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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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嬷嬷这样,是嫌弃我三公子没钱?哼,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些银票够不够?不够,还有这个!”袁三公子甩出一把银票,又掏出腰里的黑家伙,放在嘴边吹了吹,狂放的大笑。

    秋姨吓了一跳,飞快的转着眼珠,陪笑:“三公子有所不知呀!银子是事,而是这竹筠姑娘与我们水仙馆订了条件,卖艺不卖身!三公子,万一逼出来人命,可不好交代!”

    “你怕什么?这天下是我们袁家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哼,一个歌妓有什么了不起,装圣洁呀!”

    三公子越发狂妄,推开秋姨就往楼上闯。

    有三四个跟班虎视眈眈地守在楼下,无人敢多嘴。秋姨的心也悬起,这竹筠表面温顺和善,骨子里可是宁断不弯的,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竹筠差点跳楼,她真不敢逼得太紧。后来玄凯给了不少大洋,她也就不逼了,万一被报纸捅出去,逼良为娼可是犯法的事。她可不想把事情闹大,毁了自己的财路。可是,眼前的瘟神可是不好发的主儿,袁世凯的三儿子,那是京城有名的霸王,做下的恶事罄竹难书,连他老子都被气得不轻,一怒之下把他赶去了美利坚。谁知,这活阎王又回来了,这可咋办?

    楼上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瓷器玻璃碎的声响。

    “出事了,出事了!”丫头福儿惊慌失措的跑下来,尖叫道:“救救我们姑娘啊,秋姨,求你救救姑娘啊!”她扯着秋姨的衣摆哭喊着。

    秋姨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丫头,不是我狠心啊,你知道那个公子是谁吗?”

    “他是大流氓!你们见死不救,好,我,我跟这个大流氓拼了!”福儿忽然抹了泪,咬牙切齿的骂道,拖了扫帚要冲上去。

    “站住!”两个跟班拦在她面前,贼贼地笑着,“丫头子,活腻歪了你?”

    “敢搅我们三公子的好事,不想活了?”

    福儿被推倒在地,哭道:“姑娘,姑娘!谁来救救姑娘啊!你们这些人良心都给狗吃啦,见死不救————”

    欢客们面面相觑,谁敢吱声?只听见楼上凄厉的呼救,还有楼下爪牙的□声,情况危在旦夕。

    一阵皮靴踢踏声突然响起,不重,却很规律。

    墨青色风衣,黑色礼帽,红色围巾,长筒皮靴,高挑纤细的身影证明了来人是个时髦女子,她走进水仙馆,直接来到楼梯旁,看了那两个出手伤人的随从,冷冷的道:“走开!”

    “这,这——顾,顾姐——”随从为难的嘀咕。

    “不想活了?”顾元渊扬了扬下巴。

    两个随从骇然失语,也顾不得楼上的三公子了,赶紧让开了路。

    门,被她一脚踢开,屋里的情形令她收紧了眉。

    衣裳褴褛的竹筠珠钗遗落,长发散乱,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肩,不想被人看见□的身体。可,那如雪似玉的肌肤还是不可避免的暴露在空气里,脆弱的红,我见犹怜。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恐惧无限。

    袁克良尴尬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顾元渊,被她周身散发出的杀气震慑,脸部肌肉痉挛了一下,慌忙道:“渊妹,这种地方,你,你怎么来了?”

    “总统府里到处寻找三公子的下落,担心被革命党绑架了呢,原来三公子留在这风月地,温柔乡里快活!”顾元渊冷冷的瞪着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

    袁克良的酒性一下子醒了,整理了衣服,有些无措,“我就回去。渊妹,你,你别见气,我,我一时贪杯,酒后乱性,你,你可要谅解我!”他垂着头,迅速瞥了角落里的竹筠,仓皇离开。

    没有声音,顾元渊看了看墙角处颤栗不安的竹筠,转身——

    “你——你别走——”竹筠失声叫唤,却见她只是转身关好门而已。

    她走近她,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拿开她手里的剪刀,扶着她起来。

    目光触及那如雪肌肤上几道粗鲁的抓痕,怒气陡然升起,咬着牙齿,“畜生!”

    竹筠感觉喉头酸涩,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情不自禁的投入她的怀抱里,好像落水的人抱着救生圈不能松手!风衣滑落,顾元渊惊讶的被动的被竹筠紧紧搂住,手足无措。

    顾元渊发怔,这等亲密的接触对她来还是第一次。怀里的温柔触感麻痹着她紧绷的神经,一时忘记该怎么办。

    感受着柔软的身体瑟瑟发抖,她忽然想起这是寒冬,她这样□着身子会冻坏的。她推了推,不敢用力,生怕已经被寒气冻红的肌肤像瓷器般破碎,于是没有推开。她不知所措,只有继续任由她抱着,冰冷的指肚有些颤抖地放在她的后背上,以给予她安抚。

    竹筠觉得冷,这个怀抱更冷,她想汲取温暖,贴得更紧,直到感觉到她的心跳快了起来。气氛变得暧昧,空气太寂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加重。

    “没事。”顾元渊的声音很轻,不冷。她闭着眼睛,感受到她的脆弱无助,心底尘封的温柔丝丝缕缕的冒出芽儿来。竹筠埋在她怀里,突然间也感觉到一种悲凉和茫然,不是来自自己,而是这个缺乏温暖的怀抱。

    “竹筠!”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晴天霹雳。

    玄凯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状况?

    顾元渊放开竹筠,俯身拿起风衣替她遮掩。竹筠泪迹未干,看到表哥突然进来,赶紧背过身,紧紧抓住风衣。

    玄凯也尴尬起来:“我先出去。”

    顾元渊淡淡地:“我叫

    5、相距甚远 ...

    福儿上来。”

    竹筠也不知道该什么,咬着鲜红的嘴唇,没敢看她一眼。

    顾元渊走出房门,看见哭成了泪人的福儿紧忙奔了上来,一看见她便抓着她的手,“顾姐,我家姑娘!姑娘——她怎么啦?”

    “你家姑娘没事,去侍候她吧。”顾元渊微微叹息一声,大步走下楼梯。

    “顾姐!”玄凯站在楼下,看着身穿青烟色毛衣,黑色毛呢背心的顾元渊走下来,客气的笑着。

    顾元渊礼貌的颔首,“宋大记者。”

    玄凯微微一愣,笑了笑,“你知道我姓宋?”

    顾元渊嘴角一撇,淡然道:“宋大记者被誉为京城“笔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过是虚名而已,宋某不敢当。看来顾姐对宋某的来历一清二楚,那宋某就不必自我介绍了,听闻顾姐是袁大总统的特别秘书,想必文采斐然,令宋某佩服至极。纪姑娘是宋某的表妹,今日承蒙顾姐相救,宋某不胜感激,他日必将登门道谢。”玄凯客气的拱手,看似感谢的话语却暗藏锋芒。

    顾元渊表情不悦,“是段瑞敏告诉宋先生的吗?看来宋先生对我也是相当了解的。”

    玄凯微微一笑,“段姐得一点不错。顾姐除了文采出众,人品也出众。不惜得罪中国最大的权贵去救助一个风尘女子,真是侠骨柔肠的女子,世间少见。”

    “宋先生还是多关心一下令表妹吧。”顾元渊不想再交流下去,冷淡的经过玄凯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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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迷茫 ...

    看到表哥进来,竹筠起来要行礼,被玄凯按住,“竹筠,你放心,今天你受到的屈辱表哥总有一天要替你讨还回来!”

    “表哥,竹筠身在风尘难免遇到这样的事,今天是袁公子,明天是张公子,王公子,就算出了气,也是逞一时之快罢了,又能改变什么呢?表哥,你是做大事的人,不必为竹筠因失大。”竹筠表现出一种淡然处之的平静,没有想像中的柔弱。

    玄凯愤然道:“因为天下还有强权,还有鱼肉百姓的恶势力存在,世间哪得公平?袁大头骨子里还是封建帝制的血脉,他做梦都想做皇帝!所谓的共和立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这样的阴谋家真当了皇帝,我们中国的老百姓还有希望吗?”

    竹筠示意福儿出去把风,低声叹了口气,“表哥,你得道理竹筠也懂得的,只是竹筠身微力薄,不能为表哥分忧。昨日凤仙姐姐过来,蔡先生被官兵囚禁了,寸步难行,先生也急出了病。凤仙姐正为了此事发愁呢。你们安排我去做顾姐的客,可是,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听从我一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的劝?我,无能为力。”

    玄凯寻思着,又看看竹筠咬着嘴角的无奈和悲哀,忽然笑了,道:“表妹,我倒是觉得顾元渊对你不错。如果她无动于衷,冷酷无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救了你?”