地,棉布的最下面,一个约五六岁的孩蜷在里面,一动不动。

    “还真是有孩子!”年轻镖师怪叫一声,跳下马,试了试他的鼻息,兴奋道:“还有气儿!”

    杜衍的眼睛牢牢盯着第三个人,那人砍下缰绳,就要骑上马。

    杜衍急忙扔出怀里袖的石头,叫道:“那个人要跑了!”

    年轻镖师顾不得再检查,急忙追了上去。

    那人此时也终于上了马,拿他的刀往马屁股戳了一刀。那马长声嘶鸣着狂奔起来!

    “别追了。”老镖师叫住两个孩子:“追不上了。”

    “可就这么放他走了吗?”江月儿不甘地瞪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跺足道。

    老镖师开剩下的大箱子,把布料倒下来,道:“不放他走怎么办?那里可是矮子岭!”

    “矮子岭怎么了?”江月儿问道。

    老镖师问道:“孩子,你听过达州到金州这一带多山匪的事吗?”

    江月儿道:“我只听过金州多山匪。”她取下最后一匹布,觉得木箱下面的板子有些不对,用力提了一下,那板子竟被提了起来!一个孩子躺在箱子里,他的脸憋得通红。

    “原来他们把孩子放在隔板里,难怪总镖头没找到。也算他们谨慎,要不是这回杜哥心细,怕就叫他们逃过了。”

    江月儿拍了拍那孩子,问了他几句话,见他只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有点吓到了:“他们这是怎么了?”

    老镖师道:“被迷烟迷了,不妨事,等过两个时辰,药效自然会解。这miyao,”老镖师用力嗅了嗅:“对,这是矮子岭那伙强人用的手段,咱们得快点动作了。”

    江月儿问道:“对了,矮子岭强人?”

    老镖师神色紧张,简短道:“以前矮子岭也有强人,但后来被官府招安,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山民落草,招安之后还住在那附近。有商队从那过时,有时也会神秘失踪,很多人传矮子岭的那些强盗平时是普通山民,遇到有活干了,他们还当强盗。”

    老镖师神秘紧张的表情也影响到了江月儿,她不由加快动作:“那我们是得快点了。”

    年轻镖师将两个强人绑起来,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没翻两下,又叫一声:“这还有一个姑娘,那群人贩子也太丧良心了,把这么大的姑娘放在箱子里,也不怕闷死人!”

    江月儿看他抱出了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姑娘放在马车上,那姑娘双颊酡红,紧闭的双眼里不住流出泪来。

    江月儿叹了口气,她知道,像这样被强人掳去了的姑娘,就算清白未失,以后只怕一生也要在闲言碎语里度过了。

    几人动作虽然很快,但箱子有十几个,又大又沉,忙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卸了一半的绸缎,就听见由远及近地,大量马匹跑动的声音。

    江月儿刚听老镖师矮子岭的事,顿时跳起来:“糟了,是不是那些强盗来了?”

    老镖师侧耳听了听,道:“蹄声是从我们来的方向来的,莫不是郑总镖头来找我们了?”

    想想郑天南在江月儿离开前的话,又觉得不可能,赶紧让几个孩子散开,各自戒备。

    不出片刻,郑天南的黑马出现在林子里,老镖师大松一口气,笑着叫了声:“镖头,我们在这!”

    而江月儿紧盯着郑天南旁边那个人,几乎傻在了当场:“阿,阿爹!”

    再看杜衍,他虽然没叫出来,但他面上的惊骇之色完全无法掩盖,显然也吓得不轻。

    江月儿再看她阿爹,眉目带煞,手中握剑,双眼牢牢锁着她,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她射穿!

    亲娘啊!阿爹一定是想死我的吧!救,救命……

    她害怕地往杜衍身后缩了缩。

    三人三马瞬息而至,江月儿就看她阿爹在她面前跃下马,快步朝她走来。

    江月儿横下心来,双眼一闭,冲向她阿爹,抢先嚎了出来:“阿爹,我好想你啊阿爹!”

    江栋僵硬的身体在触及到女儿时立刻就放松了,他不是不想下去的,可是这是他差点失去的女儿,没到她面前,他就知道,她瘦了,也黑了,她吃了苦头的。

    “你这个没心肝的死丫头……”江栋抖着手,最终轻轻在江月儿头上拍了拍。

    那头,郑天南复杂地望了父女俩一眼,问老镖头:“怎么回事?”

    老镖头简单而快速地把事情了一遍,郑天南立刻道:“把人救出来后,绸缎不要管了,马上就走!”

    然而,他一完这话,浓密的林子里一大群惊鸟冲天而起,喊杀震天!

    郑天南与江栋对视一眼,江栋把江月儿往后一推:“祁兄,你带着月丫儿先走。”

    江月儿问道:“阿爹你呢?”

    江栋没答,朝年轻的镖师伸出手:“把你的箭给我。”

    年轻的镖师一怔,见郑天南点了点头,犹豫着解了箭筒和弓箭给江栋。

    江栋抽出一枝箭,看也不看便射了出去,对面一个从林子里冲出来的人应声而倒!

    江月儿张大嘴:“阿爹好厉害!”

    杜衍:“……”压力突然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