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四穿(八)

A+A-

    季榆趴在百里承的身上, 稍显散乱的发丝自脑后垂落,在百里承的身上披散开来。纤长的睫毛细微地颤抖着,被从窗子里映进来的朝阳染成金色, 有如梦境中那扑扇着翅膀的金色的蝶。

    他的双唇微微张开,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百里承的胸口,带起些微奇异的酥麻。

    约莫是察觉到了百里承的视线, 季榆的双眉微微蹙起, 好半晌才有些不情愿的睁开了双眼。

    有如浸润在溪水当中的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中, 还蒙着一层朦胧的睡意, 那些微的慵懒与困倦带着一丝莫名的撩人, 让人移不开视线。

    百里承怔怔地和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对视,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着实太过鼓噪。

    似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的模样,季榆坐起身来,弯起双唇朝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百里,”那双弯起的眸子当中,清晰地倒映着百里承的面容——只倒映着他的面容,“早啊。”

    身上那件本就有些松垮的里衣随着季榆的动作滑落下来, 露出底下遮掩着的白皙的胸膛。百里承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对方精致的锁骨上, 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清, 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感受。

    这个人光-裸着身子的模样, 这些年来他不知看了多少次,可也许是他昨日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的缘故,这一刻, 他竟无端地有些不自在起来。

    ——而让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即便他在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会儿他应该一如往常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可他却怎么都无法将注意力,从这个人的身上转移开去。

    并未发现百里承的异常之处,季榆歪了歪脑袋,似是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一缕发丝从他的脸侧滑落下来,与那被镀上了一层柔光的肌肤相映衬,有种不真实的美。

    百里承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只觉得喉间陡地传来一阵没来由的干渴。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点什么,却在对上季榆望过来的视线的时候,又将那刚想出来的内容给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些愣怔地看着对方,任由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断了这份旖旎的沉默,百里承像是猛然醒过神来一般,侧头错开了季榆还带着些许迷茫的目光。

    “把衣服穿好,”百里承抬起手,想要拢一拢季榆敞着的衣襟,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最后甚至是有些慌乱地起身来到门边的,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我去开门!”

    见到百里承的反应,季榆的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懊恼,瞬间就被掩饰了下去。

    “施主,”见面前的门被开,方丈躬身施了一礼,正要话,却在见到百里承的样子时,稍微停顿了一下,“老衲……”他探头看了看屋里坐在床上,还有些衣衫不整的人,面上流露出几分诚恳的歉意来,“……是不是扰了什么?”

    百里承:……

    这种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装作没有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起来,这种话,是一个遁入空门的和尚该的吗?!

    百里承表示,他突然有点明白了,昨天季榆在面对这位高僧的时候的心情。

    “当然扰了!”像是终于从那初醒的睡意当中清醒了过来,季榆整好自己的衣襟,不满地瞥了外头站着的人一眼,气哼哼地开口,“哪有这么早喊人起床的?”

    话,这个家伙不是这落云寺的方丈吗,怎么这么有闲,总是来找他们瞎扯?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方丈是这么清闲的一个差事。

    听到季榆的话,方丈转头看了看已经高高升起的日头,而后很是认真地承认了错误:“是贫僧的不是,还望施主恕罪。”

    季榆:……

    对方这么配合他的无理取闹,他反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方丈笑了,”被季榆这么一闹腾,方才那种不清的气氛立时散了去,百里承也恢复了平日里该有的姿态,“不知方丈找我们,有何要事?”

    “寺中准备了早膳,”方丈闻言,也没有继续趣季榆,转而起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若是两位施主不嫌弃,可以与我们一同用膳。”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我也可以让人送一些过来。”

    以季榆的当前的情况,让他自个儿走过去,实在是有些太为难人了,而要是让百里承背着……想到那样的画面,方丈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来。

    “那就有劳方丈了。”显然也知晓季榆眼下的状况,百里承没有犹豫多久,就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方丈才出声告辞。

    “施主,”看了百里承一眼,方丈忽地出声道,“请勿要忽视自己的内心。”

    完之后,他也不去理会百里承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反应,径直转过身离开了。

    “他这是想要努力挽回一下高僧的形象吗?”伸长脖子看着缓步离去的老者,季榆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些得道高僧不都是这样神神叨叨的,看起来十分高深莫测吗?

    听到季榆的话,百里承一下子笑了起来:“别胡闹。”

    但是,他居然真的觉得对方的话有几分道理是怎么回事?

    没有再去思索刚才那句听着似乎饱含深意的话语,百里承合上房门,转身走回了屋里。他总不能就这样穿着内衫,跟个傻子似的站在门口。

    和早膳一起送过来的,还有昨日方丈所用的药膏,这东西的效果的确显著,不过是一个晚上过去,季榆脚踝上的红肿就消退了许多,已经勉强能够下地行走了。

    只不过,不管怎么样,季榆都是绝对不会再让那个家伙,去碰自己的脚腕的。

    为了季榆脚腕上的伤,两人在落云寺多停留了几日,待到他差不多痊愈之后,才告辞离开。

    所幸方丈并未嫌这两个不属于落云寺的俗世之人麻烦,让人提着扫帚把他们给赶出来,反而像是寻到了什么乐子似的,总是时不时地过来转悠一圈,欣赏某个家伙被逗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所以,作为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的住持,这个老家伙就真的没有其他需要忙的事吗?!

    第三次尝试趁着方丈睡着的时候剪掉对方长长的眉毛失败,季榆气哼哼地把手里写好的字塞到了对方的怀中。

    他知道落云寺香火旺盛,对方定然不需要什么金银之物,索性就自个儿写了一幅字当做礼物。

    不是他自夸,他的夫子可是不止一次夸过他的字来的。不定等今后哪天他出名了,他的字可就一字难求了。

    展开手上的卷轴看了好一会儿,方丈才将它收了起来,对着季榆略一施礼:“那贫僧就替落云寺谢谢施主了。”

    “只是,”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过分工心,只会适得其反,”他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季榆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道,“还望施主牢记于心。”

    季榆闻言有些发愣,直到和百里承一起回到府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注意到季榆这一路上那反常的沉默,百里承的眉头略微拧起,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个孩子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过的,尽管许多时候,对方都让人省心得过分,但有的时候,这个家伙却恶特别容易一头钻进死胡同里,怎么都绕不出来。

    百里承不知道先前方丈所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希望季榆因此而陷入其中。

    像是蓦然从睡梦中惊醒似的,季榆看着面前的人,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话,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忽地忘了自己想什么。

    “百里,”好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喊了一声,这两个无比熟悉的字眼从口中吐出来,依旧带着那般令他沉迷的音律,“你不要喜欢曲长歌,好不好?”

    没有料到季榆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百里承不由地有些惊讶,但若是这么做能够让眼前的这个孩子安心,他不介意将这个自己曾回答过一次的问题,再回答一遍。

    “好,”低下头看着季榆的双眼,百里承的语气郑重得犹如许下一个一定会坚守的诺言,“我不喜欢他。”

    听到百里承这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答案,季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蓦地笑了起来。

    “那我去医馆了啊,”一边着,季榆一边往屋外走去,还不忘扔下一句,“别跟过来!”

    百里承:……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百里承觉得,没法猜透自家孩的心思,真是一件令人感到忧伤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