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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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叫阿敬这一损, 也没影响江月儿的好心情。
就是王妃送她的大柿子, 她给了阿爹, 给了严二,给了祁叔叔,就是没给那个坏嘴巴的家伙。
这柿子可难得, 听王妃, 这还是陛下赐的贡品,特意派兵马加急送了两筐给了秦王呢。
如今城里能得着这柿子的, 哪一个不是秦王有名有姓的亲信人家?江月儿凭着一张巧嘴能得这几个, 已经很满足了。
王妃算着他们府里有五个人, 就只给了她五个柿子。如今那个本该属于阿敬的大柿子在江月儿手里攥着, 她“啊呜”一口咬下去,齿颊里顿时爆满了柿子的甜香味。
杜衍舔了舔嘴唇。为什么她不管吃什么东西都吃得这么香?
江月儿眼尖地看到了, 还特意拿着那啃下的半个来勾他:“馋吧?就不给你吃。”
杜衍半转过了脸, 懒得理她。
江月儿益发来了兴致,嘻笑着把柿子递到他面前:“要不,你再叫我一声姐姐,我把这半个给你吃了?王府的柿子是真的甜呢。”
既然这家伙这么执着于当哥哥,江月儿觉得, 她就大度一回, 让他当一当也没什么。
至于这半个柿子嘛, 虽阿敬从讲究得让人受不了,但江月儿也是从不知道迫他吃了多少回自己没吃完的东西,她才不怕他不要呢。
杜衍垂下眼皮。
这柿子晶黄透亮, 丰沛的汁水顺着这丫头肉肉的手指往下直淌,她的手太,攥不住,挤得那柿肉往上拱了半截。
那香味直窜得他胃都疼了。
杜衍猛地低头,连着她的手,囫囵叼住半个柿子,甜软的柿泥吮进嘴里,他眯了眼:没骗他,果然甜。
江月儿却“啊”地一声:“你咬到我手了!你这个混蛋!”
是吗?杜衍牙关轻轻一合,关住那根要溜出嘴巴的手指,轻轻地伸出舌头一探。
江月儿一僵使劲抽出手指,指着他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你……”
杜衍一挑眉:“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还装傻?!他还学她话?!
太可恶了!
江月儿气得一推他:“你混蛋!”蹬蹬跑了。
终于被气跑了。
杜衍慢条斯理地吞下最后一口柿泥,轻轻一笑。
好吃。
…………
入夜,□□
披星戴月地回了府,秦王爷头一件事就是朝王妃住的院子里走。
路上问灯的下人:“王妃和世子这一天可还好?见了什么人?”
下人知道这段时间王爷也是吓怕了,事无俱细地了王妃,尤其是世子这一天的活动:“都好。王妃今天还召了江姐话。”
秦王顿下脚步:“江姐?”
下人道:“对,就是把世子救回来的江姐,世子很喜欢她。”
“那江姐为何如此招世子喜欢?”秦王问道:“这些天,我恍惚听着,世子问过很多回江姐了。”
下人笑道:“是的。江姐性子活泼,又会笑话,世子跟她经历这一番波折——”
“王爷回来了。”
王妃听见秦王的动静,领着世子出了门,站在台阶上含笑迎上来:“王爷在什么呢?”
秦王正要话,王妃怀里的世子突然跑来抱住了他的腿:“父王,我想求你个事。”
秦王纳罕地看着王妃:虽然年纪不了,才有了这一个儿子,但秦王世代行伍出身,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便是世子没有丢的时候,他对这个儿子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父子之间少有如此的温情。
到这个儿子找回来,秦王有心多亲近补偿一二。一则,孩子年纪太,已经快要忘了父亲的模样,再则,他也不知道如何对儿子更好一些。这样别别扭扭的,父子俩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如今被儿子猛地一下扑上来抱住,秦王的心忍不住软了软,便没有及时扒开他。
王妃只是笑:“王爷有什么想问的,问庸儿啊,”
秦王想柔声一些,但出来的话仍是硬梆梆的:“何事?”
世子身子一抖,但想去码头看大船的愿望完全压住了他对这个高大的父亲的害怕,他鼓起勇气道:“父王,我明天想去码头看大船。你能不能用绳子拉住我?”
秦王:“……”看大船为什么还要用绳子拉住儿子?!!!儿子今天有什么奇怪的经历不成?
王妃这方笑道:“是江姐。她她被一个洋人邀请明天去码头上看大船,庸儿一听便惦记上了。但他听江姐,码头的风太大,会把他刮走,就想请王爷用根绳拴住他,免得他被大风刮走了。”
秦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没烧啊。
王妃咯咯直笑。
一家三口站在近晚的庭院里,被西南方向的风一吹,这风亦是带着暖柔的滋味,让秦王的心微微发软。
见儿子仍巴巴望着他,秦王咳了一声:“明天要去码头是吗?那父王带你去便是。”
世子欢呼一声,转向他娘:“母亲,父王答应了!”
倒是秦王妃有些呆住的样子:“明天您不是要——”意识到这是在外面,忙住了口,将秦王往屋里迎,又追问了一遍:“明天把他带去不会误了王爷的公事吗?”
秦王摆摆手:“不妨事。反正,他也迟早要见人,早些见晚些见没什么差别。”
王妃有些紧张:“那我明天给庸儿穿什么呢?要不就让他穿世子常服去?”
秦王抱起儿子,见儿子还紧张地盯着母亲,生怕自己出行的事情遭到母亲的否决,不由一笑:“不妨事。只是私底下见见面罢了。”
话虽如此,王妃还是紧张得很。
进门就招呼丫鬟把世子抱走,让他晚上好早些歇息。
待禀退所有下人,王妃才对秦王道:“那江——王爷准备什么时候送他走?”
秦王顿了顿,道:“你还挺关心他。”
这名声王妃可不敢担,忙道:“不是。今天不是江姐来了吗?我听她话里提了几回,还有事要去梅州,只是不知道王爷的算,我一直没给她实信。现在想来问问王爷的准话。”
秦王沉吟片刻:“再留他几日吧。”
王妃有心想问几日,但刚刚王爷竟疑心到那上头去,她不敢再多问,只好为他解下衣裳,岔开话题:“那让妾来服侍王爷安寝。”
秦王伸开手臂,闭目任王妃脱衣,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赔嫁的那幅他的自画像给烧了吧。他既不愿意出面示人,我就成全他一回。”
阿是山人的自画像秦王没少看过,但头一回秦王在客栈见他时尚不确定,看见祁珏后,他就肯定了江栋就是二十多年前在京城搅弄一番风雨,后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江东来!
那幅阿是山人的自画像是王妃的陪嫁,她平时拿出来赏玩过好些回,不知道有多珍视。若是别人让她烧了,她自不会同意,但若那是秦王,她的夫君,她自不敢有二话。
“是。”王妃柔顺地答应一句,夫妻二人入了寝间。
…………
江月儿要是知道秦王夫妇早就识破了他父女的身份,只怕早就吓得有多远跑多远了。
但现在嘛,她自然是一大早兴致勃勃地坐了马车,直奔金州码头而去。
一路上人来车往,越到码头越是热闹。
远远看见鼓着风帆的大船,江月儿就下了马车。
她有些艰难地挤进人群,见往来的人脸上都挂着不知名的兴奋的笑容,不由纳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人山人海的?”
祁珏整天跟着他们在王府别院关着,哪里知道?
还是旁边有人听见她的问话,好心答了一句:“今天是本朝官船头一回下海,姐不知道吗?”
官船下海?
江月儿还没问,杜衍先诧异地问了出来:“这是官船船队?这位大哥,你没弄错吧?”
那位大哥被问得有点不高兴:“我怎么会弄错?我弟弟就在官船上,我今天是送他出洋的呢?”
杜衍眼睛大亮,原本是江月儿冲在前头,他被挤在后头,这下,他不知哪里来的劲头,扒开人群往前挤了好几步,见众人在后面没跟上来,还催促道:“你们快点啊,怎么慢腾腾的?”
“阿敬,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了?”江月儿奋力挤上来,问道。
不止杜衍兴奋,就连祁珏都一抚须:“哎呀,竟然忘了,今天是官船下海的日子!今天这热闹还真是看着了!”
杜衍睁大眼:“官船下海,这多大的热闹,怎么能错过呢?”
江月儿其实还没弄明白官船下海到底有哪点喜,但杜衍都这么积极了,想来有不少的热闹可看,她当即来了劲头,挤到他身边,问道:“官船下海很稀罕吗?”
杜衍道:“当然稀罕了。你不知道吗?我朝自开海禁二十余年来,这是头一回官船下海出洋呢。”
“那这么,以前都是私船吗?”江月儿好奇地问道。
“不能叫私船吧。”杜衍想了想,答道:“以前都是朝廷入股某一个商船船队,没有直接派遣官船出过外洋。”
“是吗?”江月儿转头问严二:“那朝廷入股过漕帮吗?”
严二抓抓头,还真被为难到了:“这……我不知道啊。哎呀,这样一想,我阿爹好像叫我去云州,不定也是为了这事。”
江月儿大奇:“为什么?严阿叔没跟你讲过吗?”
严二道:“他没得很清楚。但云州向来是我们漕帮造船的地方,阿爹前些日子叫我去,只有大事,我猜着可能就是为着这件大事。”
官船里头竟有可能有严阿叔的一份!哎呀,这么一想,江月儿就更想去看看了!
江月儿更兴奋了,再问几句,严二只道:“要不我们等会儿去了码头,看看我爹在不在,他要在的话,我们不定还能上去玩玩呢。”
玩玩?
有了严二“玩玩”的话在前头,江月儿精神头就更足了,他们三个的往前一阵猛冲,总算排开了人流,冲到了最前面。
还没站稳,江月儿就被面前的那艘巨轮惊得瞪圆了眼:那巨轮足有五层楼高,树起的云帆像是能插到天的尽头,她仰直了脖子,都没有算明白,那帆有多高。
“好大的船哪!”她由衷道。
虽杨柳县也有海,有渔民出海,松江更不必,江上舟来船往,日夜不歇,经过的大船船不计其数,但像这如擎天巨人一般的巨轮,江月儿亦是头一回见到。
“江姐!”菲利普神甫的叫声拉回了江月儿的注意力。
他惊喜地从船下跑下来,高兴地道:“没有想到,你们还真的来送我了。”
江月儿有点不好意思:她都差点忘了,他们是着送菲利普神甫的名义来送他回家的,结果到了这儿,反而把正事忘了,只顾着傻看那艘船。
她急忙迎上去,将准备的程仪送上:“神甫,这是我准备的一点送别礼物,请您收下吧。”
神甫知道这是华国的传统,连声道谢,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两坛腌酱菜,笑道:“江姐真是会体贴人,知道我们在海上漂流没有菜吃,还为我准备了酱菜。太好了!”
江月儿看神甫感动得不得了的样子,笑道:“您喜欢就好。”
神甫遗憾道:“可惜我年纪大了,这回回国之后,应该不会再到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来了,您的情谊我将无法回馈,这该怎么是好?”
江月儿连忙摆手,正要两坛菜而已,不值什么,神甫两眼突然一亮:“江姐不是想见识一下海船吗?要不趁现在船还没出发,我请你参观一下我们将要离开的这艘船怎么样?”
他将手一伸,指向那艘江月儿才惊叹过的巨轮。
江月儿不敢置信:“那艘船?神甫,我能上去参观那艘船吗?”
在这个年代,出海的船是不许女人上去的。不过,她看在他们话的这一会儿功夫,有好几个穿着大蓬蓬裙的外洋女人都上了船,想来是不妨事的。
神甫笑道:“当然能。我跟船长是很好的朋友,你稍等片刻,我可以跟他一下,他应当会通容的。”
杜衍皱了下眉,但看见江月儿惊喜交加的样子,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话。
严二这时突然对着船的方向挥了挥手:“阿爹,大哥!我在这!”转向江月儿:“看见没?我阿爹在那艘船上!”
江月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大轮船的后面,一艘略一些的海轮上,严老爷正指着他们这个方向直跳脚,隔了老远,江月儿就听他在骂“不孝子,兔崽子”,看来被严二气得不轻。
严二毫无所觉,还跟江月儿问道:“我上去跟我爹话,你去不去?”
江月儿直缩脖子:看严阿叔那样子,就知道现在谁去了谁傻,她又不傻,没事跑上去跟着一道挨骂吗?
虽严二叔一向对她不错,可要是她犯了错,严阿叔骂起她来也是不嘴软的。
严二只好自己欢快地投奔到了他爹那,江月儿他们跟着菲利普神甫上了那艘巨轮。
菲利普神甫果然没有吹牛,他们上船的时候,只是有人来稍微问了问,就放了行。
上船之后,还有个水手扮的人走到一边,专门为她解:“这是本朝出资建的第一艘海轮,也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艘,上面——”
江月儿听得津津有味,跟着那水手的解还左看右看。
走了还没有多远,码头上有人叫菲利普神甫的名字。
菲利普神甫往外看了看,跟几人道:“你们先在这逛逛,我还有几个教友要接,等会儿我就回来了。”
江月儿和祁珏等人自然叫他自去,随着水手的解悠然地在甲板上闲逛。
祁珏还笑道:“原本我卖的是书,以为这辈子都跟海船没关系,想不到沾了侄女的光,还跟来看了一回。”
那码头上的人虽然不少,但上到船上,就没有多少了。
因此,她看见那个眼熟的家伙时,第一时间还不敢认,直到他叫了一声:“江姐姐!”
江月儿才敢确认,大惊上前:“你怎么跑来了?”
世子先控诉她一遍:“你骗我,我阿爹根本不需要绑着我我就能上来!”
江月儿看着世子身边的人,那些人或服朱或服紫服黑,都穿的便服,除了秦王爷她一个都认不得。
秦王爷在她拜下去前就挥手:“在外面,就不用行礼了。”
江月儿便收回行了一半的礼,把世子抱起来:“船上好不好玩?”
秦王旁边的那个人笑道:“这就是叫庸儿吓得差点不敢上船的姑娘?”这人面白微胖,下颔一点山羊胡须,瞧上去像个富贵人家的富家翁。
但他能跟在秦王的旁边,话的口气还如此随意,必然也是个王爵,或者身份相差无几。
江月儿见到秦王就觉得他威严可怕了,再看到这一圈人都好像跟秦王一个样子,顿时就更加不敢话了。
那几人见她垂着头,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杜衍身上。
看见祁珏,富家翁抽抽嘴角,倒是没话。
祁珏一身冷汁,有心想提点两个孩子,但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都会眼,只好弯下腰当什么都不知道,留神他们别错了话。
其实早在两个人上船之际,有人就注意到了这边的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女孩笑声清脆活泼,听着叫人心喜,男孩便是不话,站在那里也是芝兰玉树一般,叫人过眼不忘。
当然,更要紧的是——
“你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啊?”
杜衍行了个学子礼,垂首道:“学生杜衍见过几位大人。”
“姓杜啊?”富家翁目光有点感慨:“那你下场了吗?”
杜衍规规矩矩地道:“还没下场,如今正在游历。”
“游历?怎么想到来金州的?”那富家翁问着话,又朝船的另一头走去。
杜衍道:“金州乃本朝出海第一大海港,衍久慕盛名,早就想来看看。”
江月儿撇撇嘴,最厌烦这类虚应故事的客套话,蹲下身与世子笑道:“那你阿爹答应拿绳子绑着你了吗?”
世子原已经忘了这事,听她重新提起,用那水亮亮的眼睛控诉地瞪着她:“江姐姐,你还,明明不用绳子嘛。”
江月儿继续一本正经:“怎么不用了?你现在虽然站在船上,可船用绳子系着。等船开了,你没了绳子,肯定要飞的呀。”
这回世子就没那么好唬了,一脸“你少骗我了”:“你昨天明明,我要用绳子绑起来,是因为风大,跟船开有什么关系?”
江月儿一滞:家伙今天居然变聪明了一点,不过这难不倒她,
她一指锚点,突然愣住了,惊恐道:“怎么开船了?”锚点上的锚都不见了!
其他人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回不了岸,那个富家翁样的中年人笑道:“无妨,是我刚刚,还没有坐过本朝第一大的大船,让他们先开一段,我们稍后便归。不会误到其他人登船时间的。”
不是啊!
江月儿想:她做的梦里,就是在行船中翻船的!现在船开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应梦哪!
可看其他人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再傻也知道不能这样瞎,将世子往杜衍怀里一塞,提起裙子就往船尾跑:“严二哥,严二哥!”
秦王几人何等敏锐,江月儿一跑,就齐刷刷地看向杜衍。
“这是怎么回事?”
杜衍神色不变:“舍妹前些日子求了个签,她近日不利行船,她有些害怕罢了。”
“果真是女人,胆子就是。”秦王一行人中,有人这样哂笑道。
杜衍垂下眼皮,掩饰住眼中的那抹忧虑:江月儿的梦他怎么敢忘记?每回她过会有灾劫,哪一回没有应验过?
这一次,他也不敢心存侥幸。
见几人不在意地往前走,他对秦王告了声罪:“我去教训她一句。”
秦王点头后,他赶紧追了上去。
杜衍不知道的是,等二人离开后。富家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道:“这兄妹两个对神鬼之事竟这样相信。”
秦王只道:“跟上去几个人看看。”
不知为什么,江月儿兄妹两个的神情让他破天荒地感觉到了不安。
他收回原本要往甲板走的脚,换了个向杜衍离去的方向引导道:“老爷,要不我们去那看看?”
…………
两人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江月儿跑到甲板最尾端的时候,好在船大开得慢,严二又被他爹拎在最前头训斥,因此,她大叫了两声,那父子几个就有了反应。
“严二哥,你快给我放艘船来!快来救我!”
但这一天金州码头上的风固然不大,隔了一射之地这样远,饶是江月儿喊得这么大声,吹到严老爷那艘船上,也变了形。
严老爷没听明白,一皱浓眉,看见自己儿子竟顿儿也不地就往下面跑,气得不一处来:“我跟你了这么多你都当放屁不成?人家金童玉女的,的情份,你个浑帐死子往里瞎凑什么?”
“哎呀,阿爹,你别瞎胡猜好吗?你看月妹妹,她叫我放船呢!”严二被得直跳,指着江月儿道:“你看她的嘴型,在叫救命,在叫救命,你没听到吗?你快放我下去!”
严老爷一惊:“你没看错?”跟江家人走得那么近,江月儿身上那点奇怪的地方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只是他风浪见多,又诚心与江栋交往,江家人不愿意,他就当看不见听不见罢了。
严二急得跳脚:“没看错!快放我下去吧爹!”
尤其江月儿这孩子活泼归活泼,可从来没有一点不靠谱的行为,因此,他立刻紧张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严二正要拒绝,被严老爷一拍脑袋:“看你那嫌弃样,怎么?你一个人去,你以为你要得到船吗?”
严二不话了:他爹刚刚在船上就过,这艘船是他们漕帮合资建的船,他爹只是漕帮在杨柳县的头目,能站在这船上已经是很有本事了,要船的话,别是他,就是他爹都有点玄呢。
严老爷又数落他:“早让你到云州来,你死也不来,现在知道错过什么好事了吧?”
…………
江月儿紧紧盯着严家父子走下甲板,咬着嘴唇,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要——
“你这姑娘,竟然如此笃信神鬼之事。”富家翁的声音突然又传了过来,他笑着开解她道:“这船是新船,如此坚固,怎么会出事呢?”
江月儿揉了揉胸:上次心跳得这么快,还是她做梦梦到被马车撞的那一回,错不了了,这船看上去再坚固,肯定会出问题的。
她答道:“我们那的香山寺可灵验了,阿叔你别不信。”还好心与他道:“阿叔你先别走,等我们的船来了,跟我一道下船上岸吧。”
“喂,你这丫头,总是们这艘震天号会出事,是不是有意要触霉头的?”富家翁的身后,一个穿着黑色圆领袍,相貌威武,面庞也微黑的男人喝道。
江月儿抿了抿嘴,看见漕帮那艘船上终于被放下了一艘船,轻轻舒了口气。
她也不计较那人的话,本来嘛,她一直别人的船有问题,是个人肯定心里都不舒服,她能理解。
因而,看见自己将要离了那船,还有心思跟他一笑:“那您就当我孩子乱话,我马上就下船,这不触不到你霉头了吗?”
那男人一噎,双眼一瞪,好像要发脾气,不知想到什么,只哼了一声,跟富家翁道:“老爷,我们去船头看看吧。”
江月儿也不理他们离去,看见船如飞,眨眼就到了大船下面。
严大掌舵,严二叫了一声:“月妹妹,你让开些。”挥着手里的绳钩就往上抛!
恰在此时,这艘据很坚固的震天号一晃!
那绳钩一下没钩住!
秦王那边,富家翁微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那个面庞微黑的男人道:“可能是刚好来了大浪吧?”
可是现在海面微风无云,哪来的浪能连这么大艘船都得一晃?
秦王面色一变,看向江月儿那边:“我们还是先下船再吧。”
面庞微黑的男人不满道:“怎么,王爷也觉得我这船建得不好?”
秦王皱眉,还没话,那船又是一晃!
这下晃得便是那男人也觉出了不对,秦王一手抱着儿子,更是护着富家翁走得飞快:“不对劲,先下船再!”
正在这时,江月儿接到了那个绳钩,刚将它固定到一处桅杆上,就见秦王那一行人去而复返,连招呼都没跟她一个就拽着绳钩往下爬!
江月儿:“……”这是她叫来的船,这些人凭什么一来就抢了先!
她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知道秦王这船人不好惹。
可现在肉眼可见的,那船倾斜的幅度不太对,她站都站不稳了,甲板上有限的几个人都开始尖叫,有人看到她叫来的这艘船跑了过来,她要是动作慢一点,不是得被人挤到海里去了!
江月儿当即大怒,祁珏已经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孩子踹上去:“都他妈让开些,这船是老子叫来的!”
赶紧将江月儿和杜衍放上绳子,自己在其他人围上来之前又各给了一脚,站在船舷上守住绳子,叫道:“快往下溜!”
江月儿看一眼就觉得头晕,这船有十来米高,她从来没站过这么高,怎么敢往下溜?
“我在你上面,你要是不敢往下爬,我也死定了。”突然,杜衍清清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月儿一个激灵:是啊!她后面还有阿敬和祁叔叔,她不能缩在这拖了后腿!当下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抱着绳子,嗖嗖往下直溜。
那绳子本就是向下斜挂,爬上去不好爬,如今要爬下来,只须眼一闭手略一松就到了底。
船倾覆得越发厉害了,江月儿手上被磨得火辣辣的,上了船,在船上看见祁珏站桅杆上飘飘荡荡的,吓得直叫:“祁叔叔,你快下来!”
船里有人在喊:“快开船!”
江月儿急得要命,叫道:“不许开,我祁叔叔还在上面!”
那人叫道:“快开!”
暴起就要伤人,被人一下差点掀到海里去,严二站在旁边,闷声道:“老实点!”
那人暴怒:“你敢我!”
严二冷笑一声:“我为什么不敢你?你再不老实,我掀你到海里去!”
“你——”
“好了!”原本一直没出声的富家翁暴喝一声:“都给我老实点等着!”
祁珏站在船上,不知跟秦王来的那队侍卫了什么,那人竟是一凛,对他一低头,拿着□□站在了桅杆那头。
江月儿就看祁珏嗖嗖几下,终于滑了下来。
秦王的几个侍卫也跟着如串葫芦一样串了下来。
“快划!”等几个侍卫跳下船,严大砍断了绳子,大吼一声,抢过船槁,拼命往外划去。
江月儿惊悚地望着那艘刚刚还赞叹过的巨轮,它越来越歪,越来越歪,直到“轰隆”一声巨响。
漫天的海浪向他们扑了过来!
船,真的翻了。
…………
三天后,□□
秦王妃坐在上首,与江月儿笑道:“王爷最近事务繁忙,特意嘱我好好招待你们,听江姐喜欢吃柿子,这些柿子你们也带回去吃吧。”
江月儿谢过王妃,见她眉目间倦怠之色,又了几句话,识趣地告了辞:那巨轮翻覆让整个金州城都陷入了紧张之中,就连王妃这里也访客不断。
王妃能抽空见见他们,已经是十分重视了。
而且还有这么多柿子可吃,江月儿走在路上,心情十分愉快。
“还要吃柿子么?”冷不丁地,杜衍突然道。
江月儿脸腾地红了。
倒是世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他吓得一抱胸:“为什么要吃我?我不好吃啊!”
杜衍:“……”
江月儿:“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