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本以为看到严砚德后,项雯宁多少会收敛点，却没想到她情绪顿时变得更加激动。

    “严长老，您都知道了吧,陆诗佩就是他害的！我也是被他害的！”

    这话引起了一阵骚动，在弟子中,有细碎的讶异声不受控制地响起。

    章长老害过项雯宁？还有,这怎么还牵扯上了早已离开多年的陆师姐？

    “呵,奇怪他究竟是如何害的人？你们以为我究竟是怎么变得前途尽失的？至于陆诗佩，她直到离开宗门以后，还被姓章的阴魂不散死死盯着不放呢！”

    项雯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章长老让她做的所有事，还有由此能推测出的部分真相全都了出来。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不狠狠踩章长老一把，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个会了。

    之前碍于章长老的威胁，身家性命全部都被拿捏的她什么都只能憋在心里，整个人都要扭曲了，但现在章长老终于倒台了，此时若是不发泄一下自己受的憋屈,那还等什么时候？

    就算自己也落不着好，那些阴暗的心思暴露在外肯定会让严长老嫌恶万分，但终归能痛快的出一口恶气，只要能给章长老焦头烂额的处境再添一把火,那就不算亏。

    更何况她这也是变相为陆诗佩正名，项雯宁心中清楚，严长老根本不会拦着她的，他肯定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陆诗佩是被冤枉的。

    “还有你们我就不信,在你们里面，难道就没有被姓章的私下叫过去，专门叮嘱过的人？有的吧，肯定有的吧？”

    “来，看看我，差一点，你们就跟我一样倒霉！”

    项雯宁破罐子破摔，早已不在乎任何后果，只有一点，她唯恐自己扒章长老的老底扒的不够深，最好是把这个人身上的每一点脏污都全抖搂出来。

    回答项雯宁的是一片寂静。

    片刻后，终于有弟子忍不住战战兢兢地询问严砚德：“严长老，她刚才的那些是真的吗？”

    本来依照掌门他们的意思，这种事情此时并不应该对弟子正面回答，但是严砚德却不愿顾忌所谓影响，确实如项雯宁所猜，他想尽早撇清陆诗佩身上被泼的脏水，哪怕是早一天都行。

    所以他点头认可道：“至少陷害陆诗佩的事是真的。”

    继而严砚德视线扫过在场的弟子们，不容逃避地厉声问道：“所以告诉我，还有没有其他人私下得到过针对陆诗佩的交代？”

    “只要现在都真话，那么可以放心，一切既往不咎。”

    有弟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忐忑不安地开了口：“还有我。”

    “章长老曾经找过我，也是指定在我出门历练的那段时间，让我看见陆师姐的行踪就要告诉他，是会有好处。”

    “但尽管我当时被迫应下了，可我心里根本没打算这样做因为章长老当时特意了陆师姐不会对我们这些曾经的同门弟子有太多警惕，很容易就可以拉近关系之类的话，所以我能感觉到，这肯定对陆师姐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前也是受过陆师姐指点的，我觉得再多的好处也不能让我违背自己的本心。”

    “我也是。”

    “我的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

    弟子们这么互相一通气，震惊地发现原来章长老之前确实暗中吩咐过数位弟子，让他们如果在外与陆诗佩相遇，要依从他的指令行事。

    而这仅仅只是他们目前在场的人，可以想见，此时并不在场的其他弟子中肯定还有被找上的。

    对于章长老这么做的原因，他们其实暗自也揣测过，也许章长老就是不希望竟然敢和自己动的陆诗佩过得平静安稳，于是即便已经将她逐出宗门给予惩罚，那也要搞阴谋诡计，进行更进一步的暗中报复。

    之前虽然也嘀咕过章长老原来这么记仇，完全不像个一宗长老该有的气度，气量狭的很，结果谁能想到这压根不是什么气量狭的问题，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章长老自导自演，连所谓的记仇前提都根本不存在。

    曾经受过章长老指使，只不过没有付诸实践的弟子们看到项雯宁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心情都十分复杂。

    而没有掺和进这些事的其他弟子们，一想到自家宗门竟然有一个谋害弟子的长老，顿时就觉得不寒而栗。

    再加上在场绝大多数人不仅和陆诗佩之间从无摩擦，反倒许多都受过她帮助，就算是入门比较晚没赶上趟的，自陆诗佩重新在修真界露面以来，也多少都听同门私底下以怀念的语气提起过以前的事，此时想到她往日的那些好，不禁有种颇不是滋味的感觉。

    他们为陆师姐感到不公。

    用不着等待宗门的所谓裁决，章长老的真面目已经先一步暴露无遗，名声这下是彻底臭了。

    ***

    要修真界中有关简西越的传言虽然依旧沸沸扬扬，但局面却暂时陷入了僵持。

    衍仪宗一直按兵不动，虽暗地里交流时倒是也不乏既然已经和狐妖结了仇，那就索性斩草除根的法，但是那该怎么对待陆诗佩呢？

    只要想对狐妖出，那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绕开身为狐妖道侣的陆诗佩。

    然而因为项雯宁闹出的那一场风波，本来暂时打算秘而不宣的事情现在人人皆知，就连普通弟子们都知道了陆诗佩脱离宗门是另有隐情。

    既然所谓叛出师门纯属子虚乌有，是被章长老编造出来的谎言，陆诗佩根本没有做对不起宗门的事，是为了自保才会离开，那他们就不该把陆诗佩当逆徒对待。

    ——这就是现在门内大部分人舆论的风向。

    更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在狐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坏事前，第一个跳出来扯着幌子前去讨伐陆诗佩的道侣，简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如果真提出来，根本难以服众。

    严砚德早就表态这件事他绝不赞成，信不信到时候他能影响甚至是护着许多心向陆诗佩的弟子一起违抗宗门命令，弄成个修真界笑话。

    再一个，他们这些衍仪宗的老家伙们自诩名门正派这么多年，不管心里是否有着什么算盘，但日常行事都是有章法的，道德礼义多多少少也熏陶的习惯成自然，一时半会是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其他大宗门就算动了心，同样也有着类似顾虑。他们需要盘算着如何才能显得不要太急切，吃相太难看，最好是能不争不抢，当回捡漏得利的“渔夫”。

    ——章长老有句话倒是的对，因为衍仪宗和陆诗佩之间的渊源，若想兴师动众去讨伐作为陆诗佩道侣的狐妖，衍仪宗还真是最名正言顺的那一个，其他宗门都没有他们这样的便利。

    所以不然还是再纵容纵容，等那狐妖纠结起一干妖修作恶再？

    到那时再出，他们就是斩妖除恶的英豪。

    这时候这些人倒是不去想，假如狐妖真的作恶，是否会造成无辜伤亡的事情了，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足够有服力的伐妖理由。

    至于宗门和那些野心勃勃的散修们虽然无所顾忌，但问题是他们却打不赢啊。

    单打独斗早已被无数次的证明纯属送菜，那就只能抱团前来，不过因为这些人都把求利的念想摆在台面上，心眼也一个比一个多，于是他们总担心所谓同伴时刻可能互相捅刀，根本团结不起来。

    很多时候，这些人之间的内乱几乎成了每日必现的保留节目，最后全都异常狼狈的铩羽而归。

    反倒是妖修那边，也不知那狐妖是怎么做到的，所有妖修个个对他心服口服，和他们形成巨大反差。

    而就在这人心浮动的当口，让所有人措不及的是，他们尚未等到狐妖为祸人间，反倒是先等来了这狐妖长出了第八条尾巴的消息。

    那可是第八条尾巴！

    要柔弱的狐妖或者猫妖在长出新尾时，因为慵懒敏感的状态很容易遭受调笑，所以往往都是闭口不谈。

    但是轮到这个尾巴数量的狐妖再长新尾时，倒是有人敢来调笑试试？

    那得看你这条命够不够硬，赶着去投胎的心够不够急！

    是以妖修们并不避讳，反而搞出了一副普天同庆的架势。

    一群人族修士们恍然醒悟，对啊，扯什么合体期，身为狐妖他当然是以尾巴数量论实力，根本不是按部就班，如人族修士那样炼虚-合体-大乘这样一阶段又一阶段不断突破瓶颈往上晋升的。

    以人族修士修炼的进程来比对他的实力，这是绝对的低估，他们都被带到沟里去了。

    这下还筹谋什么，谋无可谋。

    只差一条，就只差一条尾巴，他就能赶得上他那位声名赫赫的妖王祖宗了。

    但就算少了那一条尾巴，这也不耽误他在修真界完全可以横着走，毕竟在上古传中，那些拥有八条尾巴的狐妖吊打大乘修士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已经是传中才有的凶悍大妖啊！

    这个消息打乱了所有人的阵脚。毕竟本来他们胸有成竹，觉得在事态明朗前至少会有几十甚至上百年时光去容他们慢慢琢磨对策，结果谁能想到，简西越却把其中这段时间直接压缩到了没有。

    都“养虎为患”，他们还没具体感受这“养虎”的过程，甚至连怎么分利都还未想好呢，却竟然这么快就要面对这后患了。

    形势倒转，现在已经不是他们想不想对狐妖出，而要看狐妖有没有兴致搞事。

    原本各怀心思的修士们终于感受到了慌乱。

    人族修士现存的最高修为也不过就是大乘期，还大多是避世的老祖，寻常根本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至于现存各门派的顶尖战力，虽人数和修为摆在这里，却皆久未实战过。

    更何况各宗门早就习惯了各自为政，就算勉强集结在一起，也必定会本能为自家势力多做考虑，哪怕危当前也难以拼尽全力，绝无可能像妖族那样万众一心。

    多年来既无外忧也无内患的修真界平静又脆弱，经不起这样散漫的人修队伍和妖修们对撞后所产生的动荡。

    幸好，就在所有人都恐慌于简西越这个板上钉钉的未来妖王可能会对人族修士产生危害的时候，新鲜出炉的八尾狐妖亲自出来辟了谣：

    ——大可不必，我长出新的尾巴距离妖王更进一步关你们什么事？

    我要当的是妖王，又不是你们人族修士之王，你们胡乱紧张什么。

    最重要的是，谁我当了妖王就一定要奴役迫害你们，干嘛啊，这不累吗？光是管那些妖族弟，我都要管不过来，哪有那份闲心去给自己揽下更多麻烦。

    总之一句话，他对干涉人族修士未来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没有恶意，毕竟他的道侣也正是人族修士。

    “也正是看在诗佩的面子上，我不想激化矛盾，那些围上来赶都赶不走的恶臭家伙们，我从未下过死，充其量也就是让他们缺了胳膊少了腿，至少扔出去的时候，命都是在的。”

    “但我的容忍也是有底线的。”

    “也就最开始，这些主动送上门的沙包随打着玩还勉强能提供个新鲜感，但等到日子长了，感觉看厌了，这些招人嫌的东西如果还是久久不散，迟早会有让人忍不住一尾巴拍死的时候想来你们是能够理解的吧？”

    简西越对着充当沟通桥梁的修士笑的很是“友善亲切”。

    对此，身处妖修大本营，被一众原形为豺狼虎豹的妖修们团团围观，如芒在背的这位人族修士当然是只能连连点头。

    怎么可能不理解，这纯属明晃晃的威胁，意思就是以后如果再有心怀侥幸不知死活的家伙烦扰他，那么他不会再下留情，而是直接下死。

    但细想之下，狐妖的竟然是真的，他确实一直以来上没有沾过人族修士的性命，这一点甚至很多人族修士自己都做不到。

    他竟然早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诚意。

    而既然并不是势不两立，不少修士松了一口气，随之觉得确实没有非争个你死我活的必要。

    主要也是没有底气，感觉很大可能争不过。

    正式对立之前和谈不丢人，可若是态度强硬非要把局势搞的特别严峻，然而最后却败的凄惨，只能处于弱势任人宰割这才最糟糕。

    是以在这种情况下，当占据优势地位的简西越率先表达善意抛出橄榄枝的时候，理智让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

    要是真能做到大家互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这当然是最好的局面。

    此时此刻，陆诗佩的存在反倒变成了一个定心丸。

    想想看，仅仅因为不愿陆诗佩难做，于是即便之前那些人那么上蹿下跳，耐心不怎么好的狐妖都能为她强压住性子，始终坚持留他们一命，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尤其当众人想起陆诗佩性情平和，是个非常冷静自持的人后，这就更让人放心了。

    可以只要有陆诗佩在，那么他们就不用担心简西越会突然想不开找人族修士的麻烦。

    但是嘛，在此之前，他有一个私仇要报。

    “我只是要向一个人寻仇，算不得和人族修士对立为敌吧？”简西越明知故问笑着问道。

    “这当然不算。”

    别寻一个仇了，他想寻几个就寻几个，这谁能拦得住？就是不知那个自寻死路的家伙究竟是谁，赶紧提前给他上一炷香算了。

    于是简西越洋洋洒洒将章长老当年所做的事情公布天下。

    这回可不是在衍仪宗内自行流传了，而是全修真界都广而告之。

    这大概是章长老整个人生中最有名气的时刻，而很多修士则无意间吃到了一份狗粮。

    就比如：

    ——姓章的为什么要害陆诗佩？

    因为她想保护我。

    即便面对威胁她始终牢牢护着我。

    ——而我又是为什么奋发上进，终于逆袭成强者？

    因为我想保护她。

    我心疼她想让伤害过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这些修士明明早已辟谷不再吃任何食物，但突然间却又觉得自己吃得饱饱的，甚至还可能需要消消食。

    陆诗佩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衍仪宗，哪怕是衍仪宗所有长老抬着轿子来请也绝不可能，但她这个曾经衍仪宗逆徒的黑锅必须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以无可置疑的方式彻底砸掉。

    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是衍仪宗亏欠了她，而绝非她有负衍仪宗。这个认知必须明晰，不能容许哪怕一丝一毫的含糊。

    从此以后再没有所谓叛离师门的宗门天才陆诗佩，只有堂堂正正洒脱自由的散修修士陆前辈。

    对于如今的陆诗佩来，衍仪宗就像是一场既久远又让人无比感怀的梦境。

    但终归过去了也就该过去了，尤其在不久前知道衍仪宗发生的事情后。

    她应该放下了。

    除去章长老，她并未想过对衍仪宗做些什么，只想切割身份，以后各不相干。

    简西越当然尊重她的决定。

    被仇恨牵动所有情绪以千百倍还之，或许无脑报复的很痛快，但那或许也就不是陆诗佩了。

    仇怨有一分便还一分，既不随意牵连，也绝不会无原则的宽恕，这才是她会有的选择，他早就知道的。

    ***

    很快，章长老便被“送”到了简西越和陆诗佩的面前。

    但他们所见的，却是一个已经被废了修为的章长老。

    依“送货上门”的修士们的法，这绝不是他们有意为之，主要是早在简西越提出这个要求前，姓章的在衍仪宗内就已经这样了。

    ——他被伤了灵力本源，用的是彻底清理门户那种方式和力度，而出惩处的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谁。

    来也挺可笑的，曾经章长老肆意攻击陆诗佩，故意给她留下本源创伤，这下可都加倍奉送回他自己身上了。

    章长老心中绝望，想着从此以后，他岂不是天天都要任由简西越和陆诗佩折磨，以消心头之气。

    他心中恐慌表现的太明显，然而很快却被临时看管他的妖修大声嘲笑，他脸大如盆，也不看看他究竟值不值当让他们老大和陆前辈每天在他身上花费宝贵的精力和时间。

    随后他只是被二次废去修为，在被如同掂量废铜烂铁般确认他确实完全已经是废人一个后，很快就被带走，远远地扔到了一个陌生的荒蛮之地。

    这些对待让章长老倍感羞辱之余，又总有种不真实感，觉得简西越和陆诗佩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他，不然假如要是换做他来报复，抽筋扒皮都是轻的。

    是不是他们爱惜名声，于是明面上告诉全修真界，他们最终只是将他流放，以此博得宽容大度的称赞，但实际等到人后，就会随心所欲折磨他？

    章长老越想越发憷，下意识环顾四周，总觉得简西越和陆诗佩随时都可能出现。

    可恨他现如今毫无修为在身，想迅速离开这里都走不快，而且稍微有点动静就忍不住左顾右盼，整个人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体力消耗的实在是太快。

    但很快，章长老就没有功夫再想这些了。

    -——在被突然冒出的一群粗鄙凡人团团围住警惕询问的时候，急于离开的他千不该万不该一时激愤出了，除了让几个凡人受了点轻伤之外，付出的却是失去自由的代价。

    曾经的修真界一宗长老，如今却竟然就像个普通老叟一样，被这些凡人给困住，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被关起来之后，章长老不死心的尝试修炼，他知道这里灵气稀少，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废物，但他想着，哪怕是能暂时恢复曾经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的实力都好，那就足以让他把这些冒犯他的凡人全都弄死。

    但是无数次尝试后，章长老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他的灵力本源在“漏气”。

    本该将汲取来的灵气直接转化为体内灵力的灵力本源，现在却只是将灵气提纯后，又以章长老为中心重新逸散到四周，仿佛变成了一个中转过滤器。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这对章长老来，无疑是噩梦般的感受。

    然而对于这个蒙昧且闭塞的地方的人来，事情却不是这样看的。

    对他们而言，他们只是随关押了一个奇奇怪怪又随意攻击人的外乡疯子，以防他再伤到其他人。

    甚至于，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他们还能舍得拿出原本准备喂猪的剩饭剩菜每天给他塞一口，这就已经很有善心了。

    当然他吃不吃那是另外一回事，没有人会特别在乎这个。

    真正能够引起他们重视的是，近来他们某块地里的作物长得特别好，着实让人喜出望外。

    这毫无疑问是好事，但惊喜之余，他们更希望能长期维持住这种好势头，毕竟做农活这么辛苦，收成却往往不尽如人意，现在能改善一分是一分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人们在各种排查后，最后联想到了章长老身上，毕竟最邻近那块地的，也就是那个原本的简易大猪窝现在改造后的临时监牢里关着的只有他。

    这个老疯子是他们这儿唯一与往常不同的特殊因素。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章长老越起早贪黑的折腾，这种效益也就越明显。

    他们很是欢喜的看着章长老每日进行着他所谓的修炼，就像是在看着猴子玩杂耍一样指指点点。

    “发现了没，他疯的越厉害，好像效果也就越好哈？”

    “好得很，多来点，再多来一点！”

    甚至还有对着他喝彩的。

    到后来章长老不得不放弃。他勉力聚集来的灵气自己根本用不了，但却被当做源源不断提纯过滤的工具，整日劳累不堪，全都便宜了那些可恶的凡人。

    他现在只想不要再让这些刁民沾得好处。

    但是没用，章长老好歹曾经是个高阶修士，即便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身边的灵气也依然会较为活跃些，在这样灵气稀缺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

    即便他不再主动吸纳灵气，但产生的效果却也算不得差，至少比他没来时好多了。

    大家无师自通，虽然压根不知道灵脉这个词，却不妨碍他们将章长老当成一个可移动的微型灵脉那样灵活使用。

    于是章长老只能无比屈辱的眼睁睁看着这些愚蠢的凡人把他当成万能灵药，哪片的田不好了，就把他搬过去，哪家的猪不好了，也把他搬过去。

    甚至就连家中鸡鸭鹅刚孵出的崽子情况不妙时，也要来借一借章长老。对于农家人来，这都是家中最宝贵的财产，容不得损失，若只是来搬一搬这个老头就能救回自家的牲畜，那可真是太值了，让他们扛着这家伙每天绕村子走十圈都行。

    ——对了，还得绑住脚，自从发现章长老似乎曾有过寻死的迹象后，村人们就干脆将章长老捆成了个大粽子，防止他闹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没见过修真人士的村民们来，章长老就跟传中的人参娃娃成精了差不多，功效真是厉害又实用。

    但厉害归厉害，却没人因此对章长老顶礼膜拜，而仅仅是把他当成一个有用的大摆设。

    也从未有人被章长老巧舌如簧动，或者利诱成功。

    因为他们不在乎什么功法，也不在乎什么修为，就只在乎这老头能让作物生长的更精神，让母猪更下崽儿。

    仙人是啥，看不见摸不着的，可以吃吗？

    反正既听不懂，也不想听。

    思维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就算章长老再如何咒骂他们无知愚昧也没用，他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日复一日的煎熬。

    临了，甚至就连专门守着他的那条看门狗，也变得越来越肥壮，看起来更凶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章长老渐渐只能从空想中找寻安慰，他开始无比渴求天离果，幻想不仅能由此治愈好自己的伤，并且还能借助天离果的神奇之处一跃而起重回巅峰，然后报仇雪恨，将那狐妖和陆诗佩都挫骨扬灰。

    不，不止，还有严砚德那混账，他必须让严砚德也要尝尝受尽折磨的滋味。

    但是章长老实际也知道，天离果是只存在于传中的东西，根本没有可能得到

    不对，既然如此，那陆诗佩是怎么恢复原样如初的？

    能拥有如此神奇功效的，必然是天离果无疑啊！

    她当初甚至还去了璇灵泉，这一切全都成功对上了！

    可惜璇灵泉的用途实在是太广泛，就连他当初追踪陆诗佩和狐妖时都没能意识到其中玄。

    包括那一人一妖重新在修真界露面后，因为被狐妖吸引去了大半目光，陆诗佩究竟是为什么不受本源伤势困扰，这件事之前被所有人都给忽略了。

    或者也并不是忽略，只是自发为她找好了解释，都觉得她是久负盛名的天才，又有那只狐妖伴在身侧，既有天赋又有时运，指不定就能从妖族那里得到什么奇遇，能够硬抗过阻碍，继续晋升不受影响。

    妖修嘛，毕竟大家都不太了解，那位狐妖更是上古妖王遗留下来的血脉，不定他就有什么奇妙的秘法是他们这些人族修士所不知道的。

    可以那只狐妖都已经被大家给神化了，在想象中都恨不得给他带上光环。

    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他见识过最初简西越那副弱的样子。

    那狐妖当时一无是处，他能给陆诗佩什么帮助？反倒是后来，他实力直线上升，不定多少也是沾了天离果的光。

    章长老越想越觉得，陆诗佩中肯定是有天离果的。

    而且以她谨慎的性格，除去已经消耗掉的那些，她肯定还会保留一部分以应不时之需。

    可是就算陆诗佩中有天离果又怎么样，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章长老心中无比明白，就算把天离果拿去喂给这些村民家的狗，陆诗佩也绝对不可能给他。

    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在有了希望之后却无比明确的知道自己得不到，永远都没有办法将它化为现实。

    到了最后，每天昏昏沉沉复盘究竟是哪个步骤出了错的章长老忽然回过味来，他是不是反倒成就了简西越这个所谓未来妖王，让那个预言竟然成真？

    如果他当时没有去威胁陆诗佩，是不是这狐妖便绝无会经历磨砺，永永远远都只能是一个出卖容貌的废物？

    他竟然当了块磨刀石，让那只狐妖踏着他走向了功成名就？

    当真是满心不甘，满心愤恨！

    可惜，即便再愤怒也没有用，章长老的诸多不甘，只有他身边的猪崽子们能看见。

    就算他再怎么叫骂，能换回的也只有一串又一串猪叫声。

    嗷呜呜的，也不知道究竟是附和还是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